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清冷的小院子里,断断续续地传出一阵诵读之音,在纷纷扬扬的雪粉中飘荡。
小屋里头,林南和明德两个人互相传看各自的文章,既有相较之心,又有互相欣赏之意,看到兴起之处,不时吟哦出声。不多时各自看完,两人相视一笑,却都心中没有定论。倒不是说两个人做的不好,也不是观点向左,问题恰恰在于,对这个拟题两个人心中的观点太接近了!连带着写出的文章风格也十分相似!由于两个人在一起学习成长五年多的时光,因此心性和看待事物的眼光有很多相同之处。
林南固然聪颖好学,可明德也绝对不白给,此番两人文章做出来,真刀真枪的一番考较,即便有些争胜之心,但也难掩钦佩之意。同样的观点,明德开篇作的好,经典引用也十分考究,但他的视角不同,是站在一定得高度去俯瞰事物变化;而林南开篇寻常,却循序渐进,环环紧扣,视角也是从下往上说,最后总结言简意赅,雄浑有力!
两个人的文章说的是同样一个大观点,但言论出处不同,典据论证不同,视角不同,细微处的小观点也略有不同。文章大概都是说施政的要领,自古以来便倡导仁政,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有什么坏处呢?以仁义治天下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么?两个人认为都不是……
治国的宗旨,对待百姓的总体态度是要怀仁,但光靠仁是不行的,还得有律法,而且律法要严格实行。政令要上令下行,上下一统,时效性要强。如果被人钻了空子,就容易引起很多麻烦。如果国家的法度被有心人利用,那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法律大不过官员手中的权力,那就更可怕了!长此以往,下面的百姓会先有反应的,怨气积累久了,必然会在民众之中兴起流言,如果被奸人利用起来,产生的祸患极大。轻则地方失政,百姓离心;重则动摇国本,弄不好就得改朝换代了……
明德文章里头说得还不明白,可林南的文章里却写得相当直白!
“上下一体,则天下安;一体不谐,则天下动;昔周之时,天子式微而诸侯大,始有诸国之乱,天下动荡后归于秦;汉末之时诸侯大,数路之乱鼎足三分;隋之时天下乱,最后杨隋终而李唐始;然唐虽有贞观、开元之盛世,却因一度失察而生出安史之乱……”
按说这段话虽然是说朝代更迭和法制行政的关系,但这么写也有些出格了。林南之所以敢这么写,是因为这是一场私下里的比试,两个人看完就拉倒,文章不会外传。而刘冲和李峰虽然知道这事儿,但因为跟着明德,也不敢外传。
文章读罢,明德的文字严整大气,看得林南心生感佩;而林南的词句犀利透彻,更让明德自愧不如。结果两个人最后都觉得对方的文章有自己没有的优点,但若真比起来,自己写的也不差!由于是认真比试,心底里也不想相让,尤其是明德,心底里更是无比的认真,着实不想认输!
最后还是林南说道:“殿下,我觉得咱们这么品评不大好。”
明德一愣:“哦?怎么不好了?”
林南笑了:“咱们既是应试者又是品评者,未免会有失偏颇,我倒有个更公正的法子。刘公公和李公公平日也攻书墨文章,二位公公也是有见识的人物,既然他们也在这里,不如便也问问他们的意见,总比我二人的要公正清明得多。你说呢?”明德想了想,拿眼睛看了看他们,当下点了点头。
刘冲和李峰早就在一边憋着劲儿呢,两个人听了半晌,却见结果竟是难分轩轾,心中都道林南不晓事,恨不得大声吼叫替殿下声援。此刻一听林南如此建议,殿下也同意了,二人立刻像出笼的鸟一样,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林公子大才,写的文章自然是好的,但是气势太盛,未免不美;反观殿下的文章,四平八稳,引经据典,气度雄浑而收敛自如,真真是冠绝天下的好文章啊!”
“是是,刘公公说得太对了。奴婢在南书房伺候那么久,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这么多年以来,写的文章奴婢也看过不少了,可奴婢觉得……还是今日写的这一篇最好!”
两个人无一例外,张口就开始大夸特夸十六殿下,毫无疑问,若是四个人品评的结果,肯定是明德获胜了。看着两个人唾沫横飞地在那赞颂,明德心情虽然大好,可也知道这两人的心思,当下笑骂道:“滚滚滚,够了够了,别说了!还好这里没旁人,不然本殿下的人都得让你们给我丢尽了!”明德看看满面笑容的林南,犹豫了一下,说道:“罢了,说句实话,你虽不愿意认输,本殿下也自是想赢,可平心而论,咱们也就是半斤八两,便算是平手,你看如何?”
林南拱手一揖:“多承殿下相让,平手自是最好。”
明德乐了:“哼,既是作平手论,本殿下若是参加乡试,拿个乙榜前三怕也是没什么难度。哈哈!哈哈!”
明德如此一说,刘冲和李峰自然又是一阵吹捧。按照他们俩的意思,既然出了结果,这件事便算是完了。大冷的天,殿下突发奇想来这么一场比试,跑到这个冷屋子里来站了两个时辰,简直是活受罪!现在肚子里都快没食了,赶紧回去烤火吃喝是正经吧!
正想着呢,却听得明德又道:“先前咱们有言在先,文有文比,武有武比,文比既然平手,便看武比又能如何!”
林南一听忙道:“殿下,今日天气颇冷,我等又出来许久,在这里冷气袭体,久了恐怕生病。况且要是被人知道了,也会生出事端来。不如今日暂且先回去,明日再武比如何?”
明德一甩袖子:“哪有那么啰嗦,天气冷这不是有炭盆么?再说咱们在宫里头这些年,可不是光死读书本的,强身健体也是常做的,还怕这点子冷不成?本殿下没事,你要是受不了,你就先走好了!”明德这么一说,林南又哪能走了,罢了,既然是这样,那就奉陪到底吧,反正都是陪皇子玩乐!
文比是写文章,这武比又比什么呢?林南这一问,明德笑了。“我猜你认为武比一定是要和你比拳脚,比射箭马术什么的吧?嘿嘿!如果是这样你可就猜错了!先不说这里头没那些家伙什儿,咱们在弘武殿里也没少打,要单讲拳脚我可有些吃亏,所以今天咱们不比这些小把式,咱们比比大把式!”
北风轻起,雪粉飞扬。
远处一行人沿着青石板的夹道缓缓而行,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一连串特有的声响。
启元帝一边走一边看着两旁的景致,眼神闪动,容色好像颇多感慨。钱海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但不时回头冲后面的人摆手使眼色。又前行了一段路,前方来到一个院子门口。
虽然是冬天,树叶都已经掉光了,但这院子里三棵品字形槐树却仍旧显得枝桠茂密。启元帝停了脚步,站在门口看着这三棵老槐,似乎想起了尘封许久的往事……
良久良久,启元帝抬起腿来,跺了跺脚上的浮雪,终于一步跨过了院门。身子刚刚踏入院子,还未等站稳,启元帝的神色就是一变。他低头看了看院子里洁白一片的雪地,口中低低地“咦”了一声。
青云记 第八十六章 敌我之分
第八十六章 敌我之分
启元帝惊讶出声,身后的钱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不迭从身后探了半个身子朝前边看。却见启元帝低头看着院子里的雪地,随后转头看了看朝南正房的门窗,神色不愉,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钱海忙顺着启元帝目光瞄了一眼,这一看之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见院子中央洁白一片的雪地上,弯七溜八地留着好几行略显杂乱的脚印……
钱海一直在启元帝身边伺候着,当然知道这个院子意味着什么。可从多年前的某一天开始,这个院子就再也没人来过,连房门都上了锁。按说在这样连着好几天的大雪的日子里,谁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个院子里来?若是没有亲眼看到这些脚印子,便是有人和钱海说起来他都不会立刻相信。可现下却是不信也不成了,钱海看得真切:这些脚印从院门口开始,歪歪扭扭地斜着穿过院落,一部分延伸到了门口,还有一部分,却是一直延伸到了一扇窗子底下……
虽然穿得厚实,可钱海还是冷得忍不住一颤。这个院子看起来不起眼,可钱海却知道,别看宫里头殿阁楼台众多,一处比一处修葺的华丽,但在皇上心里头,能比得上眼前这个院子的却没有几处!皇宫大内,院深门重,总有些东西和地方是大多数人不能沾边的,而这个院子恐怕就要算其中的一个。因为眼下这间朝南正房门上那把黄澄澄的大锁,便是多年前皇上亲自交代自己锁上的!
从那时候开始,这间屋子里除了皇上自己,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可是眼前此刻,这雪地留痕却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在不久之前,不知道什么人来到了这里,而且看足迹,他们甚至还进了那间屋子……
“皇,皇上……”钱海吓得声音都变了,沙哑中带着颤音:“皇上,奴婢——”
“嘘——”钱海刚起了话头,正犹豫如何请罪,却被启元帝挥手打断了,钱海顿时收了声。身后的侍卫们也发觉了异常,轻微的骚动过后,立刻就四下散了开去,形成一个扇面将这个院子围了起来。几个人刚要踏进院子,却又被启元帝制止了。只见启元帝侧着耳朵像在聆听的模样,众人不敢打扰,也纷纷凝神细听。风雪之中果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而那话音,却正是从那间正房里传出来的!
不待启元帝说话,十几个侍卫蹑足潜踪穿过了院落,四下里贴着墙根将房子围了起来。虽然事情发生得奇怪,但启元帝神色却丝毫不乱,看着侍卫们包围了房子,启元帝撩起袍角,也踩着满地的积雪走了过去。钱海在后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相仿,想拦却又不敢动手,只好在后面压低了声音嘶喊:“皇上!去不得!去不得啊!皇上,皇上?”
钱海正七情上面地在后面嘶叫,冷不防启元帝一回头,带着满脸的怒气说道:“乱叫唤什么!朕还没那么胆小!这是在朕的皇宫里,朕还真不相信了,难道这里头还能藏着什么歹人不成!”说罢转身从容地走到了墙根底下。
唉!钱海恨恨地一跺脚,从后面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刚到墙根底下,就听见里面忽地来了一嗓子:“太无耻了!你这简直是小人的打法!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钱海一听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愣,如释重负一般身子松快下来,但随后心里头开始埋怨:“这可怎么办?哎哟我的祖宗啊……你哪里不好去玩,偏偏跑到这里来了!这……这……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屋子里那一嗓子喊得声音很大,屋子外头的人都听得真切,赫然正是十六皇子明德的声音!四下里的侍卫虽然手仍旧按在刀柄上,但紧张的气氛却渐渐缓和下来。启元帝心里也莫名地一阵轻松,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抑制不住的怒意:“这个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前些时日刚刚因为顽劣挨了板子禁了足,本以为会接受教训老实一阵子,哪料想这才没过多久,居然又在宫里头作起来了!哪里不好去,偏偏到这里来胡闹!”
启元帝怒气上涌,转身刚要吩咐钱海上前开门,忽地听到里头又传出一个声音:“殿下这话就说得差了,咱们现在可不是游戏,是在真刀真枪的两军对战。敌我之间,生死存亡之际,哪里还会管什么无耻不无耻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启元帝闻言顿住了身形,眉毛一挑,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侧耳朵细听,虽然内心不觉得如何,但脸上的怒意却渐渐变得淡了……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屋子里是什么人了,都暗自松了一口气。钱海本来摸着钥匙想上前开门,却看到皇上似乎没这个意思,不但如此还站在门外静悄悄地,听得挺认真。钱海眨巴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转身朝院子四周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四下里的人这才缓缓地收拢了。
只听屋子里林南继续说道:“殿下,你是在气我总是不断地用小股骑兵骚扰,而从不聚拢大批骑兵和你正面对战吧?”
“那是当然,别看你现在折腾得厉害,若是正面作战,本殿下一定杀你个片甲不留!哼哼!”明德气哼哼的声音传了出来。
“殿下,你我兵力悬殊,正面相抗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除非我是傻子,或者活得不耐烦了,否则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两军打仗,得知道自己的优势和长处在哪,敌人的优势和劣势在哪,扬长避短才是。”停了一停,林南继续说道:“殿下可还记得,有一阵子我们经常去京郊的大营里耍……”
“当然记得了,不过那里头都是些伤兵老卒,认真说起来那也根本不是大营,当时咱们都觉得是大营,后来才知道是朝廷专门安置伤病老卒的地方……唉,可惜京畿大营离京城太远,不然真想去看看。”
林南笑了:“殿下可不能看轻了那些人,其实那些伤兵老卒里,也有很多能人。殿下还记得吧,那里头咱们遇到几个说是从塞北回来的家伙……”
“当然记得了,嘿嘿!”明德也愉快地笑了起来:“那几个家伙都不太爱说话,但是其中一个倒是挺能吹的,说什么在塞外和北戎打了几十次,嘿嘿!谁知道真的假的,不过看他们的伤倒真是刀枪所伤。”
“呵呵,不管他打的次数是真是假,殿下,可他说起那些戎人和狄人的情况,可显得熟悉得很哪,看样子不可能是编出来的。记得他说过,那些塞外的戎狄,最可怕的就是人人弓马娴熟,趴在马背上来去如风!咱们建朝的骑兵将士和他们比起来,差的太多了。同样是骑兵,但是出了塞之后,却根本摸不着戎人的影子……”
这番话传出来,外头的人也都听得真切,大部分人脸上惊恐之余,有的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有的则是面露怒色,还有的人面无表情,却偷偷拿眼睛打量皇上的反应。
启元帝背着手,静静地站在外面听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贴在身上形成薄薄的一层,启元帝似丝毫未觉,整个人双眼投射到远方,宛如一尊雕像久久不动……
屋子里也一时陷入了沉寂,隔了一会儿,明德的声音才继续响起来:“是啊!记得那个伤兵说,他们在边塞上和戎人打仗,很多时候都是在塞上驻守,很少出去和戎人骑兵追击。但是戎人却经常在塞下挑衅,经常在边关几个寨堡之间来回游动,只要有空隙被他们抓住,就会遭到血洗……”
“殿下说得没错,这就是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区别。我们的优势在边塞寨堡,在军队数量多,但是骑兵少,也不如戎人那般厉害;戎人的优势在于速度,他们几乎全部都是骑兵,人人有马,来去如风,虽然数量远不如我朝军队,但胜在集中。因为速度快,忽东忽西,所以想在哪打就在哪打……但若是正面决战,便是再多数倍的戎人,也早就被我朝给灭掉了。”
林南这番话说完,明德忽然明白了,长长地“哦”了一声,大笑道:“哈哈,你这家伙太狡猾了!所以你就采用了戎人的办法,把军队分散开来成为几股,分头骚扰我的部队。嘿嘿,可是你虽然杀了我几千兵马,可我的人还是比你多,既然我现在知道了你的打法,那我就收缩回来,现在我东南不远就是山,我人马依山列阵,虽然是步兵,可你冲不下来!”
林南也是嘿嘿一笑:“殿下,你既然变了方法,我自然也就不再冲你。否则损兵折将,太不划算了。用商人的话来说,赔本的买卖可做不得!嘿嘿,你既然停下来,那我就撤走,反正你还是追不上我,消灭不了我的军队,你就还是赢不了,哈哈!”
青云记 第八十七章 抓个正着
第八十七章 抓个正着
这番对谈众人站在屋子外头都听得真切,侍卫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头都是会心一笑:感情这位殿下这些天憋得狠了,都以为老实了呢,却原来是找了这么一个地方,玩起了新花样!只是今日这位殿下明显要倒霉,碰到皇上心血来潮出来闲逛,正好堵了个正着,看看待会儿如何收场吧!
钱海也是这般想法,只是与那些侍卫相比,钱海心中更多了一些焦急和怜悯。唉!十六殿下啊十六殿下,你说你去哪不好,偏偏来这么一个不能来的禁地胡闹!这下可好,偏偏还让皇上碰着了。一顿板子是免不了啦,弄不好连这个年都不见得能过好咯!
心里头转着念头,钱海不自觉地撩起眼皮瞄了启元帝一眼,这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只见启元帝上身微微前倾,似乎还在凝神听着里头说话,但脸上却不喜不怒,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钱海心中纳闷,莫非这里头胡闹的玩意,皇上还感兴趣了不成?钱海想了想,不敢造次催促,只得耐着性子在雪地里站着等。
只听里头继续说道:“殿下你背后靠着山,凭山而守自然是好,可你带着兵马出关,追出来这么远,粮食恐怕带的不多,就是光守也守不上多少天。我现下是打不下你,可我可以吊着你,戎人在这边可不愁粮食,就这么和殿下相持上个把月,等到粮食吃完了,这仗还用打么?”
“嘿嘿,你也把本殿下想得太简单了吧,我既然在这里据守,自然要派人去后方联络,不用个把月,后方的补给粮秣就会源源不断地运上来,想等我的儿郎饿死?那你是做梦,哼哼!”
“好!那现在咱们就算殿下有后援,既然后方能运送粮秣,我就可以分兵截粮。殿下觉得,你的运粮队能避过戎人和狄人的哨探哈什么?”
“你要截粮,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
“呵呵,殿下本来是据山而守,我分兵截粮,你若不动,粮道就被断了。你若出兵,没了地面优势,到了平原上可都是戎人骑兵的天下,殿下胜算就极小啦……骑兵反复冲杀,到时候殿下只能返回边塞,但到底能不能逃脱也还两说。北方戎狄的风哈什要是咬上了,可就再也甩不脱了……”
“你——”明德被说得气闷,怒火上升,可要反驳却没有言语,因为对方的话说得句句在理。明德思前想后,最后颓然长叹,无奈地坐了下去:“唉!怎么就是说不过你!本来觉得带的兵够多了,满打满算就算带一半的兵也够了,怎么弄着弄着就不对劲儿了,好像怎么都是要被你吃……”
“嘿嘿!”林南笑道:“殿下是太急躁了。如果我是殿下,就不会这么打了……”
“哦?”明德一听,忽地有了个主意:“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现在换过来试试!我扮作戎人,你扮作咱们的人,我倒要看看,这一回你还能不能赢!”
呀?钱海这回才算彻底听明白了,开始听着以为是官兵抓贼的孩子戏,看起来不是啊,这位殿下的阵仗比那可大得多了……只是再怎么大,里头两个都不过是孩子,懂什么打仗,还不是一时兴起跑过来折腾么……可是皇上半天没出声,还在这里细细地听着呢。殿下在里头看样子是胡闹,可能让皇上这么注意,兴许也不全是胡闹,莫非真的是里头说出些名堂了?
里头一阵响动之后,应该是又开始了。果然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明德的话:“哎?你不是说和我不一样么?可你怎么也是全都拉出来了?”
“殿下别急,后面就不一样了。”
屋子里,明德不信,按照刚才林南的战术,他开始分出戎兵来骚扰进攻,可林南不受影响,部队不急不躁缓慢推进,步步为营,明德明显占不到便宜。这一来明德急了:“你这么打可不对,照这样下去,这仗得打到猴年马月去!别说我了,你这么玩法,粮秣器具也肯定供不上去!”
林南不为所动:“殿下,我建朝富甲天下,难道还缺粮食么?粮食不够了,朝廷自然会调拨的。”
“可是这样和我的打法也没有什么区别,粮食再多,这么耗下去也迟早会不够。到时候你再想退,可就由不得你了!”
“殿下错了,我这样步步为营向前推进,兵力并不分散,首尾兼顾,戎人便没有可趁之机,只能一步一步往后缩。而殿下方才被中间切断了,所以想撤回来并不容易。但我现在无后顾之忧,想走就走,何况我也并不会走远,出来打一阵,回去就是了。”
“这……那你这样岂不是寸功未立?忙活了半天却是白打了……”
“那倒未必。殿下想一想,现在是我逼的戎人退却,而后回返。自始至终,戎人都没有靠近边塞一步,也就是说边关的堡寨和边民丝毫没有受到损伤,而戎人却受到了震慑。边关未损,百姓就不会流亡,田地就有人耕种,不至于有大面积的荒田,这样过一年便有一年的粮食,边镇便也安稳,总比现在的情形好得多了。”
屋子里沉寂了下来,明德似乎在思索。屋子外头也照样静得很,外头的侍卫们先前不过是听个笑话,可渐渐地也听得大概明白,里头这个少年说得道理很直白,虽然可能有些地方欠妥当,但这番得失计较倒算得明白。这一番话听到耳朵里,众人都觉得,仿佛里头这个少年也不尽是玩耍胡闹,似乎还真是闹出了几分名堂来呢!
“照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朝廷出了那么多兵马粮食列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戎人没有杀了多少,只要边塞没事,算下来也是有功的?”
林南挠挠脑袋:“这个可说不好了……得看怎么算。殿下……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明德一愣:“小时候?”
“嘿嘿……”林南苦笑了一下,说道:“就是在北边那时候……”见明德恍然而悟,林南继续说道:“那时候咱们是亲眼见过的,殿下当时还小,可能现在有些忘了,可我还记得清楚。那时候北方三府之地都乱了套,边镇流民四起,田地荒芜……多少人都在要饭吃。要是那时候边塞稳定,三府之地不但能多出数万石的粮食,其他的财帛物料也肯定不少,百姓安居,自然拥戴朝廷。现在,殿下觉得这么打一仗划算么?”
屋子里又是一阵寂静,隔了好一会儿,明德叹息了一声:“这么说倒是有一些道理,可是……唉!你这也是往好了说,可是咱们都知道现在朝廷钱粮紧缩,只能在边关防守不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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