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出手之时，我们的将士连对方的身形都看不见，对武林高手威胁最大的弓弩手，完全没了作用。”
完颜烈扭头看了身旁的妹子一眼，道：“飞花的身法，同样能做到在施展开时，令普通士兵看不清身形，只能见到一道虚影。”
“但要维持这样的速度，对真气的消耗非常之大，她最多只能坚持一刻左右，便要功力耗尽。”
完颜飞花开口道：“可是据说那两个人，无论怎么打，无论战斗多久，都能够保持那般速度，而其中一个人，还是个弱冠少年，这显然不是功力的原因，莫非……”
完颜烈与完颜宗弼齐刷刷的看向她，“莫非什么？”
完颜飞花看向完颜烈，秀眉紧蹙着道：“莫非这两人已经达到当年师父告诉我们的，武学的最高境界……天人合一？”
完颜烈脸色微变，凝重的点头道：“很有可能，天人合一，可借天地之间的力量为己所用，却不消耗自身功力，而天地之力……”
完颜宗弼追问道：“天地之力如何？”
完颜烈看向完颜宗弼，涩声道：“天地之力可是无穷无尽的。”
完颜宗弼脸色大变，骇然道：“那岂不是说，这两人可以持续不断的战斗下去，无论对手是多少人都没用？”
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自完颜宗弼心底升了起来。
他十分不安，他已经习惯了中原的富庶与繁华，绝不想再回到北方苦寒之地。
第五卷 第三十九章 萧别离
便在完颜宗弼脸上露出惊惧之色时，完颜飞花断然道：“绝不可能，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武者或许是千人敌万人敌，但绝不可能永不停歇的战斗下去。”
“虽然我不知道天人合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但我知道，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一定会付出一些东西，这是自然运转的规律。”
“他们能够调用天地之力，就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不知道那代价是什么，可是我相信，当人数多到一定程度，他们同样无可奈何。”
完颜宗弼苦笑道：“飞花你不带兵，所以你不懂，哪怕我派出十万人围住此二人也是无用，因为士兵们不是傻子。”
“若是看得见碰得着的对手，他们未必会贪生怕死，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站在那任人砍杀，是个人都受不了。”
“对方根本无须杀死千人万人，只要杀死几百人，十万大军不战自溃。”
“这……”完颜飞花有些无奈的道：“那我大金对这二人就束手无策了么？”
完颜烈道：“束手无策倒也未必，只是不容易罢了，武林高手面对千军万马，其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那灵巧迅疾的轻功身法。”
“只要能设法限制住对方发挥出身法优势，那对方就基本上算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完颜飞花闻言眼前一亮，喜道：“对呀！我们可以用大渔网，或者干脆以盾阵对付对方。”
“京兆府这几场战斗，对方都是突然杀入我军阵中，猝不及防下才被他们屡屡得手。”
“若是有了防备，他们还想凭两个人逼退我们几万大军，那是痴人说梦。”
完颜烈道：“别忘了，他们能突然杀入阵中，情报中那两只大鸟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完颜宗弼挥手道：“那个是小问题，这种手段初次使用能发挥出最大效果，但被别人知道这种手段后，就没用了。”
“本王会吩咐下去，守城将士中，必须有人时刻盯着天空，一旦那大鸟出现，普通弓弩无用，就集中床弩射击，定要将之射下来。”
几人一番商议，思路越聊越广，一开始原本让他们颇感棘手的问题，却似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最后，完颜飞花抱拳道：“王爷，大哥要统兵，走不开，不如让我前往京兆府走一趟，探个虚实。”
完颜宗弼正色道：“也好，不过你要记住，绝不可轻举妄动，更不要尝试去与之交手，你的武功虽然不弱，但与这样的高手还是无法相比的。”
完颜飞花道：“王爷放心，我不会鲁莽，就算要杀人，我也可以下毒，绝不会亲自出手的。”
完颜宗弼欣然颔首道：“那就最好了。”
……
在完颜宗弼召见完颜烈兄妹时，长安城也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两个人，代表了两方势力。
两方势力生存于同一片土地，所以也有着同一个梦想。
驱逐鞑虏，复我河山。
来的是一个乞丐和一个黑衣剑客。
乞丐是中年乞丐，他身边带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孩。
剑客也是中年剑客，他身边却什么人都没有，孤身一人。
乞丐是丐帮钱帮主，堪称乞丐中的王者，但乞丐中的王者……还是乞丐。
钱帮主五十来岁的年纪，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手中握一根青竹棒，他正是以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威震天下。
虽然降龙掌的威力也不弱，可惜，他学到的降龙掌不全，只得十五掌，一直要到数十年后，丐帮传到此刻跟在他身边那个小屁孩手中，降龙十八掌才重新补全，威震江湖。
中年剑客的来历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岳家军中高手如云，最顶级的五名高手，被岳家军将士们合称为“岳家五虎”，分别是：萧别离、张宪、王贵、岳云、杨再兴。
中年剑客不是别人，正是岳家五虎之首，以一手自创的“九别十八离”剑法扬名天下，手持问天剑的萧别离。
他四十出头的样子，一身黑衣劲装，鼻若悬胆，目似流星，相貌俊朗，一身气势却甚是凶煞威猛。
他背上背着一柄无鞘铁剑，剑柄是用丝布缠就，剑身宽达五指，剑长更是五尺有余，无锋无刃，重六十三斤，仅比玄铁剑轻了一斤。
正是与魔炎刀齐名的问天剑。
天下使剑之人无数，但是能使动如此重剑的，除了独孤求败外，也只有萧别离了。
可惜他没有独孤求败的运气，能够得到这么大一块玄铁，打造出一把虽然重达六十四斤，但外形却与普通长剑没什么区别的重剑。
他的剑只是普通铁剑，密度比之玄铁远远不如，想要拥有这般重量，那剑的体形自然就十分可观了。
此时罗长风就在看这把大名鼎鼎的问天剑，看了一会儿后，又看看独孤求败的玄铁重剑，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
不出意外，萧别离如今正处于独孤求败四十岁前的境界，也就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境界。
而他十之一辈子都只能处于这个境界，再无法更进一步了。
萧别离此时正与独孤求败对视着，霍景山与王重阳等人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更不敢与他们并肩。
全场之中，够资格与独孤求败并肩而立的，只有罗长风。
王重阳身侧的林朝英侧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岁的小姑娘，她年纪虽幼，却已有了几分美人胚子的气象。
良久，萧别离终于开口，“一别五年，独孤兄修为更加深不可测了。”
独孤求败微笑道：“可你却似乎没多少进步。”
萧别离苦笑道：“是啊！这些年来，为抗金之事满天下奔波，都没多少时间练功。”
独孤求败叹道：“所以你注定，此生成就仅止于此，再无可能更进一步。”
萧别离闻言一怔，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敢问独孤兄，更进一步的境界究竟是什么？为何我无法再进一步？”
一听萧别离这个问题，所有在场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这可是“达者”的经验，或许他们听不懂，但却可以让他们的见识增长几分。
独孤求败并不介意将此事告诉别人，因为有些事，不是知道就能做到的。
第五卷 第四十章 手中有剑 心中无剑
“武功到了瓶颈，想要更进一步，便需感悟天地，令自身心神融入天地之中，即所谓的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之后，可以心神沟通天地，借用天地的力量，加持己身，有天地之力加持，你会速度更快，力量更大，感知更加灵敏，一草一木，在你手中皆可发挥出莫大威力。”
“于我们剑客来说，可谓之‘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众人听得悠然神往，好一个草木竹石，皆可为剑，那般境界，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在草木竹石，皆可为剑面前，也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前者属于爆发性技能，只需内力深厚便可做到，而且只是一瞬间的威力。
可无论内力多么深厚，也无法做到令草木变成利剑，因为那是持续性的输出，没有人能耗得起。
独孤求败解释完天人合一的境界后，接着道：“至于我为何说你再无可能更进一步……”
他看了看萧别离的问天剑，道：“我且问你，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
萧别离闻言张口道：“当然是……是……”
萧别离愣住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他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剑在我心中究竟是什么？他平时根本没去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少年时，他向往着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所以他努力练剑，果然剑法有成。
他踏入江湖后，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好不痛快。
甚至在见识了许多剑法，积攒了一定底蕴后，他凭着天纵之姿，自创了“九别十八离”剑法，名扬天下。
后来宋金之战，他又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他要以手中之剑，为大宋驱逐外敌，光复河山。
所以他投身岳家军，跟着岳元帅南征北战。
可是，剑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
独孤求败道：“怎么？答不出来？”
“……”
独孤求败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罗长风，笑问道：“长风，你知道吗？”
罗长风望着看向自己的萧别离，道：“我不了解萧大侠，也不知道他的过往经历，所以不好评断，不过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萧别离对于这位与独孤求败在京兆府并肩战斗的少侠，自是不陌生，甚至毫不客气的说，无论是他还是岳飞，对罗长风的看重远超独孤求败。
因为罗长风是汉人，且据说这次京兆府之变，也是他一力主导，在内心深处，他对罗长风，比对独孤求败更加佩服。
独孤求败是鲜卑人，又是个纯粹的剑客，若非因为罗长风，他也绝不会出手相助大宋。
只是因为他与罗长风不熟，跟独孤求败又是故人，所以才先与独孤求败说话。
此时听了罗长风的话，不由目露钦佩的伸手道：“还请罗少侠直言不讳，萧某洗耳恭听。”
罗长风道：“不敢，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萧大侠既然能被霍大侠等人称一声大侠，想必也是一个心怀天下，侠义心肠的人。”
“那么可以想见，在宋金交战前，萧大侠当是个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豪侠，战事一起，你立刻便投身抗金大业。”
“而这，也正是萧大侠的问题所在，因为你从始至终，都只是将剑当成了一件工具。”
萧别离双目一凝，喃喃道：“工具？”
罗长风颔首道：“不错，工具，以前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工具，如今是驱逐外敌的工具，对萧大侠，我可以一句‘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来概括。”
“你心中有侠、有忠、有义……可就是没有剑。”
“作为一名剑客，心中却无剑，又如何能领悟天人合一，剑道修为又如何能更进一步？”
“所以萧大侠可算是一个武人，称得上一声英雄，却不算是一名剑客，并不是用剑作为兵器的人，就是剑客。”
“其实天人合一这种境界，并非看功力高低，也不论年龄大小，悟到了就是悟到了，哪怕你不到二十岁。”
“悟不到的话，就算你功力臻至先天境界，也依然悟不到。”
萧别离听了罗长风这番话，不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周围的钱帮主、霍景山、王重阳等人皆不由自主的缓缓点头，尤其是钱帮主，他举一反三，明白了自己乃是“手中有棒，心中无棒”，所以打狗棒法一直无法更进一步。
罗长风叹道：“不过其实也不必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也有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有得必有失。”
“萧大侠追求的并非剑道，你失去了进阶更高层次的机会，却做了你认为更有意义的事，你只需要坚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生就是值得的。”
萧别离点头笑道：“罗少侠说得不错，人活这一世，只要能做到问心无愧，那便值了。”
说完萧别离好奇的问道：“我已明白在独孤兄心中，剑即是‘道’，是他一生唯一要追寻的东西，为了剑道，他可以抛开一切，所以他是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
“却不知在罗少侠心中，剑又是什么？”
对这个问题，独孤求败也十分好奇，同样转头看向他，不过他在心中暗道:“你可猜错了，如果的我，已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罗长风眼中泛起一抹温柔之色，往一旁缓缓踱了几步，走到大厅门前，微微仰头，看向屋外的天空，道：“是情，曾有人形容我为‘多情剑客无情剑’，剑无情，人却多情，无论无情还是多情，都是一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