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咧了咧嘴说“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想要他们的命也是乱刀砍死,怎么会做在饭菜里下毒这样的龌龊事。”
“刚从山下上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自称叫秦歌,说是您的远房亲戚,拿了秦家的牌子进的山。”
“说什么事了吗?”
圆脸是想做大人物,投奔您干一番大事业的。”
秦老大得意的笑了两声,说“诸葛先生说的不错,把队伍拉起来,自有人前来投奔。把他们带过来,我看看成色如何。”
柴房里很净,三人用了简单的午饭,靠墙坐了。
“比预料中的待遇好啊!我还以为他们扔三个馒头给我们。”赵瑗望着门口低声叹息道“不知道慕容谨啥时候能来。”
宋羿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本来不想理这个坏豆子的,想着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赵瑗缓声说“原计划的是带兵封住山口,再派杀手入山往他们饭菜里下毒,把秦老大打个半死。等他们自己主动出来谈。我们的条件是,灭秦家全族,其余的人一律无罪。”
旁边的李县令打了个冷战。
宋羿问“遇到我们,你改变主意了?”
“嗯。”赵瑗愉快地笑道“我刚说的方法劳民伤财,能兵不血刃的解决更好。”
“慕容谨会插手这事?”
赵瑗收敛了笑意说“如果我没进山,他也许不管。祝夫人得了我被秦老大扣着的消息,一定会想要救我,而慕容谨一定不会让她涉险。”
李县令接话道“那只有亲自出马了。”
赵瑗又接着说“慕容谨号称‘鬼才’,又武功高强,等他来了,我再用法子把他套进这件事里。”
宋羿不知道祝东风帝姬的身份,以为赵瑗依仗的是郭思谨这层关系,觉得祝东风对不起他,所以才想着会救他。
宋羿失望地说“你为什么总想着利用一个女人。”
如果利用一个人,就可以少死一些人,为什么不能呢?赵瑗没接他的话,而是仰脸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候,他看到窗口处幽幽地探出一个戴着树叶帽子的脑袋。
赵瑗猛惊了一下,立即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假装没看到她,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她。
片刻之后,他又望向了窗口。因为,他想到了,即使他不看,别人也会看。
窗口的脑袋冲他笑了一下,明媚的笑容晃得他头晕。赵瑗定了定神,再仔细看时,窗口处只看到窗棂和灰蒙蒙的天空。
赵瑗朝着窗口望了半天,那个脑袋再没出现。
有这么一个人,无论她是什么装扮,总能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
虽然肤色是古铜色的,鼻子还有点大。
这个小傻瓜,这是有趣的事吗?这是危险的事。
赵瑗转头去看柴房内的另外两个人,李县令正在闭眼小憩,宋羿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现在不是同他置气的时候。赵瑗往宋羿身边靠了靠,俯在他耳边轻声问“你的主意多,有什么办法悄无声息的下山吗?”
宋羿头也没抬地说“没有。”
“她上山了,我们要想办法下去。”
“这么快?”
“是祝小月。”
宋羿猛地抬头四处看,“在哪儿?”
天色越来越阴,祝小月仰头看看天,然后才低声对宋话“他们的确在柴房里关着,没受伤。”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只听声音辨不出男女。
“不许再去看他们,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引你爹来。”宋小宝拿了个荆树条子敲打着手心说“我带你去我们的房间里看看,刚才秦老大让人腾地方了。”
祝小月由衷的赞赏他“秦歌你太厉害了,不但能进山,还能分到一个单独的房间。”
“那是当然。”宋小宝的得意的应话。
宋小宝是跟着祝小月他们一起出的城。快到秀州的时候,听到了赵瑗同宋羿约定见面地点。是以,入了同里镇,先一步见到了赵瑗。
赵瑗很意外,当听了宋,偷偷的跟两位大侠,就你那功夫早晚会跟丢,正大光明的跟他们在一起。
宋,没理由啊。
今日清晨,天还未大亮,宋小宝就蹲在风满楼的门口等,看到祝“大殿下说您想招个会唱曲的小厮,我不但会唱曲,还会跳舞,还会易容”巴拉巴拉一通。
不收下我不行,不收下我就代表看不上我,我要表现给你们看。接着就如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了。
走哪里跟哪里,跟着她们母女二人到了枫林寺。
祝东风和慕容老夫人聊天叙旧时,祝小月把宋小宝揪到门外问“你怎么不跟着你主子呢?老跟着我们干什么,再跟我对你不客气了。我可不会像我娘一样的心肠软。”
宋,你就是我主子,出口时,变成了赵瑗“他进山了。”
祝小月望着宋“我们也进山吧?”
宋小宝直摇头“我主子知道我带你进山,会打死我的。”
祝“不去,我现在就打死你。”说着,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放在了他脖子上。“一个对主子不好的人,还是早些去投胎的好。”
宋“他是办大事。我们去了会给他们添麻烦。”
“我知道啥事,只身进山太危险了。”祝小月把剑刃往他脖子上靠了靠“我进了山,我爹就会去救我,顺便也能救他。”顿了一下,又说“你不是会易容吗?我检验一下你的水平如何。”
第255章:快来。
李知府找祝东风的时候,祝东风也在找他。
祝东风和太后在同里镇住的十年,身份是慕容叶青的女儿和姨夫人。在此期间,慕容老夫人对她们母女二人照顾有加,祝东风也一直亲切的管慕容老夫人叫母亲。
现在还是母亲,婆母。
婆媳二人见了面,最初有些疏离,一刻钟后,客套的话说完,谈到以前的往事,逐渐熟悉起来。
祝东风关切地问老夫人,为何独自住进了枫林寺,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人犹豫了半天后,对她道出了内情。
往事漫漫,诉不尽的恩怨情仇,老夫人讲得泪眼模糊,听得祝东风也是泪眼模糊。
待话题讲到尾声,二人试了眼泪,才发觉,午时已过。
祝东风走出老夫人所在的厢房,在外面候着的仆妇递给了她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字条:娘,寺院着实无趣,女儿跟宋小宝去穹山玩,勿担心,女儿看看就回。
伤感的情绪,瞬间变成了焦虑和紧张。
我的心肝宝贝闺女啊,那里在造反,都是些亡命之徒,你这是想要娘的命呐。
祝东风和老夫人匆匆辞行,快马加鞭就往平江府赶。
如果这事放在二十年前,以她此时急切的心情,肯定直奔穹山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也会增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出哪条路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要万无一失。
李知府和祝东风心急如焚的,相互找来找去,折腾到天近傍晚,才终于在同里镇碰了面。
“大殿下辰时末上的山,至今没有消息。本官六神无主,听闻夫人在此,特来请教,可有好办法?”
李知府上一次见到祝东风,是她私奔的次日。那时候她叫慕容明月,还是大小姐。他是知府家闲散的风流公子,还假装不认识,出言调笑她。
转眼之间,就二十年了。再次见到,自己变成了油滑的官场之人,要恭敬的称呼她为夫人。
祝东风用衣袖试了一下快要流进眼里的汗水,颤声说:“我女儿,我女儿也进了山。李大人可有好法子,把人安全的带出来?”
两个人都在找救星,找到了,才发觉对方却把自己当成了救星。
李知府急声问:“老大呢?他没回来吗?”
此时慕容谨在距同里镇一百多里的地方,正在与完颜滚激战。
二人都改了装。
他认出了完颜滚,完颜滚没认出他。
别的都好装,一个瘸子装正常人不好装嘛,完颜滚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和他交手的是慕容谨。
他在心里直感叹唐哲的话果然正确,高手确实在民间。
完颜滚持刀,慕容谨持软剑,在刀光剑影之中,二人力战了五六个回合后,完颜滚明显处于下风。
慕容谨急着赶往同里,他给自己订了一个目标,如果在十个回合内,杀不了完颜滚就另寻机会。
完颜滚没给他第八个回合的机会,拼全力接了慕容谨第七剑之后,飞身上马跑了。
上了马,拼的就是马,不是人了。
慕容谨骑的是普通的好马,完颜滚的马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一跑就追不上。
慕容谨直后悔,没对他用毒,或是用暗器。经久没跟人放开了动手,只想着看几个回合能把他杀死,竟然忘了阴毒的法子。
傍晚的夕阳,把穹山映照得温馨平和,再加上炊烟袅袅,仿若是一幅山里人家风情画。
祝小月无心看风景,她缠着宋小宝,让他想办法给她调动差事。
他们目前的差事是秦老大亲自安排的。
跟着秦老大上山的人很多,要么是粗人,要么是普通百姓,要么是文士衫带来的人。
如宋小宝一样机灵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同是姓秦,又是知根知底人家的孩子,秦老大对他大有好感,安排他做了自己的亲卫。
在宋小宝的恳求下,给祝小月安排了端茶倒水的轻松活。
当然,不是叫祝小月,叫郭谨。
祝小月不想干这个活,这个活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看见。
她想去灶房里烧火。
风水轮流转,不久前还厚着脸皮缠人的宋小宝,被她缠的招架不住,只得又去求秦老大。
秦老大大手一挥说:“先让他在这里适应几日,想好了究竟喜欢做什么,再决定。”
祝小月得了这个消息大喜。立马开始四处溜达,瞧瞧这里,看看哪里。待她再次将要靠近柴房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咦?这里是做什么的?房子建的周正。”祝小月悠哉的背着手,自言自语道。
“关的人。”背后有人回答她。
“关谁?”祝小月回头问。
来人是个六七十岁,身量不高的瘦老头。一手提了盏尚未点燃的风灯,一手提了个荆条编的筐子,筐子里放着几个馒头。
祝小月认得,是管灶房的老李头。
老李头没回答她,而是侧了一下身说:“把我腰上的钥匙拿下来,把门打开。”
祝小月站住没动:“现在里面关的有人?你能打过他吗?”
“谁?”
“里面关的人啊。万一一开门,他把我俩打晕,跑了怎么办?”
老李头哈哈笑道:“跑哪儿?让他们跑,他们也不会跑。跑出去这间房,也出不了山。山里毒蛇遍布,还有狼,瞎摸出去,是自寻死路。”
祝小月取了钥匙,开着门说:“那为什么还要锁门?”
“这是我的习惯,归我管的房间,就要上锁。”
祝小月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想到马上近距离看到里面的人,她心里嘭嘭跳,脑袋嗡嗡叫。深吸了口气,推开门,惊呼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哇!”
她这一声,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赵瑗坐着没动,心却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在他惊慌中,听到老李头问:“小郭认得他们?”
“肯定是大皇子和李县令他们嘛,山下都传开了。”祝小月得意地说:“一猜便知。脸这么白,衣服穿得这么光鲜。”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们进山时,外面候了不少官府的人,还被他们抓住问了一通。”
老李头对外面的事不感兴趣,搁下筐子,对着屋内的人招呼道:“开饭了。”
赵瑗盯着他厉声说:“让那个姓秦过来,这样对待我们殿下,他是不是不想谈了。这柴房白天蹲一会儿还行,晚上怎么睡。”
老李头笑呵呵地说:“知足吧,年轻人。你们算是好待遇了,大部分人在野外呢,瞧这天阴的,半晚上他们就得挨雨淋。干柴是金贵的,没有干柴烧火,大家都要吃凉的。整个山上,就这屋子不漏雨。”
宋羿一直望着祝小月,紧闭着嘴角不说话;李县令也望着祝小月。他们的架式,好像赵瑗给老李头争议的事,跟他们无关似的。
祝小月挠挠头说:“李叔,我去给他们烧点热水吧?他们是贵人,秦大表哥早晚要放他们走。”
原来这小子是打这个主意啊!自己怎么没想到!秦老大杀了他们,这辈子都得龟缩在这山里。
评书里常讲,贵人落难受了别人恩惠,日后报恩的故事。
老李头立即说:“你地方不熟,还是我去,灶上还有些咸菜,我一并拿过来。山里天黑的快,你把灯燃了。”说着人已经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