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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不久又有消息传来,说马继荣虽遇到伏击却及时抽身,如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张迈大喜,命石拔率领龙骧军前去接应,半日后马继荣回到庚子砦,望张迈拜伏在地哭道:“末将败绩,请元帅责罚!”
张迈急忙扶起道:“胜败兵家常事,马将军虽遭小挫,却能在不利的情况下抽身,足见警觉。善败之将比善胜之将更加难得。”又问他攻打的详情。
马继荣道:“我接到北边战报,错估了军情,出兵北援,结果走了不到一天就遇到埋伏。”
张迈问伏击者是契丹还是回纥,兵力如何,战力如何,马继荣道:“有契丹,也有回纥,都极其凶猛!兵力当在一万以上,但应该还不到两万人,我的前锋被他们缠住,眼看陷下去只怕会让局势更加恶化,所以壮士断臂而回。”
李膑道:“这样听来,这次的行动是契丹与回纥联手的了。”
马继荣道:“定是如此!我与胡虏纠缠之际,北面有第二营的残兵突破重围闯到附近,元帅,你见他一见吧。”
张迈道:“第二营?快传!”
李膑知第二营的骑兵离杨易已经甚近,或许能知道杨易最近的情况。
不久一个副校尉和一个队正被带了上来,两人脸上都是一半灰土一半血迹,见到张迈要行军礼,张迈已经问道:“杨都督怎么样了?”
两人脸上带着羞惭,那副校尉道:“元帅,这次的事情是个陷阱!我营继第一营挺进,一路都没遇到什么阻拦,一开始还以为是胡虏在这条路线上刚好防范空虚,没想到算算就在杨都督抵达那座河谷、要发动奇袭之时,猛然间有大兵掩至,冲击了第一营,将第一营击败之后又顺带着将我们围困了起来,我营校尉戮力死战拖住了敌人,我才得以率领二十余骑逃回来报信,但中途又遇到了敌军,若不是刚好见到马将军,只怕这次都回不来了!”
“第一营的兄弟呢?”张迈问道。
“他们没逃过来,”那副校尉道:“但我亲耳听他说,杨都督的兵马冲入了河谷,一开始谷内人马混乱,我军也夺到了无数的牛羊、马匹、女子、孩童,但就在我军即将烧掉粮草之际,契丹人的大军忽然冲来,他们也不抢夺粮食,只是大军四合将那河谷团团围住,铁骑带起的沙尘铺天盖地,马数怕不有七八万!”
李膑喝道:“不可乱作夸大言语!契丹人哪里来这么多兵马!”
契丹的九万大军在进入北庭之后已稍有损折,且其兵马也不是全部都用在西部对付北轮台城防区,尚有小半兵马布置在东面进攻折罗漫山城以图进入伊州,若说契丹竟然发动了七八万兵马来围困杨易,那除非是他们将绝大部分兵力都调遣了过来,在西面孤注一掷了!
那个副校尉被李膑一喝头低了低,那个队正却道:“人真的很多!或许是他们一个人带着不止一匹马,但他们四出兜截冲击,让我们根本就开不过去。反而是他们的兵势压下来时重若千钧,让人难以抵敌。”
张迈沉吟了起来,道:“或许契丹真的是孤注一掷了!若他们的兵力不是远胜过杨易,如何困得住他!”
杨涿听了更急,叫道:“元帅,请赶紧发兵增援吧!”
慕容春华也道:“杨都督一身牵连着北庭一战胜败,若都督有失,胡虏势必士气大振,我军却将萎缩退守,那时候北轮台城是否守住都很难说了。契丹用了如此多的兵力攻击都督,内中必有可趁之机,我军若以大兵攻入与都督里应外合,重创契丹不在话下!契丹一败,回纥也就不能独留了。”
他是唐军中的智将,又久在北庭,说出来的话甚有分量,但这时李膑却想:“契丹兵马如此之多,既能力困鹰扬军,我军援军开到他们未必就不能抗击一段时间,我军增援的兵马若去得少了会被他各个击破,若去得多了,只怕后方又会空虚,那时候敌人若还有一支重兵趁虚而入,我们在北庭的根本之地就有危险了!大慕容心系杨鹰扬,此论可未必全出于公心!”
郭威在旁边也觉得如今的抉择十分困难,契丹与回纥在北庭的兵力比起唐军来一直有微弱的优势,只因杨易准备充分,所以在整个轮台防区的战场上唐军便不落下风,但这是建立在唐军“防守反击”的方略之上,一旦杨易主动出击,唐军在兵力调配上就出现了破绽,以目下而论,战争的主导权更是落在了胡人一方,契丹与回纥到底是在如何行动,其目的究竟是为了杀杨易,还是为了拔轮台?如果不窥破这点,这对唐军如何进行兵力调配就大为困难。
马继荣忽然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有古怪!”
“什么事情?”张迈问。
马继荣道:“我前锋失陷,我正与胡骑纠缠之际,望见正北方向有狼烟冲天而起!”
杨易现在所处的河谷离开庚子砦已经很远,就算放起来冲天大火,这边也难直接看见,但马继荣当时的位置却还看得到。
张迈急忙问道:“是怎么样的狼烟?一股,还是两股?”
“是一股!”马继荣说:“既浓且密,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所以虽然隔得老远我仍然望见了。”
张迈与李膑对望了一眼,李膑道:“元帅!这是都督在给我们发信号啊!”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向西,向西!戮力向西!此战胜负,在此一战了!”
旁人都听不明白,只有张迈心里清楚,当日杨易出兵之时,曾与张迈相约说,一旦他袭击了那个河谷,到时候就会设法给张迈传信号:一旦见北方火焰冲天,若有一股大烟就向回纥急攻,若有两股大烟就向契丹急攻,务求破敌以争全胜!
这个约定是两人秘约,旁人绝不知道,只有郭师庸、李膑、郭威三人事后听张迈说过,因此这个信号是无法作假的。
张迈沉吟着,问郭威道:“你看如何?”
郭威道:“我想,这的确是都督的本意。”
众人都不明白,李膑也不解释,只是道:“都督与元帅有过约定,这道浓烟,是都督促元帅向西进攻回纥的信号!”
若说对整个局面谁是瞧得最清楚的,那自然非杨易莫属,石拔一听道:“若是这样,那我们马上整顿兵马,向西面杀去!”
张迈看着郭威却忽然道:“你是不是还有没说完的话?”
郭威犹豫了一会,终于才道:“末将与都督相识不久,不过从《安西唐军长征变文》中就已经听说了许多有关于都督的故事,此后面见耳闻,对都督的为人更是钦佩,以我对都督个性的了解,他既然督促我们攻击回纥,则如此行动必然大有利于我军取得北庭战役,也大有利于我天策大唐!”
李膑道:“不错,所以我军应该马上行动,不可辜负了都督的苦心!”
慕容春华却脸色一沉,道:“郭将军,你这么长的一段话里头,是不是还有一句‘可是’没说!”
郭威神色凝重,好一会才道:“副都督说的不错,虽然按照都督的意思,向西攻打回纥会对军势、对国家都有利,但是却不一定有利于都督本身……”
石拔、杨涿等一听都啊了一声,砦中忽然警戒声响,下属来报:“有契丹骑兵逼近!”
诸将都感到诧异,均想:“契丹人居然还能逼到这附近?难道鹰扬军已经覆没了不成?”
却就听下属来报:“是使者!他们送来了一包东西就走了!”
张迈道:“拿进来!”
那包东西湿漉漉的,透着一股臭味,李膑道:“小心有诈!”张迈却道:“解开!”
卫飞跳了过去解开,将袋子里的东西抖出,却是一具野兽的尸体!细看乃是一头狼!
“什么意思!”诸将纷纷议论。
李膑推着轮椅上前,用拐杖将狼尸挑开,发现此狼牙齿都被敲掉,又被斩掉了一股!
张迈一看,道:“我明白了。”
石拔问道:“请元帅指点。”
张迈黯然道:“这头狼,就是我们,牙齿则是我们进取开拓之凭借!杨易是我张迈之股肱,斩掉的一股就是杨易!契丹人的意思是说要倾力以杀杨易,断我一股,让我天策大唐从此失去了攻击力!”
诸将面面相觑,慕容春华道:“说白了吧,都督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拖住契丹!而契丹人也很明白,他们也知道会付出代价,然而已经决意要将都督攻杀!”
诸将想起杨易的性格,觉得为了谋求胜利而将自己的性命都堵上确实很像他的为人,暗中都为之担心起来。
慕容春华说到这里猛地跪下,泣道:“元帅!你曾经说过,疆土可再打,胜仗可再得,但国士不可再得,兄弟不可再得!今日若依都督的指示攻打回纥,或许能得大利,但灭一回纥与失一杨易,孰轻孰重,请元帅慎为裁断!”
诸将听得为之泣下,杨涿泪流满面,却不敢再作一语,李膑虽然意见与慕容春华不同,却也不忍再说,更不敢再说。
郭威忽然道:“元帅,我认为都督既然点燃了狼烟,或许就是表示他定能独力拖住契丹!既然如此,我们却不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杨涿听了这话心中烦恶,对郭威便十分不悦,慕容春华道:“郭将军毕竟加入唐军日浅,不知杨都督的个性——他这人别的都好,就是不大会爱惜自己。为争大功很多时候不计自己生死,他会求大胜,却不会求安稳,更不是那种会先将自己立于安全之地的人——他若是这样的人,这一番就不会出击了。”
郭威还想再说,但看看慕容春华,再看看杨涿,便忍住了。
张迈听了手下的辩论,仰天看着天际一片乌云,好久好久,终于道:“春华说的不错,杨易为人不惜身,可是他不爱护他自己,我们却不能不爱护他!我宁可暂时抛却北庭,也不能失去杨易!”
诸将听了都为之感动,李膑不敢再劝,却道:“元帅若定要去援,不可轻进,必须以大军层层北推,以免重蹈马将军之覆辙。”
张迈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抽点了三万精兵,以石拔为前锋,杨涿为副先锋,随时准备动身。
李膑问留守者听谁号令,张迈道:“郭师庸主西,抗回纥,慕容春华主东,对付契丹,大军总动向以郭师庸为主。你们不要出击,守好营寨城池,等我去救了杨易就杀将回来。”
郭威望着大军出动的方向怔怔出神,马继荣刚好在他身边,问道:“郭将军,在担心荣公子么?”
马继荣没见过柴荣,却也听说了郭威和柴荣相认的事情。
郭威道:“荣儿随杨都督北上破敌,我虽然担心,但他是为国家出战,无论生死都是一份荣耀。我现在担心的却是我们的军势……”
马继荣道:“将军怕元帅也遇到伏击么?”
现在杨易失陷,如果张迈再遇到伏击,北庭的唐军可就拿不出力量再去增援了。
郭威沉吟着,道:“契丹要围困杨都督,所用兵力至少在两倍以上,若要围困元帅,所用兵力必得更多。元帅精通围点打援之术,只要一路小心,我看未必会出事,只是……”
“只是什么?”
郭威没回答,这时李膑已准备率诸将回北轮台城与郭师庸交接,郭威却忽然去向李膑请命,说要追上张迈有要紧话说。李膑想了想,便答允了。
郭威骑着张迈所赐的汗血宝马,追出了十余里,追上了张迈,挽住了他的马头,道:“元帅,我有几句话要说!”
张迈让大军继续前行,自己却停了停马,问道:“什么事情?”
郭威道:“末将斗胆,想请元帅借一步说话。”
张迈微一沉吟,道:“好。”跟他到了一棵大树下,近卫都离了好远,郭威这才道:“元帅,这次的事情,也许是一个三重陷阱!”
“三重陷阱?”
“对!”郭威道:“此策貌似是要杀杨都督,其实,却是为了引出元帅你!”
张迈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中伏的!我也计算过,以契丹与回纥的兵力,除非他们已经将杨易击破,否则断难在保持对北轮台城威胁的同时围困我们两人。”
郭威道:“可是如果契丹人的目的仍然不在元帅呢?”
张迈一怔,郭威道:“如今胡虏占据了主动——这一策,虽然可以是围点打援,但同样也可以是调虎离山啊!”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六十九章 回马枪
“调虎离山……”
郭威见张迈听到自己的建言以后,竟无太大的诧异,道:“元帅早就想到了?”
张迈道:“你有确证么?”
郭威道:“元帅擅长围点打援,举世皆知,他们要我之道还施我身自然得想到我们会有所防范,因此依情理推断,十有六七是要调虎离山!”
张迈抚摸着汗血王座的鬃毛,沾着一手的猩红马汗,对郭威道:“这是汗,还是血?”
郭威一怔,汗血宝马在天策军中虽有不少,在中原却甚罕见,但郭威入天策既久也就跟着军中马师学了不少关于汗血宝马的常识,更何况张迈先前才赐了他一匹,他珍视之余自然更加了解这种宝马的马性:“这自然是汗。”
张迈又问道:“那如果你事先不确知这是汗血马,能回答得这么肯定么?”
郭威被问住了。
张迈又道:“这次契丹人利用我们的弱点设下陷阱,围困住了杨易,我虽然也想到了那是计谋只不过战场上的事情,我经历得多了,知道很多时候敌情如何判断只在一线之间。或许契丹人真的是准备调虎离山,或许他们是要围点打援,但也可能他们真的是要对付杨易!如果契丹与回纥同时围住了杨易倾力攻打,那么我去得晚了,杨易就有可能因此而陷死。这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比失去北庭更加不愿意看到!我什么都可以赌,却不愿意用兄弟的性命来赌!”
郭威道:“可或许契丹人就是利用了元帅这一点,所以才设下这样的陷阱!”
张迈指头搓着血红的汗渍,道:“看来契丹与回纥已经碰上头了,若真是这样的计谋,只是契丹一方面只怕还拟不出来,只有萨图克……他与我交手了许多个回合了……他的话有可能出这样的计策。”
“既然如此……”
郭威说着,却被张迈打断:“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决定了要救杨易。就算明知道是陷阱我也要跳下去,然后扯着杨易跳出来!我不想在这里靠着绞脑汁做推断了,宁可用横刀硬生生冲进去,然后杀回来!你的推断讲的只是一种可能性,究竟是否正确只有事后才知。如果他们确实先取杨易而我们救援不及,鹰扬一损,我军所受的损伤,可不止是丢失一万七千人!”
杨易是天策唐军的支柱人物,且天策军自起兵以来罕有大挫败,在好几个难关面前全体军民都是靠着对张迈的不败战绩的信仰而撑持过去,但如果杨易身死、鹰扬战败,那冲击之大随时可能会将天策大唐在北庭的军心士气彻底击垮,甚至影响到后方的稳定。
“再说,”张迈道:“现在大军已经出发,要回头也不行了。”
郭威忙道:“不,元帅,如果元帅信得过末将,末将以为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正是!”郭威道:“敌人的布局,怕是从犬子出发之前就已经开始,说不定那个晚寒山谷他们本来就知道,故意诱因犬子去发现那个河谷!这几个回合我们一直陷入被动,不管怎么决策都觉得前方有陷阱,无论怎么决策都会有破绽!”
唐军的兵力总体来说较为两胡联军稍弱,防守反击战游刃有余,一旦作大规模进攻便处处都露出破绽来。
“但如果我们配合杨都督的指示将计就计,却可能一战而定乾坤!”
“你是说……”张迈道。
“回马枪!”
——————————————郭威没有得到张迈的应承,带着一脸沉重回到了庚子砦,路上他思考张迈听到“回马枪”三字时的表情,越想越是琢磨不透。
张迈当时的表情可以说是没表情。
回马枪是杨家枪法中的一招,这一招郭威也只是听过,没有见过,更加不会,但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发现张迈脸上没有诧异,心中不免想:“原来元帅也是枪法高手!”若不是此中高手,怎么会知道这一招呢?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招在这个时代虽然隐秘,到了后世却早传播得家喻户晓,张迈其实也没见过回马枪,却一听就知道那是什么招数。
面对这种说头知尾、不用解释的大上司,很多时候是很让下属敬佩交加的,郭威这段时间来的上佳表现,除了过去多年的积累以外,与张迈的上师与激励也是分不开的。
可是张迈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是停了停,就让郭威先回去了,临别时祝福他好好辅佐郭师庸守好轮台,等着自己回来。
“元帅他是什么意思呢?是明知道有陷阱却还是要去救杨都督,元帅是重情义的人,或许明知不可而为之……但元帅能够走到今日,建立起这样大的基业,岂是意气用事之人?或许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劝告?那句‘等我回来’,是指要救了杨都督回来,还是……”
郭威回到庚子砦,见过了马继荣,马继荣问他此去之事,郭威便将自己和张迈的谈论与马继荣密议,马继荣对郭威的见识大为赞叹,又请他帮自己拿捏一下,看看张迈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马继荣因见郭威如此信任自己,连这等话都说了,当下压低了声音道:“郭将军能考虑到这些十分难得,不过你也只是从为将者战场决胜负来考虑,算是比较单纯,元帅身居高位,要考量的事情却比将军多得多。有些时候,他就算明不对也不能做,有些时候,他就算决定了什么,却也不能说。”
郭威毕竟是下层军伍出身,战场军营中翻爬滚打起来的人,十几年中冷眼旁观,得以历练出了一身的本事,但对于上层政治博弈层面的学问可就欠缺得很了,至少比起久居于阗高位的马继荣来大大不如,连忙请教。
马继荣低声道:“有些事情,就算是你我之间也不能说得太明。总之这些年元帅能够人居凉州,而让郭、杨两位掌控西、北之大权,靠的就是三人之间全无半点罅隙,而全军上下也都如此认为,所以元帅对杨将军固然是情深意重,但也是必须得情深意重!他们之间不能有些微的裂缝,若是不然我天策军将会产生大问题的。”
郭威若有所悟,道:“多谢马兄指点!”他改口称兄,马继荣也欣然领受,拍着郭威的背脊笑道:“咱们这次虽然有个大难关,但只要能熬过去,往后郭兄弟的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两人见面这是第三次,却自此兄弟相称,郭威跟着又回到北轮台城,这时郭师庸已经接掌了总体防务,而以李膑为总军师。
在回来的路上,郭威注意到唐军的防御力量已经不如之前严密,围绕着北轮台城的这个防区原本聚集了将近九万兵马,杨易带走了一万七千人,张迈又抽调了三万精兵,剩下的人马若仍然要防守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自然就大显疏漏。
回城以后郭威马上入主帐,将一路的见闻向郭师庸禀报,跟着又道:“如今我轮台一带兵力大削,防守的区域又太大,如此布局一旦敌军千钧压来,外二环会如卵碰石,转眼被击垮,徒自损折兵力!依末将看来,不如先全线收缩,将外二环全部弃掉,集中所有兵力守北轮台城。”
听到这个建议郭师庸、李膑都吃了一惊,李膑道:“我军在北轮台地区最强的就是外三环,内三环防御力甚弱!若一下子全部撤掉,那么敌军到达这里后就随时都能突入内三环了!”
北轮台城经过改造,诸面城墙都打开了大小城门,一开始就是一个主攻的态势,显示了杨易极强的信心,精兵强将都安排在外面两环,那也是杨易又信心将敌人的攻势扼杀于最外的两环之中,要让契丹与回纥在兵临北轮台城城下时就已经失去了攻城的力量,若是尽弃外二环,全区防力便自削过半了!且北轮台城现在也并不宜于直接面对敌人大军。
“但是我军如今力量大削,”郭威道:“如果不收缩战线,只怕外面两环防线将形同虚设。”他说到这里有些急,语气中就不是下级对上级的口气,道:“万一有变,只怕布置在外二环的兵力都容易被敌军击破碾碎,那时候北轮台城仍然得直接面对契丹、回纥的大军,且徒自损兵折将!”
郭师庸也觉得郭威的话不是全无道理,但对他的最近经常在张迈身边越级论战却有些不舒服,皱眉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契丹、回纥明天就会倾力攻打北轮台城似的。如今敌我军势晦暗难明,契丹和回纥断断不可能同时围困杨都督、伏击元帅又来攻击我们的。他们若有这样的兵力,早就攻到北轮台城下了。”
郭威道:“契丹回纥当然不可能三面用兵,但他们兵力所聚必然攻我一点不及其余,所以应该小心。”
郭师庸道:“那你怎么就知道敌人最大的兵力是攻击北轮台城?若我们将外围兵力全部撤掉,则北面防线也要回缩,那时候契丹、回纥若企图围攻的是元帅,我们却还如何接应?尚未接战就先自弃防线,让胡人望见只会泄露我军的虚实!”
郭威一愕,知郭师庸的这种分析也不是不可能,其实若按照当前的情报而言,胡马究竟是要围杨易,还是要伏张迈,还是要袭轮台,三种可能都有,郭威自己的那个主张走的是极端,且许多预测与判断靠的是直觉,遇到张迈、杨易这种会有某种灵感体验的统帅或许还能采纳,郭师庸走的是中庸路线,用兵素来是四平八稳,又讲究证据与情报,郭威的这种极端建议却是大大不合他的口味了。
郭师庸又道:“郭中郎将!你本在外二环上守卫,这次元帅破格用人,才调你回来之时临时议事,并非入中枢主事,而今议事情已经结束,你还是回你的驻地去吧!”
被他一提醒,郭威才忽然想起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而且还是新晋,之所以能够在北轮台城开口说话靠的是张迈,现在张迈一离开,一个新晋中郎将实在没资格在临时统帅、老牌上将面前指手画脚,换了杨易的性格,他既然认为正确就算吵闹也要据理力争,郭洛则会外圆内方,利用政治手腕达到自己的目的,郭威却默默地就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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