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盛永伦再次表达了感谢,他倦倦地不愿多谈绑匪。眼睛不自觉绕过上官厉粘到他身后的宜室。
上官厉敏锐地回头看了宜室一眼,道:“你们刚刚劫后余生,一定有许多话说。宜室,我在门外等你。不要太久,永伦需要休息。”
宜室满脸通红,慌乱地说道:“爸爸,爸爸!我,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我和你一起走——”
“你没有可说的!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盛永伦用受伤的手从亚麻衬衫下猛抓住宜室的皓腕,任由她如何挣扎,就是不放。且还要高声向着上官厉大声说道:“上官伯父,我和宜室聊一会儿。你就放心吧。”
宜室气得吐血,这个混蛋,太会演戏。在长辈面前左一声“伯父”,右一声“谢谢”。显得懂事又体贴。还说让她父亲“放心”!天可见的,他缠着她,限制她,还强吻她。他才是她身边最大的不安全因素!
等到上官厉出去,他才呲牙道:“你看,我的伤口都裂开了!”
宜室低头一看,白色的纱布上果然沁出点点红色。她不敢动了,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十分生气的道:“你有什么话,快说!说完,我就要回去了。”
等了片刻,这个二世祖又哑巴似的不吭声。
“你到底有什么话嘛要是没有,我真就要走了!”宜室气呼呼地回头。不察,整个人猛地被他拽到怀里。一个踉跄,两人滚到床上。她被压在他的身下,纹丝不得动弹。
“盛永伦!”这个家伙,真是得寸进尺的班头!宜室气得想要甩他一记耳光。刚伸出手,却看见他灼红的眼,正凝望于她。似凝望一幅珍贵的艺术品。
无处可逃的对视下,她的心尖猛颤,如露水颤栗在叶间。
怦然而动。
“盛……盛永伦,我命令你快放开我!不然,不然——我会让你好看!”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嘴里的恐吓轻软无力,像小猫爪子挠痒痒般软绵绵的。
他一点不怕,反而越靠越近,微笑着曲起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还好你没事,如果你要是……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他们!”
他的手指像北极寒冰一样冰冷,和她滚烫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宜室心里乱糟糟的,他……他会不会吻她啊如果他真吻她,她该怎么办把他推开大声嚷嚷还是,还是就让他——
“宜室……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她紧紧闭上眼睛,用力地闭上,大气不敢喘一丝。
他煽动长睫,伏下身体。沉重的头颅靠在她的颈湾。
“盛永伦,盛永伦,你要和我说什么”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相信他是真的睡着了。宜室慢慢从他身体下退出来,小心翼翼在他的脑袋下塞进一个枕头。
望着他熟睡如阿波罗的俊美侧颜,不知是该揍他一拳解气,还是骂自己想太多。
宜室露出一丝微笑,跳下床,为他把被子盖好。步履轻快地走出房间。
“永伦没事吧”上官厉关心地问。
“爸爸,他没事!”宜室微笑着回答。她回头,看盛永伦趴在枕间,沉睡如个孩子。轻轻说道:“他只是睡着了。”
————————
宜室和父亲一道登车返家,她把车窗摇下,夜风阵阵,撩着额前的头发,如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她看看窗外的风景,又扭头看看身边的父亲。心绪久久不静,许多问题想问又有点不敢问。
父亲对她而言,像天边的云那么遥远。她是家里三女儿,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夹在中间,上
不上,下不下,从小最被忽视。不如宜家是长女,得母亲欢心,也不如宜鸢可心,得父亲垂爱。她是上官家的小姐,没错。却是家里最被忽视的人,连萍海都最喜欢唠叨她。算起来,父亲和她一年说不上五十句话。所谓的对话,也常常是短问短答。
现在两人坐车里,她想问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央饭店,为什么对盛永伦出乎寻常的亲切和关心,他又是怎么认识盛永伦的
上官厉微闭着眼帘,双手搁在身前的文明棍上。他看似闭目养神,却从眼缝中观察身边的女儿。
车窗外的灯影一盏盏扫过宜室
18 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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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显赫的背景,让她实在不能联系到刚刚沉睡的男孩身上。
“爸爸,你是说真的吗
“爸爸怎么会骗你当然是真的。”
在松岛没有几个人知道盛永伦的身份。上官厉算一个,松岛大学的校长算一个。其他人就只晓得他是南方人,家里有钱,至于多有钱,有钱到什么样的程度没有人知道。更不知道什么粤海关,广州十三行。
“你刚刚问我,盛永伦为什么不怕疼。我想,大概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什么经历,他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宜室好奇地追问。
“就如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样。”上官厉瞅了女儿一眼,平静地说道:“他小时候和父母也曾遭到过绑匪绑票。绑匪用炸弹在半路伏击,没想到火药用量过大,直接造成车毁人亡。只有永伦逃出来。”
“他爸爸妈妈……”
“葬身火海。他当时受了伤。在外流浪了好几天才被家人找到。”
“他当时多大啊”
“六岁多,不到七岁吧。”
宜室怔怔说不出话来,和当年的创伤比起来,今天的事对盛永伦而言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儿科。
她想象不出,一个年幼的孩子在目睹父母双亡后。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外流浪是什么样的心情。难怪他说他觉得痛,却喊不出痛。极度的恐惧下,痛感阀度已经无限度的提高。也难怪,万泽今日对她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宜室咬着唇,眼里泛起潮气。觉得,他还真的蛮可怜。
“不要哭。”上官厉拍拍女儿的肩,慈爱地说道:“他都没有哭,你为什么哭不要因为自己是女孩,就觉得拥有哭的权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遇到事第一是要振作。等事情结束了,才有资格去伤心。事情没结束,是没有资格哭泣的。”
宜室哭着说:“如果事情过不去,怎么办”难道像盛永伦那样一辈子忍着疼,一辈子不哭
上官厉哈哈笑道:“事情过不去就是人过去了。人都过去了,还哭什么。眼泪啊,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宜室被逗笑了,她擦去眼泪,笑着依偎在父亲怀里。
今夜的父亲,再不是印象里板着脸,高高在上的父亲。今天的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宜室扬起头,大胆地问:“爸爸,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还有,你怎么会来中央饭店你一早就认识盛永伦吗”
“我认识盛永伦的伯父。我们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盛永伦来松岛念书,他的伯父曾重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所谓重托,想必还是担忧安全。
“他的伯父是怕绑票吗”宜室机灵地说道。
“对。”上官厉叹道,“百密一疏,没想到被人盯上。永伦的身份若暴露,对虎视眈眈的人可要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啰!”
回到家,幸而有上官厉同行,帮宜室挡住了母亲的轮番责问。宜室在楼下闪了一面,飞速地回到房间,洗澡更衣,清洗一身尘埃。
她半躺在床上,想今天林林总总的发生的事。最多感慨来自盛永伦,最深的感慨也还是盛永伦。他传奇般的故事和可怜的身世抵消了她对他最后一丝丝的恼恨。
“唉,他这么可怜……往后……我可再不能对他凶巴巴的了。”
宜室幽幽长叹一声,在黑暗中渐渐闭合上眼睛。
十七岁的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本以为经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夜肯定会无眠。没想到,沾枕便沉入梦乡。可见,在孩子眼里,再大的事也不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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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那——那个人是广州永胜银行的继承人!”
王靖荛“咣当”把手里的茶盏摔到地上,巨大的声音使得房间中的人身体一震。
“妈的!看你们办的好事!”他气得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捶胸顿足,牙齿格格。为数不多的头发瞬间又少了几根。
“哥——”王自魁站在一侧,同样满脸的懊丧和悔恨,“我晓得的时候,也是肠子都悔青了!你说,怎么就让他跑了如果我们逮着他,可不是翻身仗嘛!好好一条肥鱼,转眼变成飞鱼!都怪我那两个手下,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你还有脸说!”王靖荛气得狠瞪王自魁一眼,指着他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说说啊,要你办的事,哪一件办成过”
王自魁不敢退步,任由王靖荛的口水喷到他脸上,还只能呵呵陪笑。
王自魁是谁啊
一年前还是廊山一霸,手里有枪有兵有门路的土匪王。正因为手里有武器。
眼红。
和江苑的惠家干起来。想吃下惠烨巍。没料到,惠家和上官家结亲,倒被上官厉一举端了老巢。把他打成丧家之犬。
论起来,王自魁和王靖荛有些亲源上的关系。前两年就着十万八千里的亲戚关系搭上线后,私下里便称兄道弟。
所谓弟兄、兄弟。说白是官匪勾结,走私贩私。王自魁在前台做坏事,王靖荛在后台分赃。
王自魁端了老巢后,无地可去。再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料不到他会带着最后的人马依附在王靖荛的寓意下。这一仓就是九十个月。
是人就要吃饭,土匪也要营生。在城里,再没有比绑肉票来钱更快、更适合他们的了。
此前,王靖荛给他留意,干了两票大的。挣了不少花花钞票。
不过,连着出了两回绑票的事后,松岛的富人都低调起来,能不出门不出门,硬是要出门,也带着不少保镖和会武的人。
王自魁的闲了两个月没进项,他急,王靖荛更急。刚好听见王璐璐提起盛永伦。
这不,刚好全撞上了嘛!
没想到,打雁的被雁啄了眼睛。几个老江湖在盛永伦身上失了手。更没想到,收到消息说,这富家公子不简单,是广州永胜银行的小开。
这可不令人扼腕叹息,连连后悔吗!
“大哥,”王自魁重新端上杯茶,谄媚地说道:“你放心。今天没绑成,我明天亲自带人马去!绝对办成这票大的!”
王靖荛挥手把他手里的茶盏又扫到地上,“你长没长脑子啊!”他肥胖的手指直戳到王自魁的脑门,“打草惊蛇,打草惊蛇!你懂不懂今晚上官厉已经赶去中央饭店。你还去绑人你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我的事不够多要是被上官厉知道,我和你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王自魁陪着笑,道:“大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就怕这条肥鱼会溜掉。你想想,要是我们真绑了盛家的儿子,他们哪怕拿出一半的钱财来救命,我们也要发啊!我有了钱能招兵买马重新杀回去做山大王。你有了钱,也不必再看上官厉的脸色!上官厉算什么。他的江山还不是兄弟们给他
19 女孩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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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烧得滚烫,浓烈的烟雾熏灼着他的眼睛。
“阿伦,阿伦!躲起来,躲起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妈妈,爸爸!我不走,我不走!”
“阿伦!”
他拼命用手去拖妈妈的腕子,然后又去拉爸爸的手。
“爸爸,妈妈,你们快出来啊!”
火越来越大,希望越来越渺茫。
“滴——滴——”
“爸爸,快看,是警车!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兴奋地向着警车大呼大叫,“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警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他背着手,逆着火光。盛永伦看到他单瘦身材,帽檐压得很低。他跑过去,拉住男人的手。哀求道:“警察叔叔,快救救我爸爸妈妈吧!”
男人嘴角漫着一丝笑意,不紧不慢跟着他走到车边。
“快啊,快救救我的爸爸妈妈!”他脸上的泪水被火焰的热力蒸腾,皮肤紧绷到痛。
“小朋友,不哭。”男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来帮你救他们。好不好”
“好、好!”
男人站起来,一手牵着他的手,一手从腰间掏出手枪,向着车里的人,就是两枪。
“嘭、嘭!”
盛永伦的身体在睡梦之中,像中枪一样痉挛扭动。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珠子圆鼓鼓地看着天花板。
安静的房间,心跳乱又快,如同春日的雷鸣轰隆隆。
他拼命在黑暗中咽口水,拼命湿润干涩的喉咙。他不顾手臂上的疼痛,冲到浴室,拧开水龙头。把脑袋整个伸到冷水下,深秋的夜晚,他觉得脸上又热又烫,像被火苗舔吻过一样疼痛。
他愤怒地击打着大理石洗手台。
好久不曾再做这个噩梦。十五年,爸爸妈妈去世十五年了。
那梦中的男人就像魔鬼一样。每每回忆起来,他就像死了一遍。
听到动静后进来的万泽,一眼即看见他顺着墙瘫坐在浴室的地上,洗手池中的水正哗哗溢得满地都是。
“哎呦,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呢好好的睡觉嘛,怎么跑去玩水”
万泽抡起袖子,把半湿的他从浴室拖到卧室。他的身体在地毯上留下长长水印。
“万泽,我不是玩水。”盛永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走到桌边,拿出纸笔,疯狂地在白纸上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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