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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张延赏探头向走廊看了一眼,立刻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已经暗地里查过,我那本奏折曾经在昨晚被中书侍郎裴伽带回府中批阅,那可是印有密押的奏折,他怎么能带回府中?”
颜九度一下子明白了张延赏找自己谈此事的意思,他是想弹劾裴伽,可又忌惮裴家的势力,便想让自己出头,话虽这样说,这确实也是自己的职责,颜九度沉吟一下便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回去收集证据,再行弹劾之事。”
张延赏大喜,他连忙躬身一礼,“此事就拜托颜中丞了,若有需要我会极力配合。”
颜九度苦笑一下,可以弹劾裴伽带密折回府批阅,但要指责他由此泄密,却很难找到直接证据,毕竟经手之人不只裴伽一个。
他心事重重地走回了雅室,雅室里菜已经点好了,众人正有说有笑,一见颜九度进来,纷纷叫着要先罚他三杯。
杜梅见颜九度神情凝重,心中不由有些诧异,便连忙起身止住众人,问颜九度道:“九度兄,出了什么事?”
“哎!别提了。”
颜九度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张使君告诉我朝廷左藏存钱的机密居然泄露了,刚才我在大堂时也听到,真不知是谁泄露了朝廷的机密。”
“要我帮你一把吗?”杜梅微微笑道。
颜九度猛然醒悟,杜梅的手上可是掌有监察室,也就是皇上从前的内务司,自己怎么忘了这个茬,他一下子抓住杜梅的手腕急道:“此事事关重大,子平兄一定要帮我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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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午饭,颜九度和众御史台官员回了大明宫,而杜梅则坐马车向皇城驶去。
自从内务司正式改名为监察室划归御史台后,它的署衙也由崇仁坊的临时地搬到了皇城,正式挂牌为监察室,监察令由御史中丞杜梅担任,下面分为军察司、州县司和台省司三司,顾名思义,军察司便是监察军队系统,当张焕的陇右军慢慢改制为府兵后,府兵的监察将由兵部进行,而监察室的军察司则负责监察各节度的边防将领;州县司是监察地方官员及地方重大事件;台省司则是监察中央朝廷百官及长安发生的重大事件。
和御史台的明察不同,监察室的监察方式在于暗访,是御史台的补充,而且人数众多,如果说御史台相当于现在的纪委或者监察部,那么监察室就是现在的国安局。
三司的长官都是从六品的侍御史,虽然品阶不高,却权力却极大,可以用一切手段获取情报,但有一个原则却不能触犯,那就是他们绝对没有处置官员的权力,获得任何重大情报都要上报御史台,由杜梅写弹劾章,再单独呈报张焕,由张焕批复给吏部或刑部处置。
台省司的首任侍御史正是李俅的幕僚黄云卿,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朝廷的正式官员,而不再当卧底,这就意味着他将有机会被调往御史台或别者的部门,从此彻底和暗探绝缘。
天气炎热,他便一直呆在朝房内审阅各处分支报上来的报告,再将它们中的大事取出,汇总后准备上报杜梅,然后将所有报告交给从事归档备查。
今天的报告中他抽出了两件较重要之事,一件是兵部发生了一起打架事件,兵部的员外郎武元衡被光禄寺少卿裴明耀打伤,具体原因待查,另一件事就是长安城盛传朝廷将大量储备金银一事,导致金银价格猛涨,其中黄金的黑市价已到十八贯一两,银价也到了三贯一两,东市各大珠宝首饰店的金银首饰都纷纷撤柜,受此影响,米价也上涨了一成,极可能会引发各种物资的连锁涨价效应。
黄云卿正低头写着报告,忽然若有所感,他抬头一看,却不知杜梅几时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含笑看着他。
黄云卿连忙起身施礼,“属下不知中丞到来,未曾远迎,请中丞恕罪。”
“不用客气了,我也是为了公务而来。”杜梅笑着摆摆手,他见桌案上放着两份报告,便好奇地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黄云卿赶紧将报告递过去,“属下正在整理,一件是兵部的员外郎武元衡被光禄寺少卿裴明耀打伤。”
“为什么?”杜梅惊讶地问道,兵部与光禄寺相距甚远,而且彼此间的公务互不相干,怎么会有矛盾。
“具体原因还不知晓,属下已经命人去查。”
“一定要查到具体原因。”这件事涉及到裴家,杜梅不敢大意,他又接过另一本奏折问道:“还有什么大事?”
“第二件事是长安发生了一件蹊跷之事,街头巷尾都盛传左藏的存钱数,还盛传朝廷正在大量储备金银,导致金银价格猛涨,还波及到了米价。”
“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一定要查清消息来源。”杜梅递了一张纸条给黄云卿,压低声音道:“御史台怀疑消息可能是从此人传出,你要派最精干得力的属下去查清此事。”
黄云卿接过纸条略略打开,只见里面写着两个字:‘裴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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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十 铁腕治国 第三百九十五章 泄密事件(下)
夜,一辆马车急速驶来停在了颜府门前,杜梅从马车中走出负手站在台阶前,他的随从快步走上台阶和门房说了几句,片刻,侧门开了,颜府的管家恭敬地将杜梅请进了府内。
走进颜九度的书房,杜梅将一份报告放在桌案上笑道:“正如九度兄所猜,左藏机密泄露之事果然是祸起于裴伽将奏折带回府批阅。”
颜九度大喜,一竖大拇指赞道:“子平好厉害的属下,这么快便得到了情报,真不愧是内务司。”
“目标明确,自然容易成功。”杜梅将报告推给了他,“九度兄看看吧!”
颜九度请杜梅坐下,又命人上了茶,这才打开报告,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裴伽擅自将一批奏折带回府中审阅,其中就包括张延赏所上关于左藏存钱的押密奏折,在审阅的过程中他一时兴起,让侍妾替他诵读,结果他的侍妾当晚便将朝廷正在秘密储存金银的机密告诉了自己的兄弟,他的兄弟在东市经营一家茶楼,很快便将消息扩散开来,迅速传遍了全城。
看罢,颜九度将报告一合,冷冷道:“擅自将押密奏折带回府已是违规,还让家人私看,导致了重大机密泄露,此罪不可轻饶。”
他又将报告推给了杜梅,“这份弹劾章就由子平执笔吧!”
杜梅却又笑着将报告推了回去,“说好了这次是我帮你,九度兄怎能言而无信?”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多谢子平兄相让了。”颜九度站起身行了一礼,他随即拾起报告断然道:“我现在就写弹劾章,连夜送交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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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月的帝王生活使张焕已经渐渐适应了其中的节奏,他每天去御书房已不再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批阅奏折上,接见重臣、调动军队、人事变更、大赦天下、册封皇后等一系列重大的事情都等着他去处理和准备,他每天都异常忙碌,只有晚饭时才有时间和家人呆在一起,然后继续去麟德殿批阅奏折,而自从半个多月前和平平谈过以后,他便下令监察室销毁一切关于刺客案的档案,不准任何人再提此事,这件案子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批阅奏折他大多在晚上进行,一些无异议的奏折他批好后便命小宦官连夜送出宫去,交给当值的中书舍人,以便第二天一早便可拟旨下发。
麟德殿的书房里灯光柔和,从纱窗上可以看见张焕正低头踱步的身影,不时他又坐下去奋笔疾书,此刻张焕已经忙碌了快半个时辰了。
书房内的桌案上还剩下高高的两叠奏折未批,这时,两名当值小宦官挑着奏折匣匆匆走进了书房,这是今天中书省送来的第三次奏折。
“陛下,晚上的奏折到了。”宦官安忠顺将奏折目录递了上来,张焕喝了一口茶,这才拿起奏折目录细看,他先习惯性地瞥了一眼目录右下角的合计数,一共一百二十六本,比昨天多了一本,但这仅仅是今天的第三次送折,到早晨和中午已经各送过一次,尤其是中午的奏折,几乎都是两百件以上,张焕每天都要批阅近四百余件的奏折,还有四匦的大量投书,在翰林院没有正式建立前他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按理,其实很多奏折都不必送来给他亲自批阅,大唐百年来一直就有一套完整而严密的呈报和审核制度,各地方及各部门报上的重大事项都要经过层层审批,一般先通过尚书省汇到门下省,由门下省审核同意后再交中书省呈请皇帝批阅,如果事情不大也可由中书省直接批复,不必呈送皇帝,但中书省批答还必须再交门下省审议后才可下发,这种呈报制度其实就是一种权力监控体系的具体表现,从这个制度就可以看出,其实皇帝是相当被动的,事情决定上报与否是由中书省决定,很多事情皇帝并不知晓,当然,为了防止有重大事件隐瞒,又特地设置了御史台,以弹劾失职的官员。
而在张焕以强势登位之初,相国的权力相对而言就十分薄弱,许多事情裴佑都不敢擅自作主,索性大事小事都统统上报给张焕,使得他不堪重负。
奏折目录是由中书舍人韩愈草拟,考虑得非常细致,按六部一一分类,张焕随手在副联上签了字,由小宦官交还给中书省。
一百二十六本奏折又被整整齐齐地码成三叠,放置在旁边的一张小几上,张焕瞥了一眼,不由暗暗苦笑一声,看来今天又要熬夜了。
“东方爱卿,朕今天晚上恐怕无法结束了,爱卿早点回去休息吧!”
在他隔壁的小间里,起居郎东方云也已早早地在位就坐了,半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他和皇上的关系倒处得相当融洽,皇上早晨休憩吃点心时,都会命人给他也送一盘,但这并不表示皇上是在干涉他的记录,东方云知道,这其实是皇上对他的一种关心。
虽然每日他十分辛苦,但他的心里却十分畅快,能记录一个勤奋皇帝的言行,对一个史官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听到皇上又要熬夜了,东方云十分感动,他当即朗声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不敢渎职,愿陪陛下一同渡到天明。”
这边张焕也同情地摇了摇头,看来明天要和崔寓商量,再设两名起居郎了。
两名宦官已经将奏折码好,随手又从匣里取出一本折子呈给张焕,“陛下,这是御史台下午递上的折子。”
御史台的折子是直接呈给张焕,故不在韩愈的目录表中,这也是张焕最感兴趣的折子,虽然不一定天天有,但他每天都期盼,今天直到现在才来了一本,张焕立刻接过,折子左下角有杜梅的落款,看来这定是监察室发现了什么?
张焕饶有兴致地打开了奏折,奏折里讲述的是今天上午发生的一件事情,兵部司郎中孙进芳今天迟到了半个时辰,在兵部大门口时被员外郎武元衡抓住,孙进芳求情被拒绝,正好光禄寺少卿裴明耀路过此地,便以国舅的身份替孙进芳求情,结果同样被武元衡所拒,裴明耀恼羞成怒,不仅辱骂武元衡,还动手打人,结果武元衡被打断一根肋骨,并且在兵部前狂妄叫嚣,他可是堂堂的国舅。。。。。。。
“浑蛋!”张焕还没有看完便将奏折狠狠摔了出去,胸中的怒火霎时熊熊燃起,他最痛恨有人依仗他的关系仗势欺人,从前他的家规森严,严禁家人在陇右横行,若有人敢犯将直接被赶出家门,是以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现在他登基还不到一个月,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而且还是裴明耀,他一直就不喜欢的内兄。
“请陛下息怒!”在一旁侍候的安忠顺从未见过张焕发如此大的火,吓得他连忙跪下。
张焕缓缓坐了下来,他强烈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慢慢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已不同往昔,他的一言一行都将成为后世子孙的楷模,他的一次发怒甚至一次感情用事都会引发大唐的一次灾难,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一幅字上:‘慎怒’,那是裴莹外公颜真卿当年送给他一幅字,那时他没把这个忠告放在心上,但现在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颜真卿的一份深意。
“把奏折替朕拾起来吧!”
安忠顺见皇上的怒火有些平息,连忙上前将奏折拾起,放回御案之上,张焕再一次打开奏折,又从另一个视角来看待这件事。
这次他看的是武元衡,他几乎已经忘了当初让武元衡做兵部监察一事,可他依然兢兢业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不惜得罪上司和势力极大的权贵,正是裴明耀的丑映衬出了武元衡的忠直,从这一点上他还应该感谢裴明耀,是他让自己看到了一个可堪大用的正直之士。
张焕提朱笔在杜梅的弹劾章上写下‘照章严办’四字,随手放在一边,按照大唐例制,裴明耀在皇城辱骂朝官、并打伤人,而且还涉嫌妨碍公务,如果张焕不问,或许吏部真看在他为国舅的身份上不了了之,但现在张焕直接过问,吏部就将不折不扣地执行问责制,裴明耀将被吏部考定为失德和徇私舞弊,不仅要罚俸,还要降一级,若性质严重还会直接丢官。
张焕刚将此事放下,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宦官快步进来禀报道:“陛下,御史颜中丞紧急求见。”
张焕一怔,这么晚颜九度来找他,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诧异只在一念之间,他当即命道:“宣他觐见!”
“遵旨!”
片刻,颜九度在小宦官的引导下匆匆走进了张焕的内书房,躬身施礼道:“臣颜九度参见陛下!”
颜九度是裴莹的舅父,也算张焕的长辈,张焕笑了笑便和颜悦色对他道:”颜中丞这么晚来找朕,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臣要弹劾中书侍郎裴伽。”颜九度取出弹劾章高声道:“裴伽擅自带押密奏折回府批阅,又私下给侍妾阅读,导致朝廷重大机密泄露,现在已造成严重后果。”
说罢,他高举弹劾章双手递了上去,小宦官接过,转呈给了张焕,‘又是裴家!’不等看折子,张焕的脸色便已经先冷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打开弹劾章,细细地翻看,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目光仿佛凝冻了冰霜,且不说裴伽泄露了重大的机密,将严重损害他发行宝钞的计划,单单擅自带奏折回府这件事就使他深恶痛绝,一个无故迟到或缺勤、一个带公文回府处理,这两件事都是从前裴俊主政时留下的两个官场恶习,极可能会造成暗箱操作,这是他决不能容忍之事,在他登基的第三天便宣布了将严格朝纪,现在才半个多月裴伽便顶风作案,也不能说他是故意而为,应该说裴伽根本就没将他张焕的圣谕当回事。
“这件事情况可属实?朕的意思有没有确切证据?”张焕将奏折一合冷冷问道。
颜九度已经感受到了张焕对此事的重视,他心中暗喜,连忙答道:“回禀陛下,此事臣借助了监察室的力量,已经查到泄露机密的源头是裴伽爱妾的弟弟陈四郎,他目前已经被监察室控制,证据确凿。”
“做得好!”张焕点了点头,“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明日一早朕再来处理此事,颜中丞辛苦了。”
张焕随手取过御案上的一方玉貔貅镇纸,递给颜九度道:“这个玉貔貅镇纸朕就赏给你了。”
颜九度大惊,连忙摆手道:“陛下,这是臣份内之事,安敢受赏!”
“朕知道,朕赞赏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你不惧权贵、铁面无私的精神,朕是为这个而赏你,希望你就象这只貔貅一样,为朕压住朝中的邪气。”
颜九度鼻子一酸,他缓缓跪下,双手接过张焕所赏赐的玉貔貅,声音哽咽道:“臣绝不会辜负陛下的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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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御书房的灯亮了整整一夜,张焕身影不时在纱窗上出现,他时而低头沉吟、时而仰头长思,一直到东天际呈现一丝青明,他才终于批阅完全部奏折,伏案小睡了半个时辰。
当东窗上映出一缕彩霞,老宦官朱光辉才不得不将他叫醒,“陛下,卯时已经到了,该准备上朝。”
张焕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问道:“皇后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朕?”
“皇后娘娘确实有话要老奴带给陛下,她希望陛下能爱惜身子,来日方长。”
“朕知道了。”张焕忽然又想起一事,他立即快步走到隔壁小间,推开一条门缝,只见东方云仰头倒在地上,腰斜扭着、一只手还拿着笔,嘴张得老大,露出黄澄澄的一对大板牙,就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
张焕笑着摇了摇头,又慢慢地把门关上了,回头吩咐安忠顺道:“让他再睡一会儿,等会用马车送到朕的御书房去。”
“多谢陛下关心,臣不碍事。”房间里传来了一点动静,东方云已经醒了。
很快,几个宫女打来洗脸水,今天时间还早,张焕便在书房里稍微梳洗了一下,又换了衣服,这才乘车向紫宸阁而去,东方云也乘坐另一辆便车跟随在后面。
马车里张焕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再一次细看颜九度的弹劾章,应该说现在还不到大动裴家的时候,他的皇位还不牢固,很多事情都还要依仗裴家全力支持,但裴伽擅自带奏折回府批阅导致朝廷机密外泄,这件事又必须要严惩,要借这件事坚决刹住这种事再次发生,那怎样做才能两全呢?
张焕拉开车帘,一股清新的风迎面扑来,他忽然想起了裴明远,算起来他应该归来了,他的归来也就意味着裴家的家主之争即将白热化。
张焕将奏折合了起来,闭上眼躺靠在软垫上,脑海里在思考着那个鹤蚌相争的古老故事。
进了御书房,安忠顺正安排几个小宦官准备将张焕昨夜批得奏折送到中书省去,张焕立刻将他叫上来,“你去一趟中书省,替朕把这个交给裴相国。”
张焕把颜九度的弹劾章递了过去,嘱咐他道:“记住了,一定要交到他本人的手中,就直接告诉他是朕给他的。“
安忠顺答应一声,接过奏折刚要走,张焕忽然又叫住了他,“你回来时,随便将兵部段侍郎给朕宣来。”
兵部侍郎段升云便是段秀实的儿子,在这次被屠杀的李勉集团中,段秀实是唯一被饶过之人,张焕念在当年的旧情特赦了他,没有追究他提供亲兵的罪责,但同时也罢免了他安北大都护一职,命他在京养病。
但张焕对他的两个儿子段升云和段知云却照样重用,段升云由工部侍郎转为兵部侍郎,段知云升为沙州都督兼敦煌刺史,率领五千豆卢军戍边。
安忠顺领了皇上的口谕匆匆去了,此事张焕的御案上又堆了一百多本奏折,他只得苦笑一声,刚拿起一本,这时一名小宦官匆匆跑来禀报,“启禀陛下,前相国崔圆在宫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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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十 铁腕治国 第三百九十六章 项庄舞剑
“崔圆?”听到这个名字,张焕的眼睛里霎时间迸出一道凛冽的杀机,但立刻又消失无踪,恢复了他一贯的平和和沉静。
他立刻吩咐身边侍卫道:“崔阁老腿脚不便,你们快去帮忙。”
几名侍卫领命,撒腿便向殿外跑去,片刻,崔圆坐在一张藤床上被抬了进来,他一进门便高声道:“陛下,老臣不能叩拜,请陛下恕罪!”
张焕连忙上前,拉着崔圆的手歉然道:“应该是朕去拜访阁老,是朕失礼了。”
“陛下是一国之君,日夜为国事操劳,臣是一个快入土的老人,也没什么作用,怎么让陛下放弃国事来探望。”崔圆说这句话时中气十足,他一洗原先病态怏怏的样子,现在气色红润,身子也胖了很多,除了站不起来外,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哪是什么快入土的老人。
张焕淡淡一笑,随即命人给崔圆上茶,他又坐回了位子,指了指桌案上的奏折苦笑一声道:“朕每天都要批阅四五百本奏折,许多该由相国处理之事都统统扔给了朕,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看折子,实在是劳累不堪,朕有时就在想,若崔阁老能复出,那朕也可以轻松地去打打猎、多陪一陪家人了。”
崔圆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又黯淡下来,随着身体的好转,重新为相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但他身子有残疾,总不能让他坐在藤床上列于朝堂之中吧!所以他的相国之梦也真的只能在梦中出现,现在张焕提此事也只是说说罢了。
“陛下,自古勤政之帝都是无比辛劳,所以需要一个完善的政务制度以减轻皇帝的辛劳,相国其实就是辅弼,我大唐自太宗起就设立了多相制,一是防独相专权、二是集思广益以减少一相专断的失误,皇帝只管大事、掌握国之方向,事必躬亲未必是国家之福,尽管如此,皇帝陛下也是极为辛劳,而且国之大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需要再设翰林以备皇帝顾问,现在陛下可辛劳一时,但决不能辛劳一世,老臣希望陛下以社稷为重,适当放权于相国,再设翰林院,以选天下英才入内,那时的陛下不仅轻松很多,甚至可以巡视天下以亲闻苍生民意,老臣诤言,望陛下三思。”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崔圆虽然为家族利益而不择手段,但他现在所言确实是金玉良言,他的谏言也是张焕一直在考虑之事,之所以有贞观之治,就是因为有一个心胸博大、从谏如流的太宗皇帝,但若追本溯源,隋文帝的高瞻远瞩更是功不可没,若要成为一个能与太宗比肩的皇帝,仅仅靠勤政是远远不够,甚至正如崔圆所言,事必躬亲反是国家之祸,一个完善的权力制衡体系才是第一重要,这就意味着要敢于放权,敢于让相权制衡君权,要以千秋万代的社稷为重,要考虑到后代子孙中可能会出现的昏君,皇帝权力绝不能无限制地膨胀,反过来,只要紧紧握住军权,也不用担心会出现奸相篡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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