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第六十七章 路灯下
    洪衍武和陈力泉骑走了“明王爷”的两辆自行车,用来送“糖心儿”回“宝姨”家。

    时间已近十点。这一路上车少人稀,他们也很少交谈。

    洪衍武和陈力泉,都默默地瞪着车凝视前方的马路,“糖心儿”坐在洪衍武的车后座上,也向后方的天际眺望。

    这不是他们之间太拘束,而是这一晚经历的太多,太惊心动魄。

    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品味发生的一切,甚至进而去思考各自的未来与命运。

    直至洪衍武按“糖心儿”的指引,把她一直送到前门西南杨“梅竹斜街”一个大杂院门口前,在一盏黯淡的路灯下面,他们两个之间才进行了一次阔别已久的私下谈话。

    “你们进去坐坐吗”

    “不了,‘宝姨’还在等你。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人,不方便……”

    “你怎么变成正人君子了真有点儿刮目相看……”

    “嗨,过去的事儿就甭提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你……算了,咱换个频道。”

    “你是好人。欠你一份儿。”

    “好人评价太高。我算什么好人说实话,今天的事儿,我在其中不足挂齿。你应该感谢‘宝姨’和‘刺儿梅’,他们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一个把你当成亲女儿,另一个是你的真姐们儿。你能获救,都是因为她们……”

    “糖心儿”真的有点儿惊奇了,眼前的洪衍武和认识中的完全不同。这种话根本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我会感谢她们,可也得谢谢你。其实我看得出来,今天救我的人,都是你找来的,他们并不在乎我的安危。有人是为了扬名立威,有的是纯属为了钱。你看,我的东西是你帮我要回来的。被抢走的两千块钱,我刚才拿出来当‘出气费’,他们都要了,你却没拿。而且我听他们说,还是你替我干妈把酬金压到了五千块。本来,我还以为你是……”

    “我别胡思乱想。毕竟‘宝姨’刚帮过我的忙,何况之前我也冒犯过你,多少有些亏心。不会要你献身的。”

    “你想,我也不答应。可……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我看不了‘宝姨’的眼泪,也许‘刺儿梅’的仗义让我受了感动,也许是我看不惯一棵上好的白菜让两头臭猪给拱了。说句冠冕堂皇的话,帮助弱者,这总没错吧从‘玩主’的老规矩讲,这才叫真玩儿。换上谁,只要没丧良心,都应该尽一把力。何况说到底,我也没做什么,能请动这帮神仙,花的都是你自己的钱……”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事儿我见多了。现在没什么讲老规矩的人了。有贪财的,有好色的,有争凶斗狠的,有把别人不当人的,有表面装好人,背后下刀子的,就是没有不落井下石,还见危扶难,主动帮一把的人。你……“”

    话说到这儿,陈力泉也不知是不耐烦,还是觉着在一边儿看着别扭。突然吱了一声儿,说“你们聊,我那边抽根烟去”,就自顾自蹬着车奔胡同口去了。

    洪衍武一见,以为他急着想走了,就赶紧简短结说,打算劝上几句好走人。

    “你说的是普遍情况。但仗义的也有,我这哥儿们就是好人。可能你是女人的缘故吧,女人‘局气’的肯定比男人更少。不过我挺欣赏你的。你不光有手段,还有志气。这个圈子里,一姑娘家靠着自己能活成这样太难了,我真是希望你有个好结果。劝你一句,及早退身吧,女人招狼,人漂亮,好些事儿就由不得自己了。虽然这次你血汗钱损失不小,可毕竟人没事儿。何况那几插子你也看见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你再有心计、再聪明,面对纯粹暴力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再混下去,出淤泥而不染不可能,早晚有遇见克星的一天……”

    “糖心儿”低下头,绝对是往心里去了,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确实替我着想,不为别的,冲这话就该谢你。可为了生存,人,都有无奈的一面,尤其是女人。其实谁不知道这艘船好上不好撑可生活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再说了,要想彻底脱身,我能靠什么不还是需要钱么否则谈何容易……”

    “其实我知道说不动你,你太有个性,样样儿出色,越是这样的人自己主意越大……”

    洪衍武边听边摇了摇头,也是无奈。而随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以后的事儿不谈,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最近可别去北边儿了。今儿你应该听见了,我们南边的已经踩过去了,很可能南北要有大战。一旦闹起来,且得乱上一阵呢。千万别把自己赔进去,躲远点儿……”

    “糖心儿”不能不承情,再次由衷感谢。

    “心



第六十八章 摁牌局
    既然已经“踩灭”了“明王爷”,那么顺理成章,南城“玩主”们的下一步,就是“小地主”、“八叉”派人进驻“王府井”的地面,然后伺机剿灭“镇东单”残余势力了。

    于此同步,“小雷子”也会对西单的“老瘪”和西四“军犬”下手。

    这就意味着,南北城双方的一场大战,将会正式拉开序幕。

    虽然南城的几位占了先手,肯定会有一个大占便宜的开端。可随后而来,也必定会遭受反击报复,甚至还得防止北城其他的“玩主”插手其中。

    一到了这种阶段,那就完全靠实力了,再不会有什么讨巧的余地,必须全力以赴,真刀真枪血拼到底。

    不过事实上,“战争”的演变却没有如此走下去,反倒有了新的部署和变化。而影响这一切的人,就是“糖心儿”。

    获救的第二天晚上,“糖心儿”在前门的“老郑兴”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

    她以感谢救命之恩为由,把几位南城“把子”都请来了。

    在席间,她不但如数付清五千元酬金,还送了“刺儿梅”一块儿价值五百块的“英格”女表。这豪爽、大方的做派,让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大生好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当天“糖心儿”精心打扮过,她不仅恢复了往常优雅和精致。而且还主动坐在了洪衍武的身边,不断给他斟酒布菜,看上去就像俩人搞了一百年对象似的。

    这既让现场其他人为她真正的艳丽而震惊不已,同时也大为羡慕洪衍武的艳福。

    这可不是凭空猜测,就凭这些人的眼珠子不错地死盯“糖心儿”,偶尔颇具深意地冲洪衍武坏笑,就足以说明一切。

    这下好,除了洪衍武自己,没人觉得他们俩之间是清白的。甚至连陈力泉也不免有点吃不准了。

    因为邪性的的男人,本来不就应该有个邪性的女人陪伴吗

    这不离谱,很正常!相反,没有才不正常,才没意思!

    可恰恰直到此时,这一切真的就是“糖心儿”故意为之的表面的功夫。

    她这次宴请大家,酬谢固然不假,对洪衍武另眼相看也不假,但她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目的,就是要借这伙儿人的手,对向“明王爷”出卖了她的赌局“窝主”实施报复。

    当然,“糖心儿”是不会直来直去提出要求的,因为这样又得偿还一笔人情。

    她干的很艺术,先借洪衍武让南城“把子”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再结合大伙儿意图攻占北城地盘的时机,为他们提供了一次可以让北城几个“把子”内乱的计策。

    这一计真可谓精彩绝伦,好处太多了,在场的人听完就没有不佩服的,不动心的。

    因为真要能成功,不但北城的力量很快会消耗殆尽,大伙儿还能借此捞几笔大钱。

    就这样,一顿酒下来,“糖心儿”报仇的事儿基本落听,而且她还得到一份许诺,事后有权分好处。

    唯独不高兴的只有洪衍武,酒席刚刚散去,他就质问起“糖心儿”来。

    “大姑娘,办事不能这样吧昨天刚救了你,今天就利用我!坐我身边儿就跟刚过门儿的小媳妇似的,有意思吗”

    “抱歉。我其实没恶意,这件事对大家不是也很有好处吗再说,我只信你,也只有你能护着我……”

    “嘴长你脸上,怎么说都行。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尤其是被你算计。说实话,你的性格太刚硬、少怜悯,善于玩儿鬼。就为了给你自己报仇,这一次又玩进去多少人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都是你的工具!我很不喜欢你这一点!”

    “我也不喜欢。”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从来没有人怜悯过我,所以我也就没有学会怜悯别人。这都是你们男人逼的,世道逼的!我不这样,就是别人嘴里的菜!不过你除外,你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条件肯帮我的人,我保证,永远不会害你……”

    洪衍武不言语了,死死盯着“糖心儿”,他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话。

    “糖心儿”也同样很认真地对视着他,眼神里没有犹豫、心虚,很清澈,像一潭秋水。

    最终,洪衍武没再说什么,叫上陈力泉离开了。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1978年6月3日,周六。

    这一天早上,话匣子里播放了一条新闻,原全国文联副主席、京城文联主席、人民艺术家老舍的骨灰安放仪式在京举行。

    而家住东单“协和胡同”的郑浩,却根本没受到这条消息的一点感染,打早上一起床,就喜气洋洋开始忙和开了。

    他拿着黑市里换来的票证去副食店里一通采购,香烟、点心、水果、熟食、汽水、白酒,还特别买了二斤好茶叶,钱真没少花,一共三十来块。

    这可不是他家里有什么喜事,也不是要请客,而是晚上又要撮大牌局了。

    郑浩二十来岁,绰号“耗子”。他原本是“镇东单”麾下的一个“佛爷”,这个绰号也很适当地体现了他的特征,这小子脑子精明的很。

    他看准了京城的玩闹,好赌的不少,仗着爹妈留下的一处三间房的小院儿,及时从“佛爷”行里抽身而退,改为组织赌局为生。

    由于他服务周到体贴,一直以来也给“镇东单”留了份儿进项,因此凡是北城的玩闹儿渐渐就都知道他这里既规矩,又安全如壁垒。

    时间一长,牛气更加冲天,他这儿竟成了京城里最顶尖儿的一个赌窝。

    附近知名“玩主”、“佛爷”,只要玩儿麻将牌的,基本上一缺人手都往他这儿来凑局。而且因为趁钱的主儿越聚越多



第六十九章 北城乱
    抢钱的人虽然走了,但“耗子”家里的乱局仍在继续。

    第一时间,“军犬”赶紧给自己裹伤,其他人更关注各自的损失。

    这一盘算,他说抢走了一千八,那个说被抢了两千二。反正最后还是“耗子”经济损失最大,近年攒的底子整四千,全没了。

    俗话说的好,出来混,就没有不翻船的!

    来“耗子”家里打牌的这几位,这一天晚上全都深刻地体味到了这句话。

    谁能想到,在这块儿地面上还能出事儿

    别说这一桌上就有这块地面儿的地头蛇,“耗子”家里还养了俩“看场子”的兄弟呢。

    一个守前门,一个守后门。就这么无声息地让人家给拿下了,都捆得跟粽子似的扔院里晾着呢。

    情况明显不对。怎么琢磨,怎么让人觉得蹊跷不是

    “军犬”脾气最爆,份儿最高,吃亏又最大。

    直接就说,“姓郑的,你他妈必须给我一交代!我在你这儿玩牌,居然就被抢了。钱不钱的先放一边。还挨了一刀,你叫我脸往那放”

    隆福寺的“歪脖儿刘”,斜着脖子一瞪眼,也把矛头直接对准了“耗子”。因为这种事本来就该“局头儿”负责。

    “耗子,局是你组织的,你说怎么办吧大爷也不跟你多要。来这儿带了两千二,你给个整儿就行!”

    “耗子”的脸色简直比得上锅底了。哭丧着脸告饶,“两位大爷!你们这是逼我呀!论理,在我家玩出了事儿,是该我给大家一个交代,可问题是这需要时间啊!再说了,各位不都看见了吗我的钱也让人抢了,赔我也赔不起啊!不过各位放心,我现在上面是‘明王爷’照看,明儿我就去禀,一定把事实查清……”

    “镇东单”手下的“二和尚”当然对“耗子”知根知底,现在最烦的就是他另投“明王爷”这件事儿。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趁机就扎他一针儿。

    “查,一定得查!我看这是有内鬼,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今天耍大局呢还对这里情况这么门儿清,开门没声儿,拿人顺当,连叫唤一声都没有,怎么做到的都他妈成了天兵天将了……”

    可没想到这话反倒引火烧身。“老瘪”座下的“大虾米”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

    “是得查,谁都看出不对。不查怎么行可问题是谁查,怎么查。我可知道有句话叫‘贼喊捉贼’,‘二和尚’,你今儿是第一次来吧你和‘耗子’过去还在一块儿,这里又是你的地界儿,我怎么就觉着你的嫌疑最大呢……”

    “二和尚”当即大怒。

    “我就操!臭孙子,你丫敢怀疑我往我头上扣脏屎盆子姥姥(土语,音译源于满语,表示强烈不服、不信,并非字面含义)……”

    得,话没说几句,“二和尚”和“大虾米”差点没咬起来。跟着“歪脖儿刘”想劝架,还闹个里外不是人。

    反正是一团乱麻,都成一锅糊涂粥了。

    眼瞅这气氛越来越紧张,这伙儿人都恨不得自己要先干上一架了。“军犬”看着不是事儿,一拍桌子才算镇住了场。

    “好了好了。都他妈别吵吵了!争来争去管个蛋用!我看先这样吧,就给‘耗子’三天时间,让他给家一交代。三天后我们所有人在这儿开会。‘耗子’要是查不出来,先让他赔钱,我来接手。但有一条,假如今天的事真是屋里的人捣鬼,那他就给自己找个坑吧。”

    听“军犬”这么一说,大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们知道这位爷说话算数,言出必行。

    就连“耗子”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没辙,惹不起。根本不敢当面反对。他的如今之计,也只能求“明王爷”想想办法了。

    可他们哪儿能想到啊,这里面根本就是个连环计。后面儿的招儿,“糖心儿”也早给定好了,这才是刚刚开始。

    当天晚上,就在各人散去之后,“军犬”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由他的小兄弟送往临近的“协和医院”,想去给大腿的伤口缝针。

    可没想到,就在刚过马路路口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冲出一辆自行车,直接就把他们的车给撞倒了。

    但这可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因为紧跟着就从暗处冲上来好几个人,照样全是带着口罩的。他们拿出几个麻袋一捂,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的猛凿。
1...159160161162163...48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