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往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长宇宙
沈斯亮站在床边,俯身看了眼小伟头上的纱布,挺关切:“缝了几针?”
“整整七针。”彭小伟指着床边的椅子让沈斯亮坐,终于露出个开心笑容:“就这,还说等半个月要再给我开一次瓢呢,受不了了,好坏,就这么着吧!”
沈斯亮坐在他旁边,环顾屋里一圈:“邢菲呢?”
“刚走没一会儿,中午回去给孩子喂奶了,下午还能来。”
这样不是办法,沈斯亮想了想:“我给你找个人吧,孩子太小离不开妈,邢菲来回折腾也受不了。”
彭小伟落寞一笑,眼神无奈:“嗨,我说找个人,她不干,非得天天这么看着,晚上住在我旁边,说安心,好在孩子她姥姥从乡下过来了,多少能帮上点忙。”
彭小伟和妻子邢菲是那种一步一步过着苦日子过来的,毕了业,小伟读研究生留校任教,邢菲是个幼儿园老师,俩人工资都不多,小伟爸妈给孩子拿了笔钱,小伟自己又攒了点儿,俩人结婚第二年才买了个房子算是彻底安家。
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本以为一家人能幸福和美的过日子,谁能想到顶梁柱却倒了。
沈斯亮帮不上什么忙,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小伟。
彭小伟故意轻松打了他一拳,宽慰他:“别惦记了,医院里劳显帮衬着,病房也是单间,大夫护士都挺照顾咱的,这病啊……能好,是命,好不了,也是命。”
以前彭小伟长的胖,白胖白胖的,学校里一搞体能周比期末考试都让他头疼,现在呢,往床上一躺,瘦如枯槁。
“来了就不说这些,你跟我讲讲,这一年多,在北京怎么样?”
沈斯亮叹了口气,拿起床头的苹果削,一边削一边给他讲故事。
俩人说了说北京的人和事,又聊了聊过去几年上学的回忆,沈斯亮捡着轻松的说,什么高兴说什么。聊了一个下午,彭小伟有点累了,还是强打着精神问沈斯亮:“那衔儿,还是二毛一?”
上回见他还是两年前回家看父母时候的事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
沈斯亮不太在意,十分低调:“升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升的。”
小伟高兴点点头:“挺好,挺好。”
彭小伟知道,他们这几个人里,自己虽然认学,成绩好,但却不是最聪明的,劳显和斯亮胆子大,聪明,都比他有出息,可劳显扶不上墙,毕了业跟着家里经商,就剩下沈斯亮了。
他家里背景好,人又有本事,心思深,将来是个干大事儿的料。
彭小伟感慨:“有时候在学校里看见一帮一帮的小伙子,就能想起咱们上学的时候,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你和劳显在前头,走在学校里那叫一个飒,多少小姑娘都盯着咱们看,现在……”他重重叹口气:“我是真怀念啊。”
沈斯亮明白他的意思。
门口邢菲敲门进来,提着个饭盒,沈斯亮朝她点头叫了声嫂子,邢菲对沈斯亮印象不深,只记得是彭小伟以前的同学,结婚的时候随了个大份子,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快坐,你们聊你们的,我去洗点水果。”
沈斯亮站起来:“不了,下午让他睡一觉,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小伟从床上支起身体,叫住他:“斯亮。”
“嗯?”
“你现在……还一个人过呐?”
沈斯亮拉门把手的动作一愣,随即朝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好好休息吧。”
门关上,彭小伟叹气。邢菲给他整理着被子:“怎么又叹气?”
彭小伟说:“这几年斯亮过的也苦,他亲弟弟出了车祸,死的惨,女朋友因为这个也跟他分手了,身边一直连个真心疼他的人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条件那么好,扑上去的小姑娘肯定少不了。”整理完被子,邢菲又去开窗通风:“再说他弟弟没了,跟他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彭小伟摇摇头,虽然知道,也不想跟妻子多讲:“你不知道,斯亮这人眼光高,念旧,一般人他看不上眼,他弟弟当年是去找那女孩儿途中出的事,车从高架桥上飞出去,人甩出去老远。”
车速要不快,人能飞出去那么玄乎?
可毕竟逝者最大。
邢菲是个朴实女人,从不在背后议论别人讲闲话,她劝自己丈夫:“你呀,心眼儿别那么窄,有惦记别人功夫还是好好保养自己才最重要,你养好病,大家就都高兴。”
彭小伟知道妻子这是宽慰他,想让他开心,他握住妻子的手:“这两个月,难为你了。”
邢菲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贴心的给自己丈夫用毛巾擦脸,笑嗔他:“酸话可别说了,我还是习惯你跟我嘻嘻哈哈的。”
彭小伟闭上眼睡觉,心里感慨,那句话说的可太对了,患难夫妻,才见真情。
……
从医院出来,劳显说带着沈斯亮吃饭。
沈斯亮不想去,窝在车里懒洋洋的。知道他是看完小伟心情不好,可也不能不吃饭不是?劳显在路上绕来绕去,想起个好地方。
“咱俩吃涮羊肉去吧,正好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边吃边聊。”
劳显说那地方叫总参涮羊肉,就在海福巷,是南京比较正宗的一家吃火锅的馆子,用炭,羊肉也很纯正,以前他们上学的时候最爱去,往往一个月才能得着一次的外出机会全贡献在那儿了,后来改革,不让再挂总参的名字营业,又改成了总叁,搬到了不远的一个中学附近。
火锅这东西,正宗的馆子北京遍地都是,沈斯亮不愿意拂了劳显的热情和好意,也想着很长时间没去,就答应了。
没想到,场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晚上七八点钟,等桌的队伍快排到了大门口。
劳显拎着车钥匙去了前台,他是常客,经理给夹了个塞,没几分钟就腾出了张空桌。
这地方简陋,装修的也没多奢侈,顶着炭送来的黄铜锅子让人食欲大开。劳显往锅里下了点儿蔬菜,被热气熏得眯起眼睛:“我一阵子有人跟我说了点事儿,我又打听了一下,拿不准,跟你说说。”
“跟我说这事儿的人是萧家一个远房表弟,家里是搞建材的,萧家眼界高,一直瞧不上他,估计心里不平衡,我手底下有个公司装修,就从他那儿进的材料,一来二去,就熟了。”
沈斯亮嗯了一声,给劳显倒了杯茶。
劳显接着说:“熟了以后我就把你一直怀疑那事儿侧面打听了一下,那小子有一回喝多,真跟我说了,三年前,七八月份的时候,萧骏确实让家里给送出去了,送到英国还是……什么地方,反正一直到第二年年初才回来,一开始他们也不知道,还是过年家里聚会,保姆给说漏了嘴。”
沈斯亮谨慎:“说去干什么了吗?”
“说是……公司在国外有个什么交流研讨。”劳显不耐烦皱眉:“谁知道呢,说是这么说,就冲他大学英语年年重修,能开什么会?估计是避风头。”
话题点到为止。
劳显不多言,沈斯亮也不多问。
俩人是兄弟,为了彼此着想,谁也不想把对方牵扯进来。
说完,沈斯亮又和劳显聊了聊小伟的病情,挺长时间没见面,筷子没怎么动,话倒说了不少,期间劳显总是吃着吃着就往沈斯亮身后瞟。
沈斯亮拿瓶盖儿打他:“嘛呢,总往后看什么啊?魂儿让人勾走了?”
劳显慢吞吞给沈斯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往后看:“斯亮……我怎么看那姑娘……那么眼熟呢?”
沈斯亮低头吃菜,骂他:“丫只要去个经营娱乐场所,看见哪个姑娘都眼熟。”
劳显臊得慌,赶紧踢他:“真的,不信你看看。”
闻言,沈斯亮将信将疑,扭头去看。
只见一道窈窕背影坐在他们相隔不远的地方,半趴在桌上,露出半张侧脸,脸颊酡红,像是……喝大了。
那桌上,放了整整一瓶南京地产的四十八度白酒!!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姑娘对面坐了个男的,那男的一手执起酒瓶给她倒酒,正目光宠溺温柔的看着她。
劳显惊恐的看着沈斯亮,脑子短路,一惊一乍,几乎脱口而出:“那不是霍皙吗?!”
南北往事 第二十五章
霍皙跟着严靳还有其他三四个同事来开会,到达南京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会议定在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人没什么事儿,在宾馆办理完入住登记就可以休息了。
大家在房间里各组洗了个澡给家人报平安,等太阳落山,张罗着一起出去逛逛,同行的人有来过南京的,也有没来过的,也有约了朋友晚上有饭局的,行程不统一,于是严靳这个领队的思忖一下,让大家带好手机,自由活动。
霍皙这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等到天色稍暗的时候,她换了条很舒适随意的黑色长裙,穿了双平底鞋,刚走出房间,正好碰到隔壁同样关门的严靳。
严靳见看她这身装扮愣了一下,惊讶问:“你没跟他们一起出去?”
霍皙也笑:“你也没和他们一起?”
严靳:“他们爱闹,晚上不一定几点回来,我想自己出去随意走走就算了。”说完他又打量了霍皙一眼:“晚上有约?”
霍皙也没多想:“啊,出去散散步。”
严靳微微一笑,顺势接话:“那正好,一块吧。”
“来之前老杜跟我说他们这里有个火锅特别正宗,我请你。”
霍皙顿了一下,她没想到严靳这么直白的邀约,本来今天晚上她是想一个人出去的,可是又不能直接拒绝他的好意,见她迟疑,严靳迅速反应道:“不方便?那你忙你的。”
霍皙离开住的宾馆,步行去了一家火锅店。
两地之间并不算太远,晚上六点多钟,到处都是下班放学的行人,霍皙在人群中慢悠悠的溜达,路过很多熟悉的地方。
她一直觉得南京是个好地方,生活节奏要比北京慢很多,人文知识气息也浓厚,记得自己当初高考报志愿,有人问她,二朵儿,想考哪去儿啊?
霍皙遗传她妈,成绩不错,许怀勐又给她迁了北京户口,上个名牌大学一点问题也没有。霍皙跟人家脆生生的说。想去南京,想考国际关系学院。
一群人不说话,都往沈斯亮那边瞅,丫可真作孽啊。
沈斯亮插着兜,站在路边坦然自若地问她,怎么想考南京了?
霍皙说,想跟我妈一样,学语言,当翻译,报效祖国。
沈斯亮歪着乐,没看出来还挺热血啊,他站在台阶上,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像劝好兄弟似的那么劝她,说,二朵儿,别的地方都行,南京,你就甭考虑了。
那地方吃人,尤其是女人,哪个姑娘没事儿往军校里钻?他说,你吃不了那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听着像开玩笑,可是含着霸道,一点也不容人反驳。
霍皙低头,把话又默默咽了下去,她心里有个秘密,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见她低落,沈斯亮又哄,听话,许叔好不容易把你接回来,你要是想往外跑,他肯定不能答应,再说了,你要是真考出去,可就看不见我们了。
就这一句话,彻底掐了霍皙远走的念头。
后来沈斯亮跟她说,你要是想去南京,等放了假,我带你去。
她眼睛亮起来,真的?沈斯亮点头,说到做到。
她一共和他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她大二那年的冬天,她和他一起参加同学聚会,见了好多他大学时候的同学,就住了两天,第二次是她再放暑假的夏天,他休了几天假,特地陪她好好逛。
结果第一站去的就是南京遇难同胞纪念馆和博物馆,霍皙鼓起脸,腹诽他没情调,他站在纪念碑前示意她放下买的白花,庄严敬礼,然后才耐心跟她说,你去一个城市,首先要了解它的历史和经历,而不是急于享受它带给你的舒适环境和好心情。
这是对它最起码的尊重。
那句话,霍皙后来记了很多很多年。
……
霍皙去了她和他第一次来南京吃的那家火锅,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还破天荒的要了瓶白酒。
酒是江苏地产的双沟,度数非常高。
她酒量很浅,一杯就倒。而且喝完醉相不太好看。
霍皙记着自己刚高考完那个夏天,一伙人给她庆祝,武杨他们怂恿她成年,非要给她倒酒。那天很多人,包括胡仲也在。见都是熟人,也都是放心可靠的,胡仲代表他爹松了口。
让我们二朵儿喝酒行,但是别喝太多,晚上一定给安全送回家。
那天的酒还是他们从家里带来的陈酿,霍皙喝了一小盅,就找不着人了。屋里屋外找了好几圈也没找着,还是最后沈斯亮姗姗而来的时候,才门口发现的。
她蹲在包厢外头的一颗大盆栽后头,沈斯亮也蹲下,摸摸她的头,关切问她:“二朵儿,你在这儿干嘛呢?”
霍皙抬起头,双眼不能聚焦,脸颊通红,半天才认出他来跟他嘤咛一声:“沈斯亮,我难受。”
她这一看他,沈斯亮就知道肯定是哪个孙子给她灌酒了,那味儿,地道的陈年内供,喝的就是个烈字。
他提溜着她去洗手间,让她用冷水洗脸,冲了半天还是不清醒,她揪着他耳朵,踮着脚,一动不动,最后,趴在他肩膀上哇的一下就吐了。
从那以后,谁再让霍皙喝酒,沈斯亮第一个急。
……
再后来,孤身在外的霍皙跟着摄制组出去拍东西,写稿子,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要喝酒,一次成功的样刊的庆祝,拍到一张极为珍贵难得的照片的狂欢,在东北白茫茫的雪地里为了自己取暖,她拿起酒杯,仰头就干,喝的干脆果断。
社里有人夸她是女中豪杰,千杯不醉,其实他们不知道,霍皙是不敢,她身边没人值得她依赖,她也不知道自己吐了以后,会不会有人像当初那样不嫌弃她。
一个女人,坐在热闹的店里,自己喝酒吃菜,总是引人注目的。蒸汽一熏,不过两杯下肚,霍皙脸上就红扑扑的。她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想着曾经那些往事,想着几年前来南京的样子,自有一股不容人靠近的安静气场。
最后,严靳给她打电话,询问她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宾馆,霍皙应了一声,理智清醒:“就回去了。”
电话那边嘈杂,严靳耐着性子又问她:“我也没吃,你介意我过去吗?这么晚,顺路一起回来吧。”
霍皙停顿了一下,说:“好。”
严靳来的很快,也就二十分钟,看到桌上的酒瓶一愣,随即坐下和她闲聊:“这儿你来过?”
霍皙说:“来过两次。”
“你好像对南京挺熟的,有家人在?”
霍皙明媚弯起眼睛笑起来:“不是,我之前男朋友在这儿上大学,我和他来过几次。”
严靳半开玩笑道:“那个在你家楼下的保卫排长?”
霍皙沉默,半天,才认真纠正他:“他不是保卫排长,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官。”
他心怀壮志,也有慈悲。
他常挂在嘴边,藏在心里的,是那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有谁都不知道的理想,也有常人不曾背负的担当。
霍皙提起这个人的时候眼中是骄傲的,严靳没想到她能这么坦然的就跟自己提起她的过去,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那个故事在她心里,她不自知,也不为人知,却格外吸引人。
严靳笑一笑,拿起酒瓶给自己斟上,又去给她倒满:“今天我陪你,不醉不归,介意跟我讲讲他吗?”
两人面对面坐在嘈杂的火锅店里,中间隔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未免太伤气氛。
霍皙半趴在桌上,莞尔摇头,说不行,那些故事是她一个人的,不能跟人分享。她又说严靳,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醉了。
严靳神情流露出几分心疼宠溺:“没关系,有我在。”
话音刚落,身后就走过来两个人,直冲着他们而来。
……
沈斯亮走过来,瞥到桌上的酒瓶,不善盯着严靳,严靳同样毫不客气的回视,沈斯亮收回目光,单只手插/在兜里,弯腰温柔去拨霍皙的头发,露出她酡红脸颊。
霍皙茫然仰头,那一瞬间,惊喜万分。
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夜有所思,日有所梦?
沈斯亮皱眉:“你喝了多少?”霍皙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就两杯。”
沈斯亮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以前作威作福惯了,看见她不问别的,抿唇就说一句话:“起来。”
霍皙脑子木然,傻乎乎的站起来,沈斯亮抓着她的手:“走。”
严靳蹭的一下也站起来,几步抓住霍皙另一只手,不容置疑的拦住:“霍皙,你认识他吗?”
霍皙一个激灵,意识回笼,甩了一下手没甩开,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沈斯亮:“你怎么在这儿?”
她问的生硬,严靳横亘在两人中间,企图去掰开沈斯亮钳制着霍皙的胳膊:“先生,你先放开她。”
沈斯亮最烦别人对他不礼貌的触碰,眉头拧起来,想发作。劳显也跃跃欲试想上来凑个热闹。
霍皙心急,猛地从沈斯亮手里挣出来去拦严靳:“组长,我认识他。”
三四个人立在人家店里,不少人都往这边看,服务生聚堆儿低声谈论,生怕哪个客人喝多了打架。
严靳甩开沈斯亮,表情一下就冷了,他不轻不重提醒霍皙:“你的私事我不过问,我也不管他是
谁,但是你别忘了是来干什么的。”
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沈斯亮心里的火蹭蹭往上涌,他最后耐着性子问她一遍:“你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霍皙迟疑,一双黑亮的眼睛被酒精催化的涣散又茫然。
沈斯亮望着她温和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就走,潇洒狠绝,毫不留恋。
霍皙一下就慌了。矜持,矜持算个屁。
她跑过去追他,抓住他右手死死不放,沈斯亮回头,霍皙小口喘气,呼吸急促,迎上他的目光。
“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你别问缘由,我不想后果。
……
劳显开着车,时不时坐立不安从前头后视镜里看一眼。
他车开的快,路上颠簸催的霍皙恶心,白酒的后劲儿上来,她意识处于半混沌状态,后排的俩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目光焦灼,那叫一个电闪雷鸣,惊心动魄。
劳显说:“我跟你说,咱这车没有挡板儿,我能把敞篷给你放下来都算是照顾你了,实在不行就当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
沈斯亮从后头咣当给他一脚,劳显缩缩肩膀告饶,嘴里依然碎个不停:“要不……我把车开个没人的地方,你忙着,我先下去?”
沈斯亮骂他:“没完了是吧?”
劳显摆摆手,表示玩笑到此为止,惆怅叹口气:“斯亮,你得承认,这就是命,是缘分,怎么打都打不跑,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沈斯亮垂眼看了眼腿上躺着的人,路边有灯从窗外不断掠过,晃得人皱眉,他舔了舔嘴唇,装作漫不经心把手罩在她眼睛上。
劳显问:“这情况,你也不能去我家了,给你送哪儿去啊?”
沈斯亮说:“去207。”
207是一个部队招待所,沈斯亮之前每次来南京都住在这儿。规格相比其他星级宾馆一点也不低。
劳显不满:“嘿,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住我那儿?”
他这人从来都这样,不给别人添麻烦,什么事儿自己都料理的特别好。
到了地方,沈斯亮把人扛着,站在外头跟劳显道别:“早点回去,别跟他们瞎胡闹。”
劳显一副你自己的事儿都忙不过来还来惦记我的表情:“你就别管我了,要不车我给你留这儿?”
“不用。”
也不知道霍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进了招待所登记处,人家怀疑沈斯亮。
沈斯亮嘴里叼着登记卡,抱着霍皙跟人家口齿不清的说:“我媳妇,跟我一块来出差,脚崴了,走不了。”
人家服务员不信,怀疑沈斯亮给人家下药,问霍皙,姑娘,你俩认识吗?他叫什么?
霍皙在沈斯亮怀里睁开眼,大大方方字正腔圆,一点醉意都没有:“叫沈斯亮。”
服务员追问:“哪里工作?什么级别?”
沈斯亮不满:“同志,你这可有点侮辱咱人格了。”
霍皙搂着沈斯亮脖子一笑,清脆说道:“外事局二处!是个二毛二!”
服务员笑了,递上门卡:“成了,上去吧!”
沈斯亮抱着人一口气上了三楼,刷开门,是个蛮干净的单人大床间,一切符合招待所的标准,没那么些浮夸调子,朴素整洁。
他牵着霍皙进屋,打开门口的两盏绿罩子壁灯,用脚踢上门。
霍皙被他抵在门上,俩人视线相对,谁也不说话。
沈斯亮坏笑着低头,蹭她鼻尖,霍皙抱住沈斯亮的结实腰身,仰头,微微张着唇,两个妖孽极为默契的就亲在了一起。
南北往事 第二十六章
霍皙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接吻,是她上了大学军训的第一个星期。
也是两人真正确认关系的那天。
那时候沈斯亮被外派去跟个案子,行踪保密,很多天都不见人。霍皙报道的时候,虽然身边不少朋友来送,可是心里总是失落的。
办好入学手续,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其实本来可以跟学校打个招呼,让霍皙回家放几天假,等正式开学上课的时候再去,可是许怀勐看这个闺女身子骨太弱,有意想锻炼她,也不想刚开始上学,就让她在同学之间搞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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