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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韩冈对这等蜘蛛一样的官场生态叹为观止,不过也就算了。亲戚关系什么都决定不了,王安石、吴充这一对亲家可是死对头,而韩冈与太后都能攀上关系,但他最为亲近的还是一点亲缘都没有的王韶父子。
文及甫是不是拜见吴充,韩冈其实无从得知,但他赶在过年前跑去东京城,回大名府后,少不了会给文彦博带回去第一手的京中新闻,韩冈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正戏该上场的时候了,不知道文彦博听说王安石将宿州的存粮当真运抵东京后,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韩冈正盼着好戏开锣,而京城中,垫场的开幕戏其实已经开始了。
京城中的官场上,现在正在嘲笑王安石的慌不择术。他此前力排众议的提案,如今成了最大的笑柄。冬日开河口的措施还没有施行,为此而打造的器具已经宣告破产。
于汴河河口处的汜水船场所打造好的碓冰船,在黄河中进行试验的时候。虽然安置在船头上的大碓的确敲开了接近一尺厚的冰层,但驶进河中的木船却立刻就被河道中的流冰所挤毁碾碎,差一点,就连船上的船工都一起给送了性命。而且还不只是一艘,而是新近打造出来的总计四艘的碓冰船,全都毁在了黄河之中。
这个消息传回来,官场上、市井中,立刻就有了酒席上的谈资。
“我早就说过,冬天开汴口根本不可能,现在怎么样,还能开吗?”
“王相公这下黑脸要变白脸了,硬是强着天子御笔题朱,现在不知他要怎么去见官家?”
“今年是好戏连台,先是上元节宣德门的一***,然后是琼林宴上丢石头,再来就是天下大灾,如今再以此事收尾,这才叫做完满!”
自吹先见之明的,说风凉话的,幸灾乐祸的,不一而足。除了新党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次失败的实验上找到了优越感。
冯京、蔡确正坐在的冯参政府的暖阁中,喝酒聊天的同时,也不免带上这一桩东京城眼下最流行的笑话。
两家刚刚定下了儿女亲——就在半个月前,蔡确为他的长子蔡渭,向冯京家的十三娘下了聘礼。
从只能用诗词来奉承宰相的小臣,到如今御史台的第二号人物,蔡确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不论是在开封府任上顶着新任的知府刘庠,还是进了御史台后对恩主王安石反戈一击,每一步,每一个转折,蔡确都没有错过半点。
蔡确的行事作风,引来了不少警惕的目光,但让冯京很是好这位新任的侍御史知杂事的官运。能够准确地揣摩上意,能在恰当的时间出手,说不准过上个几年,就能给蔡确他挤进政事堂中。定下这门亲事,日后当少不了好处。
也正因为已经成儿女亲家,蔡渭作为御史台的副职,快过年的时候到参知政事家拜访,就不会引来多少议论。
商家出身的冯京素来善于聚敛,一个金毛鼠的匪号尽人皆知。但在冯京家的暖阁中却不到半点金玉之物,装饰素雅简洁。不过若是将注意力放在陈设上,暖阁中每一件器物其实都是有来历的古董。似简单的客厅中,却隐隐透着富贵气。
红泥小火炉上放了个烫酒的水煲,水煲中咕嘟咕嘟的响着。而酒气从浸在热水中的酒壶散出。几个银碟中的酒菜不算多,却做得极精致,甚是还有冬天极为难得的绿叶菜,乃是靠着温泉种出来的。
蔡确喝了一口冯京亲自斟上来的酒水,酒气立刻直冲囟门,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顺喉而下。蔡确被冲得呛咳了几声,皱眉着这杯盛在雕花银杯中的热酒,烫过后竟然还这般烈,“这酒水是蒸过的吧?”他问道。
冯京陪了一杯酒,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英俊的脸上有些泛红而已。他笑着回答:“喝惯了就好。烈酒可以去阴湿,阳气虽重,但在冬时饮上几杯却无大碍。”
“只是喝多了就不行了。肝乃木性,遇烈阳则枯,酒喝多了会伤肝。”蔡确如此说着,却将杯中酒一口干下。
“这话还是韩冈说的。”冯京呵呵笑了两声:“王相公家的女婿虽说一直不肯承认,这医理却比谁说得都透。”
韩冈对烈酒的评价,如今早就在士大夫和医生们的口中流传。连同烈酒的蒸酿之法,也同时传遍了京畿一带。虽然蒸酿过的酒水过于劲烈,但好这一口的人还不少,尤其是到了冬天,更是祛寒的良法,多有趋之若鹜的。而按照韩冈的说法,酒乃至阳之物,所以在一些医生手中,用烈酒伴服丸药,也成了标准的医方。
“前两日,李士宁开了一方丹药,就说是要用热酒伴服。一枚大丹伴着烫过的烈酒服下去,浑身的阴寒全都不见踪影。”在蔡确面前,冯京并不避讳自己服外丹的习惯,“这韩冈,在医理、医药的见识,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精深,要说他不是见过了孙思邈,这传承又是哪里来的?”
蔡确回忆起当初在章惇的宴上见到的韩冈,现在想起仍是觉得他的确不简单:“韩玉昆不但医理过人,在机械上,他也是过人一等啊!”
“说的是雪橇车?”冯京抬了抬眼皮,笑问着。
蔡确点了点头,“当然!”
一个是宰相的副手,一个是御史中丞的副手,六路发运司打造雪橇车的行动当然瞒不过他们。一份天子经由中书下达的诏令,需要参知政事副署,御史台也有权过目。王安石让薛向做的事,冯京和蔡确都有资格掺上一脚,但他们却都放了过去。
一方面是王安石已经被逼到绝境,现在与其当面顶撞,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因困兽之斗,而将自家给栽进去。另一个也是因为他们不相信王安石能成功,等到他失败后,再踹上一脚将会更为省力。
其实王安石要开汴口,造碓冰船传到外面后,又有几个人相信他能成功的。后来又多了一个雪橇车,虽然王安石对此尽量低调,但在东京城哪有秘密可言,反倒转头就给传遍了。
碓冰船乃是都水丞侯叔献所献。而这都水丞更是如今朝中首屈一指的水利大家,他提议的碓冰船尽数毁于流冰之中,成了东京城内的笑柄,难道韩冈在水利上的才华还能比他强?
“王介甫是病急乱投医。熙河路的奏章我也查了。雪橇车的确有用,但都是三五辆一队,送些消息酒水和银绢犒赏的。从来没有说熙河路的粮秣运输能靠雪橇车来完成。要将几十万石。”冯京冷笑着,重复的强调:“这是病急乱投医!”





宰执天下 第532章 百虑救灾伤(6)
第52章 百虑救灾伤(6)
京城中的米店,门面通常不大,只是进深颇深,以便于存放粮食。在门面处,一边都挂出一溜木牌,上面写着当下的粮价。同时在亮出来的样品上,也会插个价格牌。在商行中少有的明码标价的传统,使得顾客们不要进门,就能一目了然的到现在的行情。
不过这个传统,许多时候也让进门来的客人们感到痛苦。红漆涂标的百三十文米价,高高挂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红灿灿的,不但刺眼,更是伤心。准备买米回家的男女老少们来到米店前,抬眼着标价木牌,无不是摇着头,却又无可奈何的走进店中来。
原本人们来米店买米买面,或是其他杂粮,基本上都是一次买一斗的为多。一般挎在臂弯里的专用的米篮子,一次正好装一斗米。只是现在,从米店里出来的百姓,他们手中的篮子通常都只装个半满。而经常让一次几石、十几石的将米面送到家里的官员和富户,如今的订购量也比过去少了很多——买不起的原因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还是粮店囤积惜售的缘故。
粮食的飞涨带动了其他商品的同时上涨。以羊肉、猪肉、鸡鸭为主的肉类,价格同样翻番,菜蔬、零食无不是跟着粮价一涨再涨。同时日用品的售价,也在一片恐慌中,飞到了天上去。从熙宁六年的十月开始,到现在两个月下来,普通百姓的生活费用几乎是翻了一番。
且涨价的还不仅仅是关系着百姓生活的商品。在城中租马租车的费用,在车马行的协调下,以草料大涨的名义,统一涨了三成。至于酒楼食肆,教坊妓院,也毫无例外是大涨特涨。
七十二家正店,三千脚店,开封府中的这一干酒楼食肆,大部分已经变得门可罗雀,甚至有许多都早早的放了雇工们的年假,省得开张一日就亏上一日。在如今市面愈加的萧条,就算一些坚持开张的大酒楼,到一个进来的客人都跟到亲戚来访一样殷勤。而那些依然常来常往的老客户,更是将他们顶在了脑门上,当成了祖宗来供奉。
“换作过去,燕四哪会将吴楼的锦夜白一次拿出来这么多陪席?”
高扬摇了摇手上的酒杯,将杯中清澈如水的佳酿亮了给坐在对面的酒友着。东京粮行的九位行首之一,同时如今带动全城物价大涨的元凶,对于现今百姓们的困境,却是笑得风清云淡。
“人总要吃饭的。”同为粮行行首的金平,则是回以更为寒冷的笑意。
高扬他家差不多可以改姓赵。他亲娘是县主;浑家算是他表妹,当然也是县主;而他被儿子娶的媳妇还是县主。另外还有个做进士的妹夫,虽然官位不高,但终究还是一个进士,如今也是京官了。而金平家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同样是赵家的女婿——东京城中,大一点的行会的行首们,不跟宗室攀上亲,混到一个官身,那行首的位置都别想坐稳。
“这两个月来,东京城内外可是怨声载道!”高扬悠然自得的笑着,“王相公的十八代都是一代代的被骂上去了!”
“就算王相公再如何能耐,也做不安稳了。更别说还在黄河中闹出那么个大笑话。”金平神色间透着狠厉,“前天我浑家循例进宫问安,已经跟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说了如今的情况。回来后说两宫听得忧形于色,太后甚至还痛骂了王安石。如今天子内外交困,王相公可是在政事堂中坐不了几天了。”
高扬轻轻点了点头。这几年来,他们这群人被新法死死压着,每一条法令出来几乎都是在割他们的肉。王安石为了给国库搂钱,尽在他们这些商人们身上打主意。跟宗室结下的姻亲,王安石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均输法、市易法,这两条法令就像两把斧头,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将他们这一干豪商们的老底给贴地砍了去,一点也不顾天家的情面。
幸好王安石倒行逆施的行径,现在连老天都不过眼了,去年山崩、今年蝗旱,明年的灾情只会更大。王安石领衔的新党即便再有本事,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高扬举杯与金平对饮,一口干了之后拿着块丝巾擦了擦嘴,道:“今天早上,方十五那边提议说要将粮价再涨上去一点,如果能涨到一百五十文,王相公怕是拖不过明年元月。”
“不急,先放出风声去,而我们这边再收紧一点。离着年节还有半个月,腊月廿三送了灶神之后再涨价,效果会更好。先要逼着他动用常平仓出来。”金平恶狠狠的说着:“现在常平仓还没有动,外面还有人幻想着王相公尚有底气。等到常平仓一开,是个人就该知道王安石那边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明年灾情延续,谁还能指望常平仓拿出粮食来救灾?东京百万军民心中意乱,明年的粮价完全可以会涨得更高一点。”
“还是老哥想的周全!”高扬拍手大赞,站起身殷勤的为金平斟酒,“此事一成,不知多少人要感谢老哥呢!”
金平闻言自负的笑了笑,又道:“就算救得了眼前疮,可是到了明年,浑身可都会烂掉的。王相公还有什么招数!”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得出来,如今东京城内的问题并不是粮荒。京畿、河北的灾情是在夏收之后,而两浙的旱灾,也没有影响到南方供给京城的六百万石纲运。
只是延续秋冬两季的大旱已经搅乱了人心,使得高扬、金平这一干粮商们可以趁机上下其手。而且怨有所归,高扬、金平他们根本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凭栏下望,正是东京城的南大门——南薰门。
南薰门与大内相对,一条南北向的御街直通内城。当年宫中大殿新起,太祖赵匡胤让人将宫门全数打开,立于宣德门处,可以一直到大庆殿中的御榻上。太祖皇帝由此而言:‘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见之。’而外城的南薰门与内城的朱雀门、皇城的宣德门在同一条直线上,其实眼力若是有鹰一般的水准的话,也可以从南薰门一直到大庆殿上。
正因为这此门直通宫城,以忌讳之故,寻常士庶殡葬车舆皆不得由南薰门进出。不过有个好笑的地方,带着晦气的棺材不给走,但更脏一点的猪可以走。不知是何时留下来的旧例故事,民间所用生猪——宫中只吃羊,不吃猪、牛——必须从此门进入京城,不得走其他城门。每天由此入京的生猪都有成千上万头之多。
哼哼唧唧的声音从楼下的大街传了上来,数百头猪被牧猪人赶着,顺着道路一路往城里走去。这些猪都是在城外交割过,已经属于肉行,现在送去给东京城中的各家肉铺屠宰,再从肉铺送进千家万户。
“肉行的生意也淡了,换作是去年,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些时间,好歹过去七八群猪。”
“徐仲正最近的日子可是难过。麦麸、米糠都在涨价,明年还有谁人吃猪。”
高扬、金平两人对视一眼,幸灾乐祸的笑意从眼底传到了脸上,一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畅快淋漓的大笑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酒楼中,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前发楞的掌柜燕四抬头了一眼,然后又狠狠的向地上啐了一口。老主顾是要奉承,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是谁将如今的粮价抬得如此之高。
高扬、金平还有其他粮行中的行首们,经常到他的酒楼中来小聚。半年前,他们还是唉声叹气,不时的还在包厢中大骂王安石,但这两个月来,他们脸上的得意越来越浓,也让燕四越发的他们不顺眼。
粮行众人将快乐建筑在别人身上,燕四无所谓,最多叹上一口气,转过头去还是赚自己的钱。但若是建筑在自己的身上,燕四可没有佛祖一般的好脾气。
‘生儿子没***!’‘死后下油锅!’‘被米袋压死算了!’
在谦卑迎客的笑容中,吴楼大掌柜的肚子里,满是恶毒的诅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门外传来,在门前停下。燕四立刻惊喜的抬起头,可等来人一进门,他又无力的垂下头去。吴楼的掌柜认识来人,乃是粮行中人,是高扬手下的亲信。
不待他相问,燕四向上指了指,道:“都在老位置上,直接上去好了!”
高扬亲信也不过话,连拱手都没有,大步就窜上了楼去。高扬家好歹也是跟宗室联姻的大户人家,对下人的要求也多,平日里不会这般无礼。燕四着心奇,心道不知是哪边出了事,才会这样的着急。
片刻之后,楼梯上蹬蹬蹬的一阵响,高扬、金品两个大行首慌慌张张地从楼上下来,一个两个脸上的得意全都不见了踪影。请客的高扬跟燕四说了句“过两日来会钞”,就这么火烧房子一般的跑了出去。
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燕四一阵发楞,“到底出了什么事?”




宰执天下 第533章 百虑救灾伤(7)
第5章 百虑救灾伤(7)
高扬和金平骑在马上急匆匆地往粮行的会馆赶回去。跟着两人的伴当也骑在马上,一行七八人,脸色一个赛似一个难。
高扬刚刚喝了一坛子的锦夜白。因为是平日最是悭吝无比的吴楼掌柜燕四白送的好酒,他喝得极是开心。只是现在骑在马上,急急的往回赶,整个人上颠下晃,肚子里的酒水就一个劲的往喉咙上涌。
直到前面人多了起来,不得不放慢马速,高扬一直在翻腾的胃部这才感觉好一些,不过心里面泛着的堵,却是一点也不见减少。
来报信的亲信紧紧跟在身后,马蹄声一点就追在耳边响。方才他从楼下跑上来,高扬和金平正是喝着开心的时候。听到也只是抬抬眼,漫不经意的问着有什么事。
“马车,发运司用马车在河上运粮!昨日已经到了南京!”
当慌慌张张的这句话传入耳中,高扬就想一个巴掌将说胡话的家生子打醒。可旁边的金平听着听着就脸色变了,“莫不是雪橇车!?”
高扬的醉意由此也一下全都醒了,紧接着,一阵寒意传遍全身。
当侯水部的四条碓冰船在黄河中挤成了木片的时候,哪一个粮商不是想着王安石第二条手段的笑话?只是为了有备无患,行会才派了人手去南京应天府【商丘】打探——坐在汴河边守着,总能先一步得到消息。本来高扬只当是白出了一份人力而已,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雪橇车竟然还真的给薛向办成了。
高扬心中发慌,即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是觉得惶惶不安。他转头瞅着旁边的金平,行会的大行首此时阴沉着一张老脸,当年他死了亲娘老子,高扬也没见他这副模样。
钱比爹娘重要——至少在高扬和金平眼中如此。他们以及整个行会,为了囤积居奇好在明年大赚一笔,这两个月不但刻意减少了粮食出售的数量,甚至还动用了大半家产来高价收购京畿一带大户手中的存粮。
今冬的物价大涨,只是他们在利用民心,逼迫朝廷开常平仓平抑粮价。等到断了朝廷所能动用的最后的手段,到了明年的春夏时分,便是粮商们大发横财,为子孙攒下一辈子都赚不到钱财的时候了。只要将赚到的钱分给亲家们一部分,还怕朝廷能查抄到自己的家里去?那时候,王安石肯定要倒台,有什么罪过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但当雪橇车载粮入京,这个如意盘算登时就要化为泡影。
“怎么办?!”高扬颓然的问着,坐在交椅上都是有气无力。
米行有着自己的会所。包括高扬、金平在内,九大行首会聚一堂。此前他们都已经得到了消息,现在仍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王安石、韩冈、薛向,这三人加起来竟然当真在冬天将粮食运到京城中。
不过大行首金平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心中的隐忧只是放在粮食入京给百姓增加的信心上,“慌什么!还没有入京呢。就算当真入了京,能运来的粮食也不会多!我就不信,雪橇车还能跟纲船比?!真要有这等运力,早就在天下传开了……一个冬天最多也不过二三十万石!”
得金平这个主心骨一说,行首们的脸色便顿时好了许多,如果只是几十万石的数目,他们还真不会放在心上。
其中一人便道:“就算翻一倍好了,也不过五十万石。朝廷要是想籍此发卖,到时候出来多少我们买多少。”
高平恶狠狠地狞笑道:“朝廷平抑粮价,必然是六七十文,想办法买下来,日后可是有赚的。”
一阵附和的笑声中,金平保持着平静:“尽量不要太冒风险,区区几十万石,对京城百万军民那是杯水车薪,转眼就能卖光。到时候,朝廷还是要开仓放粮!”
此时王安石正在中书中,与冯京争辩着是否要开常平仓放粮。
“六路发运司北运的粮纲已经到了南京,还有什么必要开常平仓?!”
粮商都能收到消息,政事堂中的王安石当然早就收到了。王安石一直都跟薛向有着联系,对于六路发运司的进度了若指掌。只是最近他在最近碓冰船失败后,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强硬态度,使得开常平仓的意见在朝中甚嚣尘上。只是眼下宿州的粮食终于到了南京应天府,而泗州的存粮也顺利的向宿州转移。此事再无法遮掩,王安石的态度才重新变得决绝起来。
“薛向在奏章中都说,雪橇运粮乃是初行,不知其可否。即便侥幸功成,也绝不会多过纲船的运送,如何能压得下粮价。如今市面百物皆贵,没有一个售价不翻番的。再过半月就是年节,市面上却不见多少置办年货的。只要粮价跌,百货都会下跌,介甫相公,这常平仓是不能不开了,好歹让百姓过个安稳年吧!”
冯京作为参知政事,当然知道薛向在六路发运司做着什么,而且进度如何。但写给王安石的私信,和六路发运司呈递上来的公文,说的虽然是一件事,但只要词句和语气上稍作更易,给人的理解便截然相反,同时还不能说其中有错。使得冯京绝不好王安石的坚持能带来什么成果。
“不能开!现在粮价上涨,根本不是缺粮的缘故,乃是奸商所为。常平仓的储备是为了防备灾荒,不是要给奸商补漏!”
王安石绝不可能答应,只要他在这里一点头,报请天子后,转眼消息就能传出去。诏令一下,粮价的确会跌。但跌多少却不可能说得清楚,那要粮商们的态度。
朝廷不放粮,粮商们有充分的理由将粮价保持在高位上。若是常平仓放得少,同样打不下粮价。王安石都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到,常平仓主持粮食平价发卖的官吏,有多少已经与粮商们勾结起来的。从常平仓发卖的粮食,恐怕会有三分之一给运到粮商们的库房中去。只有一口气将常平仓中的储粮卖出大半,那些粮商才有可能顺势将价格降下来,不过他们会拿出多少来卖,就不问可知了。
“难道就要着京城百姓在年节时吃着一百三十文一斗的米不成?”
王安石的倔强,让冯京怒气难遏。不但恨起眼前这位拗相公,同时还把韩冈也一并恨上了,要不是他弄出什么雪橇车,王安石如今哪里还敢孤注一掷?!冯京作为参知政事,绝不想到粮价飞涨的局面,另外他也要为日后着想。这时候不一舒己见,等到秋后算账,不作为就是自己的罪名。
“南边的粮食很快就会到京城中,粮价不会再涨,只会下跌。”王安石的坚持依然毫不动摇,“而且明年更加重要,常平仓绝不能轻动!”
常平仓是除了举起屠刀之外,朝廷手中的最后一个武器。只要常平仓的存粮还在,粮商们就不能肆无忌惮的囤积居奇。如果明年灾情不减,没有了常平仓的制约,这些一干粮商就能肆意妄为。眼下的不过一百三十文粮价,能飞升到两百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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