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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弃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玉楼银海的小说
高唐弃子
作者:玉楼银海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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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弃子 第一章 谁敢烧我?

长安城郊外,一处秃岭。脚蹬草鞋,身穿缺胯衫的两个壮汉叉腰站着,很是为难。
“埋了吧,也只能这样了。”年轻一人道。
“不妥,要埋还得我们自己挖坑,实在太累,这病秧子哪配!”另一人立刻反对。
他们面前的泥土地上,一个少年被草席卷着,只有脑袋和手脚露在外面。脸色苍白,病气甚重。
少年名叫裴范先,是西市里有名的病秧子,病气鬼,天天抱着药罐子,谁碰到他都会染病,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终于是病死了。
今早被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凉透了,早没了气息。两个市里出名的壮汉,铆足了勇气,才把他抬出了家门。
却因为如何处置他的尸体,犯了难。按说,裴范先的本家在永宁坊,家大业大,钱财无数,但他们把他赶到西市的时候就说得明白。
这病气鬼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得了病,赶到西市,是死是活他们一概不管。
原本负责管理市里凶丧事宜的市署凶房,也不肯接纳范先。乡民们一合计,就把他抬到了郊外,不管是埋了还是烧了,总归落得个干净。
“烧了,烧了干净!”
“刚才市丞已经派人来看过了,说他是个病气鬼,太不吉利,不能停在市里的凶房。”稍年轻些的壮汉说道。
“那个魏市丞一贯有便宜才冲在前面,这样的烂事,他才不会管。”
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少年绝对是个包袱累赘,无论如何处置都不会高兴。
卧槽!
他们居然想烧死老子!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躺在草席里的裴范先,正在思考人生。就在上一刻,他还怀揣传票,奔跑在赶往法院的路上。
他那结婚半年多,分居一年半的败家娘们,居然把他起诉了,铁了心要跟他离婚。
他急急忙忙的往法院赶,才刚穿过马路,一道强光闪过,再有意识,就已经躺在草席里了,或许是撞了车。
脑袋上方,两个壮汉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一人擦燃火石子,渐渐靠近范先。
裴范先眼睛撩开一道缝。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大烧活人?
要是让他们得逞,老子岂不成了穿越界的耻辱?
“慢着!”
“我还没死!”
他一个鲤鱼打挺半坐起来,壮汉大骇。
“你!”
“你怎么回事?”
误会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范先笑道:“乡亲们别急,我还活着,我没死。”
果然是市里精心挑选的壮汉,胆气不一般,居然没有被他吓跑。
“什么没死,我看你就是诈尸!”
以前城里就有传说,有的人死了也带一身的怨气,怨气集聚,便会成为僵尸。
裴范先生前是西市里人人喊打的病秧子,猫不闻狗不理,自然怨气重。既然化成了僵尸,哪能让他害人。
两人现在就要替天行道!
说时迟那时快,范先还没反应过来,大拳头就雨点一般向着他的脸面招呼。
不管是僵尸还是诈尸,只管打死就对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裴范先,毫无防备,被他们打的鼻青脸肿,完全莫名其妙。
老子哪里得罪他们了?
这些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死而复生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他们居然还敢打他!
不行,得出狠招了!
裴范先护住头颅,凌空跃起。那两个壮汉哪曾想过,一直被他们搓圆压扁的病秧子,还能有这样的好身手。
范先一记左勾拳挑上去,一个壮汉就喷了血,范先战力十足,另一人见状掉头就跑。
裴范先岂能让他如愿,大步追上去,使出一记扫堂腿,壮汉顷刻扑到,站都站不起来。
范先活动活动手脚,渐渐找到了感觉。
“打不死你们!”
“还想烧我!”
两个壮汉以往逞凶霸恶的都习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就算被打得满地找牙,嘴巴还是没停歇。
“病秧子,你疯了是不是!”
“狗x的!”
“看我们不弄死你!”
他们的叫骂,配合满地打滚的丑样子,颇具滑稽色彩,范先都看笑了。
他是西市有名的病气鬼,从前别说是壮汉了,就是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拿正眼看他。
避之唯恐不及。
壮汉骂的欢,范先也不含糊,趁势上去,又教训了他们几拳,直到自己消了气,两人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这才把他们拖到了老榆树下,草席上就有现成的麻绳,他把二人绑好。
孱弱不堪的病气少年,忽然血性大发,拳拳到肉,腿腿精准,把他二人打翻在地。
两壮汉哪能接受这样的心理落差,继续叫骂。
“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好心替你收尸,你还打我们!”
裴范先撩起衣襟擦擦脸,这两个贱玩意的血,粘的他满脸满身都是,真是恶心。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先前的病气一扫而光。
开局就是一通打,真是太爽了!
以后要是可以一直打人,就可以一直爽了!
“呸!”
“你们两个脸皮还挺厚的,不是想烧死我吗?”
“老子现在好得很,我劝你们,还是留着精神给自己收尸吧!”
范先原本因为身子羸弱而微微驮着的脊背,挺得笔直。
敞开的衣襟之中,营养不良而虚浮的皮肉都变得健美发亮。
他这是怎么回事?
变异了?
两壮汉面面相觑,情况陡然变化,令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两人一直是西市街霸,泼皮无赖,逞凶霸恶,总而言之一句话,正经事不会干,坏事样样都擅长。
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我们就先装怂?
两人视线交换,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年长些的壮汉正要开口求饶,范先把身上的单衣穿好,却蹲到了他们面前。
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眼里充满了鄙视。
“现在是什么年号?”
裴范先是个病秧子,身上的衣服倒还算体面,缯布面上还绣着团巢纹。这是大唐才流行的一种纹饰图案,通过它,范先大致能推断,自己是穿越到了大唐。
但是具体的年代,他还分辨不清。
年轻的壮汉还以为他是病糊涂了,连忙说道:“当下是咸亨二年。”
咸亨二年,还是唐高宗李治当政的时候,只是到了这个年月他老人家,身体已经非常虚弱。
大唐国政旁落,变成了他老婆武媚娘说了算。
“我问你们,早晨是谁发现的我?”
“不是我们!”两人同时摇头,范先没想到,他们否认的还挺快。
“是你的奴仆小六。”
说起这件事,两壮汉的话便多了起来。要说裴范先的这个奴仆小六,当真是没的说,忠诚无二。
虽然主人是个病秧子,不知道哪一天就要撒手人寰,但小六伺候他,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一点不含糊。
宁可自己挨饿,也要给裴范先买药吃。
主仆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今早也是他发现裴范先已经咽气了的。
范先心有所感:“那他现在人呢?”
照理说,这样忠诚的人,自己都要被烧死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坐视不理。
“他被你们本家人给扣下了,出不来!”
“想要安葬你,总要有本钱,你终日吃药,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小六也没有办法,就回去找裴家人求助,谁知被他们扣在府里,出不来了。”
“我们也没法处置你,只有抬到郊外想办法。”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的那些旧亲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肝。范先面色缓和了些,两壮汉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连忙求饶:“裴郎,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你看,你也把我们打成这样了,就算我们以前多有得罪,现在也算是扯平了,你就放了我们吧!”
两人不住哀求,裴范先就这样看着他们表演,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他们这样的烂厮,一旦放了他们,绝对会反戈一击。
他可没那么笨。
狗尾巴草丢到一边,他站起了身。
“放了你们,可以啊!”
“真的吗?”两人眼中燃起希望,追随着范先的脚步,两人早就准备好了,只要范先放开他们,就立刻跳起来把他按倒。
想算计老子,没那么容易!
某人踱了几步,才转过身,对他们微微一笑:“你们就在这里呆着,若是有本事的就自己解开绳子,逃脱了去。若是没本事,那可怨不得我!”
“你个狗东西!”
年轻壮汉气急败坏,挣扎着想站起,却又被绳套拉了回来。
“等老子脱了困,你就等着受死吧!”
“西市里都是我们的兄弟,打死你个病秧子,还不是易如反掌!”年长壮汉亦帮腔。
不过是无能狂吠,范先充耳不闻,荒地的另一端,野草已经长到了半人多高。
刚才还很安静的草丛中,忽然响起了诡异的铿锵声。
几乎就是一瞬之间,十几个大汉就出现在草丛的一端,并且渐渐向他逼近。
每个人都是身穿铠甲,腰佩唐刀,这节奏,有点不太对啊!
这似乎是……金吾卫!
本能首先反应,裴范先抬腿想跑,带头的铠甲大汉却已经突破草丛的包围,冲了过来。
“你可是叫裴范先?”
这么直接?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范先大脑卡壳,应道:“我就是。”
金吾卫咧嘴一笑:“可找着你了!”
“带走!”
“你们要干……”
裴范先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挨了一下,就在两个壮汉的眼前,刚才还英勇无比,以一敌二的裴范先,就这样被一群侍卫带走了。
“那是金吾卫吧。”
“没错,是金吾卫。”
“他们把病秧子带走了。”
“是,带走了。”
“那我们怎么办?”
两壮汉还被捆在树上,结结实实的,面面相觑,眼泪刷的就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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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弃子 第二章 吾与太子同病相怜

华美的盘龙藻井之下,烛火微晃,燥热的初夏,空荡荡的殿堂里,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裴范先被安置在一个塌上,半坐着,眼睛睁着,脖子还疼,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大殿之中。
他抻着脖子,定睛一看。
大殿正中位置,塌上坐着一人,年纪很轻,穿着枣红袍服,头戴玉簪导,应该是皇子一类人。
在他面前,两个官员挺身站立,一老一少。
再往左边看,抓他过来的金吾卫也在列,还时不时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
竟敢打老子,不想活了!
啧啧,这脖子真是疼。
“太子殿下,这人就是裴范先,没错了!”略显苍老的大臣,弓手禀道。
太子?
才刚穿越就遇到了如此强力的大腿,老天爷对他当真不薄。靠着当十八线唐穿文写手的经验,裴范先判断,面前的太子,正是李治和武媚娘的长子李弘。
怪不得面容苍白,病恹恹的。
“太子殿下,机会难得,就让微臣施针吧。”另一旁,比较年轻的官员,亦上前帮腔。
施针好啊!
李弘身子羸弱,他们一定是想用针灸缓解他的病痛。这年轻男人应该是太医一类的人。
年纪轻轻的,身子就那么差,是该戳几针好好的治一治。
历史上的李弘人挺好的,可以说是武媚娘的几个儿子之中,资质最优的一个。
只可惜多病短命,现在是咸亨二年,根据历史记载,过不了几年他也该驾鹤西去了。
甚至走在了他那病病歪歪的老爹前面。
李弘靠在塌上,确实是难受的要命。从刚才开始,咳嗽就没停过,心也扑腾的厉害,甚至隐约有疼痛。
但他脸上的愁苦,却不只是因为身上的病痛。
“裴将军,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就是不听。”
情绪一激动,他又咳了起来。
“殿下的安危是大,范先不过是一介白衣,从小就病恹恹的,也不堪大用。依老臣看来,能够为陛下效力,还是他的荣幸了。”
这狗贼是谁?
老子荣幸个鬼!
他们想让老子干什么?
裴范先努力移动身子,终于看清了那老汉的容貌。
国字脸,绿豆眼,嘴边一颗大黑痣,还长毛的!
这不是裴居道吗!
在大殿里坐了一会,范先已经对这副身子适应良好,原身的记忆也逐渐融合。
看到这张可恶的脸,他就立刻对上了号。
咸亨三年,太子李弘纳妃裴居道女,这可恶的老汉,居然是李弘的老丈人!
同时也是裴范先的亲叔叔!
好啊!
这厮把他弄来,肯定没安好心。
“殿下的病是越来越重,除了施针,微臣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可天后的叮嘱,微臣也绝对不敢违抗。”
“还请殿下垂怜,就让微臣试一试吧!”年轻大臣俯身致礼,裴居道也在一旁帮腔。
罢了,李弘挥挥手,勉强答应了。
“你们去吧!”
去……吧……
去哪里?
这话锋不太对啊,不是应该在李弘的身上戳针吗?裴范先都已经准备好要看热闹了。
而现在,年轻的大臣提着个药盒子,居然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心脏突突突的狂跳。
要坏菜啊这是。
“你们要干什么?”
“有话好商量。”他惶恐的大喊,裴居道急走了几步,抢到了年轻男子的前面。
果然是亲叔叔,心里还是有我的。
欣慰才坚持了一秒钟,一双大手就把他摁住了。
“范先,忍一忍就过去了。”裴居道笑的比哭还难看。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吗!
“忍,我忍什么忍?”他心里更慌了。
“施针呐,你不知道找到你这样和太子殿下同年同月同日生,病症还相似的人,有多么困难。”
“快,让明文学戳一针,你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你是放心了,老子就尿了!
明崇俨拿出绢帕,开始擦拭针头。
那针头虽然很细,却让范先下腹一紧。
要命了,老子从小就晕针。
“就算如此,你们为什么要给我施针?”危急时刻,他还是抓住了主要矛盾。
裴居道冷笑道:“谁让你和太子殿下病症相似,也就只有你有这样的福气。天后不准我们随意伤害殿下躯体,为了保证安全,我们也只能先让你试试了。”
福气,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眼前的针是又细又长,裴居道的脸也令他作呕。
都说狗急了能跳墙,人急了劲头也不小,范先推开裴居道的手,大喊道:“我没病!”
“我都好了!”
“你没病,那是我们有病了?”他挣扎的厉害,裴居道一把年纪,想要控制住他,并非易事。
“只要戳一针就好了,你也不要再闹了!”
“这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他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余光一扫,范先猛然发现,太子李弘还坐在前方,气息奄奄。
太子李弘宅心仁厚,还是两人的直接领导,只有他,才是拯救自己的希望。
“我没病!”
“太子殿下明鉴!”
“别给我施针,我晕针!”
他艰难的半站起来,话音未落,明文学手里的针头就戳了过来。
“有病没病,戳一针了事。”
范先只觉头皮一疼,灼热的下腹部,瞬间感到了释放……
“新衣服就是好啊!”裴范先看着簇新的衣袍,喃喃自语。
原身是个穷光蛋,仅有的钱都用来买药吃了,一年到头也添置不了几件新衣服。
身上穿的这件,可是李弘同款,绝对的做工精美,价值连城。
他抖了抖衣衫,得意极了。
好东西啊!
这要是拿出宫去,到他居住的西市,能卖不少钱!
李弘坐在他对面,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就是怎么看都有点僵硬。
这就是号称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病症还相似的裴氏族子,裴范先。
宽额头,阔口鼻,是个好相貌。
只是这行事风格,实在是……豪放粗犷。他在文绉绉的脑子里,搜刮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词。
他怎么如此高兴?
李弘发出疑问。
“早就告诉你们了,我晕针,你们偏不相信,怎么样,尿了吧。”范先看看左边,裴居道气得脸都绿了。
这个病秧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看了看右边,年轻的小白脸,这下脸更白了,细薄的嘴唇紧抿着,努力憋着笑。
就在刚才,他才刚把针头插进他的头顶,还没来得及运针,从裴范先坐着的地方就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气味。
怎么这么骚……
众人这才发现,病秧子居然尿了,不止尿了,还尿的不少,淡黄色的尿水,正顺着他的裤管,滴滴下落。
这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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