老字号理发店
作者：寒山见
我叫吴娟，出生于贵州，去年大学毕业，在县城一所高中教书，父母在老家经营着一家理发店，两年前，弟弟吴鸿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个普通的家庭即将迎来美满的生活，但一场“变故”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老字号理发店 毕业求职记
作为一个部署师范院校的应届毕业生，尽管大学四年“荒废”了，但享受国家优惠政策，找到工作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好坏早晚的差别而已，直到现实的巴掌打在我脸上，真酸爽。
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加之对工作压力的分析，综合考虑各方面条件后就放弃了重点高中的招聘，直接去了当地县城的普通高中，心想比我厉害的都去了好学校，竞争应该不会很激烈吧，于是满怀信心地报名了四中的面试，经历了简历筛选、随机问答、模拟高考和试讲，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最后一轮，不幸的是，和另一个男生以同样的成绩并列第一，知道这个结果的瞬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浮现在我的脑子里，大学里就流传着一种说法：男生相当于国奖。因为在师范院校里，男生就是稀有品种，在应聘时有天然的性别优势，至于国家奖学金，其实是夸张的说法，实际情况也是要看你的综合素质的（强行安慰自己）。
等待是痛苦的，焦急的我等不急被通知最后的结果，于是拨通了学校分管人事招聘的副校长的电话：
“喂，张老师，您好，我是前天参加面试的吴娟，地理组的”
“喔喔，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那天面试结束后，让我和另一个男生等消息，但其他学科都已经定了，我还没收到通知，是已经有结果了吗？我就想问一下”
“……嗯，我们刚讨论完，正在想怎么跟你说，既然你打来了，就直说了吧，是这样的，你们两个都很优秀，我们都想留，但没办法，指标只有一个，综合考虑后，决定优先考虑那个男生，如果他确定来，我们就要他，如果他不来，你就来，你看这样可以吗？”
“……嗯，所以我现在还要等他的消息？”
“是的，他还没有回复我们，等他回复了，我们再联系你好吧？”
“……嗯，谢谢老师”
“好的，再见”
挂断了电话，大概猜到了这个结果，脑子断片了几秒，原本充满期待的心情也多云转阴，妈妈见我脸色不对，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是没进吗？”
“嗯”，我不耐烦地支了一声
“没事，再找嘛”
我没有说话，回到房间蒙着头装睡
依稀听到妈妈在给弟语音：
“鸿儿，你家姐姐没进”
“为啥？不是第一名吗？”
“我也不知道，她又不跟我说，你问她嘛”
“嗯嗯，行了，我问她”
我躺着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猜到他马上会来问我，果不其然，收到了消息：
“姐，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反正没进”
他又了一个“受不了你”的表情，耐不住他的逼问，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向来正义的他，比我还气愤：
“这不是性别歧视吗？”
“对啊，有什么办法”
“举报他啊，不这样说还好，听着就来气”
“诶，算了，又没啥证据”
“那你还有其他目标学校没？”
“暂时没有，不说了”
“嗯嗯”
可能是我弟给爸妈讲了，等我装睡起来后，她们仿佛在等着我商量什么事：
“吴娟，干脆我跟你那个舅舅打个电话，麻烦他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找个关系”
“算了，又不是很亲，到时候没有结果，还欠个人情”
“就一个电话而已，成不成都试一下嘛”
“随便，你打嘛”
我拿她没办法，她总有操不完的心，多次组织语言后拨通了电话：
“喂，哥哥，我是王容，上次和我爸王中一起，我们见过一面”
“喔喔，想起来了，还是我给你的电话嘛，有什么事吗？”
“喔，是这样的，我女儿吴娟今年毕业嘛，前天去了四中应聘，都走到最后一关了，结果学校说又不要她，所以想问一下你有没有熟人，看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原因”
“喔喔，我懂了，这样嘛，我帮你问一下，可能要明天回复你”
“没关系，不急，你慢慢问，实在太感谢了，那就麻烦哥了”
“没事”
还没等到第二天，晚上吃完饭，我就接到了张校长的电话：
“吴娟，你明天带上三方协议来一趟学校嘛”
“喔喔，好的，那个男生呢？”
“不管他了，你来就行了”
“嗯嗯，谢谢老师”
我妈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露出了看穿一切的表情，还翻了个白眼表示嫌弃，大家都知道是舅舅找的关系，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因为太晚了，怕打扰舅舅休息，所以决定第二天再打电话感谢他。
弟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个舅舅是外公介绍认识的，八字挨不着边的远方亲戚，爸妈也只见过一面，留着电话从来没联系过，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性格习惯，只听外公说他这个人没有架子，所以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电话，没想到这么顺利。
第二天中午，妈妈回了电话致谢，说已经签约了，他拒绝了我们的请客回礼，还说不要放在心上，真有心的话，平日里多走动走动，偶尔给我拿一点今年新进的大米就最好了。
听他这样说，妈妈皱紧的眉头放松了下来，说话也不那么拘束了，闲聊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我很开心，因为取消了那顿饭，不然场面得多尴尬，妈妈也如释重负，倒不是因为这顿饭，因为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既然人家都这么诚恳了，她说找个时间一定要去登门感谢一下，毕竟人家都没有瞧不起我们。
我的求职路不算顺利，但也不能说坎坷，总之是告一段落了，这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我妈又开始筹备她的登门感谢事宜了，真是受不了她，人家只是客气一下，她还当真了，真准备要去走动走动，还定好了时间，下个周末，舅舅不上班，我弟也要回来，全家出动才能显示诚意，还特意强调，叫我那天不要有其他活动，我只能答应了，毕竟是在忙活我的事……
老字号理发店 全家登门致谢
弟弟坐高铁从重庆回来了，说是没课，我猜也是妈妈叫他回来的，因为他和我一样，不太热衷这些走亲访友的事，更何况还是不熟的远方舅舅。
家里堆放着妈妈提前准备的“土特产”：5o斤新米，一壶菜籽油，两块腊肉，还有一瓶价值三千多的茅台酒，另有两条中华烟准备送给舅舅在四中联系的朋友，当然，这些东西都是买的，我家虽然住在农村，但的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民，爸爸家一直住镇上，认识我妈前就自学了理，妈妈家住乡下，我妈嫁到吴家两年后就没有种庄稼了，和爸爸一起学了理，到现在已经2o多年了，早就没有了农村劳动人民的“质朴”，所以这些粮油肉都是买的，至于那瓶茅台酒，说起来也是下了血本的，我们可喝不起，妈妈也是舍得，因为这瓶酒是她特价买来准备存着增值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消耗了它的价值。
我爸向来“抠门”能理解，但这次我和我弟都觉得确实有点“浪费”了，这些东西弄下来，大概花了五六千，我爸妈得在家挣一个月呢，可是妈妈却觉得很值，还解释得有条有理：
“现在看虽然是花了不少钱，但长远来看，以后等你工作了，一个月就挣回来了，况且也得有这个关系，人家越是客气，我越觉得不好意思，像是欠了好大的人情，现在亲近一点，以后你弟弟工作有问题也好联系啊”
就这样，全家都被我妈说服了，提的提，扛的扛，搬上车后直接开去了舅舅家小区，正值秋天，夜里有风，小区面积很大，正好在风口，因为不知道在哪一栋，我们就在楼下等着舅妈下来接我们，可能舅舅们有事在忙，所以我们等了一小会儿。
妈妈一眼认出了舅妈，走上前打招呼，我看出来她并没有马上认出我妈来，毕竟只见过一面，这个舅妈还挺面善，穿着深色的旗袍，长卷，微胖，礼貌地带我们上了电梯，看我们带着一大堆东西，她客气道：
“来玩就行了嘛，还带这么多东西”
这种场合，我们都默契地等着妈妈回应。
“没什么东西，哥哥上次说想吃新米，所以就顺便带了一点，还有一壶菜籽油，我盯着店家打的，绝对正宗，腊肉只有两节，给你们尝尝味道”
“他开玩笑说的，你太客气了”
“哈哈，没关系，嫂子不嫌弃就好”
略显尴尬的聊天在我们附和的笑声中结束，总算是到了，我快憋死了。
之前就有听说，这个舅舅以前是县里某个部门的局长，现在已经转闲职，等着退休了，儿子是市政府的秘书，结婚了，儿媳也是老师，在市一中教英语，就是一个有钱有文化的幸福家庭，所以我提前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就是，无论他家多豪气，都是正常的。
打开房门，舅舅在沙上坐着看电视，看到我们，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肉眼可见，和舅妈的微笑不一样，是能够感受到的“慈祥”，没错，舅舅虽然和我妈一辈，但年龄只比我外公小几岁，看得见一些白，微胖，也很面善，像极了那种受人尊敬的领导，听他说话也很舒服，他站起来迎接我们，说道：
“来啦？这个就是吴娟吧，小伙子应该是弟弟，叫什么？”
妈妈总喜欢抢着回答别人的问题，所以她和我弟异口同声：
“吴鸿，江鸟鸿”
“好名字，读几年级了？”
妈妈看到弟弟有在说话，就没有抢答了，话语权回到了弟弟手上：
“大二了”
“大二了呀？看不出来，像个中学生，哪个学校啊？”
“和姐姐一样”
“不错嘛，好好读，以后找个好工作”
“嗯嗯”
“好了，别站着说，都进来坐”
我们一家人挨坐在沙两侧，舅舅坐回他的沙中间，舅妈正在准备泡茶，询问我们喜好：
“你们喝茶还是喝水，有铁观音和毛尖”
妈妈想都没想：
“嫂子，不管我们，不用泡茶，要喝我们自己倒水”
舅舅见我妈这么客气，对舅妈说：
“就泡铁观音嘛，朋友从外地带回来的，尝一尝”
然后又朝向我们说：
“我猜你们肯定吃了饭来的，就不假意问你们了，家里也没做饭，我们去了你嫂子姐夫家，接到你的电话我们就赶回来了”
“这样喔，我们确实吃完饭就过来，想着周末你们不上班，平时老家生意忙，也没时间”
“是啊，我们不常在这边，你兄弟和弟媳这会儿也回来了”
原来舅舅家有几处房子，县城这套周末偶尔回来住，平时都在市区，因为孙子在市里念书，周末还要练书法，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市区，所以我们这次是凑巧运气好，他们全家都在同一处，还挺好奇他儿子长什么样。
这时，舅舅注意到了放在客厅角落用黑色袋子套着的东西，舅妈跟她说是我们带来的，又是一顿客气，突然门开了，应该是他的儿媳们。
舅舅介绍了我们认识，哥哥姐姐依次跟我们打了招呼，真是有家教的一家人，孙子一进屋就把玩具抱了出来，舅舅一个劲儿地教他打招呼，最后被我机智的老妈阻止了，说什么小朋友贪玩，不喊就算了，这才打破了尴尬局面。
道谢的话说了，茶也喝了，趁舅舅起身添水的功夫，妈妈和我们使眼色，用唇语小声嘀咕，大致意思就是我们该走了，等舅舅回来，正准备给我们添茶，妈妈就起身，我们也跟着起身：
“不倒了，哥，有点晚了，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
没等舅舅留客，她径直走向舅妈说道：
“嫂子，我们就先走了，有时间来我家坐”
“还早嘛”
“不早了，下次再来玩”
“好嘛，路上小心”
一家人送我们到了门口，就被我妈劝回去了，我们继续感叹舅舅的为人处世，完全颠覆了我们对“上流社会”的看法，打心底里佩服，听妈妈的语气，看来还真有下一次，虽说人家客气，但也没必要当真啊，受不了她，折腾了一天，回到家，洗洗睡了。
工作的事总算是定下来了，这下就等着毕业了，第二天中午，我和弟弟一起回了学校，爸妈送我们到高铁站后就直接回老家了，毕竟耽搁了一天的生意，按我妈的话说，她们不像那些单位里的，这个月用完了，下个月还有，她们不一样，开一天们，才有一天的钱。
生活就是这样，为生计奔波，追求安稳，偶尔有一点起伏，然后又恢复往日的平静。我即将过上妈妈口中别人的生活，也是她向往而不能实现的稳定生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就是这样，得过且过，没多大的追求，回到学校的日子更加轻松，甚至更加“腐朽”了，时不时约我弟一起去主城玩，他这个人啊，忙得很，很难约到，除非那个地方确实有趣，他才会勉为其难地和我一起，这不，回学校不到一周，我又找到了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