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来,老夫人却是面生怒意。与其说她气的是底下人私自拿了厨房的东西,不如说她气的是那个肚子里怀着自己孙儿的女人,之前竟然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他们傅家的门,他们傅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啊,长孙怎么能是从这么个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
“难道郑家小子对兰馨有什么想法?”就知道这兰馨不是个安分的,说不定这次她能从城外的庄子上顺利地回到府中,也少不得这郑家小子的帮忙。
“那郑家的是,等兰馨调出浆洗房,在主人跟前做了侍奉的,两个人就会将亲事给定下来。”
蒋青青想到兰馨那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那郑家,大概是真心想要求娶,可那兰馨却未必真心肯嫁了。
“那兰馨对这件事又是怎么说?”
“兰馨……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每次郑家的时候,她都不吭声。我看她是不大乐意的样子,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不过郑家小姐对兰馨确实是真心,这两年来,送了她好些首饰,听他说他还让她母亲帮着跟管事妈妈说说,想让兰馨调去少夫人的房中伺候,只是一直没能成……”
其实,她们谁看不出来,那兰馨就是故意吊着郑家小子,任凭他送多少东西,她一概不拒绝,由着郑家小子她跟前献殷勤,她也不明确地给个说法,只一味地抻着那郑家小子。叫旁人看了都觉得气闷,偏那郑家小子像鬼迷了心窍一般,始终都是心甘情愿的。
蒋青青听了并不觉得意外,在定安王府的时候,欢颜就跟她说了,那个兰馨能有这等本事,显然是有些心计的,她对这郑家小子怕是一点喜欢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她在浆洗房不受人喜欢,又一直没能调去其他地方,只有靠着郑家小子,才能好好地呆在浆洗房。也想借着郑家小子的势,让郑妈妈给她寻个在主人面前伺候的机会,所以才一直虚与委蛇。
而老夫人越是往下听,脸色越是难看,本来以为那个兰馨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铤而走险罢了,谁知道她竟会是这样一个人,这要是进了傅家的门,放在了儿子的身边,那岂不是后患无穷?
蒋青青却觉得很是解气,一个不安守本分,整天就想着怎么上位的女子,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在这里大吵大闹的,她的那些话听起来委委屈屈的,其实哪一句不是在往自己心上扎刀。
本来她只是想揭穿这个兰馨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罢了,谁知道竟然还问出了一个跟她关系亲密的郑家小子,看来她在男女关系上也不干净。
她忽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只有一夜的肌肤之亲就怀孕了,这个兰馨未免也太幸运了,难道上天真的这么不长眼,让她一朝梦美成真?还是说……她肚子的孩子来得有些蹊跷?若是她真的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话,也是有这个可能的吧?
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查?那兰馨若果真跟那郑家小子做了那等事情,肯定是会避着人的,旁人根本无从得知,那郑家实话吗?蒋青青不确定。
刚吩咐那曲妈妈退下,傅文清就从外面进来了,他方才已经去安排了,等将那兰馨肚子里的孩子落下之后,他就送她去南方。
傅文清一脸愧疚之色地看向蒋青青,而蒋青青只是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品着。
傅夫人看见他们夫妻两个这个样子,也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示意自己儿子过来坐下,略将方才曲妈妈说的那些话跟他说了,傅文清听了之后也是一脸的诧异。当时出了那件事之后,他一想到那个叫兰馨的,头就疼得厉害,只想着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听到她的消息才好,更没有去派人查过她,却原来她竟是这样一个人,那当晚的那件事……十有**就是她故意的。
傅文清一阵懊恼,可就算是她故意的又怎么样,要不是自己给了她可乘之机,她也不会得逞,自己也不会陷入今天这样的境地。
“我已经决定了,给她一碗落胎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落下来,然后……将她送到南边去。”
傅夫人闻言大惊,自己儿子从小就善良,遇见什么落难的人,都会去帮上一把,如今他竟说要落了那兰馨肚子里他的孩子!难怪儿子一直不愿纳妾,他对青青真的是……一往情深。
傅夫人一时没有吭声,她心里也是纠结得很,一面她也的确是觉得这个叫兰馨的实在是太堪,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但生下来之后,总归是傅府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长孙还是长孙女,竟是从这样一个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她也实在是心有不甘。
可另一方面,儿媳迟迟没能怀上孩子,她又盼孙子心切,若是落了这个孩子,又难免觉得可惜。一时无法抉择。
就再傅夫人纠结的时候,郑家的小子被带了进来。
蒋青青一上来,就直接问了他一句震惊众人之言“你跟兰馨可越过了男女大防,有过肌肤之亲?”
傅文清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底也不由一喜,燃气一丝希望,可是这丝希望转瞬间便是消散了。那天早晨自己分明看到了褥子上的落红,而次日自己就将那兰馨给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而眼前这个郑家小子一直都在傅府做事,他们……没有机会的……
跪在地上一脸的男子听了蒋青青的话,先是一怔,随即满是惶恐地道“小人冤枉啊,小人虽然一直喜欢兰馨,可一直都是谨守规矩,不敢有丝毫的逾矩啊,还请少夫人明鉴!”
因为傅夫人下命令,这件事不许外传,所以这郑家小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以为是有人将他和兰馨的事情告到了夫人和少夫人的面前。
“你若是说实话,或许我和夫人还能网开一面饶过你,但你若是撒谎,不止是你,就连你娘也别想在傅府里干活儿了!”
那郑家小子一听这话,连连给蒋青青叩头,“少夫人明鉴,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啊。”他们家就全靠娘在府中厨房做活,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了。平日里娘可没少从厨房里拿了好东西回家,而且娘已经做到了厨房管事妈妈的位置,例银可比自己的要高不少,若真的连累了娘不能再留在府中干活儿,爹还有家中的弟弟妹妹岂不是要把自己给活剥了?
蒋青青仔细观察了他半晌,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也就吩咐他下去了。
蒋青青心中难受,难道兰馨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自己夫君的?
可随即又是打起精神来。就算孩子真的是自己夫君的,自己也要好好处置了这个兰馨,再来想接下来的事情。
城外庄子的管事没那么快赶来,蒋青青先跟傅夫人告退,说自己想回去歇一会儿,等待会儿庄子上的管事到了她再过来。
蒋青青离开之后,傅夫人留下了自己儿子说话。
“你可想好了,真的要把那兰馨肚子里的孩子给落了?”
“是,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生下来。”傅文清知道自己母亲很是渴望有一个孙子,唯恐她不答应,所以又赶紧接着道“方才您也都听到了,那个兰馨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留下就是个祸患啊,我更担心她生下来的孩子将来也会……”
傅夫人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可惜了。”
“母亲不必担心,孩子以后会有的。但是这个孩子万万不能留。”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了,自己跟青青之间就真的完了。
庄子上的管事还没到,傅大学士已经回来了,这样大的事情瞒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傅夫人也便如实说了,傅大学士听了之后,当即将傅文清给怒斥了一顿。他一向谨慎自持,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怎么可能不恼怒?
可发过一阵火之后,又责怪自己那天不应该在兴头之上喝了那么多酒,还让儿子陪着,若是那天没有喝酒,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傅大学士只能铁青着脸不说话。
半晌之后,才问起自己儿子,打算将这件事怎么办。听到傅文清说,准备将那孩子给落了,再把兰馨送走之后,傅大学士点了点头,“既然娶了青青,就该给她少夫人的体面,若是让人知道这傅家的第一个孩子是这么来的,她以后还怎么见人?我们以后又怎么面对亲家?这个孩子留不得。”
傅文清闻言松了一口气,幸好父亲没有反对。
“老爷,夫人,秦管事来了。”
“去请少夫人过来一趟。”既然这秦管事是她要叫来的,她自然也是要在场的。
……
第二天一早,欢颜刚起床,头还没梳呢,蒋青青就来找她了。欢颜想着这么早就过来,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赶紧吩咐人将她给请了进来。
只见她虽然一双眼睛还红肿着,但是神色却比昨天好了很多。
一见着欢颜,便是道“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欢颜也没问其他的,当即就应了,“好啊,你想去哪儿?”
“去安平吧,我听说那里山清水秀的,想去看看。”
欢颜拿起梳子的手一顿,安平离京城可不近,一来一回,在路上至少就得要六天。青青这是打算逃离京城了?
第456章 冤大头
可欢颜到底还是没有再多问什么,只笑着道“行啊,去几天?”
“我是想着,先去看看那里的风景,若是很好,我就在那里多呆些时日,若是不好,就……再说。我待会儿还要去找静宜,你们两个不像是我,是个大闲人,你们陪我去看看就成,至于呆多久,看你们有多久的空闲吧。”
欢颜自然清楚青青突然做出这种决定,肯定是跟昨天的事情有关,昨天她那样斗志昂扬地回去,今天又来提出说要去安平玩一玩,想必傅府那边已经有了定论。而不管是什么样的定论,只要傅文清确实跟那兰馨有了肌肤之亲,青青就不可能放得下。
出去散散心也好。
欢颜也不再跟蒋青青提昨日之事,只笑着道“你这一大早地来,我连头发都没梳,等会儿陪我一起吃了早饭,我再去跟母妃说这件事。”
“好。”
厨房做的早膳端了上来,蒋青青倒是吃了不少。吃罢之后,欢颜带着她一起去见了定安王妃。
定安王妃一听她们说是要出去玩儿,当即就笑着答应了,“好,你们尽管去。就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前些年我和王爷也是到处走走看看,看得人事物多了,心胸也就更不一样了。”又是嘱咐欢颜,不必挂念家里,去多久都行,也不用担心孩子,她会亲自带着的。
欢颜也就谢了定安王妃,回房收拾了行李,带着琼儿就出门上了蒋青青的马车。
“王妃,就这样让世子妃走了没关系吗?这匆匆忙忙的……”如今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世子妃在打理,她这突然一走,有些事情难免一时没了头绪。
定安王妃摇了摇头,“没关系,让她去吧。昨天傅少夫人哭着来,又是哭着走的,傅家公子也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你看傅少夫人刚才的样子,眼睛还是红肿着的,昨天肯定是没少哭,估计是发生什么什么事情了。蒋青青跟欢颜是多年的好友,情谊非同一般,如今她碰上难事了,想要欢颜陪她去散散心,也是理所应当的,就随她们去吧。”
“是。”
“去吩咐奶娘,待会儿康儿醒了,直接将他带到我这里来就是了。”
欢颜和蒋青青很快就到了栾静宜处。
栾静宜心中正是惦记着蒋青青的事情,昨天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听说她来了,赶紧就迎了出来。
“青青……”栾静宜面带担忧,但是刚开口唤了蒋青青的名字,就被她给打断,“静宜,昨天没能去接你,你可别怪我。不过我想着以你的本事,你肯定能考得很好。我和欢颜商量好了,打算去安平玩儿几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蒋青青根本就不给栾静宜插话的机会,一口气就将这些话全都给说完了。
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自然是有默契的,听得蒋青青这么一口气说下来,根本不给自己插嘴的机会,她也明白了,青青是不想让自己问她有关于昨天的事情。当即也就将心中的疑问给压了下去,答应道“好啊,正好我也想放松几天,什么时候走?”
“自然是立刻就走得好,怎么样?走不走?”
“走!”
栾静宜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跟欢颜还有蒋青青,三个人一起坐了马车,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谢安澜下午回到王府,却发现欢颜不在,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往傅府去了,毕竟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肯定是担心蒋青青的。但是等他招来下人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早晨一大早蒋青青就来过了,欢颜是跟她一起走的,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说世子妃是带着琼儿拿着行李一起走的。
“世子妃有说去哪里吗?”
那侍女摇了摇头,“世子妃没说,但世子妃和傅少夫人是娶见过王妃之后,才回来收拾行李的。”
也就是说母妃知道些什么。
谢安澜没有耽搁,当即就去了自己母妃那里,进去的时候,只见定安王妃正在逗着康儿玩儿,康儿一见了自己父亲,便是笑了起来,朝他伸出手来要他抱。
谢安澜上前抱过自己的儿子,却是看向自己的母妃,“听下人说,欢颜收拾了行李随着蒋青青一起走了?母妃可知道欢颜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蒋青青终究还是决定回娘家,所以欢颜打算去陪她住几天?
“她们说是要去安平住一阵儿,散散心。我已经嘱咐欢颜了,让她在外面好好玩儿,不必操心家里,想什么回来都成。”
说这话的时候,定安王妃还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欢颜这一趟去安宁,至少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儿子心里怕是要失落了吧?
果然见得谢安澜微蹙了眉头,“怎么走得这样急?”自己离开王府去上早朝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熟睡着,结果等自己回来了,却听到她要出去一阵儿,短时间内回不来的消息,自己甚至都没能跟她告个别。
“是傅少夫人来找的她,匆匆就收拾行李走了。她们姐妹多年感情,一起出去玩一玩也好,你就别管了。”
谢安澜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是知道的,蒋青青这么急着逃离京城,怕也是不想面对眼前的困局吧?
只是这个蒋青青,将自己妻子带走也就罢了,竟然连个让自己和她告个别的机会都不给。
而何止是谢安澜,冉修辰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天傍晚,他惯常往栾静宜那里去了,不仅发现栾静宜不在家,而且收拾了行李走了。冉修辰当时还以为是栾家突然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静宜来不及跟自己说一声,就收拾了行李回北於去了。结果细问了下人才知道,原来她是跟傅家少夫人和世子妃一起走的。
昨天的时候,有关于蒋青青和傅文清夫妻两个之间的事情,他也听栾静宜跟自己说了,蒋青青这个时候拉着静宜和世子妃一起出去散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也不知道她们究竟要去多久。
……
马车离开了京城,一路往安平而去,马车上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提一句傅府发生的事情。她们就跟当初还未嫁人的时候一样,一路说说笑笑,晚上住在客栈里,也是挤在一张床上说些以前的琐事,笑闹到半夜。
欢颜撩开车窗的纱帘,看向外面,今日阳光正好,微风吹拂,不冷不热,很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