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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从京中往黄河这边走,沿途几县的情况都很糟。京畿一代的土地一向肥沃,但眼下到的情况却不能不让人担心。麦田中完全不到绿色,只有与大地一样的灰黄。可以到有许多农夫,愁眉苦脸的挑着水在田头间走着,也有已经在田头站定,拿着瓢向地里泼水。只是用水桶挑水浇灌田地,根本杯水车薪,干裂的土地就向渴极了的喉咙,水一泼下去,眨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不过到了白马县这一段后,路边的田地干旱如前,但百姓们取水浇田却是很方便。很多都是上下摇着一根木杆,然后不断的有水流出来,虽然出水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不像木桶下井提水,慢悠悠的才有一桶水上来。
但也不尽是从井中直接提水的,也有些田地并不靠着水井。可那些田地,也都能到一队队农夫从远处挑着水过来,将一桶桶水放在田头,守在田头一群老弱便就着桶中的水,同时开始浇灌着一块地。一瓢一瓢的不断的将水泼洒到地里,很快就将这片田地给浇透,然后就改去浇灌另一片田地。
从田间阡陌上竖着的的界碑可以出,几片田并不是一家。可那一些浇田的男女老幼却不分你我,一视同仁的浇灌着田地。如果仅是一片地如此,还可以说是当地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互助。但随着逐渐接近白马县城,吕惠卿和曾布所到的每一片地,都是多少人一起出来同时给一片地里浇水。
“韩玉昆治事之材的确让人惊讶。”吕惠卿做过地方官,知道组织百姓互相帮助有多么麻烦:“能上任七天就将三十年的积案断明白,才智之士果然是不一样。”
吕惠卿知道曾布不喜韩冈的行事风格,但他在曾布面前却不会为此少赞半句。
吕惠卿戴着口罩还如此多话,让曾布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只顾着着田间地头的农事,却半个字也不回。
王旁却在旁则有些骄傲地说着:“眼下还没有利用起风力,如果能将风车安到水井上,以风汲水,就可以直接让水从沟渠中流进地里,如此一来就不需要这么多老弱出来操劳了。”
王旁靠着父亲和兄长,在京城中找到了两名能够打造风车的木匠,现在就跟在队伍中。其中一人还是国初名匠俞皓的四世孙,乃是祖传的木匠手艺。
想那俞皓,担任过朝廷的都料匠,世称俞都料。有着三卷《木经》传世,是如今的木匠打造楼台宝塔的必备书籍,在大宋的匠师中,乃是公输般一流的人物,甚至有人直接就说他是鲁班转世。
京城中,高达三十六丈、于庆历年间被焚毁的开宝寺木塔,就是俞皓一手督造。当年开宝寺木塔修起来时,向着西北倾斜。人问其故,俞皓说京城多西北风,现在虽然向西北倾斜,但百年之内就会给吹正过来。而这座塔被焚毁时,塔身则已经被吹正,且离着建起的时候,却正好一百年。
曾吕二人都知道韩冈的打算,也知道今次王旁带了什么出来。为了解决旱情,如韩冈一般费尽心力的知县当真是不多见,为了浇灌田地,一口气在县中开了上百口井的传言,在京城中也能听到。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天子赵顼对此还多有褒扬,赞着韩冈公忠体国,堪为亲民官之表率。
远远地到一队人从前面迎过来,只队列,也算是严整。一名身穿绿袍的官员一马当先,王旁眼尖,一到来人就扬起了手:“是玉昆来了!”
迎客的韩冈,还有作为客人的曾布、吕惠卿还有王旁,互相见礼过后,就一起往着县城中去。
韩冈总觉得曾布和吕惠卿突然间一起被派出来有些不对劲。对于天子的这项任命,他有一点不好的想法。两人是王安石最重要的助手,现在一齐遣出在外,京城中的王安石身边可就是孤木难支。想想如今正在朝堂上纠缠的事,说不准就是赵顼为了保下粮商们,先从王安石身边削了人手。或许还有可能,是想让王安石和他的同党一他们治下的河北是什么样,好让王安石自己辞相……韩冈这般想着,又暗暗的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太过于阴谋论了,也许只是天子赵顼单纯的信任曾布和吕惠卿,认为他们能将事实不折不扣的汇报上来。
曾、吕二位要过境的消息,前两天就传到了白马县,故而今天韩冈一大早就出城来迎接——中间也顺道了一下沿途几个村子抗旱的情况——无论是临时派遣的察访使,还是惯例的路中监司巡视地方,都会派人事先通知途经州县。如果没有通知,突然冒出来一个官人,查验真伪都难。
韩冈一路上与三人说着话,感觉曾布与吕惠卿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但韩冈也能理解,两位如今地位渐髙,瑜亮之争肯定是免不了的——尽管东京城中的桑家瓦子说三分的先儿很有名气,但韩冈只是在第一次上京是去听了一回,也没听出个门道——不知道这时候三气周瑜的段子有没有出现。但既然日后苏轼写词赞过周瑜,多半还没有流传。
说实在的,韩冈有时也有恶作剧的心思,想着提前将一干名篇,用着匿名的手段在寺庙或是一些名胜之地写上去。虽然他对于那些名篇都已经记太不清,但重要的词句还是记得很牢固。只要提前写出来,如今在杭州快要任满的那一位可要吃个闷亏。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苏轼这几年都在外面,也算是吃了苦头,没必要再落井下石。对于这位留名千古的文豪,韩冈还是保持着一分敬意。
骑着马,很快就到白马县的城头,而在城池之前,就是一座刚刚搭建起来、被一圈土墙围起的流民营。
吕惠卿在马上直起腰,向营地中望了一阵,回头过来道:“听说玉昆已经在县中设立了四五处流民营。有此布置,想必河北流民南来后,介甫相公也能安心了。”
韩冈正待谦虚,曾布却道:“河北流民数以万计,不知玉昆你有没有足够的准备。”
“流民之事暂时还不必担心。”
“来玉昆当真是胸有成竹了!”吕惠卿笑道。
“呵呵。”韩冈自嘲的笑了两声,“不是相信自己,而是相信黄河。”
曾布和吕惠卿闻言皆是噗哧一笑:“原来如此。”
王旁疑惑不解,但着曾布、吕惠卿一听就明白,也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迟钝韩冈瞥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王旁一眼,回望着前方叹道,“现在的黄河已经开始解冻,冰面开裂甚多。原本冰上的道路三天前开始就不能再通行,但河上想要走船至少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二月下旬之后,才是流民大举南下的开始。”说着,韩冈再了曾布和吕惠卿,“学士和检正要想过河在白马渡是不可能了,要向东北绕道过去。”
“当然。”吕惠卿点了点头,“路程本来就是这般定的。”





宰执天下 第547章 众论何曾一(9)
第547章 众论何曾一(9)
不移时,一行便已抵达县中。
安排下住处,曾吕等人就先向韩冈告辞。他们在风沙地里奔波了一天,急着要去沐浴更衣。
韩冈也有事要做,王旁带来的两名木匠已经被王旁献宝一般的介绍了,尤其是俞皓的重孙俞正,更是被他推重。
俞皓在民间颇有一番神秘色彩,他曾经说开宝寺木塔受过百年西北风后就会被吹正,必定会有人想,那再过百年,木塔不就会向东南倾斜?可事实却是刚过百年,开宝寺木塔立刻就被烧掉了,再没有被风吹得向东南倒得情况。变成这样的结果,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起俞皓当年的一番话——难怪他不说百年之后的事。
不过这个时代,再有名的工匠,也比不上一个庸庸碌碌脑满肠肥的官员。俞正在韩冈面前小心翼翼的,韩冈让他坐下来说话,也是摇头说不敢。
也不强迫两名匠师,问了几句有关风车的事之后,韩冈吩咐了下人将他们安顿下去好生款待。过了一阵,方兴来报,说是接风宴席已经布置好了。韩冈命人去邀请曾布、吕惠卿等人入席。
韩冈今日要接待的,不仅仅是曾布、吕惠卿和王旁。还有两位随行的官员。其中一人韩冈没有印象,但另外一人——魏继宗的名号,韩冈可是如雷贯耳。
韩冈不认识魏继宗,但听过他的名字。在便民贷、免役法、保甲法顺利推行,而河湟开边又大获成功,使得新党地位稳固、朝堂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将两党战火重新点燃,惹起了这一场轩然***的罪魁祸首,韩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他?
魏继宗从布衣被拔擢入官,靠得就是他市易法首倡者的身份。客一部市易法惹来了如此多的纷争,甚至使得新党的政治根基都开始被动摇。从东京市易务中一年得到的几十、上百万贯收入,似不少,可对于新党来说,其实还是得不偿失。要不是为了新法整体的安危着想,即便是以王安石这位拗相公的性子,也肯定会将之废止。
魏继宗在东京市易务中被投闲置散,其原因根本不需要多想。可如今曾布、吕惠卿却又带着魏继宗一同上路……一同前往河北体量市易务,其中不知到底有什么考量。
等到五位客人应邀到齐,韩刚请了他们入席,他的三名幕僚也入内陪席。官位最高的曾布理所当然坐了上首,等到各自都坐定,韩冈举杯道:“此番酒宴过于简薄,还请各位海涵一二。”
韩冈的话不是客气,而是当真简薄。分席制的宴会,一开始摆出来的开胃菓子,就只有两样,更没有什么果之类纯摆设的菜。开场决定了后续,后面的下酒上来,也不可能多奢侈。招待过路官员的所有花销照例都是从公使钱账上走,一县之地也不会有太多的公帑供韩冈招待客人。若是花得太多,就得等着御史开骂了。
曾布举杯回应:“玉昆哪里的话,我等正是要去河北察访灾情,若玉昆当真铺张开来,曾布可是不敢入席的。”
吕惠卿也道:“天子如今已居偏殿,减常膳,我等不能为君分忧也就罢了,如何还能违逆圣上之意。”
曾吕两人都没指望韩冈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大肆铺张的设宴招待。开封府人多官多嘴也多,盯着韩冈这边的眼睛更是太多,若是有哪怕一星半点的不是,韩冈也会被拎出来穷追猛打,更别说在如今的情况下大开宴席。曾布和吕惠卿两人都会感到忌惮,即便韩冈敢于摆下奢侈宴会,两人也不敢入席。
举杯行过三巡酒,说了一阵闲话,话题也逐渐转到正事上来。
“不知粮商一案处置?”韩冈问着,这一案有他的一份功劳在,虽然现在没他的事了,可也是他关心的焦点。
将酒杯放下,曾布道:“追毁出身以来文字这是肯定的。”
所谓出身以来文字,说白了就是官员得官的个人档案。就算是发配岭南,只要出身以来文字还在,即便所有的职位都被撤了,依然还是官。而毁去了出身以来文字,便是将粮商们从官籍彻底打回民籍。
吕惠卿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也只是做给外人,过两年就能补回来了。”
粮商们娶了宗室,翻身的可能性还是有的,碰上一次南郊祭天,大赦诏书一下,过往罪愆基本上就会被赦免。到时候又会跑出来让人碍眼。
“杀几个,流几个,放几个,也就是这样了……”曾布冷声说道,“还是要订立法度,以防日后奸人为乱。”
“低买髙卖,囤积居奇,乃是商人天性,也是常理,立法岂能扭转?”韩冈却道,“事关百姓的盐与酒都是官营,若立法度,只要放在粮食上就够了。至于他物贵贱变动,倒不至于影响民生。”
对于朝廷控制商业的做法,韩冈并不是很认同,就连市易法他都不赞同。利用经济手段让囤积居奇者血本无归,才是正常手段。此次使用刑律直接处置粮商,乃是被逼无奈,如果就此成为定制,迟早会越用越偏,韩冈只望能仅仅保持在粮食这等必需品上。
“市易法本有常平之意,本就是为了平抑京中物价而设。只是今次本金不足,以至奸商为乱。以现下的情形来,立法度和加给市易务本金应当同时而行。”吕惠卿转头问曾布,“子宣,你呢?”
曾布笑了笑:“说到市易务之事,还是要去问望之吕嘉问才对。”
“哪里的话,学士可是三司使!”韩冈摇头表示不同意。
“三司如何管得了市易务。”曾布冷淡回了一句。
“还是先问问酒水之事。市易务已经将酒药的价钱涨了五成。等几位回来,白马这边可是连酒都摆不起了。”韩冈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答案,见着气氛有些不对,举起酒杯笑呵呵的敬了一轮。
互相敬了酒后,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魏平真和方兴使尽浑身解数,尽量的让宴席上的气氛不至于冷场。
但此前曾布的说话和表现,可见他与吕惠卿嫌隙已深。两人不像同心同德的同志,而是各自异心的仇敌。方才曾布的话中,不无怨言。听口气好像吕惠卿侵夺了曾布的权力。连话语间都按捺不下这口气,起来曾布和吕惠卿两人很可能快要撕破脸皮了。
‘是要争夺王安石留下的空缺吗?’
韩冈不是瞎子,王安石如今的危局一直都在眼中。他不觉得他的岳父能支撑过去。如此大灾过去百年间当然是有过,宰相没有因此去位的情况也有。可在宰相本来就因施政而饱受争议,却正好碰上席卷半个国家的灾情的时候,要想稳坐相位,韩冈能找出的例子只有治平年间的韩琦!
韩琦韩稚圭,住在相州昼锦堂的那一位,治平年间是保扶英宗坐稳帝位的功臣,他虽然在濮议之中备受指责,又遇上了一场淹没了京城、且冲走了宫中上千军士的洪灾,但靠着定策拥立之功,没人能动摇到他的地位。
但韩琦的条件,王安石并不具备。他对赵顼的影响力,这两年一直在逐渐衰退中,也不比当初的韩琦——刚刚登基没多久的英宗,还要靠着这一位宰相在曹太后手中保住自己的位置。
以如今的现状,不论王安石怎么努力,想要安稳度过了这一场灾情带来的危局,几乎是一桩不可能的事。即便他处置了一干造成京中恐慌的粮商,但这场粮食危机也仅仅是序幕而已。
新法推行至今,王安石一开始预订实施的政策,差不多都已经出台。这个时候,赵顼还到底需不需要他,其实很多明眼人都能得出来——曾吕之争,多半也缘于此。而且只要灾情还在继续,皇帝说不定也会有将其抛出来安抚民心的想法。
不知道王安石本人怎么想?
韩冈觉得他自己也该有自觉,眼下恋栈不去,可是会丢了卷土重来的机会。只是这话韩冈问不出口,向谁说都不合适。不过宴会后,王旁给了韩冈一封私信,一封皮上的字迹,竟是王安石的。
王安石很少直接给韩冈写信,与韩冈联系多的是王雱。当着王旁的面,韩冈展开信笺。
一目十行的过之后,韩冈也不得不承认,王安石能走到宰相的位置上,的确并非幸致。一般来说,清别人很容易,清自己却很难。王安石能正视自己的处境,比起韩冈冷眼旁观得出结论可要难得多。
这一封信,王安石已经隐隐透露出自己在宰相之位上坐不长久了。但关键是用什么形势去职,是因罪离任,还是功德圆满的自请出外,两种情况关系到新法会不会人亡政息,也关系到他能不能再次为相,由不得王安石不重视。
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今次的大灾如何度过,问题还是落在河北流民上!




宰执天下 第548章 离乡难知处(1)
第54章 离乡难知处
已经是春风送暖的二月下旬。白马县北面的黄河水中,可以到流冰越来越少,最多三五天内,两岸的交通就能恢复通畅。
因为黄河解冻的缘故,判大名府文彦博向朝廷要求补给的六十万石粮食,并没能运过去。在黄河冰上通道依然畅通的那一段时间里,到位的粮食仅仅只有十五万石。继而便因为黄河冰面开始破裂,这一补给的过程便停顿了下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由于大名府的常平仓已经不能支撑近十万流民的日常食用,流民也不得不开始向粮食更多的南方转移。隔着黄河,这段时间都能见对面的黎阳津那里,越来越多的流民在堤岸上徘徊。
现在韩冈都有些怀疑文彦博向朝廷索要六十万石粮食,就是为了推卸责任。以文彦博的老于政事,不可能不知道黄河交通封闭的时间。他赶在黄河快要解冻的时候要钱要粮,很可能就是算好了时机,即便京城这里将粮食都准备好了也运不过去。现如今,大名府常平仓中的粮食已经吃完了,不要说京里的天子不能责怪他,就算是饿着肚子的流民也不能怪罪于他文宽夫,而只会将怨气投到京城的宰相身上。
河北流民南下,控扼要津的白马县就是必经之路。
旧滑州是东京城在黄河南岸的门户,而白马县则是滑州的门户。作为滑州州治所在,白马县紧邻着黄河,白马渡是河北通往京城的两个主要渡口之一。而从滑州的东北方,另一处重要的渡河地点,河北东路的开德府——也即是濮阳——往京城来的官道,也要从白马县东南角穿过。
位于交通要道上,白马县每年的商税收入甚至要高于田赋,要不然渡口镇的户口数也不会超过县城。只是到了流民南下的时候,交通便利就变成了一桩坏事。着黄河对岸的流民,再想想数日之后,成千上万的河北流民涌进县中,任何人都会不寒而栗。
奔腾的黄河水冲击着位于大河中央的一座礁石,发出轰隆隆的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说是礁石,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山包,说是小岛也可以,被两岸的百姓称为居山。居山形状如龟,差不多有二十丈上下,堵在河中心,只是稍稍偏向白马县这边。与现在韩冈以及他的幕僚们所立足的汶子山,只隔了百步之遥。
汶子山其实也只有二十丈左右,大小还不如居山,却也算是白马县中的一处难得的景致。韩冈站在汶子山的山顶小亭中,望着对岸沉吟着,而他的三名幕僚则在亭外说着话。
从山上望下去,就能到一架风车,小小的就如同玩具。但实际上,这座风车足足有三丈高,从井中提出的水如同涌泉一般。
为了能大批量的制造风车,韩冈采取的是分包制度。打造出两台样品后,一台架在水井上作展示,剩下的一台则拆散开来将扇叶等部件分派给本县的木匠铁匠来打造,各自照着样品做着一个部件。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很有道理,只要组织得力,就能创造出奇迹。只盯着一个简单的零部件,工匠们上手得都很快,出产则更快。而原材料的准备,韩冈全都分派给各乡各村,谁上缴得多,谁就有优先权。
汶子山下方不远处的这一架风车,就是县中的工匠们将零部件送来后组装起来的。由于没有后世的标准化工业,零件都有各式各样的毛病。但大体上不会差太远,如果尺寸不合适的零件,能改造的便就地加以改造,改造不了的重新做。组装时通常都仅是打磨了一番,换上了几个零件后,就能顺顺当当的组装了起来。
不过这些风车,不像韩冈记忆中的荷兰风车,一座小屋上伸出四面长长的扇叶。却像是一面面船帆拼出来的,中轴为立式,直直的竖着,远远地过去,就像是一个走马灯,随着扇叶可随风向自动调节,清风吹来,便咕噜咕噜的转动起来。
韩冈对于机器了解不多,到这般容易就打造出来汲水用的风车,使得他对这个时代工匠们的手艺赞赏不已。而有了风车,一口口深井便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一开始打出第一口深水井用了十多天的时间,但当韩冈借助流民之手开始推广之后,负责凿井的本地村民,却一个个如同吃了药一般卖力,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全县打出的深井有一百四十余口,而其***水的,则有三十一眼,每一个乡都至少有一眼深井。这么高的比例,算是运气很好了。
风车架在水井处,有风时用风车,无风时用畜力,日夜不停的汲水。有着三十一眼深井,至少能应付过去眼前的旱灾。魏平真和方兴甚至都为此做了诗,而各乡的深井出水时,也都大摆宴席加以庆贺,只是蝗灾还是免不了要让人头痛。
此时早过了惊蛰,从地里爬出来的若虫细小如蚁,可蹦蹦跳跳的爬得满地都是,啃噬起花草树木、田间的麦苗也是毫不费力。
站在黄河岸边的山包上,到脚底下密密麻麻的蝗虫幼虫,游醇只觉得头皮发麻。刚刚孵化出来就已经是铺满了地面,若是让它们长成了飞起来,那就是遮天蔽日,这还了得?
也幸亏韩冈在县中的威信高,已经组织起了人手来扑打,从汶子山上望下去,能见有上千人沿着河堤排开阵势,举着笤帚向着地面扑打着。起来要灭掉这一段的蝗虫并不费什么气力。
但区区白马一县的灭蝗顺利,对于黄河两岸的河北河南几百里蝗区来说,根本无济于事。河北蝗灾已经近在眼前,而京畿这边,也极有可能爆发蝗灾。
方兴不停地跺着脚,蹦跶到他靴子上的蝗虫让他恶心的要命。
游醇忧思难解:“春麦正是发芽的时候,这时候蝗虫出来,也不知能留下多少。”
春麦早在元月底就播下去了,韩冈作为宰相的女婿,通过王安石弄到些种子,还是比较容易的。整个京畿各县都要春麦种子,而白马县靠了韩冈,不但第一个拿到手,而且从比例上说也是最多的一县。几乎将所有已经确定绝收的田地,都补种上了。
方兴一边跺脚,一边道:“我们这边好歹有正言在,河北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魏平真望了一眼亭中的高大身影。回过来摇了摇头:“流民就在河对面,河北还能怎么办?倒是先想想我们这边怎么办吧!”
三人现在都知道了韩冈的心意,也差不多确定了王安石将韩冈安排到白马县,就是为了要将河北流民堵在这里。
“可惜只有一县之力啊。”方兴摇摇头,对王安石的吝啬有些不过去,“要想都救助下来,不是白马县能做到的”
“若是正言权柄再大一点,那就好了。”跟在韩冈身边几个月,游醇对韩冈的一番作为在眼中,虽然因为自矜,没有明着说出来。但他对为治下百姓,殚思竭虑的韩冈已是敬佩不已。游醇相信韩冈有了更多的权力之后,能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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