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往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长宇宙
他忽然就闭上了眼睛。
……
没人知道沈斯亮消失那一天一夜到底去了哪儿,只知道他大年初二的时候,依旧提了东西上门去看了年迈的外婆,大年初三的时候也依然换好衣裳去了单位值班。
那个新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人在家里过的。
从那以后,他放弃再找她,他的书架上,每半年都会多出一本杂志。这些杂志有关霍皙的版面被数次翻阅,摩挲,然后书脊朝内,妥善安放。
一支烟毕。
沈斯亮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刻意忽略那些细枝末节,对霍皙寥寥数语:“我去找你的时候,当地老乡说你们已经走了,就差了十几个小时。”
霍皙转过头,心中就像被什么戳中了似的酸酸的疼。
她喑哑叫他:“沈斯亮……”
是了,那天他们得知暴雪骤袭,怕困在半路,连夜乘车离开了海拉尔,那是她第一次在摄制组度过的新年,他们之间,只差了十几个小时。
她也曾在那个深夜,那场雪中,反复摩挲手机,想对他说一声新年快乐的。只可惜,并没有接通。
他们在路上,都曾向彼此妥协过。
只可惜,匆匆错过,竟然三年。
南北往事 第三十九章
临近八一节,每年都会召开一次例行表彰大会,这么重要的日子,许怀勐和沈钟岐自然要出席。许怀勐自去年年底因为手术疗养,已经甚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今日一来,不少人都暗惊,赶紧过来握手寒暄两句。
这头许怀勐刚下了车,没说两句话,紧接着那头沈钟岐就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走上台阶。
俩人隔着几米,回头看见对方皆是愣了一愣,随即,沈钟岐朝许怀勐点了点头,不远不近的问了一声:“老许,身体养的怎么样了?”
“蛮好。”许怀勐也朝人家客气笑一笑。
语毕,大家各上各的台阶,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往会议大堂走,有和沈钟岐关系近的老战友在他身边问:“你跟老许……还这么生分哪?”
沈钟岐背手笑笑,缓步上楼,很有风度:“都是老同事老邻居了,没那么多话聊,打个招呼就得了。”
对方噎住,狐疑问了一句:“你家大小子不是还和他家那闺女在谈朋友吗?”
沈钟岐一愣,宽厚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他家那闺女走了好几年,两个人早就断了。”
会场络绎来了很多人,有服务生引沈钟岐到前排摆着姓名牌的地方就坐,那人跟在老沈旁边,放下座椅,自言自语道:“不能啊……”
“什么不能?”沈钟岐觉出不对:“老刘,有话你就直说,也是看着斯亮长大的,算是他半个叔叔,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那我可就跟你说了?”
那人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成,这事儿也不算我拆孩子姻缘,就是给你提个醒。”
“前天我往正义路那边去办事儿,中途等红灯的时候看见他了,车就跟我并排停,落下窗户打招呼的时候,他旁边坐个个女孩儿,长的白白净净大大方方的,还跟我笑了一下,当时我没多想,以为是他新谈的女朋友,问了一嘴,这小子跟我也承认了,俩人关系还挺好。”
“后来走出挺老远我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老许的闺女吗!”
沈钟岐大吃一惊:“你确定?老刘,这话不好乱说。”
大老刘是个耿直的人,拧着眉毛:“咱们老哥俩儿,我能跟你撒这个谎吗!”
沈钟岐显然没消化这个消息,慢吞吞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了。
老刘劝他:“孩子也大了,什么事儿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你当爹的,别掺和了,要不你说,我这今天告诉你了,心里对孩子那儿也过意不去啊。”
沈钟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发表意见,许怀勐跟他之间隔了一个过道,在同一排,他看了他一眼,许怀勐察觉到沈钟岐的目光,也探究看过来。
沈钟岐心思城府相较许怀勐一点不差,俩老头儿这么一看,沈钟岐就明白了,八成,许怀勐也不知道这事儿。
还有十几分钟大会开场的时候,进来一排训练有素的干事,负责记录这次会议内容,一打眼儿,陆晏棠站在最前头。
瞅见沈钟岐,陆晏棠脸上带了点微微笑意,跟沈钟岐打招呼:“沈叔叔。”
“哎,丫头,你也来了?”
“科里人手不够,我带了几个新人,怕经验不够,就跟过来一起看看。”陆晏棠手里拎着公文包,一身正装,笑的落落大方:“好长时间没斯亮的消息了,我都忘了问,他出院以后胳膊恢复的怎么样了?”
沈钟岐故意提高音量,让许怀勐听见:“嗨,难为你还记着,这小子扛收拾,早就没事儿了,哪天上家里来,让他好好谢谢你。”
沈斯亮那段时间住院,陆晏棠隔三差五就去看,不是给他洗衣服就是拖着他去楼下食堂吃饭,人家一个女人,都到这份儿上了沈斯亮不好拉着脸拒绝,话说的也够明白了,可是陆晏棠不听,几次下来,沈斯亮干脆吊着胳膊出院算完事儿。
他躲她的心思陆晏棠其实再傻也能看出来。
她一听,爽快答应:“行,哪天我上门去拜访,正好我爸爸还给您带了几罐茶叶。”
……
今天正好也是沈斯亮论文参加评审考核的日子。
在单位怎么说也干了小七年,工作能力没问题,经验也够,可要是说真参加评职再往肩上加颗星星,到底是差了点儿东西。
第一,是缺了点基层经验,刘卫江知道他心里一直是想往外跑的,这几年不知道跟他打了多少次报告,可是因为他家里离不开,沈钟岐跟刘卫江也是老熟人,只能死死按着不发话。其次,就是需要这样发表在公众刊物上的硬件。
怎么说也小三十了,不能总守着一个岗位不放,眼下是进修的最好时期,他又是军校培养出来的特殊人才,总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不是?
正好赶上八一节,局里要晋升批人才,来了很多有发言权有力度的老教授,今天下午就是评审的日子。
沈斯亮排在第三个答。
一上台,底下鼓掌,他边走边整理仪容,在台上站定,先庄重敬了个礼。
掌声毕,他把帽子摘下,标准放到自己的正前方,朝下头微微一笑,条理清晰,镇静开场。
刘卫江在底下坐着,心里颇为骄傲,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虽然这小子平常吊儿郎当,可是对待工作,一旦遇上什么重要场合,那副认真劲儿,那股专业劲儿,还真带得出来,拿的出手。
短短十几分钟,他一篇论文围绕着历代战争史,针对现在情况分析,把一篇周边国家战略信息发展对我国影响说的有理有据,博得一片好评。
底下有位老教授在刘卫江耳边低声问了一句,刘卫江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纸,又跟对方交谈了两句,老教授满意点点头。
会议一结束,刘卫江有意把沈斯亮叫到办公室好好说说,谁知道这小子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为啥,着急出去呗。
今天霍皙下午采访结束的早,两三点钟收到他短信,让她来单位等他下班,大热天的,他很少这么折腾人,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霍皙想了想,还是来了。
门卫把守的严,她进不去,就站在外面的树荫下等。
等啊等,老远从里头跑出一抹绿色身影。
沈斯亮一出办公大楼,就被热的呲牙咧嘴,他一边解着外面扣子,一边东张西望找人,远远地看见霍皙站在树下,他乐了,赶紧朝她跑过去。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霍皙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粉,微微蹙着眉。
沈斯亮一把摘下帽子扣在她头上,搂着她脖子蹭了她一脑门的汗,霍皙推他:“脏死了。”
“现在嫌我脏了?”沈斯亮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那时候你怎么没嫌弃?”
霍皙耳朵腾地一下就红了,紧张左右望望:“你能好好说人话吗?”
“说的就是人话,哪句你没听明白?”
霍皙不想跟他较真,论耍流氓他数第一,没人排第二:“你到底找我来干嘛?”
沈斯亮把外套搭在手上,解开领带:“也没什么事儿,你一个人回家也是待着,就是想让你来看看。”
看什么?一座办公大楼有什么可看的?霍皙不知道他的心思,有点莫名其妙。
俩人和好,用外人的话说,忒没羞没臊恬不知耻,怎么说之间也隔了三年空白,要说一朝就能回到过去那么亲密无间,倒不见得,但是反倒现在这种状态,让霍皙觉得很舒服。
就像两个重新认识的熟悉人,彼此摸索,适应,但是心里又很清楚对方的喜好和脾气,一切拿捏得当,又不会逾越界限。
沈斯亮直勾勾瞅着她,忽然笑了一下:“别说,这帽子你带着,还挺合适。”
他的大檐帽扣在霍皙的脑袋瓜上,霍皙摘下来,给他塞回去:“别闹了,回头让你们领导看见,再给你扣个衣冠不整的罪名。”
这一顶帽子,让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下来。
沈斯亮知道,霍皙一直是想参军的,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她要报南京,被自己哄骗着改了主意,可惜了那一身语言天赋。
她俄语说的最好,恰巧沈斯亮大学修的二外也是俄语,他能感觉到她对这个行业的热情。
霍皙知道他想什么,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咱俩别在外面站着了,怪傻的,你送我回家吧。”
沈斯亮点头:“行,你等着我。”
他去单位里头把车开出来,两人在路上闲聊,沈斯亮跟霍皙讲前几天武杨闹得笑话:“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大半夜逮着我问怎么追女孩儿。我困的都睁不开眼睛了,跟他说你要是真心诚,就去买把花儿。”
武杨那人脑筋轴,喜欢的姑娘都是那种长发飘飘柔柔弱弱身上带着仙气儿的,那样的姑娘都喜欢浪漫,骨子里都有种文艺气质,沈斯亮也没多想,随口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武杨梗着脖子不依不饶,沈斯亮没耐心:“你不是还问我上哪儿买花,买什么花吧?”
武杨说:“帮人帮到底。”
沈斯亮趴在床上,哼哼唧唧:“你们单元楼下那花坛就挺好,一掐就是一把,显得咱真诚,还不做作……”话音没落,沈斯亮手一松,就睡着了。
霍皙听的笑眯眯:“那他跟你说追到了没有?”
沈斯亮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带着墨镜,歪着乐:“今天中午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孙子给我打电话,张嘴就骂。”
霍皙不敢置信:“他真信了?”
“他在他们训练场那花坛掐了一把,让人家姑娘直接糊了一脸。”
霍皙倒在座椅上笑,笑着笑着,就乐不出来了。
“你……知道蓓蓓对武杨的心思吗?”
“傻子都能看出来。”
沈斯亮其言之意,武杨还不如个傻子。他沉吟着:“蓓蓓心思浅,什么都写在脸上,这么多年跟在武杨身边儿,说没感情那是扯淡。”
“甭操这心,他俩中间就差这一层窗户纸,什么时候谁先耐不住性子捅破,肯定水到渠成。”
俩人一路聊着回家,车快进门岗的时候,许怀勐坐在后头,拍拍前头副驾驶:“胡仲,前头那个是不是沈斯亮的车?”
胡仲眯着眼睛看车牌,随即一笑:“是他,估计是下班回来看他爸的。”
胡仲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可许怀勐知道!
他想起散会的时候沈钟岐叫住自己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老头儿在车里闷坐一会儿,跟司机说:“不去了,回家!”
“您……不看霍皙了?”
“不看了!你给她打电话,就说我又发病了,让她赶紧回来!”
胡仲不知道这是发哪门子疯,可也不敢问,赶紧让司机拉着回去了。
这边霍皙接了个电话,心里纳闷,脸上表情不太好,沈斯亮问她:“怎么了?”
“胡叔给我打电话,说我爸病了,让我赶紧回去。”
沈斯亮愣了一下。
昨天他还看见许怀勐在体育场背着手看篮球,这么一天,就病了?
恰巧今天又是军区大会,许怀勐这一去,搞不好能看见多少人听了多少闲话,何况自己亲爹也在,沈斯亮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但是看霍皙表情,她哪知道这些厉害,心里指不定怎么为她爹着急呢,说是父女俩不对付,可是要是老许真没了,她就真成孤儿了。
沈斯亮把车挂了倒挡,掉头,沉稳安慰她:“别急,我这就送你回去。”
南北往事 第四十章
沈斯亮一直送霍皙回了许怀勐的家门口,车一停,霍皙从车里出来,胡仲刚好从院里迎出来:“别急别急,慢点跑。”
“胡叔,他什么病?严重吗?”霍皙急色显而易见。
“啧,这孩子,怎么连爸都不叫了。”胡仲佯露出不满神色:“快进屋吧,在里头让医生检查呢。”
霍皙点点头,只顾着往屋里去,胡仲在院子里瞅着沈斯亮,缓缓迈步出来:“斯亮也来了?”
“胡叔。”沈斯亮笑着跟胡仲打声招呼,胡仲前脚从院子里出来,后脚就有人从里头把大铁门关上。
俩人都被人家拦在外头,沈斯亮一下就明白了。得,许怀勐这回,给这傻丫头下了个套。
胡仲笑眯眯:“想进去不?”
“想。”沈斯亮很诚恳:“想进去看看许叔病成什么样儿了,许善宇不在,不能指着二朵儿自己啊。”
胡仲依旧笑眯眯,和蔼道:“不用,你走了,这门锁上,你许叔的病就好一半儿了。”
沈斯亮扶着车门,笑的颇为无奈。人家变着相撵他走,自己也不能非死皮赖脸在这儿耗着。
“胡叔,里头到底什么意思……您给透露透露?”沈斯亮从裤兜摸出烟,又把火儿递给胡仲嘴边,一脸讨好:“怎么说您也看着我长大的,您是我亲叔儿。”
胡仲就着火儿把烟点着了,瞅了沈斯亮一会儿,给他递了个眼神。
沈斯亮多精啊,赶紧把车开走,站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等着胡仲。
胡仲走过来,点拨沈斯亮:“今天开会,你爸爸也在,散会的时候,我来接,俩人站在台阶上不知道说什么,本来说要晚上来看看霍皙,一起吃顿饭,结果到大门口的时候碰上你的车,这不马上改了主意。”
“我爸到底跟许叔说什么了?”
胡仲笑笑,拍拍沈斯亮的肩:“那我可就不知道喽……”
沈斯亮蹲在树底下,瞅不远处那幢小白楼,愁的呀。他要是能进去,怎么都好说,但是现在许怀勐摆定了架势就是不见他,这是什么?就是他压根就不承认自己跟霍皙之间的关系,人家不承认你,你能愣头愣脑就冲进去说我要娶你家闺女?
他在树底下等了一个多小时,给霍皙发了好几条短信,最后,霍皙给他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你先走吧,我到现在还没进去他房间呢,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沈斯亮想说,他哪是做检查啊,哪是套着你不让你出来呢,他举着电话;“他应该没什么事儿……要不,你看完就出来?我在外头等着你?”
霍皙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不行,许善宇不在家,他一个人,我怕出点什么事儿没人照顾。”
沈斯亮半天才蔫蔫的:“行吧。”
这头,他一个人儿半死不活的开车回了家,沈钟岐果然也在客厅守株待兔,老头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耳朵里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
沈斯亮知道,他爹这是等他耐不住性子先开口呢,对付老沈沈斯亮最有一套,他也不着急,吹着口哨换了鞋,车钥匙门口一扔,上楼大咧咧躺在床上开始看球。
沈钟岐坐在楼下,不一会儿坐不住,关了电视上楼,站在沈斯亮屋门口:“你今天怎么得空回来了?”
“嗨,天热,不愿意折腾,回您这儿找个宿。”
“我今天开会碰上宴棠了,那丫头还跟我打听你伤恢复的怎么样了,还说哪天要来咱家看看。”
沈斯亮漫不经心的按着遥控器:“行啊,我看她跟您挺投缘的,要是真成,给我当后妈我也没意见,您高兴就行。”
沈钟岐知道他跟自己装傻,也不生气,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意味深长:“你歇着吧,我去书房了。”
爷俩都比深沉,看谁先沉不住气。
……
许怀勐家,老头儿就是打定主意闭门不见霍皙,医生出来说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天太热,心里有火,注意静养,这一养,连晚上饭也不吃了。
霍皙站在门口敲门,老头儿从里面叹气,今天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霍皙一头雾水被许怀勐这么晾了两天,她觉出不对,故意提前了两个小时下班在家门口堵着她爹。
车从大门拐进来,许怀勐穿着衬衫,背着手,一边笑一边跟秘书嘱咐事情,哪儿还有半点病样子,抬腿看见霍皙,老头儿愣了一下。
霍皙穿着宽大的家居服,乱七八糟团在头顶,端着盘子,直勾勾盯着她爹,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有病吗?
许怀勐背着手,一下就笑不出来了,唬着脸跟秘书端威严:“回去吧,明天早上来接我。”
进了屋,许怀勐看了看桌子,都是简单的家常小菜,卖相不怎么好,估计是这丫头自己做的,霍皙咣当一声把手里那碟子放到桌上,神情冷了。
“您不是病了吗?”
许怀勐拉开椅子坐下,想转移话题:“都是你做的?”
霍皙明白过来:“你要是没病我就回去了。”她摘了围裙,拿起沙发上的包,转身就走,许怀勐站起来,一下就冷了脸:“你给我站住!”
霍皙停住。
许怀勐深吸口气,知道不能再拖了,便跟她开门见山:“你又跟沈家那小子在一起了?”
霍皙承认:“是。”
许怀勐大怒,一巴掌排在桌上,气的脸都白了:“你到底还知不知羞耻?”
霍皙反问:“我一没偷,二没抢,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你——”许怀勐愣愣瞪着她:“那档子事儿你忘了?就算他沈斯亮心里放下了,他爹能放下吗?那好歹是人家儿子一条命,中间隔着这事儿,你就能那么心安理得的跟人家在一起?就算你将来嫁进去,到底也是要矮人家一头,欠着人家的啊丫头!”
当爹的一直不愿意提起过去这些事儿来伤害她,今天一时情急,许怀勐说话直了点,也没顾虑霍皙,神情气急败坏。
“沈斯亮那小子谁不知道,他看上去对你好,心里怎么想的你能知道?”
霍皙很坚决,维护沈斯亮:“你别这么说他。”
“我说错了?霍皙,你问问你自己,你心里有底儿,有这个把握他能完全放下斯航的事情跟你在一起吗?你岁数不小了,眼瞅二十六的姑娘了,我好心给把老宋的儿子介绍给你,那孩子多好啊。怎么就守着那一滩烂泥扶不上墙呢?”
霍皙轴劲儿上来:“您介绍宋方淮给我认识,是真的为我考虑吗?还是您怕我嫁不出去,只想找一个不介意我跟沈斯亮过去的,能让我远离北京的,身世背景也还相当的人,让我早点离开这算完事儿?”
霍皙这话中一半戳中了许怀勐的真实心思,一半也是刻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许怀勐觉得做父亲的威严受到了冲击,一时动了大怒,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朝霍皙砸过去。
“滚——!滚出去!滚的越远越好!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情理不通的女儿!”
他用的力气不大,水杯碎在地上,热水溅了霍皙一身,烫的她一下皱了眉。
那热水本来是她给许怀勐准备吃药的,砸完,许怀勐自知冲动,有点后悔,又拉不下面子。只愣愣问了一句:“你……烫着没有?”
霍皙低着头,半晌,才蹲下把碎了的杯捡起来扔到墙边的垃圾桶,又挎上自己的包,背对着许怀勐:“我走了。”
“有事儿……您让胡叔给我打电话吧。”
她走得急,连衣服都没换,背着那么个大包,看的人心里难受,许怀勐想追出去,感觉心脏不太舒服,赶紧捂着心口坐下来。
霍皙冲出家门,始终低着头,迎面撞上个结结实实的胸膛,发出沉闷“咚”的一声。
许善宇捂着胸口,撞的硬是没忍住咳嗽了两声,他看清是霍皙,开始大声数落她:“你瞎啊,走路不会看人吗?”
霍皙当听不见,躲开他往左走,许善宇不依不饶,她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堵。
“干嘛去,跟你说话听不见?聋啊?”
霍皙彻底急了,情绪爆发狠狠推了许善宇一把:“滚开!!!!”
许善宇被震慑住,讷讷瞅着霍皙通红的眼睛和这一身狼狈相,懵了:“……老许打你了?”
霍皙恨恨从牙底挤出四个字:“一丘之貉。”
许善宇正琢磨着这一丘之貉是个啥意思,霍皙已经推开他走远了。
今天沈斯亮在外头应酬,喝了点酒,但是不多,也没开车,他一个人儿从吃饭的地方出来,独自来了霍皙之前一直住的房子楼下。
他敲门,敲了三声。里头没人应,他又敲。
霍皙不一会儿出来给他开门,看见他也吓了一跳:“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回家,看你楼下灯亮了,就知道你回来了。”沈斯亮这酒虽没喝多,但是也隐隐有点到量,他瞅着霍皙笑,笑的暧昧又炙热:“二朵儿……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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