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
作者:千屈
月色寂寥
月色寂寥 出狱
这个城市不是湿湿黏黏的闷热就是淅淅沥沥的阴雨连绵,邵景明一直想要从这逃走,不过他在等一个人,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等待。
他撑着伞等在少管所的门口,等着他同母异父的姐姐,今天是她刑满出监的日子,也是时隔四年,首次相见的日子。
这四年来,每周五的下午他总会从学校请假,坐着995路公交,历时一个半小时,从小城的另一头翻到这一头,来探视。
虽然每一次,姐姐都拒绝了会面,不过他每周还是会来,万一呢,万一下一次姐姐就愿意见自己了呢?他不敢放弃这一渺茫的希望。
四年如一日的坚持,使得狱警都和他相熟了,门卫老王看着眼前抽条的少年,想起四年前那个矮小瘦弱的小男孩,独自一人来到少管所,怯生生的询问他,怎么才能进去看姐姐。
眼前两个人影重合,竟然已过四年,男孩长成了清秀挺拔的少年,每次见他,眉间都藏着一丝阴霾,不过今日,少年眉间舒展,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期待。
老王看着他身上的校服,胸前一行小字,江城一中。这是他们这里最好的高中,所有成绩优越的学生都汇聚于此,每年都不乏被顶级学府录取的学生。
“明年该轮到你高考了吧?”老王站在屋檐下问少年。
“是的。”少年点点头。
“想去哪个大学呢?”
少年垂着眸,声音清冷:“还没想好。”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不过,他还是要看姐姐喜欢哪里,因为余下的人生,他早已决定再也不和姐姐分离了。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久到他在雨里似乎挨过了四季的变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四年未见,他只记得姐姐十五岁时的模样,却不识得她现在的样子。他开始有些紧张,怕认错了人。
从上午九时开始,少管所的铁门慢悠悠的移开,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少年凝着神睁着眼,想从她们脸上找出姐姐的影子,那些人讶异的看着他,可能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穿着校服来接人吧。
人渐渐的少了,少年的心里有些焦急,怎么还不见姐姐出来,莫不是生了什么事端。
他一度想闯进去,探个明白。幸好,在理智将要磨灭掉之时,他看见一女子将身上的薄衬衫外套当做雨伞,高高的举在头顶上来避雨。
虽然未看清脸,可直觉告诉他,这便是他等了四年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底像是被灌了万斤铅千斤铁一般,怎么也挪不动,整个人被重重的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喉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那两个字卡在他唇齿间。
直到少女走到他面前,他仍未能发出声。此时雨势转急,大珠小珠的砸在她身上,雨水打湿了她白净的脸庞,一头乌黑的短发别在她耳后,素雅的像一幅水墨画,浓淡相宜,只是那双眼睛,藏着防备,隐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锐气。
月色寂寥 下一站回家
邵景明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少女一把抽出被他握在手里的折伞,撑开雨伞,往附近的公交站台走去。
邵景明这才反应过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他想了一夜的话,此刻都鲠在喉间,四年未见的陌生感,强烈的像一道墙,堵在两人之间。
还好公交站台有个小亭子,此时成了绝佳的避雨圣地,邵景明收了伞,安安静静的坐到少女身边。
少女出神的盯着空中的细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这是再次相见后,他对她说的第一个字。他自己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有多颤,有期待,有激动,也有不安。
“有烟吗?”少女不带情绪的问道。
他想过一万种重逢后的场面,却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冰冷的像是同陌生人搭话一般。还是要烟,姐姐在里面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少女迟迟未见旁边的人出声,只好偏过头看他。
邵景明急切的摆摆头,脸都有些涨红了。
“姐,吸烟有害健康。”
少女低低的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好学生。”
邵景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学生这叁个字像利刃一般,狠狠地扎了他一下。他不明所以的回望过去,只看到少女流畅的侧脸,清冷的像高崖上的独木。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姐姐一出来就好像对他不大满意。
“姐,对不起,我没能——”
“够了。”
邵景明的话被少女打断。
“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早就忘了,也不想再提起了。”
少女的眼睛蒙上一层怒意,他知道她没有忘。这种事情,可不是说遗忘就能过去和解的。
俩人再次陷入沉默,唯有耳边滴滴答答的雨声,雨从云层跌落,坠入尘间,化为地表的养分,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分钟后,995路公交终于抵达在她们面前,邵景明率先起身,投入两人份硬币,少女从他身后掠过,直直的走向了车后座。车上没什么人,只有她们两个乘客。
少女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神情冷淡的望向窗外,看着似乎并不想被打扰。
邵景明犹豫了一下,终是走到了她后方的座位,悄悄的观察她。少女用手撑着脸颊,困倦的闭上了眼,开始浅眠,车窗映出了她的倦容,一切都落入他的眼帘。
车子穿过人声鼎沸的市区,又驶入破旧的老民区,一路上不断的起起停停,少女便是从嘈杂的谈话中醒来的,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寻着邵景明的身影,却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坐到了她左侧。
邵景明出声提醒她:“是在找我吗?”
少女循着声音,看向自己身侧的人。少年有着清秀俊逸的面容,带着一身书生气,精致的五官与自己记忆中稚嫩的弟弟已不相同,不知不觉中,竟长这么大了。
她点点头,视线又开始在车厢内流转。
邵景明轻声的同她说:“下一站就到家了。”
她有些恍惚,家这个字,对于她来说已太过久远,自母亲去世后,她便觉得家失去了遮拦,再之后,自己锒铛入狱,景明的奶奶接走他后,她便是一个人,也没有家可言了。
月色寂寥 过度接触
景明的信一直没停过,春禾进去了多久,他就写了多久。只是,从来未提及这些沉重的话题。
春禾一直以为景明被奶奶接走,生活应该还不错,至少衣食无忧。她知道这个消息时,有一瞬的妒忌,更多的还是怨恨。为什么奶奶不早点接走她和弟弟,偏偏要在自己入狱后,只带了景明离开魔窟。
春禾见景明的模样十分惹人怜惜,正犹豫着要不要抚慰他,像小时候一般,摸摸他圆鼓鼓的后脑勺。思忖间,景明已背过身,刻意藏起自己悲伤的情绪。
“这间屋子之前是我在住,但是我已里里外外都收拾过了,床单被套都洗了好几遍,还用消毒水泡过。”
景明打开一间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他将自己的杂物清理出来搬到隔壁,只为了迎接另一个人的生活。
“这间屋子有阳台,视野开阔,空间也比隔壁大一些。”景明补充到。
房子是老式的建筑,面积逼仄,只有两室一厅一卫,这就意味着,隔壁那间以前是奶奶住的。
春禾瞧了景明一眼,没想到曾经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天真小孩,现在的心思竟如此细腻。自己的确是有些隔应的,倘若自己入住的是奶奶的房间。
只是景明留下了一排教科书,和为数不多的几本书籍。这是景明的小心思,有理由靠近姐姐的小把戏。
接着,景明从书桌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姐姐。
春禾接过,信封稍有厚度,她朝开口处看了一眼,竟然是一迭零零整整的纸钞,有二十块五十块的零钱,也有一百的整钞。她疑惑的看向景明,不知他何用意。
“姐,我想你刚出来,应该有许多东西要买 这些钱你拿去置办你需要的,比如衣服什么的。”景明解释着。
这钱拿着可真烫手,说实话,春禾原以为景明和奶奶过得应该不错,可现在知道了真相,奶奶生前还算有退休金,足够他们的生活,但是奶奶去世后,没了钱的来源,她还真不知道景明是怎么度日的。看他一身校服,应该还在学校上学,这钱真是来之不易吧。
春禾将钱塞回景明的手心:“我在里面有工资,我身上有钱的,不需要你的。”
景明看了姐姐一眼,眼里有些失落。只是执拗的将信封放在了书桌上,然后退了出去,给姐姐留足空间。
春禾怔怔的看着桌上的信封,心里有些烦躁,有种莫名的压力袭上心头。
是对明日的无措。
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春禾好奇的打开卧室的门,看到景明站在厨台前,熟练的翻炒,一股饭菜的香味悠悠然的飘出来,钻进春禾的鼻底。经饭香一勾引,春禾的肚子十分应景的嘟囔了几声,春禾摸着饿扁了的肚子,走向烟雾中的少年。
景明感受到姐姐的注目,手上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
春禾站在他身侧,看着台子上装好盘的菜品,有爆炒猪肝,红焖大虾,素炒土豆丝,以及还在锅中的番茄鸡蛋汤。猪肝是自己喜欢吃的,她记得小时候,景明是一口也不肯尝的,想来,只要是内脏,他似乎都不曾动过筷子。
春禾看到景明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一时晃了神,竟伸出手背,将湿腻拭去。手背与额头相接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了一下。
景明不可置信的看向姐姐,春禾则强装着自若,走到水池,用流水清洗了一下双手,然后端着碗碟出去了。
月色寂寥 爆炒猪肝
景明的脸皮有些发烫,姐弟之间,那些动作也是稀疏平常,自己怎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趁出去之前,景明掬了一把水,往脸上扑,好让脸蛋迅速降温些,这才端着汤碗出去了。
春禾在饭桌上已摆好碗筷,坐在那等着景明入席。 景明刚坐下,似乎想起什么,连忙起身,回来时带着两个杯子以及一瓶可乐,然后默不作声的把杯子添满。
景明举着杯子想和姐姐碰杯,庆祝她出狱。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不大好听,摸不准姐姐的心情。
踌躇间,姐姐举着杯子已主动靠过来,与他碰了下杯,饮了一口,无言。
春禾的筷子就没停过,想来自己是真饿了,她想跟菜下饭也有关系,自己好久没吃过这么多了,不知不觉中竟添了两碗米饭。直到有些撑了才停下筷子,这道爆炒猪肝做的尤其好,不嫩不老,正正好。旁人都喜欢嫩滑的口感,她偏偏不喜,太嫩,怕没熟,又不能太老,坏了肉质。这菜的火候掌握的正正好好,她很疑惑,景明是如何做到的,毕竟这道菜应该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平常他应该是不碰的。
春禾停下筷子,放在碗的一旁。眼神飘忽的乱转,一会看看客厅的摆置,一会看看桌子的纹路,然后竟瞥到景明夹了猪肝吃。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吃猪肝的?”春禾讶异的问到。
“习惯了,也就觉得美味。”景明面上不咸不淡的回答,心中却雀跃不止,姐姐还记得。
这话他只说了一半,自己曾经是不喜欢食内脏猪肝之类的,有时候想姐姐了,便做这道菜出来,久而久之尝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姐姐的口味。
饭后,景明在厨房清洗碗具,春禾则放松的洗了个澡,在里面的时候,什么都是不自由的,连洗澡的时间也是统一安排的,常常还未洗干净便断了水,所以这几年洗澡总是匆匆忙忙的。
她看着窗台上摆着的洗发水,护发素和沐浴露,上面的图案很明显是女士专用的,春禾手心一按,竟然还是新的,未曾使用过。她又看了看旁边孤零零的香皂和大瓶装的洗发水,想来这些都是景明特意买给她用的。
春禾洗了很久很久,久到景明收拾好厨房,又将家里清扫了一番,人还是没出来。他听着不间断的水流声,有些担心的盯着卫生间的门口。
怎么会这么久,久到他心里发了慌,惴惴不安的等待,一度想去敲门,确认姐姐的状态。
等待中,水流声戛然而止,景明放心的呼出一口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春禾裹着新浴巾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盆子洗过的衣物。她看到客厅的景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懊恼。
“你还没走?”春禾自察语气有些不耐,于是转而补充,“今天不是周一?你不去上课吗?”
景明看到姐姐湿答答的发丝,红晕的脸蛋,露出的锁骨,以及胸前的隆起,耳朵立马有些发烫,视线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好,只好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一字字回她。
“今天我请了一天的假。”语气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刚才的目光忍恼了姐姐。
春禾也自觉尴尬,别过头,避免与景明的眼神接触,迳至自己房间,嘭得锁上了门。
月色寂寥 入夏
春禾低头看他,正好对上景明抬头看她的目光,双目相接。
景明有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温柔的像一摊春水,甚至能从中看到柔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被人厌弃的小狗,想法讨着主人的欢心。
春禾的心很乱,被景明这样一看,她真的开始思考自己对他是不是太厉害了。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啊,难道他一直都这副神情看人?
春禾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好了,就这样吧,我要出去一趟。”
景明闻言站起身子,把兜里的钥匙给她,同时试探的问她:“姐,我可以陪你去吗?”
春禾想了想,虽然她更想自己一个人去,但是附近的环境对她来说确实很陌生了,于是她朝他点点头,她看见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喜色,但很快被他藏起来。
景明从车库里推出一辆山地车,虽有年份了却被他爱护的很好,没有什么磕痕。尾座被加了一块坐垫,本来还算酷炫的车子,瞬时有些笨拙。
景明长腿一跨,邀请春禾。
“姐,好了,上来吧。”
春禾走到他身后,座位的为位置有些高,又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供她扶着,只好扯着他衣服借力攀了上去。
“什么时候学会了骑车?”春禾想这辆车估计也是奶奶买给他的。
“家里离学校有点远,为了节省时间,所以特意学的。”景明顿了顿,又说,“一开始还掌握不了平衡,摔多了就学会了。”
虽然姐姐没有问自己是怎么学会骑车的,但他仍是尽量想办法与姐姐多说一些话。他明白,四年没见,姐姐对他的疏离也是正常的,他只是想尽快拉进两人的距离。
五月出头的时间,刚刚入夏,气温节节爬升,连空气都是黏稠的,闷的让人透不过气,好似离水的鱼。幸好,偶尔还有风拂过脸庞,吹起别在耳后的发丝,带来丝丝凉意。江城地势起起伏伏,有时是突然平地而起的山坡,有时又是接连的斜坡,路上并不平稳,连带着,春禾也被颠的够呛。
春禾看了一眼车子,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下手,让她抓住保持平衡,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扯住了景明的衣角。
不知道是不是景明感受到了背后这股微弱的力量,有意而为,春禾觉得车速似乎慢了下来。
景明将车锁在步行街上,带着春禾走进一家服饰店,店内陈设非常精致,同时也意味着价格的高昂。店员看到少女身着怪异,过于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堆迭在她纤薄的身子上,虽然感到好奇,但看到与她同行的男孩子身上的校服标志时,仍是客客气气的接待她们。江城一中的学生,不是成绩优异便是家境富裕,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讨人喜欢的。
店员热情的比着少女的身高,拿了几件衣服要春禾进去试试。春禾在半推半就间,有些尴尬的拿着衣服走进了试衣间,这种浮于表面的热情使她感到不适,因为她明白在这样模式化的笑容背后,又是怎样的冷漠。
插上锁梢,春禾先看了一眼吊牌上的价格,倒也没有贵到离谱,只是她难以承担的价格,一旦买下,意味着她的存款将所剩无几,毕竟还有生存这种更重要的事。
月色寂寥 对不起
景明看到春禾从里面走出来,身上仍是他的旧衣服,他心下一沉,知道了大概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店里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别的客人,店员蜂拥似的涌上去,还想递给春禾更多的衣服。
春禾摆摆手,抿着唇,思考合适的措辞:“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
这样的理由,店员们听过太多次,潜在的台词她们也懂,不是不喜欢,而是囿于困窘的经济,她们默契的从春禾的手上接过衣服,平整无余,显然未被试过,然后从她身边散开,在客人走出店门口时,模式化的重复着一天不知道要说多少次的礼貌用语。
“欢迎下次光临。”
“姐,我带够了钱。”景明的语气有些内疚。
“不是我的风格,而且它家卖的也太贵了,都超出本身价值好几倍了,我才不当冤大头。”
春禾朝街的对面望过去,俨然同自己身侧的繁华不同,那边市井气更浓,简陋的房屋装修都是廉价的气息,中间的巷道都是露天摆摊的商贩。虽然狭窄,人流量却不少,摩肩擦踵的,生意十分火热。
那样窄小的一条弄堂,却涵盖不少种类,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在弄堂的最里面,甚至还有一家刺青店,隐藏在角落深处。
春禾在一个卖女装的摊子前停下来,只用几分钟便挑好了几套换洗的,选的都是基本款的素色短袖,绝不会出错,再比着自己的腰围,带了几条长裤短裤。款式什么的,她不在意,只要能穿就行,这样一通下来,也没花多少钱。
春禾瞥见不远处有个专门售卖内衣的摊子,于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支着景明先离开了。当她心满意足的买完所有物品,把零钱收入钱包时,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喧闹。
与此同时,一群人从深处的刺青店里疾跑出来,也许是速度太快,在春禾转身的时候,碰巧和其中的一位少年撞上。
“嘶”
春禾倒吸了一口凉气,突如其来的撞击不仅使她的肩膀受了伤,连带着,手中的钱包也被撞落,更可气的是,俩人相撞的瞬间,钱包的拉链还未完全拉上。
于是,零钱叮铃响了一地。
春禾懒得去瞄肇事者,反正一句道歉也没她的钱来的珍贵,她蹲在地上,一个硬币一个硬币的捡回钱袋。她听见响朗的声音从她的上方发出,是一句道歉。
“对不起。”
然后,春禾能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阴影消失了。春禾没感到意外,对不起还真是百灵药,只需叁个字,就能消除自己的愧疚心。
终于捡完这方的硬币,她正打算起身时,一片阴影再次覆到她身上,她好奇的抬起头。
那张脸背于光源,因此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瞧见到对方朝她伸出手,手心里藏着的是一堆硬币,还有那句熟悉的道歉。
“对不起。”
春禾伸出手接过,不小心碰到对方将要离开的手指,是暖的发烫的温度。
远处的人终于注意到这方的插曲,隔着老远向这边喊话。
“顾宇,快点!”
眼前的人应了一声,然后便是急匆匆的起身,奔向远处的同伴。他经过春禾时,因为速度太快,带起一阵细风,轻柔的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