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瑞王顿觉眼中酸涩,强抑住才没有落下。人因为痛到极致而变得麻木,六哥总把情绪收在心底,这一刻,他不称“朕”,而称“我”,他不再是一个君王,只是失了心的人。青妃去了,也带走了六哥的心。
翌日,从君望赶回怀城的有三人:丽珠,香儿和凌墨。
她们以尊贵之礼被接进了宫中。走到凤染宫门前,丽珠怔愣着看清了那方站着的人,正是宁相夫妇,身形只顿了一顿,就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身旁。
宁相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妾室,她似乎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神色中多了淡然。大夫人看了看宁相怔忡的神情,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头顶的白布,整个凤染宫满目都是白,当初若双去的时候,她几乎哭瞎了眼,如今这个一直不喜的宁府三千金也去了,却多了些慨叹,真是命运弄人!
三人走进殿堂,里面站了很多人,分列两排,正中间一人身着黑金长袍,直挺挺站在当下。他的身影遮不住前方的黑檀木棺材,它的四周扎上了白色幡帷,四处都是白绸缠绕。
“小姐!”一声悲呼而出,一道细小身影已经跪倒在地,正是香儿。
丽珠凝看那抹白,眼睛酸的刺痛,却没有一滴眼泪。自从得知那消息后,她的思维就停止了,那个嬉笑怒骂的乖巧人儿,那个她一手养大的女儿,那个她亲手送她离开的人,竟然……竟然走了?
明明还记得,她临走的前天,靠在自己的腿上撒娇。离开的那天,她紧紧抱着自己说:“娘,为我保重!”为了染青这句话,她时刻铭记,一定要好好的。
可是如今,说那句话的人呢?居然躲在那棺木之中?定是染青又跟她闹着玩了,这个女儿自小就聪明,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那许多古灵精怪的想法,竟然会有一天带着自己从怀城逃离。
染青,快出来吧,别跟娘开玩笑了。
秦天策转身凝眸,目光搜刮着丽珠的脸面,想从这个与她有着至深血缘的人身上,找到一丁点与之相似的地方,来抵足心头的思念。
可是尽管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容貌神似,可神情却没有与她有一分相似。
咽下嘴里的苦涩,忍住失望,往旁边站开了些,空出了位置让丽珠走上前,淡声道:“你送送她吧。”染青,我知道你心里最牵挂的人就是你娘,所以把她找过来送你最后一程。
分列两旁的有瑞王、半夏、婉玥、宁飞扬、韩萧等人,众人的脸上都肃穆沉重。婉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哭声传出来,她不会忘曾经与皇嫂一起玩从没听过的纸牌,她们一起偷跑出宫,街头仗义救人,吟清会上偷梁换柱......好多好多的事,从来都是她与自己温言软语,嬉笑谈心。而如今,她扔下了这一切,撒手而去了。
堂上只闻香儿一人的纵声大哭,自小她与小姐一起长大,名位主仆,情比姐妹。本以为君望的离别只是暂时,终有再见的一天,却不知这一别就成了死别。
丽珠缓缓走至棺木面前,想要推动棺木,却没推动。染青小时候最喜欢跟她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傻孩子,你躲在那里面会闷的透不过气来的。使了浑身的力气去推,依旧纹丝不动,不由暗暗着急,额头沁出了汗。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只轻轻一推,棺盖就掀开了。
“二娘。”宁飞扬目光沉痛地担忧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那时看娘的样子就知道了。丽珠朝他感激一笑,又使力去推棺盖,嘴里喊着:“染青,快出来,娘找到你了,里面闷呢。”
视线扫向棺内,身形僵住,那里面平铺着一件华丽之极的凤袍,而袍子上却只有几根支离破碎的骨头,连完整的骨架都不是。“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人向后栽去,宁飞扬眼明手快上前接住她身体,见她双目紧闭,手脚僵硬,显然晕了过去。
转过头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人,询问:“皇上?”
秦天策淡声道:“传太医。”
顾桦来的很快,她只在丽珠人中掐了几下,又给闻了薄荷香,人就幽幽醒转过来。一声尖锐的凄喊:“染青!那怎么会是你,我的染青,我的儿啊!”干涩的眼,终被泪洗刷,她怎么能接受那棺木里的人是她的染青呢?
匍匐着跪爬到秦天策脚边,拉着他的袍摆祈求哀哭:“皇上,那不是染青,对吗?那不是!”
宁相见状大惊,想要上前去拉,却被宁飞扬拦住,摇了摇头。只见秦天策凝看着脚边哭得眼泪纵横的女人,麻木地蹲下身去扶她,可是丽珠却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凄喊:“把染青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秦天策怔怔的发呆,任凭丽珠拽着他的衣袖哀哭。
好半饷,丽珠的哭声渐渐止了下去,拽紧的手也松了开来。
秦天策站起身来没再看她,凌墨走到他身侧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人。”他是紫风堂下堂主,只遵紫狼之命。垂下的眸内,是掩不去的沉痛,身旁跪着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被嘱托了要保护的,另外一个,已经是他的妻子。
就在几月前,他已经娶了香儿。因为他承诺过,要保护她最在乎的两个女人,要给香儿幸福,他就一定会做到。可是那个问他要誓言的人呢?
“皇上,吉时已到,改送娘娘去皇陵了。”韩萧上前一步提醒。
皇陵,除去皇帝,就只有太后与皇后能进那里面。皇上下旨要把青妃的尸骸送入皇陵,与他百年之后的棺木并放一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要与青妃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人真有前世今生吗?而人死后,还会有灵魂吗?如果有,青妃娘娘,你是否该回来看看,这里有多少是你牵挂的人在为你沉痛哀哭。
那是一场旷天浩大的葬礼,前去皇陵的路上,是绵延十里的白衣兵士开道,唯有一人是身着黑衣,就是皇撵上与棺木并坐的秦天策。
悲乐的哀奏响彻四方,街头的百姓纷纷驻足而望。只闻哀声泣泣,听得所有人都觉心头难过。东云国第一位皇贵妃,去了......
皇陵门口,守陵人上来抬下了棺木,只秦天策一人尾随在后,其余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丽珠泪眼朦胧凝看那黑色的身影与棺木消失在铁门内,泪或许没有流干,但眼睛已经痛得无法睁开,可是眼睛的痛不过是表面,终会有好的一天,心里的痛呢?
守陵人把棺木放置妥当后,就退开了,只剩皇帝在内。
四周一片静默,没有一点人声。
秦天策走至棺木旁,缓缓坐下,头靠在上面,努力回想着和她经历的一切:初见、相识、逃离、再见、进宫、决裂、怀孕……
!!
凤染君策 231.相聚
从来对她有着莫名的强占,不惜一切想要她在身边,以前他不懂这种感情代表了什么,直到那时化身紫狼去救她,眼睁睁看着她往悬崖下掉落,韩萧问他是不是爱上她了,那时才幡然醒悟:原来这种心情就是爱啊!
当彻悟过后,顿然觉得曾经汲汲渴求的权位变得不再重要,他不是不爱这个由父皇亲托付的大好江山,他也有征战四方的雄心,可是如果他站看天下,身边没有了她,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爱她,想她在身侧与他比肩而站。不惜以身犯险,更是倾尽了紫风堂与紫卫所有人员去找她,可终究还是迟了,他与她在漫天风雪里错过了。
或许更早,神兽园里,她决绝拿剑自刎时,得知怀孕后决裂时,发现他就是紫狼时,他们就已经回不去了。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就算两人同在一个山脉,他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最终失去了救回她最好的良机,只落得找来她的遗骸。
犹如握在手中的沙,就算他再努力,也抓不住她分毫。看了眼缠在手腕上的那块玉,血红晶莹,菩萨的脸依旧慈祥,呵,平安!为何没有为他保住她!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就此把这玉跟她一起埋葬,因为那上面沾染了她的气息,这是他唯一仅剩下与她有关的东西了。
染青,我是真的爱你,可是,你却再不愿给我机会!
痛苦的哀嚎压抑着,传不到外面,却在这空旷的皇陵里不断地回响。
那一天,秦天策没有出皇陵,所有人都等在了外面,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等到第二天,皇陵被推开时,只闻帝王轻声道:“把这封起来吧。”
于是,从此这皇陵再无人踏入,这里埋葬了一个女人的荣耀,也埋葬了所有人的悲伤!
“皇上,她们已经离开了。”
韩萧恭声向端坐在紫阳宫桌案背后的人汇报。只见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就连视线都没有抬一下,一直放在那书上。
心内轻声叹息,青妃的母亲和那婢女刚刚离开了,本来皇上想留她们住在宫里,保其衣食无忧,可青妃母亲却不愿意,说想回君望去。皇上没有强求,只派了凌墨跟在她们身边,撤去了他紫风堂堂主的身份,至此以后,他就留在君望了。
韩萧觉得有些可惜,凌墨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只是去保护两个女人有些大材小用。可也听说他似乎娶了青妃那个婢女,而且他明白皇上此举应是为了青妃。
伊人已去,对至亲的人来说,这皇宫的确不想留下,因为留下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守着空旷的屋子,只会更加寂寞和绝望。
这是否也代表着皇上此刻的心?他虽然人已经回来,开始执掌朝政,瑞王把所有的政事也一并交到了他的手中,可是他现在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遍遍地翻阅曾经青妃看过的书卷,甚至时常会独自呆在凤染宫里,也不要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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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镇,地处北定。
“大哥,有消息了吗?”染青推开书房的门,沐泽正埋头在书里,见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书,上前扶过她坐到一边。
如今她已经是大腹便便,快六个多月的肚子了。
“安胎药有按时吃吗?”沐泽柔声问。染青点点头,自然地抚摸突出的小腹,笑着道:“宝宝很乖,今天没踢也没闹。”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上演一遍,但却不觉得腻,她知道大哥是在关心她。
沐泽扶她坐下后,重新走回桌案后,温和地说:“然弟,别担心,已经有消息传来了,他们在往这边赶的路上,可能这两天就会到......”话没说完,清歌突然跑了进来。
“少爷,姑娘,那......那......”可能跑的太急了,竟一时接不过气来。
沐泽皱了皱眉道:“都这么大人了,还这般鲁莽,喘过气了再说吧。”这小子整日毛毛躁躁的,一点都没长进。
染青轻笑出声,神色安然。那日本让沐泽去打探寒玉消息,却得知有一批懂武功的人士进山了,立即察觉其中有异,跟着沐泽火速离开了那小镇,一路到了这地方。
沐泽的家乡,桃源镇。
此镇地如其名,真就像个世外桃源一般。不知是北定本身就民风淳朴,还是此地特有的风气,有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感。不至于像东云与南绍国都那般繁华,却也并不萧条,而且虽然地处北定,这样的冬天也不会觉得彻骨寒冷,穿暖一些,晒晒太阳还是挺舒服的。
隐居并不一定是要找个偏僻地方躲起来的,大隐隐于市,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沐泽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三两个仆人,分了前后两院。莫老夫人就长居后院,人很和蔼也好相处,见沐泽把染青领回家,看她肚子挺这么大了,二话不说就引进内屋,吩咐仆人熬参汤给她养身子。
看到她,染青就想起了自己母亲,她觉得她想丽珠娘了。
一安顿下来,就央求沐泽办一件事,想办法把丽珠娘和香儿给接过来。不太清楚为何“青妃已死”的消息传闻天下了,估计可能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个中原因在。当得知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丽珠娘和香儿若得知这个“死讯”,恐怕要悲恸万分。
可却立即想到,如果她“死”了,那么是否代表着再没有人会来抓她?而君望也不会再有人看守了吧。凌墨这个问题,她是考虑了又考虑,他是秦天策的人,这一点无庸置疑。当沐泽派去的人查到说他与香儿成婚后,她觉得可以冒一次险,赌一赌凌墨的心。
清歌终于平复了喘息,“姑娘,君望来人了。”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染青猛地起身就往门外走,沐泽瞥了眼自己书童,紧跟其后一起出去了。清歌跺了跺脚,心想不是你们叫我喘过气再说的嘛。
染青的脚步有些焦急,看得跟在身后的沐泽胆战心惊,随时准备在她可能跌倒的时候扶上一把,暗怪清歌也是的,不会把人直接接进门了再来报吗?
“染青!?”一声惊疑从门外响起。
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染青顿觉眼中酸涩,急跨过门槛道:“娘,是我。”
丽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香儿在泪眼朦胧里终于看清了人,哭着喊:“小姐,真的是你!”染青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两个至亲的人,泪从眼眶滑落。
别离一年多,却差一点成永别。离开君望的时候,曾还信誓旦旦地想一定可以从容面对一切,就算有变,也能在安排好后再次带着她们离开。却哪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事情朝着偏离的轨道而行,到了她无法收拾的地步。
沐泽在旁轻声劝:“然弟,你还怀着身孕,可不能这样伤心,先把伯母她们请进屋里坐吧。”
“什么?”丽珠连忙去看染青的肚子,刚才初见女儿没死,太过激动,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这一说,才发现她的肚子已经挺得很大。
三道目光全都放在了染青的肚子上,香儿更是张大了嘴,脸上仍挂着泪珠,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了。看她们这般,不由嘴角浮现了笑容,侧头间,就对上了一道温和的视线,是凌墨。
她走到他跟前,认真而又诚恳地说:“凌墨,谢谢你。”
谢谢你的保护,谢谢你把她们带来,谢谢你信守了承诺。
等几人进了屋坐定后,才讲起了这一路的事,原来她们被请进了东云皇宫,在回来的路上凌墨才收到暗信,起初也是将信将疑,但既然有她的消息,定然想要前来一探,尤其是染青的笔迹,他最是熟悉。
染青听后沉默良久,才问出了心中的事:“你们进宫后送葬,有看到棺木里的尸体吗?难道真跟我长的很像,所以让......他以为我死了?”可是总觉得不对劲,秦天策会把别人给认错为她?
丽珠和香儿被她问起这事,顿时就想到当初看到棺木中的那具碎裂的遗骸,一时惊惧地说不出话来。凌墨见状,道出了真相:“棺木里没有尸体,只有你生前穿过的凤袍和......几根碎裂的骨骸。后来我问过韩萧,他说主上在那北邙山上,找到了那具被野兽啃噬殆尽后的碎骨,一些疑似你穿的布料,最主要的是那块一直戴在你脖子上的血玉菩萨。正是因为那玉,才让主上确定,都知道那块玉是金蝉丝而穿,不会断,所以......”
讲到此处,发现染青整个人僵住,眼睛瞪得很大,微微有些担忧。是在为主上难过吗?
却听她撕心裂肺地悲叫出声:“寒玉!”
野兽、碎骨、血玉......
那是寒玉,那是她的寒玉啊!难怪过了时辰她也没上山,难怪沐泽后来去找也没找到她,难怪天下人都以为她死了,却原来......葬在皇陵里代她而死的人,是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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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232.结束
北邙山上的风暴彷佛在眼前重演。
“啪”的一声,血玉菩萨突然金丝断裂,掉在了地上,是因为骤热与骤冷的冲突,再牢固不断的线也断了。她低头凝目看着那抹血红,不敢去拣。寒玉在旁看了,俯身捡起了它,笑着说放在她身边保存。
到了绝境时,不得不让寒玉独自离开,让她带着血玉下山,换些银子带人来救她。必要时,也是想给她留一条生路。
血玉菩萨,那从不离身的血玉,是在寒玉的身上!她终于明白为何天下人都在传她的死讯,是因为东云举行了盛世的葬礼,是因为有人代替她躺进了皇陵。
恍恍惚惚中,寒玉回眸转身,捧了许多果实,放于她身前,然后转身朝那皑皑白雪走去,越走越远,那雪是刺目的白,仿佛可以照亮天地。极亮之后,天地又迅速变暗,染青浑身乏力,视野里一阵天旋地转,双膝软了下来,往地上倒去。
明月见证,我宁染青,我寒玉,今日结拜为异性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誓言一遍遍地在耳边响起,可是那个与自己共同发誓的人呢?
是她害了她,是她害了她啊!以为给寒玉找的是一条生路,可是却生生的把她推向了死路。那下山的路崎岖坎坷,她没有走出雪山,她迷路了,然后在无情的雪山里被野兽啃蚀殆尽,尸骨无存!
倒地的那一刻,沐泽稳稳接住了那娇小的身躯。双目紧闭,人已晕了过去,可是眼帘那泪痕不止。不用问他也明白了,躺在皇陵里的那具尸骸,就是当初然弟让他去找的人。
“染青?”轻柔焦虑的呼唤在耳边回响,染青从昏迷中幽幽醒转,侧头去看,原来是躺在沐泽的怀中,原来她不过晕过去片刻。
悔不当初,她当时为何要让寒玉独自下山,只要稍等片刻,沐泽就找上来了,那时她们两人都可获救。是她承诺了要带她跨越北邙山,去那北定安居,奔向自由;却也是她亲手把她给推向了地狱。
眼睛闭了又闭,却干涩得再也流不出泪来,只有心头那巨大的悲恸在蔓延,直至全身都痛的如针扎一般。
“然弟,不要这样,如果她知道你这么难过,走得也不会心安的。”沐泽心疼地劝解。
丽珠也连连点头,从女儿的神色里,已经猜到那个棺木中的尸骸定是与染青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可死者已矣,再哀痛也不会活过来。
这些劝解,却听不到染青心里面去,因为没有人知道寒玉是谁,也没有人能了解她与寒玉的那份感情。她们同生共死,同患难,她们经历背叛与和解,她们一起被劫持,她们一起杀人,她们相互扶持,她们结拜,她们同走雪山,她们……
好多她们一起做过的事,每一件都刻在了心口,磨灭不了。
可是那人呢?如今在哪里?眼睛闭上,再睁开,再也看不见她了啊!
泪终于从闭上的眼里落了下来,留下长长的痕迹。在场的人再没有人说话,静静地陪着她祭奠那逝去的人,陪着她哀悼,陪着她伤心。
沐泽无声地把人抱起往她的厢房而走,轻放于床内,见她眼睛仍旧闭着,转头对丽珠说:“伯母,我看还是让然弟静一下吧,现在她的心情应该很难平复。我先带你们去客房可好?”
丽珠却摇摇头:“沐公子,你带他们先去。我留在这儿陪着她。”经历了那场痛彻心扉的浩劫,她仍然心有余悸,只想看着女儿在眼皮底下,陪着她一起痛。
沐泽几人相视了一眼,默默退出了房间。谁也没办法拒绝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更不会打扰她们母女久别的重逢。
等房间恢复宁静,丽珠轻轻拂开染青额头的头发,露出了她整张脸,顿觉心痛万分。昔日的绝色倾城依稀还在,可脸却瘦的不像样子,肚子却挺那么大,看着格外的脆弱。眼睛一红,低唤:“染青,我的儿。”语声哽咽。
染青身子震了震,那般沉痛的声音,睁开眼望来,长长青丝滑过床板,劝道:“娘,我没事,别难过。”丽珠见她愿意面对了,就坐过来些,把她的头揽到自己怀中,像小时候一样,手轻拍她的背,柔声道:“染青,别再自责了。寒玉在天上会为你祈福的,你得好好的,把她的那份也活下去。”
哀漠点头,指甲扣紧在手心,不让悲伤再外露。
丽珠见她点头,以为劝说有效,脸上露了笑。想起一事觉得不得不问:“染青,你是准备在这长期住下来吗?不打算回东云了?”她其实更想问的是那沐泽的事,虽匆匆几眼,可看他刚才的举动就知对女人的关心不比平常。
染青坐起身来,问:“娘,你想要回东云?”
“那倒不是,你在哪里,娘自然也就在哪里了。只是有些不舍君望,既然皇上以为你去了,那边应该也无人监视了,不是应该安全了吗?”
却见染青摇了摇头道:“那里只是暂时安全,难保有一天,他会想起君望,想起那个地方我曾经待过,然后心血来潮……”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再一次地提起他,连名字都没有提及,心尖却是一阵刺痛,不能自已。那绝境里求生的恨意,那一点一点湮灭了希望的绝望,再次浮上心头。
唯恐让丽珠娘看出端倪,别过头在枕上悄悄拭了眼角沁出的一点水珠儿。
丽珠并没有发现女儿的不妥,见她能如此坦然地谈及皇上,不由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和皇上……真的已经结束了吗?”隐隐带了期盼,经历了亲走皇宫那一趟失心旅程后,对那皇宫是彻底害怕了,即便看到皇上以后礼而葬,却也觉得寒心了。
可若是染青的心里依然放不下呢?爱而不得的苦,她早已经领受过。她不想染青也如同她一样,在一个无望的深院里,每天只能看着日出日落,直至心变得麻木,没有一点波动。
丽珠在深思的同时,染青也在心里自问: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吗?
听说,他进了皇陵很久没有出来,是在祭悼她吗?他会因为她的死而伤心吗?如果他真的为她伤心,为何不早一点来救她?为何让她在那样没有生机的大雪天里,面临风暴,面临死亡的恐惧。
如果没有沐泽的及时到达,恐怕她早已遁入轮回,哪还有什么资格在这想他们是否结束,老天其实早就为她做好选择了。而且这场劫难里,并不是所有人都雨过天晴,寒玉死了,她代替自己住进了皇陵,永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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