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记

    灵毓秀走后，秦牧脱下衣裳，袒露上半身，只穿着裤子。

    他取来绳索，荆条，将自己绑好，荆条上长满了锋利的刺，扎入他的皮肤。

    幽天尊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阻拦，慢吞吞的给自己戴上了鬼脸面具。

    月天尊上前劝说，秦牧露出笑容，道:“当年云天尊战死，你们也万念俱灰的归隐了，不必劝我了。”

    月天尊说不出话来。

    凌天尊想了想，没有去劝说他。

    天公踟蹰一下，硬着头皮上前，道:“牧天尊何时复活土伯”

    秦牧温言道:“道兄放心，我前往天庭，跪在南天门前负荆请罪。昊天尊容我，我便可以活下来，延康和无忧乡也都可以保下来，那时，我再回来复活土伯。还有一事，劳烦道兄去通知西帝北帝和东帝，不要造反了。让他们和我一起去南天门跪着。”

    天公僵在那里。

    秦牧走下金船，金船阴影里秦凤青弱弱的叫了一声:“弟弟，我想回家……”

    秦牧笑道:“回去吧。对不起，哥，我不该让你承担这么重的责任的，不该让你去做土伯。我可以保住你，你回去告诉爹娘，我很好。”

    秦凤青怔怔的看着他，没有动身回去。

    秦牧向延康下京的灵能对迁桥走去，凌天尊挡在前路上，道:“云天尊让我告诉，再黑暗的时刻都走过来了，走出来了。他还说，你可以走出来。”

    秦牧微笑道:“但是我走不出来，我看不到任何胜算。将来我或许会走出来，只是现在，我累了。”

    凌天尊看着他鬓角的白发，沉默片刻，道:“给我五万年时间，我将弥罗宫主人的红绳结扣的一切奥秘解出来。那时，无人是你的对手！”

    “五万年……”

    秦牧笑得有些柔弱，摇头道:“我可以等，延康等不了，人族等不了。继续反抗，人族会被抹去的。凌姐姐，不要阻挡我了。”

    凌天尊沉默下来，让出道路。

    秦牧继续前行，前方阆涴站在那里，风姿绰约，静静地等着他。

    秦牧停下脚步，问道:“阆涴，你也是来阻止我负荆请罪投降天庭的吗”

    阆涴摇头:“我是来随你一起去。”

    秦牧怔然。

    阆涴面色平静道:“你去负荆请罪，只能保住延康和无忧乡，但是保不了仅存的造物主。我准备与你一起去天庭，你跪在南天门前，我则去见昊天尊。或许我可以成为他的帝后，保全造物主一族。”

    秦牧面色复杂，过了片刻，道:“我愧为造物主一族的圣婴。你们寄希望于我，以为我能带领你们重现造物主一族的辉煌，然而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谎言。我愧对你和你的族人，你若是信我，我会竭尽所能保住无忧乡的造物主。”

    阆涴摇头道:“昊天尊要我做他的帝后，这是胜利者的权力，你作为失败者，没有资格与他讨价还价。”

    秦牧沉默，背着荆棘继续前行。

    突然，月天尊带着村长和药师急匆匆从地德元君的天宫奔来，丢下他们便跑。

    村长站稳身形，面色凝重，沉声大喝:“牧儿！一次挫折便将你击垮了吗你小时候，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是霸体，无双的霸……”

    秦牧声音沙哑，低声道:“村长爷爷，霸体只是一个谎言，它激励我一时，不可能激励我一辈子。霸体的梦，早就应该醒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从江边捡来的一个普通的孩子，我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第一六零三章 道祖与老佛
    秦牧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玉辰子很快来到他的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果真”秦牧惊讶道。

    玉辰子轻轻点头，道:“他们已经回来了。”

    秦牧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双手用力，崩断荆条绳索，道:“带我去见他们！”

    玉辰子看了看他，诧异道:“国师这是”

    秦牧取来衣衫穿上，道:“开皇陨落，幽都落入敌手，我万念俱灰，倘若他们没有回来，我便已经前往天庭向昊天尊负荆请罪了。”

    玉辰子心头大震，他是延康掌管对外策略的大臣，深知开皇陨落对延康的打击有多大。人族总共也就仅仅那几个顶尖的强者，其中以开皇这位第一成道者的威慑力最强。

    开皇一死，对昊天尊等人形成的战略威慑便不翼而飞。

    而开皇死，则导致幽都落入敌手！

    幽都失去掌控，意味着延康所有人，诸天万界所有人，性命都捏在天庭的手中！

    为了保住人族，那么秦牧便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

    而自己带来的消息，只怕会是除了投降之外，唯一的退路。

    秦牧向阆涴道:“你先不要去天庭，等我回来之后再做打算。玉辰子，咱们走，去见老佛和道祖！”

    阆涴、村长、凌天尊等人看着秦牧跟着玉辰子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跑了回去，不由面面相觑，急忙跟上他。

    秦牧经过渡世金船，船上的秦凤青慌忙从阴影中走出来，高声道:“弟弟，你船上有鬼！”

    “回头再说！”秦牧急匆匆进入地德天宫。

    地德天宫，闻道院中，秦牧匆匆赶来，便见一个邋遢老道人和一尊老佛正坐在堂上喝茶，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道祖，老佛。”秦牧见礼。

    道祖和大梵天王佛急忙还礼，道祖诧异道:“牧天尊。天尊似乎憔悴了很多。”

    其他人也涌了进来，挤入堂中。

    秦牧顾不得寒暄，道:“适才玉辰子说，两位去了混乱空间，探索那里，此行颇有收获。敢问两位，此行都有什么收获”

    道祖与大梵天王佛对视一眼，大梵天道:“这件事还是你来说吧。”

    道祖轻轻点头，道:“我与老和尚与明皇赤皇颇有渊源，明皇复生后，我们随他前往赤明悬空界，顺道见见赤皇。赤皇大脑还在，只是当时尚未复生。”

    秦牧轻轻点头。

    当初在他的第三只眼中，赤皇思维与大梵天王佛便很是熟络，他们之间的友情，可能要追溯到赤明时代。

    佛界与道门之中，有许多护法神便是三头六臂，很显然是吸收了赤明时代的功法精髓。

    “赤皇对我们说起了他探索混乱空间时的遭遇。”

    道祖道:“他说，他经历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见到了无数宇宙的诞生与毁灭，兴衰与成败，他当时力竭，自知难以逃出，于是肉身化作赤明悬空界。他的遭遇，让我们不免动了好奇心，便想去探一探这混乱空间。这一探，非同小可。”

    道祖娓娓道来:“我们在混乱空间中，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情，着实数不胜数。大千宇宙，在我们面前成住坏空，那些稀奇古怪的小宇宙中的成道者，炼就一座座大罗天，然而宇宙随破随聚，他们也奋力挣扎求存，却纷纷身死道消。空间深处，世界演变，成道者的道树凋敝，如同枯林。林中有道哭，若鬼。”

    他讲述的东西越发光怪陆离。

    他们历经凶险，尝试着寻找混乱空间的起源，见证那些宇宙兴衰毁灭，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修行。

    但是其中的危险也是难以想象。

    当初晓天尊被流放到这里，也是险死还生，最终是靠元木这才逃出去。

    道祖和大梵天王佛的修为远不如晓天尊，两人所要面对的凶险更甚。

    “奇怪的是，我们却一路活着走了下去，混乱空间中的凶险，似乎在避开我们，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庇护我们。”

    道祖面色古怪，沉吟片刻，道:“老佛说，这里的宇宙生灭极为奇特，与他的无量劫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他的无量劫经是梦境，而这里的宇宙生灭却是真实。我们一路寻过去，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混乱空间的尽头。”

    大梵天王佛跏趺而坐，六臂展开，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圆，顿时一个个世界的虚影从这个圆中跃出，漂浮在闻道院中。

    “那里有无数大罗天碎片，那是一个无上的尊者用自己莫大的道行，演化这些小宇宙，试图推演出一个让原生宇宙躲避破灭劫的办法。”

    大梵天王佛竖起一根指头，轻轻拨动闻道院中的世界虚影，道:“这无量混乱空间，是他的梦境化作真实，我们所看到的大罗天碎片，枯萎的道树，凋零的道花和道果，便是他梦境中的无数个自己在梦境中成道，然而又一次次毁灭在梦境的大破灭之中。”

    秦牧看着那无数演化中的世界虚影，露出疑惑之色，抬手轻轻触摸其中一个气泡。

    气泡炸开，随即又有新的气泡凝聚。

    道祖道:“我们原本以为这个无上尊者已死，然而随着我们进入混乱空间的深处，却发现这里还不断有新的小宇宙在诞生。”

    秦牧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那位无上尊者，还活着。”

    道祖与大梵天对视一眼，大梵天道:“其人道法神通超凡脱俗，胜过我的无量劫经不知凡几，已经做到一梦归真，是我所不能企及。史前有这样的存在，令我神往不已。”

    “不过，我们来到混乱空间的起源之处，却没有寻到那位无上存在。”

    道祖道:“我们在那里与世隔绝，是真正的与世隔绝，在那里看不到幽都，看不到玄都，也看不到祖庭。即便是赤明悬空界，也只是在那片空间的外围，便可以让天庭无法寻到。”

    秦牧眼睛渐渐亮起。

    “倘若可以让延康和无忧乡迁徙到那里，便可以避开天庭，幽都不至，玄都不临，不至于被灭族。”

    道祖道:“我与老佛绘制了前往那里的路径，便匆匆赶了回来，没想到幽都之战已经爆发。幸好天尊尚未前往天庭。”

    “希望，这就是希望！”

    秦牧走来走去，这是人族最后的退路，道祖和老佛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心思重新活络开来。

    他思索良久，停下脚步:“把延康全部迁徙过去，长此以往不过是另一个无忧乡，另一个赤明悬空界。失去变法土壤，只会自我沉沦，不可取也。”

    闻道院中，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静静等待他的决断。

    “但是，这是仅存的希望！”

    秦牧振奋精神，露出笑容:“有了退路，便可以抗争，便可以搏出一个更好的前程！这条退路，留着！延康现在不能退往混乱空间，必须留在元界，但是延康一部分人可以迁往那里，当做后世人族的种子！”

    他眉心竖眼张开，洞察幽都。

    此时的幽都分裂之势比他们离开时更深，吾身所立即是幽都，而今土伯死了，随着其肉身崩塌，幽都也分裂成无数块。

    不过这种分裂的趋势在缓缓停止，因为虚天尊在幽都中，夺取炼化幽都



第一六零四章 道门弟子
    “给他一丁点儿的希望，他便会振作起来，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希望。”

    大梵天王佛道:“他便是这样的人，不会放过任何的希望。凌天尊，先前是怎么回事”

    凌天尊道:“先前，他已经准备负荆请罪，前往天庭跪地服输，求昊天尊保全人族。”

    道祖与大梵天王佛沉默下来。

    倘若不是被逼到绝境，秦牧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的。

    先前，秦牧面临的压力太大了，大到将他压垮的程度！

    最主要的并非是开皇的死，开皇的死只是一个引子，最重要的是幽都的沦陷。

    幽都失陷才是将他压垮的原因！

    “牧天尊，天庭大军或许可以拖延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但是昊天尊、火天尊等人来犯呢”

    道祖问道:“如何抵挡”

    秦牧又陷入沉思，司婆婆狠狠瞪了道祖一眼，道祖赧然，向大梵天王佛问道:“不该问吗”

    大梵天王佛道:“该问，但不该现在问。既然问了，那就不必放在心上。司施主不过是舔犊心切。”

    道祖赞道:“老和尚人情练达。”

    闻道院中，秦牧又走来走去，连续七八天，他就是这样一直走个不停，不断思索对策。

    “玉辰子回来了没有”

    他突然高声问道:“玉辰子！”

    玉辰子刚刚返回闻道院，气喘吁吁奔来，道:“国师有何吩咐”

    “我书写降表一封，上表昊天尊，便说愿意请降。”

    秦牧飞速道:“你把我的降表送到天庭中去，交给昊天尊。此去，你可能会死。”

    玉辰子肃然道:“死国可矣。愿为延康献上首级。”

    秦牧提笔，玉辰子磨墨。

    秦牧正要落笔，却停了下来。

    玉辰子疑惑，只见秦牧在慢慢酝酿精神，渐渐变得心灰如死，万念俱灰，先落了两行泪，落笔时笔锋又颤抖了两下，似乎在哽咽。

    随即，他的笔锋游走，在纸上写下向昊天尊请降的话，言辞恳切，却又在恳切中带着不甘，有愿为人族的安危而殊死一搏之意，做玉碎瓦全之争。

    然而，他又放低了姿态，道:“陛下贵为天帝，我亦贵为天尊，率凌、月、幽、太始等臣归降，不可草率。”

    他言辞中恳请昊天帝派来使者，商谈双方权力交接，以及投降的具体事宜，言语中又吐露出自己对权势的一点眷恋，道:“愿得一隅之地，作为隐居之所，率一隅之民，为陛下塑金身，日夜祈祷膜拜。”

    他又说起延康产业，如数家珍，每一个督造厂能够生产什么，哪些督造厂可以交给天庭，哪些督造厂希望自己留着，又说起延康下辖的省份，下辖的诸天，诸天产出什么宝物，延康国库的天币数量几何，每个省份的天币数量几何，如此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