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之毒医世子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云玫瑰
虽则管旭力道更足,效用来得快;却不及她指尖柔韧,一丝一厘,温温软软就融了疲累。女子手艺到底来得温和,十分衬他心意。
了却一桩大事,闲暇时骤然想起白日里碰巧窥见那一幕。
她俏皮问那人:张家哥哥可是觉得我娇气么
语气中显而易见的亲近,将那人同她胞兄姜昱一道唤作“哥哥”,果然是通家之好,小辈也交情匪浅
顾衍心中顿感郁塞,面色也跟着淡了。垂眸沉吟片刻,止了管旭服侍。就着灯火在书案上逐一掠过,目光停在右手边累着的一摞书册。
伸手抽出一本,却是他前些时候时而翻看的《汉书》。里间夹着那日公孙送来的奏报。莫名就不想隐瞒她此事缘由,顾衍裁了邸抄上事关张家那块边角,另夹一页,方才作罢。
唤周准进屋,递了《汉书》到他跟前。“送去与她,忌节外生枝。”
这话却是说,她知晓便罢,旁的,也莫想着胡乱掺和。
张家已成他顾氏废子,张琛此人如何,暂且不论。该有的补偿,国公府自来赏罚分明,公道得很。
值此风口浪尖之际,与张家交好的姜氏,虽不可袖手旁观,全无半分照拂之意。凭白坏了世族清誉。亦不可牵扯太过,徒惹太尉府巍山打压。
其间分寸,想她素来聪慧,该是拿捏得住。至于她如何传口信与姜昱,却是由得她做主。
周准应是,领命而去。管旭起初还在疑惑,怎地这等大事,连着公孙先生的书函,世子竟交与姜家过目便是想收拢人心,也该是说与姜家能做主的两位爷知晓,何时竟轮到一个姑娘家占了先
直至被世子屏退门外,管旭摇着折扇,一步一琢磨,终于叫他想了个明白!莫不是,世子从头至尾,看重的都是那姜七姑娘姜和这人,不过是顺带
抚着胡须,管大人心下惊疑。七姑娘除了那神鬼莫测的本事,难不成还有他看走眼的地方能得主子亲自栽培,必有她过人之处……
这般一想,仿若拨云见月七姑娘长得好!一幅娇颜再等几年,请了人用心教她,学些魅惑人的道道,这样一个尤物摆在跟前,多少男人都把持不住。
再加上七姑娘一身本事,未必没有别的作为,莫怪世子对她格外不同。
管大人一厢情愿,将未来国公府主母做了细作。之后许多年,管旭偶有一次醉酒提及,被彼时已是大周宰辅的国公爷听进耳中,接连大半年没给他个好脸。此事也沦为管大人一生笑柄,被同僚背地里当了笑谈。
这厢七姑娘房门外,春英瑟瑟缩缩看着来人。心里直犯嘀咕。
怎地这黑面神突然找上门来上回他对姑娘那般不客气,春英护主,胆子虽不大,却能偷偷记仇。
周准嘴角轻挑,看着面前秧鸡仔一般,一手就能掐断她脖子的婢女。麻杆儿样的身段,个儿头只到他胸口。上回说她蠢笨,如今看来,半分没有长进。
就她这风一吹就能倒的身板,竟有胆子拦在他道上。他怕是只吹一口气,也能叫她人仰马翻。
“你待如何”
春英勉强自个儿抬起头与他对视,刚碰上他目光,又吓得躲闪开,只敢盯着他下巴瞧。要是这人性子与样貌分开来讲,倒不至这般招人畏惧。
正鼓足勇气欲要请他到花厅等候,却见绿芙对外间情形犹自未觉,端了木盆出来,里面装着七姑娘换洗的裙襦。
春英急得跺脚,一把抢过去遮掩一番,瞪着莽撞的丫头,恨不能叫崔妈妈重重罚她!
“周大人也在此的么”她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这样男生女相,阴阴冷冷的人也敢往跟前凑。板子没挨到她身上,总归是记不住教训。
周准习武,眼力劲儿何其精准。她带了门出来,他一眼瞥见她怀中女子衣衫。见了不该看的半幅女子贴身小衣,周大人深深蹙起眉头,再没心思与她二人纠缠。
“姑娘既不便会外客,你二人代为转交也罢。只是切记,世子有令,姑娘看过以后,万不可生出事端。”
春英手上护着木盆,绿芙顺势接下,轻轻巧巧应了声“嗳”。像是没察觉他身上冷意,将人直直送到院门口去。
待得她回来,春英两手叉腰,气得学崔妈妈样子,一手拧上她耳朵,扑头盖脸便是一通怨怪。这次是恼她狠了,手上绝不是做做样子。
绿芙本就比她小上一岁,今次出门儿,万事都以春英马首为瞻。自知无意闯下祸事,期期艾艾冲她讨饶。耳根子疼得厉害,便伸手去捂。
两人在院子里一追一逃,不过寻常事情,因着绿芙手上多捏了本《汉书》,事情便拐了个弯儿,与顾衍之前料想变得大是不同起来……
泡了热汤,洗去一整天的风尘颠簸,七姑娘单只着了一件儿丝帛中衣,坐在外间让春英给她绞干头发。
那人大半夜里使周大人给她送来一本《汉书》作甚有过《莲华经》珠玉在前,姜瑗一思忖,莫非这《汉书》日后也能“派上用场”女子读史不是没有,可读这么艰涩的前朝遗史,助益又在哪里
随手一翻,突地就发现了不同。那人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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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夜里,她如此喧嚷,早用不上通传。连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口称“姜瑗”。这还是他除“姜七”外,第一次听她如斯自报家门。
起身过去,就近透过槛窗望她。
她身影甫一映入他眼帘,顾衍瞬时拉下脸来,幽幽沉沉冷了目色。
她也一眼瞧见了他。
那样浓稠的夜色,他只往窗前一站,姜瑗都奇怪,她为何一眼就能察觉是他。廊下挂着风灯,风一起,整个儿灯笼飘乎乎荡起来。火光粼粼,映在他脸上。
半面俊朗,半面阴郁。
她记不得自个儿一路怎么发癫的奔过来,满脑子都是复姓公孙那人,如何游刃有余,将燕京权贵耍玩于鼓掌之中。
便是那样诡诈阴险的人物,还是得听他的。他是国公府世子,手上掌着太多人性命。便是他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她都可以视若罔闻,弃良心于不顾。
可是姜家二房他怎么能动呢她还被他押在手里,她父兄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为了家族都肯投在他帐下。只要他说一声,便是需要她卷入这一眼看不穿的漩涡,为着郡守府,她也是肯的。
来时她脑子里全想着往昔太隆郡的和美日子。
她和姜昱捧着又沉又厚的《集贤集》诵读,他念得端方洪亮,她跟在他后面囫囵吞枣,口齿不清。郡守大人和太太许氏隔着花窗看他兄妹两个抬了凳子在屋里做学问。夫妻俩眉梢眼角都是笑,暖暖的,比窗外飞红挂柳更叫她喜欢。
书函上谏言,“姜氏二房姜和其人,堪当此任。”便是这十来个字,将她过往十年,甚至两世之中最为珍视的美好,一幕幕撕得粉碎。
在漫天破碎之中,她被深沉的恐惧席卷着。看那人落款已近一月,而他此时派人送来夹带私信的《汉书》给她看。
她觉着自个儿摸到了脉门。原来去麓山官学不是她换来的,是她爹用前途未卜的凶险,拿命挣来的!
她只是他顺带用得上,所以随手拣了搁在身边。姜楠姜昱姜柔,全是他,是赵国公府对姜氏的安抚。是推她爹上断头台后,拿了甜枣来哄人!
这是他最擅长的,不是么就像上次罚她思过,左手打一巴掌,多关她两日。右手给了恩典,赏药赏果子。
春英替她绞头发那会儿,她已察觉出前途堪忧。可她怎么会想到!会想到前一刻才生出了警醒,转眼已成了铁板钉钉的事!
此刻再看他,满眼都是红。
他身后有翻天的血浪。她爹是不是也在其中他的脸是红的,眼是红的,除了心,到处沾满血腥,红得吓人。
她疯了似的跑过来,她是傻了,才敢要问他一句:
之前说“无有要事,不必夜里过来”,到如今她爹被他推出去抵命!他借由姜家做了幌子,翻手覆灭来犯之敌。末了还兴落个“护卫不力、渎职”的罪名在她爹头上!
她就想问问,这倒是算不算个事儿!
算不算在他心里,值得她发这一回疯,跑过来求他一见的大事儿!
可真到了他面前,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还有太太,还有姜昱,还有姜家二房一屋子人需得牵挂。她还能在他面前与他拼命不成
他见她过来,静静立在镂空花窗后,那样沉静的眉眼,又黑又亮。满院子疯的只她一人,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是那个烟雨中走出的男子,长得那样好看,素白的袍子,纤尘不染……
管旭候在门外,替七姑娘诊脉出来,已是过了二更天。脉大而有力,如波涛汹涌,来盛去衰。热盛邪灼,气盛血涌,使脉有大起大落。热盛之兆,急火攻心。
门廊外石阶底下,绿芙满脸挂泪,偷偷摸摸呜咽着。一旁跪着同样请罪的春英。
绿芙从来没敢想过,自个儿能把姑娘给气晕过去,还是倒在世子庭院里。
夜里被春英教训一回,她怕先前干的蠢事儿招姑娘生气,把书推给了春英递进去,转身抱着木盆,去院子里浆洗。
蹲在水井旁搓搓揉揉,这么一动起来,袖兜里竟飘出张对折过的字条来。绿芙就着的手捡起来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小篆。水井离耳房远,没亮堂烛火照着,看不真切,实在累眼睛。想也没想,揉了便往荷包里塞,只想着洗了衣衫,回去再看就是。
这么一耽搁,再回屋已是忘到了脑后。直到躺下了,被急得不行的春英一脚踹开房门,才知姑娘不见了踪影,吓得激灵灵,立马就醒过来。
春英早追了出去,一趟子撵到大门口,只见乌黑的木门大敞着,便知是坏了。姑娘夜里独自跑出去,话也没留,她不能瞎子似的到处乱闯。
这才回来催她起身,守在院子里,春英要往二爷那处报信,求二爷拿个主意。而她得留下,若是姑娘回来,赶紧的往二爷院子去信。
两人这么一合计,春英提着灯笼,一溜烟没了影儿。她慌得在院子里四处蹿,一间房一间房的找,这样心里才能安稳。
这么一转悠,自然比春英查得仔细。竟在姑娘床头底下,发现了掉落的书册。一半儿扣在地上,一半儿还搭在踏板上。捡起来一瞧,不就是周大人方才送来的那本底下还压着几张散落的信笺。
见了同样对折过的笺纸,绿芙骤然记起包里那字条。拿出来一看,脸都吓白了。再对比那信笺,更是觉着天都要塌了……
再也顾不得,一把全搂在兜里,灯笼是早记不得的,莽莽撞撞就往世子院子里冲!
这时候她又机灵了。知晓姑娘这是寻世子讨公道去了。脚下也不知绊了几回,等她到了月洞门,正好碰见另一条道上过来的二爷、福顺还有春英……
姜昱此刻心头复杂难言。世子于他姜家有恩,除了麓山官学提携一事,今日这一出,恩典来得更重!
然而这眷顾的源头……姜昱想着那人守在榻前英挺的背影,满屋灯火通明,镶夜明珠灯座光华璀璨。这样柔和的光晕里,独他一人,像是被剥离开去,通身清冷,他看着便再难开口。
姜瑗怎地会到此地,方才绿芙已哽咽着请了罪。事情真相大白,可其中七姑娘对世子透出的怨怪不恭敬,甚而说是愤懑,各人心里都有杆秤的。
屋里那人从始至终,只道了句“全部退出去。”已在榻前坐了快一个时辰。
姜昱由着那两个婢子跪在廊下,由管大人领着,肃着一张脸,往耳房里稍待。
晨曦透过纸糊的窗户,洒在湖色软帐上。女子睫毛颤动,睁眼便望见石青色帐顶。花样是四合如意八宝纹,很眼生,不是她屋里的吉祥牡丹。偏头向外看去,纱帐外摆着一套雕花楠木桌椅,落地罩前的沉香木锦屏绘着纳福迎祥童子图。
一早醒来,脑子沉顿得很。意识到这地方陌生,她又回头瞧瞧纱帐里的布置。撑着胳膊肘拥被起来,鼻尖才离褥子近些,悠悠浅浅的冷梅香气合拢过来,终是给她提了个醒儿。
不觉就揪紧被面,她四下瞅瞅,没见着那人身影。伸手捏一捏额角,脑子涨得难受。
“春英”“绿芙”小小声叫唤,外头总算有了动静。
虽是在他屋里,昨儿已经开罪了人,若是他要惩治她,再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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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熟悉她的春英知晓,姑娘这是心里没底儿,正七上八下呢。
直等到下半晌,廊下终于有脚步声靠近。春英赶忙站起来,得她示下,匆忙往外头迎人。
姜瑗存了一肚子话,就等着他进屋,当面诚诚恳恳给人道歉。她连开头都想好了,她得下榻深深一礼,态度得摆端正。
可惜外间春英一张嘴,里面七姑娘蓦然就觉得失望透顶。
那人没来,却是管大人过来瞧她。
“睡前再用一副药,去了内热,姑娘也就一身安泰了。”
隔着方素绢帕子,管旭替她诊脉。姜瑗客气谢过,眼睛落在垫在她手腕下,只比巴掌大一点的小迎枕上。居然是上好的丝帛缎面,明黄底子,绣着宝相花,边角有蝠纹。
真是讲究。随便拿出个物件,也能叫人看出别致来。
看她盯着迎枕出神,管旭请她另换一只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偏就拿了这迎枕说事。“世子喜用帛绢,除了这迎枕,屋里穿戴的常服,也多选料子轻薄透气,触感生凉的丝绸缎子。”
突然提及那位,睡了人寝塌不说,连迎枕也沾染了。七姑娘呐呐应一声,看得管旭抚髯而笑。
“姑娘这是想明白了。心头正悔着错怪了世子,愧疚得很。在下还没老眼昏花,看得出来。”
“您还真是目光如炬。”七姑娘讪讪别开脸去,多了分不自在。姜昱跟前她能坦然应对,换了算不得十分熟悉之人,自然就觉得别扭起来。
“昨儿晚上姑娘突然闯进上房,一句话没来及说,人已栽了跟头。幸而周准就在对面,若非他出手拦腰捞了你,姑娘怕是还要受些皮肉之苦。”
这时候她额外庆幸起来。晕得再好不过了!再晚些,等她有力气胡乱叫嚣一通,当下还不知要如何羞愧,没脸见人。“是我行事无状,真伤了也是活该的。”
管旭温和笑起来,这小姑娘心性不错。贵女里头,鲜少有她这样,脸皮薄又肯低头的。离饭点还有些时候,索性坐下来与她聊聊。
看世子昨晚还肯留下照看这位,便知七姑娘在世子跟前没少了体面。至多也就惹恼了那位,要晾她些时日。
世子既没瞒了她公孙先生一番谋划,他便再帮她一把。让她醒醒脑,在世子跟前当差时候,务必尽心才好。
管旭不比周准。那人太硬,少了笼络人心的手段。他恰好补上这一块儿,替世子收服得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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