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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72 苦心
    王焕之一拳砸在桌子上,巨大的震力把桌子上的茶杯掀翻在地。他像不解气似的,猛力把曲起的拳头猛力不停地砸在桌上放着的信纸上。信纸薄脆如绵,但在坚硬的拳头下完好无损。

    门外听见动静的张卓阳扔下手里的烟,推门进来。但见鬼三正蹲在地上收拾残碎的瓷片,王焕之气定神闲地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把桌上的废纸揉成团扔到垃圾桶。

    张卓阳看看王焕之,再看看鬼三,想说的话全吃回肚子。他是在振武学堂正经念了两年军校的人,但在王焕之面前,像小兵一样,一招一式被压得死死。

    他不服不行,认命有些人天生就是当军人的料。像王焕之,脱了西装,换上军服,转眼就从钻营的商人变成严肃的军人,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打靶、射击、格斗、分析战况军情娴熟老辣,完全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谁都不敢小觑。

    王靖荛反水后,投靠宋家,马上和宋标变成八拜之交。

    开始大家还以为,这位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总要慢慢历练一段时间。没想到,王焕之日文了得和日本人关系匪浅,齐藤点名要和他直接谈话。有了这层关系,奉州的宋家也对他高看一眼。现在这世道,谁不想结交日本人,尤其是需要后援支持宋家。

    宋标为了讨好齐藤,特封王靖荛为总司令,封王焕之为总参谋长。他们这个同盟有了共同的敌人后又有了共同的靠山。

    上官厉死了,上官军并没有亡,松岛并没有败。在失去主帅后的短暂混乱之后,军队极快地重新团结在上官博彦身边。他们重整旗鼓,誓要保护燕荡和松岛,和卖主求荣的汉奸一战到底。

    室外炮声隆隆,前方几十里就是燕荡。王焕之痛苦极了,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啊他什么时候能去见宜室

    他忍不住内心狂躁。上海一别,他和宜室分开十日。当日见她倒在血泊之中,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

    齐藤送来的谍报上言得清清楚楚,宜室小产,母安儿死。

    母安儿死

    这是什么意思

    宜室怀孕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啊,是他们的希望!

    他却……

    他亲上前线,要求督战,就是想要速战速决,不想久拖。他想要赶快结束一切,去求她的原谅。哪怕是要他跪在她面前,亲吻尘土。

    看到指挥室一切如常,张卓阳挠了挠头,难道刚刚是他听错了吗

    “是是,好好!”接线员挂了电话,向王焕之敬一个军礼报道:“报告参谋长,刚接总司令电话,让您赶快收拾东西,立刻出发去奉州!”

    王焕之怒道:“现在是总攻的关键时刻,我不能离开!把电话给我——”

    “参谋长,军令如山。请您立刻出发。”

    “妈的!”他揪下帽子,把它砸在插满小红旗的沙盘上。

    王焕之冲到电话机前,推开张卓阳,抓起话筒,一个电话直接摇到奉州宋家。

    接到电话的玉支显然大吃一惊,她用日语低低说道:“你怎么打电话来了,你不能打电话来!请马上挂电话!”

    “我就想问你——”王焕之同样用日语问道:“战争正在胶着,为什么要我马上去奉州”

    “我不知道,这不是大佐的命令……”说完,玉支像想到什么似的,马上说道:“后天,宋十小姐举办生日会,是不是这个原因”

    ————————

    在盛永伦的关心和爱护下,上官宜室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当然也不仅仅是盛永伦的关心和爱护,宜室自己也希望身体能快点康复。国仇家恨面前,儿女情长自当先放下,她和王焕之的恩怨往后再算。松岛现在正是用人、要人之际,她要赶快回去帮助母亲,协理家事。

    宜室要走,最高兴的莫过于万泽。他就怕她不走,留下来会讹诈盛永伦一辈子。最不高兴或者说最担忧的是盛永伦,松岛内忧外患,兵荒马乱,宜室回去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可他于情于理,又都说服不了宜室不要走!

    吃过晚饭。万泽吩咐小香收拾桌子,发现盛永伦若有所思的站在客厅的窗户前。靠在叠花的壁橱上,手托着下巴,心事沉沉。

    万泽一看盛永伦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在冒鬼主意。试试着问道:“少爷,陈博士今天来了。说宜室小姐的身体恢复得蛮好。我瞧你手上的伤口总不见好的,要不要请陈博士看看”

    “我的伤没事。”盛永伦将受伤的手在眼皮前转了转,“万叔——”他支吾半天,又没有说出囫囵话。

    “少爷,什么事啊”

    “我想马上回广州。”

    万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说要回广州。又不便多问,顺着他的话道:“那我去定火车票。你要哪天出发”

    他沉思一会,“……越快越好。”

    “好,我明天就去买票,要发电报通知老爷吗”

    盛永伦迟疑一下,

    “……当然。”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见万泽要走,马上又把他叫了回来。

    “少爷,还有什么事”

    “我还是决定不会去了,你别通知大伯。”

    “好。”

    万泽刚转身,他又说:“不,你还是给我买票吧。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和大伯说。”

    万泽从餐厅出来,越觉奇怪。盛永伦不是扭扭捏捏,藏头缩脑的人。今晚怎么出尔反尔,犹豫不决。他决定躲在门口暗处,看他要如何。

    不一会儿,盛永伦从客厅出来。直接去了二楼书房,从书房出来后,马上又去敲宜室的房门。

    万泽一路跟着,看着。心里只打鼓。暗暗叹道:“少爷啊,少爷,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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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3 哭过天晴
    松岛

    愁云惨雾压着愁云惨雾,前路艰辛套着前路艰辛。

    回到松岛已经三个月,宜室没有一日得过安宁。她想,也许往后这一生都要怀着负罪的心,永远无法得解脱了吧。

    她自认是上官家的女儿,别人看她却是王家未过门的媳妇,王焕之的未婚妻。中国又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老话,她的身份在家里的位置相当尴尬。

    她和王焕之在上海已过界做了真夫妻的事,虽然大嫂替她瞒了下来。但是殷蝶香的眼睛像毒刺一样,都不必多问,从她进门第一眼,许多事情就了然于心。

    “妈妈,对不起……”宜室跪在殷蝶香的床边,未语泪先流,“女儿不孝。”

    这些日子,殷蝶香哭得眼泪都干了。眼睛干涩,看什么全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她伸手摸了摸宜室头,从头发一直摸到耳边的发鬓,摸到她消瘦的脸颊和满脸的眼泪,把她搂在怀里哭道:“这些日子你也不好过吧……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妈妈——”

    母女抱头痛哭,哭声久久不能停歇。

    见过母亲,宜室去祭拜父亲和清逸、清炫。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她哭得几次昏厥,醒来后自责地猛扇自己耳光。

    她怎能原谅自己永远都无法啊!

    逝去的是她挚爱至亲的亲人,是朝夕相伴的家人。

    “宜室姐姐!”

    宜维牵着云澈走过来,云澈用自己的手掌替她擦着眼泪,“宜室姐姐别哭,等我长大了,去替爸爸和哥哥们报仇!我要把王家人全杀了,杀个精光!”

    宜室牙关颤颤,心如刀割。

    自打宜室回家,家里面本来低气压的沉闷气氛更添加一道愁绪。宜室做小伏低,倾尽全力想要把自己的错误弥补,有些人可不怎么接受。张莲芳作为清炫的遗孀,肚子里又怀着清炫的遗腹子,在家的地位仅次于殷蝶香和惠阿霓。她完全有立场怀疑,突然回来的宜室。人回来了,心有没有回来战况瞬息万变,人人自危,谁能保证现在回来的上官宜室还是上官宜室

    张莲芳不愿冒险,对宜室充满敌意。远远躲着不算,还要防着。话里话外时不时要夹枪带棒。

    自傲的宜画对宜室轻易就上了王焕之的当也颇有怨言,她直言不讳道:“你就这么傻啊!王焕之说什么是什么!电报、报纸都能伪造都说百密一疏,你真个就一点没瞧出破绽你就那么爱他”

    “我……我也有过怀疑,但没有往深想。”宜室羞愧地说道。

    宜画冷笑,“如果真是这样,我看你不是有点傻而是傻到家!真怀疑你是如何考到大学的”

    宜室百口莫辩,真恨不得一头撞死以证清白。她的伤心唯有在母亲面前痛洒几滴眼泪。

    “好了好了。你也别怪宜画。”殷蝶香抚摸着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你这几个月音讯全无,最着急的人就是宜画。每天都写信去上海,又是托人、又是登广告。费尽了心。唉,莲芳你也要体谅。她太可怜了,嫁过来才多久,就做了寡妇——我看着心里都不忍。你苦,她更苦啊!”

    宜室一边点头一边擦着眼泪,轻声说:“我不怪宜画,也不怪任何人。”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宜室内外交困,整个人眼见着瘦下去,体重直线下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惠阿霓回来才有改善。

    坚强的惠阿霓像一道阳光穿透乌云,直射人阴霾密布的家。驱散寒气,温暖人心。

    她拨乱反正,很快把摇摇欲坠的家推上正轨。她和所有人不一样,她坚定地相信宜室,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她私下找宜画、宜室推心置腹的谈过许多次。

    “所有姓上官的,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上官家的人。不要说没出嫁的宜室回家,就是出嫁的宜家和宜鸢要回来,我也一样接纳。现在父亲不在了,清炫和清逸又走了。人口凋零,大家不能再嫌弃这个,数落那个。我们要团结在一起,把难关渡过去。”

    有了惠阿霓做坚强的后盾,宜画和莲芳对宜室的态度才大为改观。宜室对惠阿霓感激不尽,伏在她的膝盖上眼泪流了一箩筐那么多。

    惠阿霓摸着她的头发,心疼的说道:“宜室,你别谢我。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帮我,我帮你,都是应该的。只是你要知道——你和王焕之如果想要在一起,除非时间倒流,人死复生。”

    宜室捂着眼睛痛苦的摇头,拼命压抑哭声。她太难过了,这些日子以来,只有在此刻才能放声大哭。

    她知道,比谁都知道,即使时间倒流,她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哭吧,哭吧。把心里的苦都哭出来,哭过才能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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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靖荛带领两万人马投靠奉州,被奉州宋家封为总司令。虽然这个司令来得不怎么光彩,可好歹是个司令。

    奉州为了壮其生威,特意举办了大型的收编典礼。浩浩荡荡,在报纸上大肆宣扬。更可恶

    的是那些小报记者,抓小放大,故意把王焕之和宋十小姐的照片刊登在一起。说两人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有意无意把宜室也牵扯进去。他们找不到宜室的照片就用一个黑色的剪影代替。香艳耸动的标题不堪入目,什么“郎心似铁,芳心破碎”、“过去的美人计,现在的美男计”、“豪门情事几多知,落花总有意流水总无情”……

    每日如此这番攻奸,宜室表面上再无动于衷,其实内里早如火上烤,油里煎。

    今日早饭,大家围坐餐桌前,摆着的报纸又是此番东西。唯恐天下不乱,大云特云,王、宋家近在眼前的秦晋之好来对比上官家的惨淡。言辞犀利,触目惊心。

    云澈一看见报纸上王焕之的照片,即用小笔在他



74 他来了(1)
    “大嫂,说得好!”宜画拍手,走过来亦拉着宜室的手,道:“宜室姐姐你不要灰心,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一个王焕之死了,千千万万个王焕之站起来。你有才有貌,还怕没人爱吗”

    宜画的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惠阿霓用素白的指戳着宜画的额头,道:“你这个小鬼,从哪里学的村话。羞不羞!”

    “不羞!”宜画吐着舌头,躲到殷蝶香的身后,笑道:“大嫂就饶了我吧。我是话糙理不糙。大家说是不是”

    “我看宜画说得很对。”久不见笑容的莲芳难得开口言道:“我们不要涨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做人就是要自己为自己争一口气。”

    ——————————

    战争爆发,逼得松岛这座曾经繁华的大城市越来越凋敝。有钱人跑到平京、上海、天津,没钱的人躲到乡下。没有人气,整个城空如鬼城。也不是荒芜得没有人烟,是留下来的人紧缩起来。大家缩着脑袋,藏在城市的犄角旮旯,走路轻轻的,说话轻轻的。好像生怕惊动空气,导致灾祸。

    宽敞的大街上人迹了了,几只野猫在街边徘徊。大概也是久不见人,也不怕人了,看见人来还和你对视一眼。

    宜室站在街面上看着野猫默默出神一会,她大概是这个城市,在战争期间,唯一不想待在家里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女人。

    “宜室小姐,你在看什么不是说要去裁缝店吗”宜室身后的岳锦然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清丽脱俗的女孩。

    在江苑的时候,他就对宜室充满好奇。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认识她之后,却觉得她很真。

    真实、真情,难得有真性。

    大概也是因为这份难得的真,才会被人利用。

    宜室默默望着道路尽头,从尽头拐过去再往前不远就是松岛大学。这几只野猫,她曾见过。不能肯定,但依稀能分辨旧人身影。

    她就是这样不合时宜吧,总在该进取的时候没有进取,不该想念的时候去想念。

    早已经下了决心,却还是……也许是她和王焕之的告别太过仓促,有一些话没有说完。

    “宜室小姐”岳锦然又唤她一声。

    这回,她终于慢慢回过头,微笑着向他说道:“走吧。”

    她温婉一笑,凄苦中隐含着坚强。岳锦然心神颇为荡漾了一下。回过神,宜室已经率先走出小半截。他赶紧追了上去。

    “宜室小姐,我把车开过来,送你过去。”

    “没事。”宜室淡淡地说道:“别麻烦了,几分钟的路程。还有,岳先生,你就不要叫我宜室小姐了。和大嫂一样,叫我宜室吧。你穿越火线,把大嫂和秋冉从江苑护送回来。我和我的家人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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