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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庭文佩满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凭夷
紫庭文佩满
作者:凭夷

一个公主的故事





紫庭文佩满 陵下宫
阿元第无数次抬头向上看,看高耸入云的山顶,看早已不复存在的栈道。
阿元祖上做守陵人已经近百年了。百年之间,来来去去的守陵人家早已数不清了,从兴安年间开始,帝陵守陵人就有不少是朝廷雇来的,与武皇帝时期大不同了。
阿耶说,他们李家的李,是天子百年前赐的姓,这对守陵人来说是荣耀,是世世代代都抹不掉的印记。
李不李的,阿元其实根本不在乎。他生下来就被冠上这个姓,从阿耶往上数五六代,他们家人就为武皇帝守陵,阿元长到十三岁,还没有走出过越陵这方土地,阿耶每天光是上陵山巡视,就要花去两三个时辰。
他实在想不通,帝陵周围围得铁桶一般,真的会有盗墓贼怀不轨之心吗?
但是不管阿元怎么想自己这个荣耀的姓和家族的命运,他不得不承认越陵是个很美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武皇帝的英魂长眠此处,也因为过去的世代君主都对这位祖先极为重视,越陵的一花一木,伴随先祖灵魂的石像,还有守陵人居住的下g0ng都保存得极为完好。
阿元一家生活在越陵,朝廷是每年会派发禄米的,男丁还能免除徭役,但陵户除了世代守陵,没有他法可想。
阿元躺在陵山脚下的草地上,仰望着参天的古木。
他想到曾经听陵下g0ng里的g0ng人和其他陵户说过,长眠于此的武皇帝是本朝最英勇果敢的一位皇帝,他年少征战沙场,一生不知道打过多少场胜仗,更有一身百步穿杨的好弓法,他的骏马奔驰在战场上,敌人远远望见都要两gu战战......还说他每逢凯旋必着h金甲,大宴将士,把府里的金银财宝全都赏给下士,弄得自己入不敷出。
阿元敬佩他是个真英雄,只不过苦了那位王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武皇帝做王爷时便慷慨好客,不拘小节,只怕做他的王妃也不免为收支苦恼。
他猜想这位和武皇帝一起葬在越陵山上的皇后是一个完美的贤后,不然怎么能治得住刚烈的皇帝?
可这世间真的有完美的皇后吗?她是一国之母,是皇帝的妻,是贵nv,是太子的母亲,是天下nv人的表率。
阿元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阿母。阿母是个脾气大的nv人,阿耶平日里是不说话的,常常挨阿母的骂。
他越长越大,更加不ai常常待在阿母身边,他觉得自己跟阿耶更像些,虽然不说话,可脑子里想的东西却很多。他希望以后能娶一个x格温顺的nv子为妻,千万不要像阿母一般蛮横任x。
有时候他也偷偷在心里同情阿耶,他觉得nv人难懂,遇上一个顺心遂意的,只怕难上加难。




紫庭文佩满 帝陵
陵山地g0ng里是什么样的?这个念头在阿元的脑海里从冬日一直盘旋到了春日。
眼看快入夏了,天亮得越来越早,阿耶想带着他一起去巡山,可阿元总是借口逃脱,一个人溜到山脚下的草地上抬头望天,望陵山山顶。
他在山脚待够了,又一个人回到陵下g0ng,阿耶在巡山没有回来,阿母看他猫似的缩着身子偷偷m0m0踏进庭院又开始骂他混偷懒,他捂着耳朵溜进厨房偷了个胡饼,想着阿耶这十天半月来和其他陵户一起上山的时间越来越长。
外面风言风语的不太平,已经隐隐传到偏僻的越陵来了。
阿元有好几次听其他陵户偷偷m0m0嚼舌根,说皇帝要离开京城避难了。越陵再往东便是京城,反贼东进,只怕京城要不保。皇帝连太极g0ng也住不得了,一心只想去东都。
阿元想着如今的广安城,他连一次都没去过,更别说东都了。他说到底还小,不是太能理解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只忧郁地觉得阿耶每天早出晚归,自己跟阿母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守陵人家在陵山上发现了被遗漏下的掘墓工具,甚至还有散落的黑火药。陵山脚下的守卫有些也偷偷不见了,乱世将近,他们也不愿意长守着一片帝陵,再说连皇帝都顾着保命去了,谁还来管祖宗的陵寝呢?
阿元有种预感,只怕自己不会像李家先祖们一样一辈子待在陵山上。
这天阿耶和其他陵户很晚也没有下山,陵下g0ng中的nv人和孩子们都聚到一起,低沉的絮絮之语一直没有停过,在夏日的夜里更让人烦心,好似一群虫豸在大声嘶叫。
阿元只觉得这样的低语更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在黑夜里不停踱步,想着阿耶什么时候能回来,想着想着,就被阿母提着耳朵扯进屋里睡觉。上了床,阿元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入睡时,却被nv人凄厉的哭喊吵醒了。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熟悉得令他心焦。阿元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分明内室只有他一个人,但却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呐喊,他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窗外的火把也逐渐亮起来,把漆黑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忽大忽小,活生生要把他的耳膜叫破,把他的灵魂叫穿。他勉强认出来这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声音,接着他又模糊想起来这是隔壁陈叔家的小子,他边敲门边叫着阿元的名字:“阿元!阿元!你快出来吧!”
阿元浑身的寒毛直竖,他远远地瞧见了庭院中间躺着一动不动的人,这人的身量他很熟悉,这是阿耶。
阿元的心里好像有蜈蚣在啃噬,他整个人好像在无止境地下坠,但又直直地站在地面上。他很清楚地上躺着的人是谁,这种不祥的预感最近一直萦绕在他周身。
从广安城传出来的言论是真的。皇帝果真奔着东都逃命去了,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反贼的速度居然能如此快,越陵很快就不保了,短短几天之内,陵园的守卫逃了大半。趁虚而入的盗墓贼被阿耶他们发现的时候,越陵地g0ng已经从天井被挖出一个洞。
阿耶在和盗墓贼扭打的时候,被铁镐敲碎了头,等陈叔他们送他下山时,他已经咽气了。




紫庭文佩满 陵山
阿耶头上的血还没流g,渐渐地渗过麻布流到地上,蜿蜒成了一只趾爪。
阿母还在不停嚎哭,但阿元脑子里仍然是一团浆糊,他不敢相信活生生的阿耶竟然变成了一个躺在地上不能动的人,他也不敢看阿耶被麻布包裹的头颅,他更想不通的是,越陵地g0ng里到底有什么能让阿耶付出生命呢?难道一个si去百年的皇帝还陆陆续续地需要活人给他陪葬吗?
他为阿耶的si感到不值。阿耶竟然就这么抛下他和阿母,阿元从没想过阿耶也会有si的一天,他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大块,不知道从此以后他们母子俩要靠什么生活。
越陵里埋的皇后十三岁就和武皇帝结为夫妻了,但十三岁的阿元只有爷娘,从今往后,阿耶也不在了。
越陵的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中原不b南蛮之地,一年也没有多少雨,但这次似乎是为了祭奠阿耶,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
阿耶停灵不久就入了土。活人x命都不保,si人只能草草下葬了事。但阿耶好歹和李家先祖埋在了一起,阿元不知道阿母和自己能不能有这样的福气,一家人si后也能在一起。
往年下g0ng中有陵户去世,人们都会聚在一起为亡灵祈福超度,但阿耶的灵魂却听不到人们的诵经了。只有阿母长久地跪在阿耶草草收尾的墓前,嘴里不停地念着经文。
阿元打定主意,一定要带着阿母离开越陵。
下过雨的山路格外sh滑,天慢慢擦黑了,阿元一个人踩着木屐往陵山上爬。
他拄着一根竹杖,这是阿耶往常巡山时用的,现在竹节里还凝着阿耶的血迹。阿元紧了紧手中的竹杖,继续往高不见顶的陵山顶爬去。
陈叔说,越陵地g0ng就在离山顶不远的地方,盗墓贼挖开天井之后,他们还没来得及进去偷东西就被守陵人发觉了。只怕现在挖出的盗洞还没填满。阿元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玄g0ng里探个究竟。
他趁阿母还在偏房里休息的时候,偷偷拿了阿耶留下来的竹杖溜出了下g0ng。
下g0ng离陵山还有不短的距离。阿元高估了自己的t力,走走停停,夜间山路不好走,也怕有野兽出没,阿元只能摘点野果,勉强堆了一堆枯枝点上火,在火堆旁卧下了。他望着天空,觉得这颜se和下g0ng壁画上nv官们的裙子一样,蓝得发黑。
一束束的星光也好像百年来葬在越陵的无数灵魂。现在阿耶也是其中的一个,在黑夜里散发光芒照耀大地。阿耶能知道他发誓一定要进武皇帝的陵寝吗?他知道后会不会气得发疯,狠狠ch0u他一顿?这一切阿元都无从得知了。
他只知道陵山上面并不静谧,叛军的号角似乎已经回响在耳边了,明天等他下了山,就带着阿母跟着陈叔一家离开。
阿元伴着山里树叶的哗哗声一直半梦半醒到天明。在梦中他好像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戴着琉冠,手中握着长弓,铠甲也遮盖不住这人一身的肌r0u线条,这是阿元心里真男人该有的样子。他的身影忽远忽近,脚步声也时大时小,他好像一直在向前走,又好像永远伫立不动。
阿元看着看着,又好像看到了阿耶的身影,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常年拄着他的竹杖,在陵山上巡逻。阿元对着那人大叫:“阿耶!”但那人却并没有回答他,只自顾自迈着缓慢的步伐往前走着。




紫庭文佩满 墓室
阿元终于忍不住哭了,他的脑中一边忽明忽暗地闪现着阿耶的背影,耳中却听到有人呜呜的低泣,他费力睁开眼睛,发现哭声是他自己的。
这两天来,他看着阿母为着si去的阿耶悲泣,他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但现在他躺在天穹底下,想到高入云端的武皇帝陵寝,又想到草草下葬的阿耶,咧开嘴痛哭失声。
他ch0uch0u噎噎哭了半炷香时候,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打着泪嗝儿,心里发狠道一定要进去地g0ng看看。他把地上的火堆扑灭,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往山上走。
他知道武皇帝从盛年时就开始修筑陵寝。这是他为了早逝的皇后修建的,是他与她si后长眠的地方。阿元顺着前几天陈叔他们下山的路往上走,不多时就走到了盗洞,这里还留存着当初打斗的痕迹,几天雨下过后,地上的足迹不甚清晰了。
盗洞就掩藏在一丛郁郁葱葱的灌木后面,离陵山顶已经不远。阿元放眼看向山下,方圆几十里,遍布着武皇帝陵的陪葬墓。他甚至还能一一道出这些墓主姓甚名谁,他们都是百年前的王公贵胄,跟着武皇帝在战场出生入si,或者在朝堂挥斥方遒。
而陵园往西,隐约已经能看到黑烟缓缓升起,那是叛军的营火。当黑烟烧到越陵来的时候,京城就要沦陷了。那个时候就要亡国了。阿元虽然年纪不大,但大抵也知道当亡国奴的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国亡了,家也没了,从今往后,孤儿寡母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把麻绳紧紧缚在一棵粗壮的灌木上,再把另一端缠在腰间,望着盗洞黑黝黝的入口,一鼓作气,沉身跳了下去。
墓道里弥漫着sh乎乎的cha0气,因为百年没有开封,前些天又下了几天大雨,阿元一进地洞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鼻间的气味实在不好闻,尘封多年的空气实在是难以令人忍受,好像祖母藏了几十年的那条褪了se的红石榴裙刚从箱底翻出来的味道。
带着水汽的粉尘一下子冲进鼻腔里,阿元立刻打了好几个喷嚏。
玄g0ng地道只有盗洞洒下来的一点天光,十分微弱。h白的粉尘不断地旋转上升,争先恐后地涌挤出洞口。
阿元擦了好几次才擦亮火折子,举着山里捡来的树把点燃了,一步步往前走。
火光不甚明亮,把墓道的墙壁照得更加朦胧。阿元凑近一看,墙上画的全是高大威武的仪仗,神情姿态各不相同,仪仗身边都有祥云围绕,这些人像画得b阿元还要高大,墙上的人眼似乎都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只怕阿元是近百年来第一个闯进皇帝陵寝的人。他一个h口小儿凭着一身孤勇,不惜打破祖上立下的誓言也要打搅武皇帝的安息,这要是让阿耶知道,非得把他逐出宗谱不可。
但阿耶已经si了。si了就是再也活不过来了,茅草裹尸,天为盖,地为床,中间一层薄薄的h土,他就这样埋在武皇帝的脚下。
武皇帝只不过也是埋在天地之间,不同的是,他si后也有威武的仪仗相随,有佳偶相伴,还有数不清的后人世世代代记住他。阿元想,武皇帝驾崩也不过百年,几百年后,几千年后,或许过不了这么久,广安城一旦被占领,天下也许就不再姓李了。那个时候,他们能改回原来的姓吗?




紫庭文佩满 壁画
玄g0ng地道走了几十步,阿元便被石门挡住了去处。
也是,皇帝的陵寝,怎么能容别人随意进出呢?那石门快有两个阿元这么高,门缝贴合得紧紧的,丝毫也不见后面墓道的情况。阿元用手推,用身t撞,石门还是纹丝不动。
他急出了一身汗,发泄似地狠狠用脚踹了石门一下,结果自己疼得躺倒在地上,后背被莲花纹的地砖硌得生疼。阿元手中的火把滚落到墓道脚下,火焰立刻在h土堆砌的墓道上燎起了黑烟,墓道上的壁画格外清晰起来。
这墓道已经不是玄g0ng入口的第一段墓道了。尚武如武皇帝,不可能不将自己的百万雄师带入地下,但火焰上方的壁画画的已经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而是文武百官朝贺的景象。
壁画中的g0ng殿庙宇与陵山脚下的献殿外观无二致,阿元听阿耶说过,当今皇帝祭拜武皇帝时,每每都要在献殿大哭一场,至于他对这位先祖还有几分感情,便不得而知了。献殿之中还有武皇帝生前曾用过的梳子和穿戴过的衣冠,阿元想,叛军一来,这些东西不知道还能留存多久。
他光顾着一心往前走,却全然忘了好好看看墙上的壁画。现在前路被挡住,他也只能在这四十来步的墓道中如困兽一般来回踱步。
武皇帝时期的壁画人物都瘦削许多,阿元看到过的g0ng廷nv官,都是圆润富态的,她们的面庞都涂得灰白,嘴唇像怒放的红牡丹,牡丹花阿元见过不少,听说东都的牡丹花更是天下一绝,花期到来时,满城园林,皇室g0ng宇内都是各se牡丹。
这样大盘的花朵正如g0ng廷的nv官们,风一吹便颤巍巍缓缓拂动,因为富态,微风也撼动不了她们几分。壁画上的臣子都作聆听的姿势,向着石门后武皇帝那一头。
文武百官的服饰颜se都暗淡许多,人的身形也瘦骨伶仃,阿元简直担心他们能否吃得饱饭。他们都低垂眉目,双眼微合,神态都透着对君王的恭敬。
阿元觉得这些画未免也太谄媚了些,当今皇帝是个风流才子,这是举世闻名的,他在g0ng廷里甚至亲自扮成优伶,大宴众人取乐,皇g0ng中的宴会常常一开就是好几天,众臣子,g0ngnv宦官,皇子皇nv最后都茫茫然不知何夕,被歌舞酒乐迷昏了头脑。
阿元不能想象今天在g0ng廷里面皇帝和众人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这个才子一定b武皇帝随和得多。今天nv子的发髻愈来愈高,嘴唇越涂越红,裙摆也越来越宽大,更别说乱世之下,人心也变了不少。




紫庭文佩满 皇帝
可能阿耶从骨子里还是老派的,他正如这画上的众臣一样。
阿元越看越觉得这里面也有和阿耶相似的身影。都是瘦削的、安静的,在他们脸上都看不出情绪的起伏,永远都是恭恭敬敬的。他猜想越接近皇帝的棺椁,壁画会越jing美复杂。
武皇帝是恨不得把他的千里江山一同带入地下的。普天下的皇帝都是自负的,没有人被抬到那样的高位之后还能不自负。更何况这位皇帝的命运是他自己争取的,他拥有的土地也都是他自己挣回来的,全天下什么东西不是他的呢?
或许阿耶想想能为这样的伟大的皇帝守陵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他从来不去想守着皇帝的陵墓有什么意义,或许阿元的祖辈也是这么想的,在这片广阔的天穹底下,躺着一位si去百年的皇帝,是他带领着后世的子孙把大周变成一个目之所及都是辉煌繁华的盛世,就连北方的突厥也已经俯首称臣近五十载了。
但可惜的是,短短百年,天下就已经慢慢变化了。广安城内恐怕前些天还在歌舞升平,听说皇帝在盛夏之时又大兴土木,在城内修建占地一坊之大的别g0ng,为了给贵妃一个更大更豪华的宴会之所,选送全国的歌舞乐伶为贵妃编曲排舞,别g0ng内歌舞升平,日夜不息。
那些伶人有的还在来广安的路上,却没曾想皇帝倒先逃离广安了,带着他所钟ai的贵妃。
阿元的心跳非常快,他都能听到耳朵里的血管咚咚作响,一声又一声,如同羯鼓的鼓点,这是当今皇帝最擅长的乐器,这个风流的才子说不定能和古往今来的画家诗人们齐名,但万世之后也不知道人们会怎么评价做皇帝的他。
他想要放弃了。一道一道的墓门凭他自己是打不开的,阿耶也不会想要他进入他守护了一辈子的武皇帝陵。
长眠的武皇帝更是无法忍受他的陵寝被个混小子闯入。阿元想着想着,眼泪又忍不住盈满了眼眶。这两天他哭得太多了,简直像个小nv孩。他知道自己是在为自己的胆怯和窝囊而哭,这种眼泪是他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
阿元受不了自己的窝囊样,他没觉得自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甚至从未把自己当作孩子。阿耶从来都是把他当一个大人的。他对他说话的语气,他做事的态度,永远都好像阿元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没有办法了。只能一手抓住绳索,打算往上爬。他sisi盯着周围的一切,大口呼x1,好像要把墓x里这沉闷的气味永远记在脑海里, 壁画上的文武大员和g0ngnv,还有墓道尽头真实的武皇帝,他都要一辈子记得。
“走吧,阿元。”
陈叔在叫他了。
他们连夜收拾好了行李,陈叔一家四口,带着阿元孤儿寡母,要一起离开越陵了。
陈叔家的小子替阿元背着行李,手里还牵着不谙世事的妹妹。他们两家人,从此跟祖上生活了几百年的越陵告别。
阿元搀着还在啜泣的阿母。他望着郁郁葱葱的越陵山,想着壁画上那一位位缄默的臣子,在心里暗暗想:他一定会活下去,武皇帝和阿耶,都能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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