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难度太大了,万一猜错,高仙芝的前程就算完了。
顾青一直默不出声地看着他,很识趣地不发一语,以高仙芝的强势性格,此时此刻他不需要别人的建议,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良久,高仙芝冷冷地制止了帅帐内将领们的争吵,沉声道:“全军于赤河边扎营整备,明日不再行军,派出十队斥候,带足粮水入沙漠,从各个不同的方向行进,打探敌踪,若遇吐蕃贼子,马上回来禀报。”
众将无奈领命。
顾青点了点头,也算是不得已的办法,比较保守,但很稳妥。
议事没有任何结果,高仙芝下了这道军令后便散了会,顾青骑马回营,回到营中后,马上召来了常忠等四名将领。
“我军粮食草料和饮水能支持几日?”顾青劈头便问道。
常忠想了想,道:“粮食可供两月之数,草料略少,可供战马一个多月所需,饮水不用愁,咱们靠着赤河扎营,如今仍是夏天,末将问过向导,夏天的赤河水充沛,取之烧沸后可饮用,到了冬天或许便干涸了……”
顾青喃喃道:“两个月所需,如果再添点人,一个月应该足够……”
常忠好奇道:“侯爷的意思是……”
顾青叹了口气,道:“斥候来报,从于阗城败退的守军已走出了沙漠,快到龟兹城了……”
常忠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侯爷想要这支败军?”
“听说败军有五千来人,不少了,反正于阗已失,他们的建制也被打乱,不如把他们收了,不管以后遇到多么强大的敌人,手里终归多了几千能用的兵马,有利有弊,但衡量之后值得一为。”顾青缓缓道。
常忠为难道:“这支兵马新败,士气短时难以提振,战力也令人堪虞,若遭遇敌人,恐怕无法指望他们发挥多大的作用……”
顾青沉思许久,笑道:“终究是利大于弊的,就算指望不了他们,白养些日子也损失不了什么,万一这支败军整顿之后还能用呢?”
用力点了点头,顾青果断地道:“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常将军,马上派人去龟兹城,将这支败军接过来,这五千人马我要了!”
顾青说一不二,常忠只好领命告退。
独自坐在帅帐内,顾青盯着地图研究了很久,试图找到吐蕃军真正的战略意图,然而终究对打仗没经验,半天没想出头绪,沙漠那么大,沙漠外围的城池不少,在不知吐蕃战略意图以前,任何城池都有被吐蕃攻击的可能。
韩介轻悄走入帅帐,道:“侯爷,该用饭了。”
顾青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挫败地叹了口气,用力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股吐蕃贼子难道跑进沙漠送死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顾青喃喃道。
韩介轻声道:“非我族类,所行所思自然难以揣测,吐蕃地处高原,地产贫瘠,子民骁勇好战,大唐立国之初或许能镇住他们的野心,可是到了如今,吐蕃与大唐之战往往胜多败少,也不知为何……”
接着韩介又道:“不过吐蕃的商人倒是脾气温和,也许是跟咱们大唐的商人学坏了,巴掌扇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做起买卖来倒是豁得出去,呵呵。”
顾青眼睛眨了眨,脑海里仿佛有一道灵光,乍现又消逝。
“吐蕃商人?”顾青喃喃道。
“侯爷不记得了?当初咱们还没到龟兹城时,路上遭遇了一伙盗匪打劫吐蕃商队,那吐蕃商人感激得差点给侯爷跪下,龟兹城里也有不少吐蕃商人,大热天的仍穿着皮袍,身上那股怪味差点熏死人,末将如今在龟兹城见了吐蕃商人都是远远绕道……”
顾青忽然笑了几声,道:“吐蕃商人不错,真不错,哈哈……”
韩介见顾青的表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不解地道:“侯爷您怎么了?”
“派几个说话伶俐的亲卫,马上离营去龟兹城,找吐蕃商人,尤其是最近几日刚入龟兹城的吐蕃商人。”
“侯爷的意思是……”
顾青眯着眼笑道:“斥候打探不到吐蕃贼军的动向,但吐蕃商人不一定,三万兵马不可能突然入寇,出兵以前在他们吐蕃国内必然有准备有风声的,他们的准备和风声咱们不知道,或许吐蕃商人知道呢。”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八十四章 深夜行刺
世上没有瞒得住的秘密,尤其是三万人的秘密。
一支军队从制定进攻目标,到研究具体路线,然后准备粮草兵器战马,集结大军开拔,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被无关的外人看在眼里,造成失密。
顾青不相信吐蕃军队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隔壁老王偷别人老婆都有很大几率被老公捉奸在床,三万人奔袭千里那么大的动静凭什么能做到天衣无缝?
既然斥候打探不到吐蕃军的动向,不如用逆向思维试试,吐蕃商人也是从吐蕃出来的,如果凑巧有那么几个商人知道吐蕃军开拔的目标,这件事就算解决大半了。
不一定成功,但值得一试。
韩介当即从亲卫中挑选了几名口齿伶俐的人,立即骑上战马朝龟兹城飞驰而去。
至于亲卫们能不能从吐蕃商人那里套来情报,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吓之以威,诱之以利,如果吐蕃商人的人性在这般折腾后仍毫不动摇,那么……他肯定不是商人,必是吐蕃秘密训练的间谍。
独自在帅帐内打了个盹儿,顾青醒来时已是漫天繁星的深夜。
走出帅帐,伸了个懒腰,如同睡醒的狮子巡弋自己的领地,顾青缓缓在帅帐周围走了一圈。
一名亲卫迎上前,递过一块行军的干粮,是黍米掺了少许的盐煮成的饭团,还有一小碗看不出什么质地的汤。
亲卫是老熟人了,常年雄踞左卫倒数第一毫不动摇的迟言,自从得知这位是自己的垫底后,顾青兴奋之下果断将他调到身边当亲卫。
让自己发财的人是福星,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败的人是锦鲤,迟言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锦鲤,踹他一脚说不定七秒后就忘记是谁踹的了,很可爱。
接过迟言递来的饭团和汤,顾青皱眉:“就吃这?”
迟言挠头:“侯爷不是吩咐过,每日与将士们同吃吗?将士们都吃的这个。”
顾青叹气:“你真是个直男……话是那么说,但我难道真跟将士们吃一样的吗?就不允许我虚伪一下吗?让你们亲卫偷偷带那么多肉上路,难道是为了打猎?”
迟言愕然道:“侯爷的意思是……”
“找个手艺好的,偷偷在我帅帐里烤点肉,莫让人发现,我先跟将士们走个过场,展示一下演技……”
顾青说完拿着饭团随便选了一个营房钻了进去。
营房里的将士们正聚在一起聊天,见顾青进来,大家纷纷站起身行礼。
顾青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然后往地上一坐,当着将士的面啃了一口饭团,边吃边与将士们寒暄家常,聊了几句后便离开,钻进另一顶营房,继续吃饭团,聊天……
钻了十几顶营房,手里的饭团终于吃完,顾青带着迟言朝帅帐走去。
见迟言一路无语,顾青忽然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吃个饭团还玩弄那么多心眼儿。”
迟言急忙道:“侯爷自有侯爷的道理,小人绝不敢对侯爷有丝毫不敬。”
顾青摇摇头:“其实说我虚伪也无妨,作为主帅,与将士同吃同睡是一种姿态,这种姿态必须让将士们看见,让他们亲眼看到主帅吃的是什么,主帅吃的与大家都一样才容易得到将士的拥戴,包括我亲自参与每日的操练,也同样是一种姿态。”
迟言感动地道:“侯爷每日的操练兄弟们都看在眼里,不管是不是姿态,您的付出是实实在在的,不比任何人少半分,将士们私底下都很佩服侯爷您。”
顾青笑道:“每日的操练我确实当仁不让,因为我的付出毫不掺假,每一滴汗水都是真实的,至于刚才吃的饭团,属于演技范围,可以理解为拉拢人心,不好听,却是实话。”
迟言愣了,他没想到顾青竟然如此坦然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很少有人愿意剖开内心阴暗的一面,毫无顾忌地拿出来晒在别人面前,但顾青却毫不在意。
“侯爷,侯爷能与小人说这般体己的话,是小人的荣幸,侯爷放心,小人一定不会对外泄露一字。”迟言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
顾青笑道:“你看,人心就是这么容易拉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刚才与你说的这些话也是为了拉拢你的人心?”
迟言终于渐渐习惯了顾青说话的风格,神情不再那么紧张了,闻言笑道:“就算是拉拢人心,小人也认了,若将来侯爷遇到危险,小人必豁命保侯爷周全。”
顾青叹道:“你们啊,动不动就是‘豁命’啊,‘舍生’啊,为谁谁谁效忠至死啊,好像爹娘生养你们几十年就是为了给某个大人物当炮灰似的,没娶婆娘没生娃,说生说死那么容易吗?”
迟言垂头,小声道:“娶了……”
“嗯?”
“小人娶婆娘了,娃都两个了……”迟言腼腆地笑。
顾青惊了:“你今年多大?”
“十九岁。小人十六岁成亲,呵呵。”
顾青努力挤出一丝笑脸:“……祝福你全家。”
迟言好奇道:“侯爷还没成亲吗?侯爷这般俊秀的人物,为何还没成亲?”
不知为何,顾青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啊,不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为国征战沙场,荡靖天下,哪里顾得上儿女私情……”顾青微笑脸。
“灭匈奴也不耽误娶婆娘生娃啊,吹了灯哆嗦几下的事儿,真的不耽误。”
“我……可能不止哆嗦几下,所以有点耽误。”顾青嗓子有点干,心中微觉奇怪,为何聊天的话题忽然变得如此诡异……
迟言露出高山仰止的表情:“侯爷威武!”
顾青莫名有点心虚,自己究竟能哆嗦多少下,其实他也不清楚。
拍了拍迟言的肩,顾青微笑道:“既然娶了婆娘生了娃,自然有了动力,不应该还是倒数第一,这样吧,你围着营盘跑四圈,多锻炼锻炼……”
迟言一呆:“四圈?侯爷,这可是一万人的营盘啊。大半夜的……”
“去吧,跑完四圈后,你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你。相信我,快去。”
军令不可违,迟言满腹疑问跑圈去了。
顾青盯着他的背影,露出了欣然的微笑。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好受多了,有的人说不出他哪里坏,可就是不惩罚他一下不痛快,只有让他天降横祸,顾青才会念头通达。
…………
深夜,安西军帅帐营地。
高仙芝的帅帐设在营地正中央,营盘扎得很规矩,呈梅花状散开,分列整齐有序,高仙芝的帅帐被左右亲卫的营帐以护侍之势紧紧围在中间。
夜半寂静,将士们早已入睡,四周鸦雀无声,只有远处传来依稀几声狼嗷,以及巡夜的将士走路时发出的甲叶撞击声。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进帅帐外圈起的栅栏内,盯着不远处仍点着灯的帅帐。
身影隐藏在黑暗中,与漆黑的夜色完全融为一体,很难被发现。
良久,黑色的身影忽然从背后取下强弓和箭矢,搭弓上箭,雪亮的箭尖直指帅帐,嗖的一声,箭矢破空激射而出,将帅帐射穿了一个窟窿后,竟一箭将帅帐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射灭了。
帅帐内顿时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周围的亲卫营帐内点亮了火把,无数衣衫不整的亲卫迅速拔刀出鞘,将帅帐团团围起来,一名亲卫将领支着火把冲入了帅帐内,然后,帅帐传出一声暴喝。
“有刺客行刺节帅!”
外面的亲卫吓坏了,里面的将领紧接着又道:“节帅无碍,马上追查刺客下落,箭是从东南方向射来的!”
深夜的大营顿时沸腾起来。
一支支火把点亮,所有将士被勒令留在营帐内不准妄动,将领们气急败坏地冲进一座座营帐,开始按册点名,排查内部。
数支骑队从营盘辕门而出,骑马围着营盘四周巡查,寻找刺客的蛛丝马迹,相隔十里的左卫大营也被安西军派来的人通报了高仙芝遇刺的消息。
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的顾青被叫醒,打着呵欠一脸不耐。
“人在帅帐都被行刺,高仙芝的帅帐周围难道是筛子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去……”顾青不满地道。
韩介却一脸警惕,二话不说马上安排亲卫增加帅帐周围岗哨,有了高仙芝的前车之鉴,韩介不敢大意,若刺客行刺了高仙芝后冷不丁给顾青也来一箭,就算长安不问韩介的罪,韩介也没脸活下去,索性拔剑抹脖子算了。
“侯爷还是小心为上,说不定那刺客此时正在咱们的帅帐外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呢。”韩介警惕地环视四周,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顾青失笑:“多蠢的刺客才会干出这种事,刺完一个马上去刺另一个,当我几万大军是泥捏的?放心吧,以后不清楚,至少今夜他绝不敢再行刺了。”
“侯爷,末将猜测,行刺高节帅的很可能是吐蕃斥候,若今夜安西军那边能拿住那名刺客,拷问之下必然能问出吐蕃贼子的动向。”韩介搓着手兴奋地道。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八十五章 立威诛心
顾青对韩介的猜测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笑了笑。
他的猜测漏洞很大,最大的漏洞就是,吐蕃斥候不可能从安西军大营外围一直渗透到帅帐附近,按规矩,大军扎营后,斥候探马必须被派出四周数十里之外警戒。
就算吐蕃斥候有本事躲过四面八方的眼线,但到了大营附近,他还要面对无数在营盘周围巡逻的骑队将士。
就算混入了大营,大营内也有无数将士巡逻,而大营的帅帐更是整个营盘最核心,戒备最森严之地,除非吐蕃斥候会隐身法,否则根本不可能靠近帅帐。
可以说,今夜行刺高仙芝的人基本不可能是外敌所为,而是内部的人。
顾青又详细询问了高仙芝遇刺之后的举动,当他知道高仙芝下令麾下将领马上按册点名,排查大营将士是否全在营帐内时,顾青点了点头。
不愧是名将,遇刺之后还是很清醒的,估计与顾青的判断一样,不可能是外敌所为。
抬头看了看天色,顾青打了个呵欠,道:“既然高节帅无碍,那就继续睡觉,刺客多半是拿不住的,左卫象征性派几队人马围着大营周围溜一圈儿,然后该干嘛干嘛。”
说完顾青转身便回了帅帐。
第二日,大军仍在赤河边扎营休整。在没有得知吐蕃军的具体动向以前,高仙芝选择了以逸待劳,不忙着追击。
清晨,安西军大营擂鼓聚将。
顾青穿戴整齐后,领着常忠等将领和亲卫们入安西军大营,走进帅帐,顾青含笑与帐内诸位将领打招呼,忽然察觉帅帐内气氛不对。
这些日子行军相处,顾青与安西军的将领们也算是混了个脸熟,虽无深交,但表面功夫大家还是做得很到位的,以前见了面该行礼就行礼,该客气就客气,彼此嘻嘻哈哈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关系一度很融洽。
可是今日顾青走进帅帐,却见安西军许多将领对自己怒目而视,自顾青入帐后,气氛突然变得僵冷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善的味道,许多目光全都集中到顾青身上,带着怒意和狐疑。
顾青笑容一僵,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与顾青一同入帐的常忠等四人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这四人本是长安左卫的人,京畿之军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容得别人用如此充满敌意的目光看自己。
于是常忠怒哼了一声,瞪眼道:“看什么看!你们啥意思?”
没人答话,人群里只传来几声冷笑。
高仙芝坐在主位,身披铠甲,面无表情阖目养神,边令诚坐在一旁,仍如往常般脸带笑意,他算是唯一一个看顾青时没有敌意的人了。
顾青深吸口气,打起精神行礼:“末将拜见高节帅。”
高仙芝睁眼,笑道:“侯爷莫多礼,快坐下,三通鼓后便议事了。”
顾青于是在高仙芝右侧坐下。
三通鼓歇,按军法,三通鼓未至者斩,帅帐内将领们都已到齐,没人敢挑战这条军法。
高仙芝站起来环视众将,沉声道:“大家都知道了,昨夜丑时,有刺客行刺本帅,一支箭从东南角射进帅帐,但只射灭了油灯,本帅无碍,贼子竟如此大胆,敢行刺一军主帅,此事必要追究到底。今日请诸将议事,先逐一通报各营团人数,昨夜事发后点名时将士有否缺失。”
众将依次禀报人数,不出所料,昨夜事发后,所有将士并无缺失,内部排查没有任何结果。
高仙芝也不失望,沉着地点点头,道:“诸将回去后继续排查,本帅觉得刺客定非吐蕃贼子,也不是盗匪所为,他们没那么大的本事渗进帅帐周围。”
忽然,一名安西军将领站起来,盯着顾青道:“顾侯爷,不知昨夜左卫大营可有排查?”
顾青眉梢一挑,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呵,这是要搞事情呀。
“昨夜事发半个时辰后,我大营才得报,所以没有排查,因为可以肯定刺客与我左卫大营无关。”顾青笑吟吟地道。
那名将领却不依不饶道:“我安西军大营都排查了,侯爷的左卫大营为何不排查?”
顾青微笑道:“你在责问我?”
将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有一丝理智,知道尊卑规矩,只好恨恨地坐了下去,不再出声。
顾青微笑环视安西军诸将的脸色,见众人一脸淡漠,有的人甚至还流露出怒意,顾青顿时明白了。
“难怪我今日进帅帐便见到一张张吃了屎没消化的臭脸,原来各位居然怀疑刺客是我左卫大营的人,呵呵,你们也是想瞎了心,一群没脑子的愚蠢莽夫!”顾青冷笑骂道。
另一名安西将领腾地站起,怒道:“侯爷怎可出言伤人!”
帅帐内,安西将领们纷纷义愤填膺,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顾青翘起二郎腿,悠然地竖起小拇指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道:“你们无缘无故冤枉我,我难道就不能骂人?这是安西军的规矩?你们安西最大,不管怀疑到谁,谁都得老老实实忍着?”
站起来的将领冷笑道:“昨夜的刺客是谁派的,自己心里有数!以为将高节帅刺杀了,然后找个替死鬼顶上刺客的罪名一刀砍了,从此安西军的大权便可掌握在手中了?那也要问问将士们答不答应!”
顾青笑赞道:“哇,思路好缜密啊,我竟无言以对,要不我干脆现在跪地认罪好不好?一群猪脑子,居然也是带兵的将领,真担心将来上了战场你们会将多少大唐健儿带进鬼门关……”
常忠等四名将领也站起来,指着那名将领骂道:“混账东西,你算什么人物?胆敢对侯爷不敬!咱们侯爷在长安倍受陛下宠信,岂会稀罕区区安西兵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耻之尤!”
安西军与左卫将领双方顿时吵了起来。
顾青懒洋洋地岿然不动,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高仙芝和边令诚。
高仙芝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端倪,边令诚脸带微笑,帅帐内吵到不可开交了,他仍笑眯眯地看着,仿佛完全与自己无关。
顾青特意又看了边令诚一眼,心中暗自揣度。
如果说眼下嫌疑最大的,其实是边令诚。
刺杀高仙芝看似不入流的计谋,但看今日帅帐内的情势,安西军与左卫两军将领关系已然破裂,而且也顺理成章地将怀疑对象引到顾青身上,成功挑拨了安西军和左卫的关系,甚至挑拨了他与高仙芝的关系,不得不说,不入流的计谋其实已经成功了。
如果说高仙芝和顾青都是受害者,刺客又是内部所为,那么唯一的获益者只有边令诚了,主帅失和,两军关系破裂互不统属,这样的局面想必是边令诚乐意看到的吧?
顾青抿了抿唇,转头看着高仙芝笑道:“高节帅,您说句公道话,若您也认为刺客是我派的,我当场认罪,并向长安递奏疏请罪。”
帅帐内,争吵的双方将领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望向高仙芝。
高仙芝强笑道:“侯爷莫开玩笑,此事怎么可能是你所为?安西军与左卫大营相隔十里,两个营盘间互有栅栏相隔,若刺客是左卫的人,他也无法通过安西军的大营渗到帅帐附近,所以刺客与侯爷绝对无关。”
顾青继续笑问道:“若是我收买了安西军的将士,秘密下令让他刺杀节帅呢?”
高仙芝苦笑道:“侯爷莫调侃本帅了,以侯爷的为人和本事,若想要安西兵权,没必要如此拐弯抹角,其中道理,你我都明白的。”
帅帐内,双方将领听着二人的对话,安西军的将领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似懂非懂地面面相觑,再望向顾青时,眼中已没有刚才的敌意和愤怒了。
高仙芝瞪着那几名站起来的安西军将领道:“侯爷骂你们是猪脑子,真是一点都没骂错,怀疑谁都有道理,唯独侯爷绝无可能与刺客有关,快向侯爷赔罪!”
那几名率先跳出来的将领互相对视之后,迟疑着躬身抱拳,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道:“侯爷恕罪,是末将错了……”
顾青嗯了一声,道:“我个人呢,其实是很大度的,别人骂我,辱我,欺我,我只会骂回去,骂回去,以及……骂回去。你看,你们冤枉我,我骂了你们,咱们私人的恩怨已然抵消了,对不对?”
几名将领茫然点头。
顾青又笑道:“莫忙着点头,我刚才说过,我个人不想跟你们计较,但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此时此刻你我在节帅的大帐内,你们身为下属部将,当众诋毁冤枉安西节度副使兼青城县侯兼上护军,这个事情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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