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江湖那个人

    顾青辞微微一笑，道:“先生没想到这么简单吧，其实，世间很多事情都是看似复杂，其实再简单不过了，更何况，我又有何道理却以势压人呢若说这势，谁比得了先生您”

    无缺先生透过窗户看了看长安城上空的繁星，饮着酒说道:“你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活方式，保持住本心何其困难，今日你在马家之事，虽然有着一腔傲骨，但是，我是不喜欢的，我本来以为因为年少成名，你的心乱了，还想着开导开导你，可如今看来，并不需要，但你为何今日那般莽撞”

    顾青辞摇了摇头，道:“先生，人生在世，谁又能够永远冷静，我一直都知道，与这个世界相比，不管是谁，都不过是一条小溪流而已，但是，每一条溪流都有着自己的使命或是责任。”

    “我是顾青辞，我为官时，我的使命就是我治下百姓，我为别人的希望时，我的使命就是为他们讨回公道，但，我永远都为人子，为人兄长，我如何冷静得了。”

    “我朋友已经打草惊蛇，若是在我冷静犹豫之时，马家对我娘亲和弟弟做了其他手段怎么办我只能以最简洁的方式，让他们投鼠忌器，这不是莽撞，这是我的方法。”

    无缺先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么说来，倒是正常了，这马东阳做的过火了，想他年轻时，也是两袖清风一身傲骨，可惜了，晚节不保。”

    顾青辞饮了一口酒，没有醉，却有些迷离，悠悠道:“其他人，我管不了，我也没那个能力管，我只做我觉得该做的事情。”

    无缺先生微微一笑，那花白的胡须在夜风里乱飞，却有些优雅，他缓缓道:“那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如今，你已经胜利了，你想如何处置马家”

    “呵呵……”顾青辞冷笑了一下，道:“处置马家我有那个权力吗这一切，不都是该上面那位说了才算吗”

    无缺先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得有些纯粹，道:“你小子啊，圣贤书没读几本，这读书人的傲骨但是学了个七七八八，看来是对皇帝有意见了，要是皇帝现在在你面前，你是不是都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

    夏国的文人，是全天下最有骨气的一批人，别说对皇帝有怨言，就算是当朝批评皇帝的都大有人在，在这夏国，从来不会有因为言论而入狱的说法，当初长岭县时，顾青辞指着鼻子骂公主，如今，对皇帝颇有怨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所以，顾青辞说话，倒是没什么顾忌，道:“如果可以，我就真想骂他了，我一直都在拼命想要给沙场战士们讨个公道，结果呢，结果到头来，这一切毫无意义，那皇帝他早就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什么都不做。”

    无缺先生沉默了片刻，道:“你也要理解理解皇帝，他处在那个地方，高处不胜寒，他做事情不可能随心所欲，虽然有时候我也想揍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皇帝，很合格的皇帝。”

    顾青辞嘟囔道:“我又不是说他不是好皇帝，整个天下那么多国家，也只有夏国的百姓过得好一点，这十几年来，国家也是欣欣向荣，但是，这种帝王心术落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我也不例外。”

    无缺先生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小子这脾气，但是很适合去御史台，不过，你对皇帝有这么大怨言，你就不怕他知道了，刻意打压你，即便给你平反，也不重用你，那你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无处可使。”

    “不用，”顾青辞摇了摇头，道:“无求则钢，我压根没打算继续当官了，我来京城走一遭，也不过是为了那数千同袍的在天之灵，如果不是马家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我可能现在都回老家了，当个教书先生，每天钓钓鱼，带着弟弟去河里抓虾子，或者陪母亲聊聊天，这才是我所求的。”

    无缺先生眉头一皱，道:“你还这么年轻，就走了归隐之心”

    顾青辞端起一杯酒，摇摇晃晃的有道窗前，淡淡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人生不是很好吗一家人在一起，或是养鸡，或是种菜，从我有印象以来，我就没见过我的父亲，只有我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将我拉扯大，后来，又在一个山沟里捡到了弟弟。”

    “那时候，我总想着长大了，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让我母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一直到长岭县一战，我才回想起，那些年，每一个下午，太阳落山时，伴着落日余晖，母亲一边给人做针线活，一边给我和弟弟讲故事，她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那时候，我每天背着弟弟去小溪里抓虾子，他在我背上笑呵呵的，使劲呐喊，他好开心的，即便经常被我给弄掉摔在淤泥里，他却都笑着，满脸是泥，只有两颗门牙，他却很开心，抱着竹篓里寥寥几个小虾子，能够笑一整天。”

    “等我们俩浑身脏兮兮的回到家里，母亲总是埋怨我们，却从来不打不骂，给我们洗衣服，还一边洗，一边逗我们，跟我们玩打水仗，那时候，我们一家人过得多开心啊，多满足啊！”

    “但是，后来，不一样了，我考了童生，就想着考秀才，考了秀才，就想着考举人，整天都待在屋里一个人看书，我都记不得那些年来，我有没有见过母亲那满足的笑容了，我也没看到弟弟那傻傻的笑了，他每次兴冲冲来屋里找我，都会被我赶出去，他好失落，他一点都不开心，他以为是他惹我生气了，跑去河里给我抓虾子，大虾子，他想哄我开心，让我陪他玩儿！”

    顾青辞望着夜色，端着酒杯，不知不觉之间，眼睛居然有些朦胧了。无缺先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我有多少年没有陪弟弟玩过了，又有多少年没有跟着母亲一起去山上摘野果子了，又有多少年没有安安静静地蹲在母亲身边看她缝衣服了。”

    “我总是自以为我是为他们好，我要给他们过上好日子，其实，这一切都是我想当然而已，他们真的需要这样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有人从十万大山而来
    晨色中的长安城显得无比雄伟，黑青色的城墙上映照着朝阳的光辉，看上去是那般的坚不可摧，壮丽异常，有一个背刀的大汉风尘仆仆的策马而来，来到城门前，缓缓下马。

    驻足望了城墙良久，脑海里回想起不知道多少年前，他还是一个正直青年是，几十个兄弟一同策马出京，那时候每个人都斗志昂扬，怀揣着满腔热血，离开了京城。

    如今，这么多年，岁月已经抹平了他的棱角，风霜染后的沧桑在两鬓间有些淡淡斑白，他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他们为了一个命令，从天下最繁华的长安城去了遍地风沙不见人烟的十万大山，当时年少，一起策马奔腾而过，如今，他一个人落寞的回来了。

    他默默无闻，死守边塞，如今回来，身上却没有一点荣耀，上一次路过时，风华正茂，再一次从此路过，他牵着马，和一个普通跑江湖的人没什么区别，那时候幻想着荣誉而归，经过岁月的洗礼，他已经不敢再想了。

    他是武奎，马贼身份的大内侍卫。

    长安城，这个地方，携带着太多人的深厚感情，然而，却又有多少人能够拿的起这一份感情，或许是有的，但不是他武奎。

    来不及回味这长安城的味道，他急匆匆的来到北城一处民宅，他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几十年，当年的老朋友还在不在，但他还是得去。

    几个月前，他做了一个选择，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出了选择，他本来以为是对的，因为他站在了一个一品大员这一边，一个位极人臣的礼部尚书。

    为了给自己儿子一个前途，他放下了义气，放弃了救命之恩，放弃了自己心中的道义，甚至于，几乎是背叛了自己坚定不移了几十年的信念。

    当初顾青辞在千里寨透露了身份，武奎本来是准备给夏皇发一封暗奏，但是，中途他的密信被劫，马东阳主动联系上了他，得到了马东阳的许诺，他将暗奏给换了，如同琅琊郡郡守一般，证实了马之白才是长岭县县尊。

    后来，他收到马东阳的密信，让他准备入京作证，没多久，就收到了圣旨，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京城，起初的时候，他是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可慢慢地，他有些把握不准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剑公子横空出世，他知道，那人是顾青辞，望京一战，顾青辞名扬天下，彻底扭转局势，马家落入了下风。

    十二个大修行者巡逻金陵，这是整个天下都震惊的事情，更遑论武奎，他感觉难以置信，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当今日，入了京城时，他听到了一个更震惊的消息，顾青辞提剑入马家，彻底让京城混乱了，一路而来，整个城里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更大的震惊，是无缺先生很可能与顾青辞有关系。

    一本易经镇天下的无缺先生。

    武奎微微低头，缓缓的移动脚步，离那民宅又近了些，脱漆的木门表面有些湿润，或许是春时的潮湿，手指弯曲，轻轻地敲了敲门。

    “来了！”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一个中年人正拿着柴刀，两人四眼相对，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种凄苦气息，那握着柴刀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奎哥……”

    声音有些颤抖，情绪万千。

    “是我，我回来了！”武奎点了点头，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声音嘶哑。

    不多时，武奎又急匆匆的赶去了马家。

    …………

    幽深的街巷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原来一切都是利益
    说话的人是莫岚影，她今日换了一套黑色劲装，仿佛一朵黑色的莲花，在朦胧早雾里缓慢流动飘离，走到门口，望着武奎，说道:“武奎，我没说错吧！”

    顾青辞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武奎，而武奎眼神有些飘浮，让顾青辞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莫岚影嘲讽的笑了笑，道:“顾青辞，说真的，我很早就知道你这个人了，一直都很想见识你，后来，在泌阳府里认识了你，该怎么欠了你人情，便来到了京城，准备想要还你人情，或者说完成那一笔交易，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望京之战你胜利得那么干脆，想来你自己也没想到。”

    “所以，到了京城之后，我才发觉，这个人情，我一时半会儿是还不了了，就一直帮你注意着马家的动静，没想到，还真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顾青辞皱了皱眉头，疑惑道:“谁”

    “一个你肯定认识的人，他叫武黎！”莫岚影说道。

    “什么武黎”顾青辞震惊的望向武奎，道:“他怎么……原来，竟然是这样么！”

    莫岚影淡淡一笑，道:“明白了吧，我专门去调查，知道了你在十万大山发生的事儿，让我感觉，你这个人吧，真是运气好，那种情况下，居然被你直接反转，让千里寨的人直接没敢动手。”

    顾青辞很平静，望向武奎，冷冷道:“武奎寨主，看来你是马东阳的人了，隐藏得确实毫无破绽，在下佩服！”

    莫岚影的话，让顾青辞完全明白了。

    千里寨之时，想来武奎和白灵肯定是商量好的，专门演了一出戏给他看，武黎假死，三当家背叛都是假的，就是想要放松他的警惕。

    只是，白灵的毒没起作用，这是谁也没想到的，而顾青辞却又动作太快，直接弄死了白灵，他那一身武功，让千里寨的人没敢动，只能继续演下去。

    顾青辞还是有些疑惑道:“只是，在下不明白，你现在又来找我是干什么难道，准备为了马家跟我死战”

    武奎有些难堪，道:“顾大人，我……”

    莫岚影冷笑了一下，道:“他当然不敢跟公子无双的顾青辞死战了，甚至于，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或许京城都不敢来，即便来了，也不敢见你，但是，谁叫他一次算计不成，还要打算来作伪证呢”

    “一个皇帝的暗侍卫，给了皇帝一封密奏，密奏上，功劳不是你顾青辞的，而是马之白的，如今，你来了京城，马东阳自然要找几个伪证，这不，他就来了，你顾青辞可以当他是朋友，他却一直都在想着怎么算计你的。”

    顾青辞冷笑，轻声道:“好，这一切都好的很，好的很，我无话可说，你为了十万大山的汉人，默默无闻奉献了几十年，如今为了孩子，是个好父亲，我无话可说。”

    “顾大人，”武奎突然跪在地上，狠狠地磕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求你原谅，但是，我只求你放了小黎，我愿意以死谢罪！”

    顾青辞叹了一口气，望向莫岚影，说道:“武黎在你手里”

    “是！”莫岚影点了点头，道:“要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你要放了他”

    顾青辞淡淡一笑，道:“人啊，做错



第一百七十七章：金銮殿里大奏对（一）
    夏国天策十六年，刚启开端，就迎来了一场动荡，横空出世的剑公子顾青辞与当朝礼部尚书马东阳，两人之间的摩擦已经传到了坊间，望京之战彻底打响了顾青辞的名头，随着顾青辞进京，整个夏国都开始关注他。

    马东阳的式微，让很多人都猛然惊醒，这个一直以来都被看做年轻一辈的顾青辞，在忽然之间似乎跨越得有些快了，昨夜无缺先生出现，让很多人都惊恐，是不是意味着京城里又将会出现一个巨头。

    天策十六年的开端，是属于顾青辞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让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好奇，那一袭白衫的公子如殿，身后伴随着朝阳点点光泽，显得那么圣洁，金銮殿宏伟壮阔，几十根紫金龙柱，数百大臣肃穆而立，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待到顾青辞慢慢到来，朝中的这些大臣都不由得叹一声，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夏皇高坐龙椅之上，也注视着顾青辞，他之前虽然有见过顾青辞，但那时候的顾青辞不过就是个普通进士，每过几年都会有，有时候开恩科时，甚至每年都有，而且，当时的顾青辞除了那一篇文章的傲骨贤风让夏皇微微侧目之外，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然而，短短几个月，顾青辞突然异军突起，即便他不调查，都经常能够听到这个名字，也让他不时的在脑海里回想这个年轻人，却没有太大印象，但，这也更加让他对顾青辞产生了好奇。

    如今，顾青辞缓步走来，气质温润，风度翩翩，夏皇也普通下面的大臣一样，有些惊叹，也有不少人偷偷的注视着马东阳和马之白两父子。

    顾青辞表情淡漠，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深深地明白，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如果他抛开剑公子这一层身份，又会有几个人能够注意到他。

    “臣，顾青辞，参见皇上！”

    顾青辞在人群中慢慢走到前面，朝着金銮殿上方的夏皇鞠躬执礼，君臣礼，却不行跪拜礼，这是夏国对读书人的特权，只要是进士，见皇不跪，只要是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但，若是武者，就只能是大修行者才有进士的特权。

    顾青辞不是第一次见夏皇，前身之前见过夏皇，但是没机会正面说过话，如今，他看的清楚，这是个看上去温和的中年男人，实际上却是个真正合格皇帝。

    夏皇微微一笑，道:“爱卿免礼。”

    顾青辞直起身子，执礼道:“多谢皇上。”

    夏皇淡淡点头，道:“爱卿不必如此拘礼，说起来，你是天子门生，也便是朕的弟子，如此生分，倒是有些不好了！”

    夏皇这话一开口，朝中所有人都神色微变，顾青辞也心中大定，这一战，他胜了，马东阳败了，虽然不知道昨夜皇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顾青辞知道，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或者说是宣布了早已经做好的决定。

    顾青辞执礼道:“臣，有事请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