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若非她舍不得他离去,当真是想劝他暂放南绍事务,先回东云处理的。
手刚伸向桌案上的一堆卷轴,就听冷冷沉喝:“放下!”染青怔住,条件反射去看他的神色,后知后觉发现那深邃的眼眸内尽是滔天怒意,她不明发生了何事,还傻傻而问:“出什么事了?难道是东云......”
话没说完,就被秦天策怒声截断:“你还敢问!?可知若像前夜那般我受不住诱惑,真令你怀孕了,你的身体将遭大劫?”
染青愣过两秒后,才算明白他的意思,面色一红,他竟然看出她在有意诱惑他?赧然而道:“阿离,我问过顾桦的,她说我身体已经复原不少,你看我现在的手脚都没了寒气,且又有那么多珍惜药材补着,不会有事的。”
“染青,你不要一个人异想天开好吗?你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根本就还不能受孕。况且现在你把南绍朝政揽下,怀了孩子后你要大着肚子走上那朝堂吗?现东云许多城池都陷在水生火热之中,每日你看我忙得焦头烂额,实在分不出其余的心力。”且他更不愿她再为自己受那生育之苦,以她此时的身体,即便是能顺利怀上,过了那孕期,到生产时也绝对是最危险的生死之劫。
若第二个孩子的诞生,需要拿她的命来换,那么他宁可不要。
染青听不到他心头所想,她听在耳里的都是他骂她异想天开,怪她揽下南绍政事,甚至在东云恰逢天灾之际给他找麻烦。她知道,入南绍,理朝政,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心病,他始终都不认同自己与长安走上南绍政治舞台。现在是把压抑已久的怨愤道出来了吗?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眼问:“若我定要怀孕呢?”
秦天策双眼喷火,他说了那么多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吗?那桀骜不驯的双眼犹如当初那般在挑战着他的极限,咬牙从齿缝中憋出:“那也得要我愿意让你怀!”她当怀孕这事就靠一个人就行了,没他的努力,上哪去怀?拼命压住心火,两国朝事烦扰的他心力交瘁,实在不想在此时与她动怒吵架。
试着再劝:“染青,你听话,莫在此时无理取闹好吗?等东云事了后,我们再来好好商议这件事。”心里是想等过这段时间,她就可能把这事给忘了,就算再起念头,手边事情忙完后,他也可耐下心来好好劝解。
染青只觉脑中什么被绷断了,只是怀孕这件事,就被他说成是异想天开与无理取闹,她不过就是想他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想让今后长安有个伴而已啊。罢了,罢了!再开口时,声音彻底冷下来:“秦天策,既然东云离不开你,你为何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什么?”某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染青垂下眼,不再看他,口中出来的却是:“你回东云吧。南绍无你,我也能独立支撑,谢谢你这段时日的辅助。”
秦天策气得再控不住怒火,口不择言道:“宁染青,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为你留南绍,躲于人后帮你理政,为的是什么?最后就得你这句谢谢?真没见过比你更狠心的女人!”
染青浑身一震,没有良心、狠心的女人,是她吗?颤抖着抬起手指:“走,你给我走!滚出南绍!滚回你的东云去!”
“好!我走!”
秦天策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桌,如狂风过境般往外疾蹿而出。
染青的手还指向门堂没有放下,染尘殿内却没了某人的气息,桌案上翻到的奏折砸在了她的脚背上,疼得她倒吸气,可再疼也没心里痛。独自僵站着,动也动不了,连蹲下身移走脚前卷宗的力气都没有。
耳旁传来脚步声,她惊喜地转过头去,却是顾桦从门外急色入内,眼中闪过失望,垂下了视线。顾桦一进门就见殿内的狼狈,等发现姑娘脚被厚厚卷宗给压住时,连忙上前为她挪开,掀起她的裙摆一看,那处脚踝已经被砸得红肿。
刚想回身去拿药箱过来给她敷药,却听幽幽轻落的声音问:“他走了吗?”
顾桦抬起头,不忍看那眼中的凄然,低头如实回话:“臣不知,皇上刚出染尘殿前,命我过来看你。”她没有说的是,皇上满身怒气一脚踢开她的屋门,命她在他走后不得延误每日诊脉。她不敢问皇上这是要去哪,等到小喜子来报时,才知道皇上竟然是回东云了。
染青在听完小喜子的回禀后,木然转身走进内室,感觉不到脚踝的伤痛,躺下来后闭上眼,才有泪溢出来。心如刀割就是如此吧,他走了,真的走了。她到底还是把他给赶走了,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两国朝务给拖垮。既然怀孕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让他回东云吧。
可是心底里丝丝念念的不舍啊,他是她的阿离,要她如何舍得与之分离?
染青把身躯弯曲起来,泪湿过两鬓,落入枕巾里,这半年,他一直陪在她左右,几曾让她流过泪?痛苦难受止于长安从朝堂回来,他一路扯着嗓子喊“妈妈”就进了卧房。染青在听到儿子呼唤时,就立即擦去了眼泪。
可当长安到跟前时,却还是发现了她红了的双眼,“妈妈,你哭了?”
她强牵笑容道:“妈妈没哭,妈妈是刚才被沙子进了眼。”长安懂事地凑上来:“那长安帮妈妈吹吹。”有模有样吹过后,他左右看看,疑问:“爹呢?他去了哪里?”
染青只默了一秒,就答:“你爹有公务回东云去办。”
“那为何不带妈妈与长安一起回去呢?长安想阿七和妹妹了,也想回东云。”
!!
凤染君策 356.轮回
对长安来说,此时所经历的都太过苛求,他这个年纪想要的是朋友,而不是所谓的家国天下。但染青却只能无奈告诉他:“长安,现在你是南绍的大王......”哽咽在喉,再说不下去,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残忍,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来承担家国大事。
但凡她有一点办法,就绝不会做此选择,现在阿离也走了,她能怎样?
把他抱在怀里,不让失控的眼泪被孩子看到。却听长安在怀里嗡嗡而言:“妈妈,你别哭,长安明白做大王是不能离开自己国家的,长安也不会离开妈妈的。”
儿子懂事的话,切中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柔软,也刺穿了她最不愿触碰的绝望。
“长安,若有一天妈妈和爹都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坚强!”
“为什么妈妈和爹会不在长安身边?爹不是去东云办事吗?很快就会回来的呀。”
会回来吗?她不知道,这次把他伤得很深吧,所以才会那般愤然离去。“长安,妈妈跟你讲个故事,想听吗?”
长安重重点头,他最喜欢听妈妈讲故事了,只是不懂为何今天妈妈要流着眼泪讲,小手抬起去擦那脸颊上的泪痕。染青笑了笑后柔声道:“从前啊,一个深池中有株青莲,她吸天地之灵气精华,慢慢就幻化成人形......”
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突然间就消失在这个尘世,那对长安来说是件极其残忍绝望的事。可这个结果她无法控制,唯一能做的在此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就从他父亲离开的这天起开始吧。把他们前世今生的故事讲给长安听,即使现在听不懂,将来总会明白的。
这样,他就会知道他的妈妈和父亲并没有抛弃他,而是那么那么的爱他。
故事很长,整整一个下午她就抱着儿子,细细在他耳边说着他们的曾经。起初还能听到长安会插进话来提问,后来就没声音了,低头一看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经睡着了。清浅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脸上,缓缓贴近他,“长安,妈妈真的舍不得你,可是,命运要我魂飞魄散,甚至要把你爹都一起带走,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你说什么?什么魂飞魄散?”
染青赫然抬头,直接整个人都僵住,接而开始浑身颤抖起来。那......站在门框处的人,竟然是——阿离!
秦天策几步走到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母子俩,皱眉看进她惊惶的眼眸深处,再问:“你刚才最后说的那句,命运要你魂飞魄散,且把我也一起带走,是什么意思?”
午时的时候,他被染青气的几乎血管要爆裂,满身煞气冲出了染尘殿,走了几步又觉不放心,回头把顾桦叫进去看着她。踏上回东云之征途,其实也并非愤怒之下的冲动,东云境内连绵雨祸天灾,言成晓等人实在是压不住,没有办法才急训传到南绍。
如此严峻之势态,他确实心中焦虑万分,正逢碰上这回与染青起大冲突,被她指着鼻子给骂滚出南绍,是可忍孰不可忍,借机回东云一趟。南绍政权确实已算稳定,无需他太过操心,可乘此机会回东云把要积累的事务都处理了,也可与她彼此冷静上一段时日。否则被她如此喝斥了,他都硬赖着不走,也委实太过没面子。
怒火奔腾的内心世界,在出商怀城门时,就开始越来越虚,印象中也曾有过那么一次与她大吵,被她梗着脖子吼自己,骂他滚。那时他是怎么做来着?离得城门越远,心就越加不安,他与染青日日吃喝在一起,今日他负气回了东云,若想她时要怎么办?且他曾发誓此生都再也不要离开她了,难道要在这个时候违背自己的誓言?
终于,勒停了马,转过身凝看百米外的城墙好一会儿,到底是抵不过心中的渴望,一步一步的,往回而走。等骑马走到城楼下时,他那滔天的怒意也一点点的消失殆尽,只余可能会失去她的惊恐。再不迟疑,策马冲进城门,一路又疾奔进了皇宫,当再度回到染尘殿时,喝息了小喜子等人的参拜,悄无声息地靠近内屋之门。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很怕她看到自己回来,又出更难听的恶言,到时恐自己又受不住这气,要火冒三丈。一听里头说话声,知道是长安下朝回来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有儿子在她不可能那般极端,也绝对不会再跟他大吵。
正待要举步入内时,却听儿子在说:妈妈,你别哭......心中一动,立觉酸楚涌出,她哭了吗?她疾言厉色赶他走,心里定也不好受吧。刚他也真是,尽顾着生气,都忘了最初的初衷,明明是为她身体着想,怎么后头就发展到两人剧烈争吵了呢?
这么一想后越加内疚了,更心疼她此时的眼泪。却听她在里头开始悠悠阐述前世的故事,从没听过她口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静靠在内屋门边的墙上,与她隔着一墙,听她讲着那个九天之上迷糊青莲与魔君紫离的情爱纠葛。
他这两世,从遇见她开始,就是天命注定好的要永世纠缠。没想这一站,竟在门外整整一个下午,见殿外天色渐暗,猛然想起今日她起身后似乎没有用膳,经那么一场风波,定然也是没吃,那就是说整整一天她都没吃东西了。立即收拾心情,决定不管如何挂不住面子,也要走进门内把她揪出去先用膳了再说。
就在此时,她最后那犹如唇语般轻的话流传进他耳,全身一震颤,她说什么?魂飞魄散?脑中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冲到她面前问她那句话是何意。
眼底那凄然含着泪光的双目,竟然有他从未注意过的绝望,她为何绝望?是因为他回东云?不,这不会是她绝望的原因,再度凝想她刚才所说的话,忽然犹如被雷劈中一般,他定住不动了。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忆起了前世,知道孤魂不灭的原因是他前世魔君元神凝聚,他们命脉生死相连。可天君最后让墨尘神魂凝聚她莲心这一事,最终导致的结果,却是没人告知她。难怪这半年里,即使他陪伴她左右,也能时时感觉到她满身浸染了悲意,原因是这中间存在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不,染青,不是这样的。你可还记得南越尘最后在见到我时说的那句话吗?我在前世就用元神凝聚你孤魂,而他在今世用神魂凝聚你莲心,你的灵魂早就完整了,没有什么魂飞魄散。唯一遗憾就是你我过完今世后回不去九天,而是堕入万世轮回。”
他的话把染青的思绪带回到了当初冰晶山上那一幕,那时她被南越尘求死的执念给深深骇住,听不进任何话,只想求他不要那么做。他说的是真的吗?不会魂飞魄散?阿离也不会灰飞烟灭?
“你是在骗我吗?可太白明明就说我若不把墨尘与阿泽的执念化解,终将逃脱不了那魂飞魄散的命运,从而也将害你与我共灭。”
秦天策再忍不住俯下身抱她入怀,急切地说:“没有,我没有在骗你,若这是假的,我就是拼了神识难聚也要冲上九天找天君老儿算账去。”
他真是对那天君恨得咬牙切齿,一面让太白误导染青,一面又故意设局陷害他,当真是可恶透顶!若非他去而复返,哪里会知道她藏着一个如此之大的心结,难怪她执意让长安登上帝位,难怪她急着要求一个孩子,原因都只在于她一直认为自己会死!
是他错,若早些坦白这一切,那么就不会有这半年来她独自躲藏的悲戚;若早些坦白这一切,也不会有今日的裂变,害她情难自已痛哭。
湿润的眼眶,是撕裂的心疼和歉疚。暗暗叹息:幸好他回来了......
当染青终于平静下来时,轻声问:“阿离,你会怪我吗?若非因为我,过完这一世,你仍是那九天之上的魔君,纵横九天云霄。不用像现在这般,陪我受那万世轮回之苦。”
秦天策眸中是化不开浓浓的深情,却只浅淡着嗓音犹如誓言般:“无论是九天还是尘世江山,都不敌你之于我的爱,哪怕倾尽所有,我都无怨无悔。更何况,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不比那九天之上做魔君更好?”
染青又问:“你又怎知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堕入轮回,是要喝那孟婆汤的,或许下一世,我们忘了彼此,再也找不到对方。”
却听他一声冷哼:“谁敢给我喝孟婆汤?且即便是喝了,我也都能将你记起,并且找到你,因为你我魂魄相融在一起。”
染青沉默,这就是紫离,这就是秦天策,狂与傲是他的本性,可,这就是她的阿离。
她轻启唇问:“阿离,可还记得一曲?”
“何曲?”
“随心。”
她心早随他而动,此时不妨共弹一曲随心。
!!
凤染君策 357.舞阳
若不曾经历过,年少情钟彼此斗智的你追我逐;若不曾经历过,宫闱墙内步步惊心的爱恨情缠;若不曾经历过,险恶江湖绵绵刺骨的生死一劫;若不曾经历过,三军对垒身死枯然的灵魂脱体;若不曾经历过,前世今生彻彻底底的轮回顿悟;
又怎能体会出那生生纠缠、碾成飞灰的绝望,那忘尽怨恨、放下执念的魂识,那轰轰烈烈、世人无法道出个中滋味的爱情?
当染青每一次念想起曾经的一切,她都忍不住感叹这一生,或困苦、或悲恸、或绝望,但都不如现在这般或庆幸、或喜悦、或幸福。
是的,庆幸、喜悦、幸福,是她现在的感觉。也许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她与阿离吵架,把他赶回东云去,长安回来,她道出心中绝望,却偏偏被去而复返的男人给听到,终解开误会。不过是受万世轮回而已,只要不是他们两人最终都灰飞烟灭,其余的都不算是苦。
而另外一个幸福,在一月后砸中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为了怀孕一事与某人大吵一架,结果一月后顾桦诊出了喜脉,仅有的那一次,居然就怀上了他的孩子。
喜不自禁!就算没有了两人身死的担忧,还是想要再为他怀个孩子。不仅是为长安多添个弟弟或妹妹,与他相伴,更是为弥补曾经的遗憾。
最初怀长安时候的情景,依然记得清楚,也是她曾永难磨灭的痛,更铸就了后面劫难的张开。若非他无情的想要息了那子嗣,她又如何会向南越尘求助离开皇宫呢?也没了之后他们经历的这许多生死劫难了。
不管现在怀的是男是女,都将会是在父母共同呵护下出生以及成长的。如果可以,染青希望是个男孩,因为东云不可能永远都阿离为帝,总是要传承的,若重担都压在长安身上,那太过辛苦了。再生个男孩,就可承担他哥哥的责任,两兄弟各自为政,还可互帮互助。
当然,若是女孩,肯定也欢喜之极。她将会是全天下最受宠的公主。
这是染青的想法,却不是秦天策的,自从顾桦确诊为喜脉后,他那张脸就沉得比包公还黑,拉得比马都长,走起路来都阴风阵阵,方圆片区内全都寂静。
可别人怕他,染青与长安却当没事人一样。自从长安知道妈妈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后,那整天笑得跟弥勒佛似得,时不时的小手过来摸一摸,甚至还把耳朵给贴妈妈肚子上去听,染青啼笑皆非地告诉他还没到时候,必须要到肚子那么大的时候,才能与宝宝说话。
长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小脸神色即使老成稳重了不少,但依然稚气未脱。他一向就喜欢娃娃,那时凌墨的女儿出生后,他就常常与阿七打架,争的就是抱抱小妹妹。
当染青肚子越来越大时,长安的眼睛就越来越亮了,而秦天策的眼神就越来越忧虑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这身体始终都是个病根,即便这么长久以来一直都用珍惜药材进补着,依然成效不大,几乎可预料到将来临盆时生产会是个难关。
可是她却不惧,这一世经历过那么多劫难,又怎会被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生育而吓住呢?
母亲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她们无所畏惧的让生命延续。
本以为大家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最好的产婆早就安排住进了染尘殿的偏殿,顾桦更不用说,日日为染青诊脉,教她做操为生产准备。秦天策每晚都睡不安稳,只要身旁一有动静就会惊醒,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种种即将为人父的心情。
可最终他还是被惊到了,染青居然早产了!明明顾桦诊断还需半月才会临盆,却在这天晚上,秦天策在睡梦中忽觉有人掐自己的手臂,耳边听到呻吟声,蓦然惊醒,后背沁出冷汗。仔细看染青的脸色,发觉她双眼紧闭,神情极端痛苦,急问:“染青,你怎么了?”
女人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咬着牙从齿缝中憋出话来:“阿离,我......可能是要生了。”
整个人顿时僵住,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呻吟声把他唤醒,朝外厉吼:“快来人!顾桦!”
染青透过眼帘去看那面容惊恐到几乎狰狞的男人,不由心中暖流滑过,想要牵出笑容安抚,可是那极致的痛却让她想尖叫出声。
很快,卧室被劈为产房,某个狂躁的男人被请了出去,要不然产婆与顾桦她们根本无法为她生产,整个屋子都只听到他的咆哮。
丽珠娘早就从东云接来南绍,寒玉在一月前也搬进了宫里。但这些依然抵不过那镇痛一次次的侵袭,而且那痛居然是绵延不断,毫无休止。到得后来,她用尽了所有力气,连手指弯曲一下的力量都没有了,产婆与顾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产妇若在此时竭力,不仅会导致胎儿窒息,甚至连自己也有生命危险。
丽珠哭着在喊:“染青,撑住。”寒玉也是泪落不止,她不信姐姐都走到这里了,会过不了这一关。可是,床上的女子,睁着的双眼越来越无力。
染青是知道自己情况的,身下痛得已经麻木,尽管她有再坚定的信念,却也无法与生理极限做抵抗。出气多,进气少,她想要呼唤阿离,可是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渐渐绝望浮上心头,心中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阿离,阿离......就在此时,产房的门一脚被从外面给踢开,她费力转眼看过去,那心底呼唤的人就在那里,她的阿离来了!
“皇上,产房血光,您不宜......”产婆上前劝,被秦天策一脚给踢的老远,怒吼:“滚!”
他在外早已等不下去,一声声凄厉的尖叫,犹如在撕裂他的心。屏息听到里面越来越弱的声音,更听到旁人的哭声,这样的时候居然还告诉他不能进?去他的什么血光之灾,他秦天策还就不信这*。
三步跨到床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把丽珠和寒玉两人给拉开,探眼一看,心如刀割!这还是他的染青吗?脸白的像纸,唇被咬的血肉模糊,汗湿的头发全都粘在脸上,而气息已经如此微弱!混账!都这样了还不出来报,是要等人没了再出声吗?他有杀人的冲动,若染青没了,他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今日她所受的一切苦,全都是因为他。
紧握她的手,气运丹田,传递于她掌,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终于在一刻钟后,见她脸色稍有缓转,气息也强起来。沉声道:“染青,你坚持住!”转眸厉瞪一旁呆愣的产婆与顾桦,怒喝:“还不赶快接生!”
她们如梦初醒,立即凑上前,继续之前吸气呼气的步骤。染青眼睛直直盯着他脸,身体跟着她们的口令做着,似乎有他在,那些痛都再没感觉了。忽然就模糊了眼眶,她嘴唇轻动,秦天策探下身问:“你说什么?”
“阿离,我爱你。”
倏然僵住,激动涌现眼中,却又强行忍住,嘶哑着嗓音说:“染青,你听着,现在专心生孩子,回头我定好好教训你一顿!”居然在这时候跟他坦言爱他,即使早把爱融进彼此骨血里,也不及她把爱说出的震撼,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绝对要狠狠地吻她。
艰难的生产,止于一个时辰后,当小宝贝终于愿意不再折腾娘亲呱呱落地时,就连秦天策也觉虚脱了。不是内力不济,而是那强力跳动的心脏负荷不了这惊心动魄,他从未有过如此的胆战心惊,即使曾经面对千军万马时,他都能沉着以对,唯独此时,胆寒至周身。
嘶声命令:“你们都先出去。”
等到人都一一退去后,他俯下身紧紧抱住染青,压抑不住浑身颤抖,湿了的眼眶也不顾,哀哀祈求:“染青,再也不要重来一次了,好吗?”他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阿离......”嘶哑的哽咽声在喉,她知道这次的危险把他给吓坏了,想要安慰却出不了声,那炙热的泪滚在脸上,与她滑落的晶莹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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