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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生存手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是。”她轻声细语,“听说今早才到苏州的,连衣服都没有换,家门都没有进就过来了。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好似在马鞍上磨坏了腿……”
大太太就有些烦躁,“这……没被人看着吧?”
堂堂一个翰林老爷,这么大冷的天跪在院子里,连衣服都没有换,一身的狼狈。
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万一被来访的客人看着了,回去一传,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花样来。
王妈妈摇了摇头,“张总管在外偏院呢,已是把闲杂人等都摒出去了。”
她有些犹豫,“不过……张总管请了几次,二老爷都不肯起来,说是就要在这跪着等老爷回来。”
大太太不禁无语了。
“也该派人去和老爷说一声。”她也乱了方寸。
虽说两夫妻也推演过二老爷的反应,却没想到,小叔会单刀直入……
四姨娘也是眼神连闪。
蓦地就起身告退,“太太这里忙,奴婢就不添乱了……”
“嗯,你回去歇着吧。”大太太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等开春了再来说嫁妆的事,也不迟的。”
四姨娘就出了正院,缓缓踱进了百芳园。
远远的,还能听到小香雪那头银铃一样的笑声。
六娘子又在荡秋千了……五娘子和七娘子,只怕也在她身边吧。
她就直接进了七里香。
“姨娘!”三娘子一见她进屋,就丢下了手边的书卷。“太太怎么说?”
一脸待嫁女儿的患得患失。
四姨娘看着这张喜气的圆脸,心底蓦地一片宁洽。
当时决定和七娘子联手,真的没有走错。
“太太给了你四万两银子做陪嫁!”
三娘子捂住嘴,半日才尖叫起来,“四万两!四万两!”
“死丫头!”四姨娘倒吓了一跳,“小点声!你是怕别人不知道?”
三娘子顿时就低了声,却仍是遮不住的喜庆,“四万两!”
四姨娘也忍不住盈盈的笑,“没想到太太这样的大方……不过,到了夫家,你也不要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底全露出来,尤其是你未来的那个大嫂……”
又细细地嘱咐了三娘子许多话。
三娘子却又哪里听得进去?满心里都是那四万两的陪嫁,笑意都快从天灵盖上冒出来了。
对四姨娘的叮嘱就有些不耐烦,“是是是,知道啦,一定为四妹留意人家……一出嫁我就开始相看!”
出嫁的姐姐为妹妹说人家,光明正大。
四娘子的婚事也就不至于拖成个老大难了。
四姨娘透过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西厢,再环顾了热热闹闹的东厢,就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姨娘能为你打算的,也只有这些了……”她语带感伤,“到了娘家,你的体面就得你自己来挣!”
三娘子早已扳着手指盘算了起来,一脸的似听非听。
四姨娘就摇着头出了七里香,又往小香雪走了几步。
“大雪。”叫住了迎面而来的大丫环。“五娘子、七娘子在你们小香雪么?”
大雪就站住脚笑微微地答,“五娘子在的,七娘子今儿身子不大舒服,就没有过来。”
是不舒服,还是有话要嘱咐九哥……
四姨娘就站住脚思忖了起来。
旋即,又自失地一笑。
以七娘子的聪明,就算现在再去讨好她,怕也是不顶用的了。自己又何必巴巴地报消息,上赶着讨好?
更何况,恐怕这送信的活儿,也早都有人抢去了……
四姨娘猜得不错。
七娘子的确就身在东偏院里。
“我也不管你想什么。”她又不厌其烦地交代九哥,“今晚你就腻在娘身边,把从小到大的往事,一件件地说给娘听……”
九哥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知道啦。”又埋怨七娘子,“难得进东偏院来,说的又是这么扫兴的事!”
七娘子板起脸。
“从小到大,对你尽心尽力,为了怕你继承家业不够名正言顺,私底下花了两万把你塞到自己名下……你却因为生母要被抬房,欢欣鼓舞,忘了孝顺养母。这话传出去,多不好听?”
有些事就算明知做作,也都要敷衍。
就算大太太和九哥情浓意洽,从没有什么龃龉,这时候九哥不去安慰,她也难免有些心凉。
更何况这两母子之间也是矛盾重重,恩怨纠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孝顺娘了?”九哥是真有些烦躁了,“好像我多小肚鸡肠,只念生恩,不念养恩似的!——总之,这事你就别管啦!”
又来了。
七娘子不禁扶额。
九哥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聪明。
有时,就难免有些刚愎自用。





庶女生存手册 第一百章 巨星
第一百章 巨星
大老爷向晚时分才回的杨府。
直进了正院探望大太太,就便见一见来请安的儿女。
顺势就在正院吃了晚饭。
似乎一点都没有去外院见二老爷的心思。
大太太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大老爷,“就打算让二弟在外头跪着?”
大老爷却是神色自若,“你当苏州是西北?就这个天气,跪一跪,也要不了他的命。”
大老爷难得在正院用饭,几个孩子也都没有各自回屋,而是在父母下手侍奉。
九哥不由得就看了看五娘子。
大老爷虽然很少有怒形于色的时候,但收拾起人来,手段比大太太却是只多不少。
七娘子也是暗暗心惊。
大小也是个翰林了……大老爷就这样把二老爷晾着,就好像晾一个做错事的下人一样。
大太太张了张口,又合拢了嘴。
“老爷今晚打算在哪儿安歇?”就问大老爷。
大老爷已经有很多年没在正院安歇了。
按着以往的例子,多半是要到外偏院去休息的。
现在二老爷又在外偏院跪着……
“就在溪客坊对付一晚上吧!”大老爷气定神闲。
想来,也要和四姨娘商量一下三娘子的嫁妆。
大太太倒没有露出妒意,吃过饭,亲自起身把大老爷送到了门外,才回头留了七娘子说话。
“没想到你爹这一次这么心狠!”
倒像是把九姨娘抬房的事,抛到了脑袋后头。
七娘子当然乐得不提这扫兴的事。
“恐怕……父亲也是对二叔有些失望吧。”她含蓄地说。
眉眼间却不由得带上了少许忧色。
本来还以为大房和二房是分家定了,毕竟大太太写出的那一封封信,都是七娘子执笔。
可是看大老爷对二老爷的态度,又觉得不像……
一个人只有在对另一个人还抱有期望的时候,才会为他动感情。
大老爷把二老爷晾得越久,就证明他心底对二老爷的感情越深。
该不会是痛骂二老爷一顿,就这样算了吧?
大太太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你说,要不要吩咐张总管关照一下你二叔?”她半带了犹豫。
七娘子就不禁瞪大了双眼。
大太太就有些失措地为自己找借口,“毕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这水米不进,跪到第二天早上,万一跪出个好歹来,也不好交代。”
话里到底是带了一点点关心。
七娘子就忽然明白了过来:二老爷几乎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一手带大的……
情分,到底与寻常人家不同。
“父亲让二叔跪着,多半也有出出气的意思。”她就垂下眼,细声细气地道,“如果我们暗地里吩咐张总管送食送水,父亲知道了,没准还更生气,反而想出更多的办法折腾二叔……”
大太太果然就有些犹豫。
思来想去,还是长叹了一声。
“算了,他们兄弟俩的事,我还是别掺和了!”
大太太就算对二老爷还有一点亲情,心底却还是很清楚,大房和二房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再有感情可言了。
只不过,虽然明白,虽然嘴硬,但很显然,心底还是很放不下二老爷。
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这几年来,二老爷又远在京城,恶人都是二太太在当。
虽说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却还是拉着七娘子,东拉西扯,不肯放七娘子回去休息。
一看就知道心里有事。
七娘子却也心中有鬼。
就怕自己略微露出一点不对,回头大太太就往九姨娘身上想,觉得自己和她终究是不亲的。
也不敢露出不耐,和大太太说了二娘子在孙家的事,又说初娘子在李家的事。
大姑爷自从上次落第,就一直在京城读书,预备明年的春闱。
二姑爷和二娘子一心侍奉病入膏肓的老侯爷,每日里早起晚睡,极是辛苦,不过,老侯爷对二娘子这个媳妇,还是相当满意的。
京城那头传来消息,达家三小姐得了重病,虽说未婚夫就是名医权仲白,只可惜小神医人在边境为守军效力,一时也回不了京城,也不知道达家三小姐能不能缓得过来,另寻到名医诊治。
李家十一郎的母舅欧阳大人得了提拔,现在也是四品大员,成了太子府的少詹事……十一郎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听说欧阳大人有意把自己的女儿说给十一郎,来个亲上加亲……
亲戚故旧家中的琐事,那真是说也说不完。
七娘子耐着性子陪大太太说了大半夜的话,大太太又打发人出去问张总管:二老爷还跪在外偏院里?
张总管很快就回报进来:的确还直挺挺地跪在小书房门前。
七娘子不禁暗叹:二老爷这一跪,就直接把大太太的心给跪软了。
虽然还是没见到这个二叔,但七娘子已有感觉,这位久居京城的二老爷,绝不是简单人物。
当晚大太太就把七娘子留在屋里歇息。
“倒是没有和你一床休息过。”
七娘子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难得的殊荣。
说起来,大太太也真是提得起放得下。
自从把七娘子写到了自己名下,就渐渐地把七娘子当作了真正的自己人。
两个人梳洗过,又换了中衣,就头并头在床上歇了下来,立冬在屋角的美人榻上安歇,屋内火龙烧得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
大太太辗转反侧,半晌才安顿下来。
七娘子更是有择席的毛病,大太太还要翻来覆去的,老半天都没能培养起一丝睡意。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望着床顶隐约可见的葡萄纹,默默地想起了心事。
就算把九姨娘抬房,杨家和封家之间,也终究不算是真正的亲戚。
二房太太,不过是个高贵些的妾罢了。
封锦就算从前再知恩图报,如今身份大变,也未必还能坚持当年的初心了。
再说,当年封家落魄的时候,封太太也不是没有来打过秋风。
两家的关系就很难拿捏,轻了不好,重了更不好。
大太太又是这样一个不饶人的性子……
越想越是忧心忡忡。
大太太也叹了一口气。
“你二叔自小就不是个省事的性子。”她就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过门的时候,他才八岁……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全靠你父亲一个人拉扯着长大。哪里是个大家少爷,分明是个活猴!”
提到往事,她的声音里就现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下河抓鱼,上树掏鸟窝,那是精熟的,一进书房,就和个傻子似的,只差没有流口水……你父亲恨得打断了几根竹竿。后来考了进士,我们进了京,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血肉至亲,又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大太太的声音渐渐地轻了下去,带上了睡意。
“回首前尘,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自从十六岁嫁到杨家,什么事都像是在梦里……”
七娘子鼻尖不由一酸。
“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她轻声吟诵,“睡吧,娘,时辰不早啦。”
大太太果然就渐渐起了鼾声。
七娘子却是一夜都没有成眠,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打了个盹。
睁眼时却已经阳光满枕,屋内静悄悄的,大太太不知何处去。
七娘子吓得一下就翻身坐了起来。
“没有误了请安吧?”她喃喃自问。
几声细碎的脚步,却是白露掀了帘子进来。“七娘子醒了?”
“什么时辰了。”七娘子忙问。
“辰时二刻了!”白露笑盈盈地服侍七娘子起身穿衣,“太太说您一晚上恐怕都没有睡好,吩咐奴婢别叫醒您,睡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眼下老爷、太太都在外院和二老爷说话,连九哥并几个姑娘都在,咱们也快些洗漱了过去吧。”
七娘子就很不好意思,“晚了拜见二叔,倒是我的不是了!”
白露顿了顿,才笑道,“却不是去与二老爷厮见的……老爷开了念先祠……”
七娘子顿时一个机灵。
一下就加快了动作。
“你很应该叫醒我呀!”又有些着急地埋怨白露。“这种情况,我怎么好不在……”
“奴婢也没有想到。”白露也露出了些许惭愧,“早上各房过来请安的时候,老爷还是好好的……”
七娘子也顾不上吃早饭,快手快脚地梳洗过了,披上缂丝莲荷银线鹤氅,就扶着白露急匆匆地出了堂屋。右拐进夹道,进了念先祠。
念先祠前果然热闹非凡。
在山塘书院读书的几个堂哥为首,小辈儿女男昭女穆,分列阶下,都是一脸的肃穆。
大老爷、大太太却是并肩在念先祠前落座,都是一脸的森然,身后祠堂门大敞,隐约还能看见条案上的牌位。
七娘子就摆手让白露先行离去,自己屏息静气,绕过了跪在当地的二老爷与二太太,行走到了女儿队中,站到了六娘子身边。
几个女儿都垂首盯着脚尖,也没有谁对七娘子的到来表示诧异。
就连大老爷、大太太都视若无睹。
一时却也没有人说话。
场面就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中。
七娘子不禁偷眼打量起了二老爷。
或许是因为马不停蹄赶回苏州救火,甫一抵步又跪了一夜的关系,二老爷看来十分的憔悴。
一脸胡渣乱糟糟的,发髻也带了散乱,额前就掉下了少许碎发,越发显得眼下的青黑大得骇人。
但越是这样,越发显得他的五官深邃。
都说大老爷是个风流名士,白面书生,这样看来,却是二老爷占了年少的便宜,要比大老爷风流得多,就算是这样憔悴落魄的时刻,眼底似乎都带了微微的笑意。
二太太却是显著地瘦了下去,焦黄着一张脸,穿了最朴素的蓝绸袄子,跪在二老爷身边,倒像是乡下来的浣衣婆子。
七娘子不过是捞了一眼,也就又收回眼神,盯住了脚尖。
对面的四个兄弟却是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
眼神中的意味,却各有不同。
敏哥不过看了一眼,就扭过头漠然地望着眼前的青石板地面。
达哥和弘哥却隐隐带了一丝恨意。
九哥眼底却是一片纯粹的关怀……
大老爷轻轻咳嗽了一声。
众人就好似触了电,一个个挺直了脊背,眼观鼻、鼻观心。
“二弟平时多数在京城居住。”大老爷的语调反而很和缓,“苏州的府邸里,就只有二婶一个人里外支应,妇道人家,遇到什么事,多有不便出面的地方。包括和我这个大伯,也要谨守男女大防,不好当面锣对面鼓地说话。”
“也所以,前儿个通光大师来访的时候,虽说我们杨家的脸面,都被落光了。但二弟不在家,我也不好欺负你们二房孤儿寡母。”大老爷的语气倒渐渐森冷了下来,“当时应付走了通光大师,这件事,我也就没有追究。”
“今儿在祖宗面前,又有二房的当家人在,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掰扯清楚。”大老爷就看了看大太太,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张总管,你来问吧。”
张总管就垂手应是,站到了大老爷身边。
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一张白面上只有微微的胡须,看着,倒是十分的喜庆。
语调也是不疾不徐。
“请问二太太,您在上个月去过慧庆寺礼佛,有是没有?”
“……有。”二太太的回应低得几乎只可以耳闻。
“在慧庆寺,您写了一张欠条并按了手印,有是没有?”
“有。”
张总管微微一笑,又道,“这手印上写了您欠慧庆寺两万两银子,有是没有?”
“……有。”二太太的头就越来越低。
二老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您真欠慧庆寺两万两银子?”
“并不是。”
大老爷和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倒是都有几分讶异。
没想到二太太承认得这样爽利。
“这张欠条又是为何而写?”张总管却是不动声色,步步紧逼。
二太太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是我鬼迷心窍,听说慧庆寺的通光大师能奉养小鬼,魇镇厌胜……”她认得坦然。
大太太就有些坐不住了,张开口,就要厉声呵斥二太太。“何止是这一年……”
大老爷却盯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立刻又闭上了嘴。
三个堂少爷都面沉似水。
“回禀老爷。”张总管就双膝着地,回报大老爷,“二太太对此事供认不讳。”
“嗯。”大老爷摆了摆手,“起来回话吧。——依族规,这该怎么处置?”
“小的已遍查祖训,并未明文记载。”张总管回答得很稳。
大老爷就慢慢地点了点头,望向了阶下的二老爷。
“二弟,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就把皮球丢给了二老爷。
众人就不由得都看向了二老爷。
二老爷垂下双眼,深吸了几口气,便颤巍巍地起了身。
一转身,就又狠又快地赏了二太太两个巴掌。
“这jian人只仗着我远在京城,没有善尽管教之职,便兴风作浪,挑拨离间,让我们两房之间走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就算族规没有明文记载,我杨海西都不会让她留在我们二房里败坏门风!请大哥随意处置,小弟是决不会有二话的!”
二老爷面目狰狞,就喘起了粗气。
就算是二太太都有些猝不及防,捂着脸愣愣地看着二老爷,一时,却是僵在了那里。
二老爷是一进苏州,就来了总督府。
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送给二太太。
也就是说,今日的所作所为,全是二老爷自己的主意,都没有先给二太太打一声招呼……
七娘子瞥了几个堂兄一眼,打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个二老爷,真不愧是大老爷的亲生弟弟。




庶女生存手册 第一百零一章 番外
第一百零一章 番外
莫欺少年穷——元德二十三年。
“海东啊。”
老者环顾着整洁的三进瓦房,又微微咳嗽了起来。
“族里这次行事虽然是过了些,但,也是情非得已。”
他又磕了磕油光铮亮的旱烟筒,晃了晃手里的火捻子,取了烟丝塞进烟筒,火捻子一按,急吸了两口气,这才惬意地喷出了几口烟。“虽说这都是早了,但族里口舌多、是非也多,你一个庶子,就算守着千顷良田又如何能打理得来?若是把老八房的那群人给逼急了,到省城告你一状,我们宝鸡杨家的脸,可就丢光喽。”
老八房现放着姻亲在西安做总兵,真到西安去打起官司来,小四房又能落着什么好?
杨大郎垂下双眸,半晌又抬起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
“三堂叔,我还是那句老话,族里的难处,我小四房如何不能体谅——三年以来,已是让出了大半田土,不是给族里做了族田,就是分卖给没有田土的族人……只是这三百亩水田,您们做长上的还要剥取,那就实在是逼人太甚了。是要逼得我到西北总督衙门府前击鼓鸣冤不成?族里的行事,恐怕有些过了吧。”
三堂叔顿时眸子一缩。
就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旱烟。
半晌,才吧嗒着烟嘴叹气,“唉,老八房也的确是贪婪了些,你们兄弟俩也不容易,这些年的嚼谷全靠了这三百亩上等良田……他们的胃口,也实在是太大了。”
杨大郎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三堂叔总算没有昏聩得不可救药。
老八房图谋的这三百亩水田,这几年来的出产就占了小四房一年收入的一多半,若是一下就少了这一大笔收入,恐怕不出几年,小四房连中等人家都算不上,要沦落到下等人家了。
虽说家里也不是没有浮财,但自己年幼,弟弟更是不知世事……这三百亩水田不争一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四房家底还厚,恐怕又要不安生了。
“三堂叔能体谅我们小四房的难处,实在是一派父母仁心……”他作出一张感激不尽的脸,又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年来,要不是您老人家照拂,我们的这一点点仅有的家产,恐怕都要……将来海东若有做那人上人的一天,必定不会忘记三堂叔的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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