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洪山诗人
第二天,我又问了那个厨师的近况。春伢说道:他不得了了。他儿子从美国回来,说是因为国家的千人计划,回来当武大的副校长了,还创办了一个科技企业,在光谷,据说员工里面专家都有好几十个,他儿媳妇是个美籍华人,也回来了,爱上了公公烧的菜,把他接到武汉住大别墅了。我到他家去过,他儿媳妇娘家是台湾人,除了说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口音,对我也是热情得很。
听到这里,我猛然一惊:至少,董老师算厨师的命是准的,干妈活八十九岁、四世同堂现在看起来也是可能的,那么,我的命他也有可能算准吗
我当真要求神仙道吗在哪里去求呢
第三天,我将银行卡交给干妈后,就要离开。干妈百般挽留:“小庄,你老家没人了,你要到哪里去呢干妈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莫不是嫌弃干妈干妈这栋房子由你住,你要娶媳妇干妈帮你娶,你孤身一人在外漂,叫我们怎么忍心!”
“干妈,我不是不爱你们,我只是想试试董老师给我算的命,我要去求道,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就认了,再回来陪您。”
一路向西,我回到了四川。我不想惊动任何一个人,如同一个不相干的外地人,偷摸着进到这个寂静的地界。
先到我父亲的坟边,烧了纸,并且再把坟墓杂草清理了一遍。我对他,无话可说了。爸,你做到的,也许是你没想到的。你希望的,我没有做到。我没有家了,你不在,我的家也散了,我也没亲人了,你和妈都死得太早。
此时,一只鸟儿飞来,惊恐地躲避烟火,我看着它,它仿佛一边飞一边看着我,并且,自顾自地叫了一声,骄傲地飞出了我的视野。
我突然意识到,一切的无意义。我对父母无意义,对自己无意义,连故乡的鸟儿,也没空搭理我了。
此时,巨大的失落感袭来,我知道,在我离开这些年后,这块土地的一切,已经忘记我了。无论我如何想记住它,记住曾经发生在故乡的人和事,但它已经开始忘记我了。因为,这片土地上,没有惦记我的人。一个也没有!
“爸!一个也没有啊!没有一个人想念过我啊!这里的禾苗没养育过我吗这里的山泉没滋润过我吗这里的柴火没有因我燃烧过这里的山谷没有回答过我的吼声它们,付出了这么多,为了我,它们贡献了这么多。没理由啊,它们居然忘记了我,难道它们早就知道,我是白养了吗”
“爸!你的石碑上,明明刻着我的名字,还有妍子,我也带给你看过,你就没有点表示吗你在这土地里埋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有给土地爷炫耀过吗那些陪你葬在这里的乡亲,你们在阴间闲聊时,就没有回忆起那个乱蹦了的,后来发达了的小子了吗这些年,你都在下面干了些什么!你总是不说话,难道,我的话,你也不想听了吗”
我带着一丝丝的怨恨和失落,离开了爸的坟墓,我不想回老屋去了,那里没一个人,连死人都没有,空了的地方,我的心会更空啊。
我以奔跑的姿态,向外公家跑去。也许,表叔表婶还在,或许小黄还在河边等我。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时光是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上山听讲座
上得山来,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们烧香嗑头的一套,我没参与,只是远远地看。
我觉得,一个法会,如此之多的参与者,总是有点闹,自己也不太感兴趣,我只是想看看热闹。我知道,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这种场面,图个新鲜。
有和尚有居士,差不多各种仪式进行完毕了。此时大殿内,就开讲座了。在大家小声嘀咕中,我明白,主持来了。
远看一个布衣和尚,穿着朴素,动作的姿态与农民没有两样。但是,当他进入大厅,大家都忽然变得鸦雀无声,这倒令我很吃惊。
这一帮大爷大妈们,应该是最能够说的人,也最喜欢说。并且在人群中,总有几个声音很大的人。他们最喜欢参加集体活动,有一种找到组织的安全感。
这一代人,在组织的约束下生活了大半生,进入这个商品经济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变成了原子离散状态,他们很不适应。
要说怕孤独是人的本性,他们应该是最怕孤独的人。组织几十年对他们的约束,现在在他们眼中,应该是保护。他们被保护在一个组织里。家庭、社区、村镇之中,熟人社会的一切规则,他们认真遵守到现在。当现实中,熟人社会面临解体时,他们所习惯的一切,变得无用起来,他们就会充满怀念。
尤其是女性,喜欢成群结队行动。也许,在农业或者组织社会中,她们单个的力量是弱小的,必须借助人多的威势,才能够给自己找到安全感。
在这里也得到部分印证:上山来的,女性比男性多。
我想,除了想加入一个集体的冲动。还与女性想借助神秘力量,改变自身处境的方式有关。大部分家庭妇女,要么借助丈夫的力量,要么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总之,她们缺乏独立的力量和勇气。如果有神秘力量帮她,为什么不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机会主义者的行径吧。
我抱着批判的心理,在大厅外面的一处空地坐下,离主持比较远。但有扩音设备,听得到他讲话。
大家盘腿而坐,志愿者也给每个人拿来了蒲团,当然,也不是蒲草做的,我看得出来,那熟悉的浅黄,是稻草做成的。总之,来者有坐处,也算是寺院的礼仪和诚意了。
主持开讲了,大约讲了个把小时,内容是说明“三皈依”。这是佛教的常识,我看过不少书籍。他的演讲,倒没有给我新的知识,但凭着纠错的本能和怀疑的态度,我认真听了下去,想找他错误的地方。没有错,这是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的和尚,条理清晰,理论引用正确,语言朴实准确。
说起来,三皈依,就是皈依佛、法、僧。佛从狭义来说,就是释迦牟尼佛,从广义上来说,是三世诸佛。是觉悟我们的导师,是人天的表率,是佛法的根源。
法是教法,是佛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是佛教徒的人生指南。僧是践行佛法的人,是为众生作功德的人,作表率的人,作导师的人。
当然,内容很多,加上理论引证和各类事件的通说,还有一些比喻,虽然朴实,但还算得上生动。这是基础课,在大学时,相当于读实验守则一样,必须上的。
但是,折磨人的,不是他的演讲。而是这个蒲团。我身边就有个男人,左摇右晃,他是坐不住了。本来,腿麻,可以换姿势。但他也许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诚心,或者是好胜心强大,专门跟自己的腿较劲,痛苦写在脸上,摇晃体现身上,就是不换姿势。
吃苦不是盲目自虐,我当时就想说他。但没说出口,这几百人,没一个人出声。我有过长时间的打坐经历。在这不起眼的蒲团上,我居然坐得很舒服。
这蒲团,不硬,但比我原来在家的,什么泡沫垫子和棉垫子,要稍微硬一些。让人坐得稳又不硌人,这发现,这超过了一切高档货,很是实用。
更重要的是,此时太阳出来,清新的山风微微,偶尔的法鼓风铃,也很提神。我过去打坐,要么散乱要么昏沉。这种清新的环境,早上,是不会昏沉的。散乱麻,没有比我身边这位更散乱了。我觉得,自己这一刻,仿佛是个老居士,可以笑傲身边的大部分人。
终于讲完了,我迅速下座。此时,发现身边那人正痛苦着呢,我赶紧把他扶住,用力地帮他站起来。他扶着我,喘着气,感激地看了看我。问到:“兄弟,你好老练呢,练了多久了”
想不到,第一次上山,就有人说我老练。我毕竟帮了个人,他感谢我,我还是有点成就感的。“这里是第一次上山。平时在家练过瑜珈,坐过不少时间。”我只好应付一下。
“怪不得,你是坐得最稳的,今天我看遍了这些人,哪个都赶不上你。”
他是眼光狭窄了,自己都痛苦得要闭眼,最多只看见身边这几个,随便就说看遍了,真爱吹牛。
“老师,你是第一次来”他腿没复员,我不能撒手,免得他倒下,只好继续话题。我们这边跟重庆一样,跟陌生人的称呼,就很统一。“老师”。
出租车司机,小店的厨师,码头的保安,酒店的迎宾,你都可以叫老师。这是尊称,有点像古代称“先生”。但老师这个词,更为通用。道理很简单,对男女都适用。而且,这还真有尊敬的意思,不得罪人。
“对喔。还不是我家那个人,孩子明年要高考了,她从今年就开始上山求菩萨,皈依师傅,每个法会都得来。我今天,被她实在说的太长了,说了我好几个月,今天才来的。她跟我说,我的层次低,师父**都听不完,我不信,今天一试,还真是,没练过,就是不行。”
这是来迷信的,求子女升学。如果我在街头算卦的话,她说不一定会找上我呢。这种因果,明显与我所看的佛教经典有违背,但我也不好说。因为我毕竟不是佛门中人。
此时,那个男人突然把我一推,自己站住了。原来他老婆出来了,只看了我一眼,她就挽着自己的老公,准备离开。男人回头,给我一个眼色,还举了举手,作出了再见的姿势。
萍水相逢就是这个意思吧。但如果把人类历史拉长来看,我们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只是萍水相逢的一瞬间。
他们走远了,我选择另一条路下山。也顺便听了他们言论和见解,觉得只是普通的意思,最简单的常识,因为人与人的好胜心,因为好为人师的本性,一路上,总有些人在争论,而且,很不得要领。不管师傅行不行,总之这些徒弟们,跟我的内心,没有合拍的地方。
我觉得,无论我如何把自己放低,也不该和这类人为伍吧,我决定,离开达州,继续走。
回到宾馆,我清理了自己的行李,想下一步的方向。如果在原来,我会打一卦。而今天,我连打卦的**都没有了。对于我来说,吉凶祸福,好像都不重要。我没的任何牵挂,生死不是不怕,而没必要考虑。我连去哪里,要干什么,都不考虑。是因为,我根本没想清楚:我是谁。
目前,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按小池的提示和按董先生的提示。这两个人,都是对我具有神秘暗示力量的人。
按小池的提示,我应该在追求快乐的路上。但是,什么能够引起我的快乐呢我并不知道。当年,我对快乐的思考,在达州这个出发的地方,是相对的。
所谓相对,就是,快乐,是摆脱痛苦的一种状态。那么我少年时期的痛苦,就是没钱。哪里挣钱,哪里就有快乐吧。这是我当时真实的想法。
但是,我现在要说自己痛苦,还真没理由。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我自己暗笑了一下。有钱,有美女,无牵挂,身体好,有各种朋友。这种人生,你跟别人说痛苦,是不是找别扭
可是,我明明快乐不起来。是不是有另外的方式,能够点燃我的热情,我不知道。但自己并没处于快乐之中,这骗不了自己。
如果按董先生的提示,要求神仙道。那么,什么道才是神仙道呢其实,世界上有没有神仙,我都不知道。就算大量书籍描写的是真的,但那也是历史。今天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世界上的高人千千万万,但我没见过一个脱俗的,更没见一个神力超越常人的。少年时代,有些人迷恋武侠世界,觉得自己可以练成飞檐走壁的功夫,不要说摆脱地心吸引力的物理限制,就是能够一步飞上房顶,也够得上半个神仙吧。
当时我就不信。如果一个人有这个功力,他不参加奥运会他拿金牌破纪录,功成名就,还需要窝在山里头,憋闷气还有同学练过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说是刀枪不入。我对它们的实战能力表示怀疑。如果是这样,参加世界搏击大赛,不也赚得盆满钵满
我自己在部队也苦练过武功。但看了所谓高手的对决,老把式的能力。也只不过比平常人快些,力量大些。远没有刀枪不入的程度。何况,我也见识过枪弹的威力,也到过行刑的场面,知道人体终究如西瓜,经不起、逃不过一粒出膛的子弹。
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功夫,说说而已。但说的人多了,我也经不住诱惑,曾以当时比较初级的数学知识算过。如果真能够做到,那是一辆汽车以一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进。但以今天男子百米的纪录,最快的速度,换算下来,也只不过36公里每小时,根本跑不过汽车,根本没什么可夸耀的。
假如神仙不存在,那么还有什么神仙道呢
董先生并没有骗我动机啊他究竟在给我说什么呢他的预测是经过大量验证了的啊。不管是张师傅还是干妈,他的预测都很准确,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确实没说错。我不应该怀疑,我是他预测知识的最大受益者,不应该怀疑自己的老师。
那么,如果神仙真存在,是以什么方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本地外乡人
下火车,出站,山城,我算是本地的外地人。
其实,四川总体上分为三个部分,川东的大巴山区,川西的藏区,成都平原。在外省人看来,成都平原是天府之国,代表了四川。
这只能说他们图样图森破了。
天府之国,实际上是指都江堰的灌溉区,仅限于成都平原,其面积占不了整个四川省的四分之一,甚至连五分之一都占不到。
从战国时期秦国李冰父子治理四川以来的两千多年里,因受伟大的都江堰的利益,旱涝保收的成都平原,粮食产量稳定富庶,日常农业劳动强度低。在资本积累便利和闲散时间增多的情况下,产生了大量的艺术和手工艺,使得它成为花团锦簇的地方。
锦官城,美不美益州,富不富
艺术是闲出来的。闲散的才子有学习创作艺术的时间和精力,闲散的民众有欣赏艺术的需求和品味。但是,这只是四川的一小部分。
川西高原,今天是旅游圣地。过去是荒凉不毛。红军经过的地方,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线因为难。难到什么程度国民党的政府军都不愿意去,去不了的地方。
高原纯自然的生态环境为什么美没人为破坏。为什么因为平时,那里就没住几个人。中国的地理分为三级阶梯。从第一级阶梯青藏高原到第二级阶梯成都平原,中间巨大的落差,是频繁的地震带来的。
龙门山断裂带,龙门山,名字虽然大气,但真的是灾害的聚焦地。哪个有吃有穿唱戏弹琴的人,没事往那里跑路倒是有小路,可以骑马就算最宽绰的地方了。但架不住,山太高,沟太深,危险程度太大了。
历史上,到泰国最好的路,也要经过所谓的蜀道,经过剑门关。“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白猿欲渡愁攀缘。”最开始,外省人读李白这首《蜀道难》时,恐怕以为,这又是他故意夸张吧。
反正李白这人爱吹牛,大家也习惯了。他吹得好听,大家也当成艺术巅峰。
其实,这首蜀道难并没有吹牛。只要你走一走看一看,想一想刘邦的明修栈道的来历,想一想腊子口的硝烟,你就明白了。
何况,他写的蜀道,还只是川北的地方,只是要通过秦岭而已。如果你来到川西,二郎山、雀儿山,甚至贡嘎山,你就知道,那是人力所不能至的地方啊。自然在此断裂出壮美,你只会感叹人类之渺小。
有的人因为听歌,喜欢了跑马溜溜的山上,康定这个阳光之城,寄托了许多没去过的人的美好想象。但你真要去了,估计唱歌还能唱两句。跳舞嘛,没过一曲,高原反应会教训你,什么叫做上气不接下气。
而川东的大巴山,虽然没那么高,但却非常长,成为阻碍四川向东的主要屏障。一次坐飞机在空中穿越它,那一天刚好是万里无去的天气,向下看那青黑色的山脉,几乎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我在空中凝视下面这些山峦,几乎用了半个小时,才横穿完它。波音飞机在巡航高度的半小时,也就是,横穿一个大巴山,大约有四百公里的直线距离。如果在地面走盘山公路,怕是要超过八百公里的路程了。
大巴山里是巴山人,下里巴人的含义,大概是指低贱、粗俗、贫穷、愚蠢。总之,上不得台面。这个称呼叫久了,我们自己也觉得,所有说外地口音的,都比我们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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