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可是现在,他这般作为,却让她害怕,不是害怕他,是害怕他变得和她一样。
风穿过大街小巷,天一下子就变了。
乌云像沉重的鼎一样压下来。
一个穿着宽大衣袍的男子出现在街的尽头。
仙风道骨,形瘦矍逸。
宫长诀抬眸看向来人,
“任老前辈”
任玄机悠悠走向宫长诀,
“世间风云变幻,你可觉得像一场梦”
宫长诀道,
“极像梦,大梦三生,不过如此。”
任玄机的模样似乎与她之前所见有些不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眼前的任玄机似乎年纪更大一点,眼角的皱纹更深,但是比之前更飘逸清瘦,比之前的感觉,似乎体态更挺拔,模样说不出的仙风道骨,不知从何说起,但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任玄机道,
“梦醒觉是梦,梦深亦是真。你当初来时,是否觉得一切都可由你掌控”
宫长诀道,
“是,当初倾覆了孟家,挽回了名声,觉得似乎一切都是可以逆转的,都尽在手中,现
雍德熹恭江山亡(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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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德熹恭江山亡(20)
待宫长诀醒来时,见纱窗微微亮,一豆烛火摇曳,屋子里的光并不明亮。
隔着帘帐都可见,窗格的颜色格外厚重,不似她房中红木。
轻微的翻书声簌簌响起。
宫长诀抬手撩起床上纱幔,楚冉蘅坐在床前的藤木榻上,轻轻放下书。
楚冉蘅道,
“你醒了。”
宫长诀道,
“我怎的到这里来了”
楚冉蘅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烛光在他眸中点缀出缠绵温柔的光,
“你在街上晕倒,我将你带回来了。”
“宫家在找你,我也派人传了消息回去,不必担心。”
楚冉蘅的墨发垂到她手上,臻尽完美的一张脸离她不过咫尺之间。
他抬眸,看着她,她看得清他的一根根睫毛,长长直直,轻扫过心尖。
带着些茶褐色的瞳孔,让他的眼睛流离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泽。
宫长诀道,
“这一次,你作何打算”
“这些都是你亲手所策吗”
楚冉蘅收回手,轻声道,
“是。”
宫长诀看着他,纱幔缓缓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道,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为何”
宫长诀抬眸看向他,楚冉蘅撩起纱幔,握住她的手,
“你在担心什么”
宫长诀道,
“我明白,你令我假死,而后满身是血地带我走出宫门,是为了护住宫家,先发制人,防止元帝对我们下手,可是你这么做,却让我很害怕。”
楚冉蘅轻声道,
“害怕什么”
他就只离她寸息之间,宫长诀看着他琉璃一般盛满璀璨细碎光泽的眸子,
“我怕你变得和我一样。”
“我怕你不择手段,怕你从此双手染上鲜血。”
楚冉蘅轻声道,
“如果我变成这般模样,你会害怕我吗”
宫长诀一双水眸中倒映着楚冉蘅的模样,微风从纱窗吹入,纱幔飘摇,她眸中的水光淌在他睫上。
宫长诀道,
“不会。”
“可我不想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他生来清风朗月,白衣翩然不染世间尘埃,从簪花游街,到她所见分分秒秒,他有伤痛与不忍,可他不该坠入黑暗。
她避无可避,满面尘埃,可他不可以。
楚冉蘅揽她入怀,纱幔扶扶摇摇滑过她的手臂。
“你是什么样的人”
宫长诀沉默,缓缓道,
“你亲眼见过我的所有不堪,我拔簪自伤,栽赃到朱钰头上,我自己跳下高崖,只是为了让瓮喻承受骂名,为宫家造势,让元帝初失民心,逼着所有人为我的死伤心,逼着敌人为我的死向宫家和万民低头。”
“我一双手污浊,自私自利,几乎一手造成现在的局面,天下大乱,只是要为我一个人笼络所有的人心而声势。”
宫长诀看着自己的手,眼眸湿润,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害怕你也会变成这样。”
楚冉蘅握住她的手,看着她,
“不与命斗,不与法斗,不与理斗,不与势斗,更不该是你。你没有亲手杀过人,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亦是为了大周的安定,你清楚大周的百姓不能长久处于元帝的控制之下,你觉得自己利用百姓,可你转头便在想要如何帮扶,你觉得自己作乱了天下,可是如今才是这天下的生机。”
宫长诀道,
“可是你看见了,我不择手段地报复朱钰和孟家,报复瓮喻,那些,我根本不计后果,全然似疯了一般。我极害怕你会和我一样,变成这般。”
楚冉蘅替她擦拭落下的泪珠,轻声道,
“若非逼到极点,你怎会如此如果不是当初所受的痛苦太深,你怎么会这么不择手段也要扳倒这些人”
楚冉蘅的声音带着磁性,从他的胸膛传来,低沉而缓慢,她听得极浅极浅却极入耳。
她的所有不堪,在他眼中,不过是她受苦受难太多。
第一反应不是责难和厌恶,而是心疼和担忧。
宫长诀抬头,楚冉蘅微微挑眉看着她,
“没有一个人是绝对的好与坏,正或邪,你是,我亦然。”
宫长诀看着楚冉蘅,他眸中的认真丝毫不作伪。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在这一刻似尘埃一般飘散,这一刻想来,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纠结。
他当初见她,她何尝不是清白纯善,可是在他心里,她的变化都是有因而来,他没有半分怪罪,全然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那如今她呢,是否亦应理解他的所有
他不是完美的人,他有喜怒哀乐,也有七情六欲,深陷深渊,他也会想着爬出来,自己所珍视的人有危险,也会倾尽全力去保护。
外面不知为何,忽然下起雨来,风从空格屏风中吹来,圆窗后的一盆绿植被吹得枝叶晃动。
房门外,烟青色的纱幔重重,随风飘忽,偌大的房间似乎一瞬空置,唯留风在流转不停。
她似乎见过这个场景,层层叠叠的烟青色帘帐,随风晃动,拂过木地板,婀娜飘逸。
楚冉蘅起身,关上了房门,外面的风只能从纱窗进来,一瞬小了许多。
宽大的长袍在他身上只是刚及脚踝,服服帖帖,似乎是上次在浴池时,她穿回去的那一件。
只是她披着必然拖地,只能像提裙子一般提着衣衫而走。
高大的白色背影在昏黄的烛光中,不自觉染上几分动人心魄。
楚冉蘅回头看她,蓦然间灯火斐然,屋中唯能见他身镀烛光,立在案旁。
“想必这雨会下许久。”
楚冉蘅道,
“我拿些东西给你看。”
宫长诀点点头。
楚冉蘅移开高案上的烛火,从案上的暗格里拿出一张锦帕来。
宫长诀起身,走到高案前,拿起烛火,照着楚冉蘅拿出来的锦帕。
楚冉蘅道,
“打开来看看。”
烛泪滴在案上,宫长诀忙将烛台放在案上。
展开锦帕,上面却是略微有些歪歪扭扭的簪花小楷。
宫长诀念出声,
“契妹与我,情投意合,我膝下一子,若契妹生而得女,必三媒六聘,迎女入我门,明月来主婚……”
宫长诀念了两行,忽然停住了声音,心跳得有些快,握住锦帕,有些震惊地看向楚冉蘅。
楚冉蘅看着她,
“明月来主婚,清风去送嫁。契妹左氏乃我闺中密友,义结金兰,愿子嗣结发,长续此情。”
落款是定王妃与左氏的名字。
宫长诀一见便知,左氏的名字确是其亲笔所书。
楚冉蘅伸出手,宫长诀递出锦帕,楚冉蘅却握住她的手腕,将锦帕一倒。
锦帕落在几案上,楚冉蘅握住了宫长诀的手,
“当年我母妃与你母亲乃至交好友,一次醉酒后,两人就地用锦帕写了这一段,大抵宫夫人已经忘记,但是我母妃却在临死之前念念不忘。”
楚冉蘅看着她,
“孟华文不过过客而已,我才该是你的未婚夫。”
他眼中的光很亮。
宫长诀摸着锦帕上的花纹。
“我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段。”
宫长诀似乎忽然察觉到什么一般,
“难怪,母亲知道我这些日子极有可能与你在一起,而后也知道赐婚的事情,却没有半分不满。”
大抵是母亲追悔莫及,多番纠结,但想起亡友,却愈发想将从前的玩笑变成事实,抚慰亡友在天之灵。
楚冉蘅道,
“进宫前,宫夫人已经将另一方锦帕拿出给我看过。”
这是认同的意思。
宫长诀道,
“原来开始的时候就不该这么多兜转。”
楚冉蘅道,
“定王府如今除却奴仆,只有我一人,若有定王妃,必然能操持我府中馈,为府中添些声色。”
 
雍德熹恭江山亡(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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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德熹恭江山亡(21)
刀,血与楚。
一把刀,血洗楚氏。
天清地宁这般正气凝滞的地方都驱赶不走的血刀。
也许根本就非鬼魅之物。
有好事者想起之前刀上的郎中令一族图腾。
郎中令,刀,血,楚。
郎中令与此有何干系
有人就地将四样东西写下,围观的人却霎那间变了面色。
四样东西凑在一起,唯有一种连成一句的方法。
郎中令持刀血洗楚氏。
郎中令,为何如此
西青京城内,同样人心惶惶,骇人听闻的消息传来。
一家望族被杀,满地鲜血,尸骨无存,血迹一直流到西城河畔,尸骨无疑是被抛入河中。
而门上插着一支羽箭。
当晚,户户门窗禁闭,却都听见了似有千军万马袭来的声音。
马蹄声,箭射出的声音,乌鸦的叫声,擂鼓叫阵之声,几乎就在耳边。
无人敢出来,而翌日清晨,又一望族被灭门,无一生还。
鲜血同样是连绵至西城河畔。门上依旧插着一支羽箭。
京城人心惶惶,大理寺已立案调查。
却有人纷纷上报,当晚听见了大周口音的说话声,似乎在下军令,说埋伏十万大军于西青京城,西青京城如今必然以为大周攻不过来,会疏于防备,届时,便将所有朝廷门户一一杀光,朝廷大乱之时,就是大周掌控西青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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