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鲨鱼禅师
有的没的加起来,两万保底,上不封顶。
而且徐州账面的田亩数量,和民间实际耕地汇总,根本对不了账。崔弘道早先掌控的上田数量,大概在三万亩左右,但官方登记的只有五千亩,而且不是上田。
其它杂七杂八真正的下田山田更是多不胜数。只是随着水利工程的开发,所谓的下田也根本不可能是下田,亩产三石水准的下田,这让黔中百姓情何以堪?
明月不要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江东世族内部,倾轧争斗又何尝少了?南朝百几十年,此起彼伏仇杀成百上千。这光景,就算不伤筋动骨,也会有人推波助澜,让他们伤筋动骨。
感慨一声,张德又道,再者,江东‘改稻为桑’也不是这一两年,下田入夏还要收一茬甘蔗。眼下江东口粮,全赖每年新垦田亩,也得亏江东州县重视水利,但有耕地,罕见产出低下的,这才勉强维持。
鱼米之乡的特点,不是说当地的鱼多么优质,米多么好吃。而是说不管什么年月,都能保证稳定且不低的产出。加上长江入海口的特质,只要水利工程跟上,新垦土地的产量,往往都要堪比黔中上田。
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特征,也是江东世族可以放手撒欢的缘故。
只是其中某条土狗玩的有点阴险,在有意无意中,不断地提高江东外来粮食的输入,什么流求米日本米朝鲜米交州米广州米市场中的粮食来源对比,进口粮食和本地粮食的比例,一度高达四比六。
刨去荆楚粮食,或者江淮粮食,这个份额就算只有百分之十,短时间内的某些地区,也要开始惶恐不安。
人没钱也能好死不如赖活,但要是没饭吃,那就不是好死还是赖活的事情。
对世家而言,死自己人肯定是不行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州县泥腿子辣么多,死了就死了喽,管老子鸟事?
然而现实不可能这么简单,对官僚们而言,治下百姓的权重并不低。那末,就必须做出取舍,百姓不能死,世家那些个没卵用的奴婢有人接盘,这就空出了口粮来不是?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具体落实,就不是讨价还价,时间不等人。
如今江东世族,除陆氏虞氏之外,怕是都要清理一拨人出来。又不是真个都杀了,养不活,扔出来就是。当然了,要是江东世族狠下心赖账,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承受得起名声受损就是,明月你是知道的,世族名声就是‘威权’,倘使世族名声不为人所惧,一代两代,便会衰败。所谓‘离心离德’,就在这里。赖账,也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赖的。
阿郎所见,江东世族真会就范?此时情非得已,将来反攻倒算,也未可知啊。
媚娘想法是对的,但你要明白,我并非只是我,时至今日,江东世族中同武汉共进退者,也不在少数。至于‘地上魔都’这个名头,在外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杀我就是杀武汉,杀武汉就是杀陆氏虞氏或者萧氏崔氏有多少人陷进来,就是要杀多少人。
老张并非是标榜自己的重要性,但是他作为维系整个集团的纽带,在这个时间中,的的确确是不可分割的。整个利益集团一旦分裂,被旧有势力各个击破,是可以想象的。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但也可能很短暂,只是非常的剧烈,极其的严酷。
崔珏和武媚娘曾经也很单纯,当然也不是青春少女的那种单纯,她们所处的环境,也不可能像农家少女那么喜欢幻想。
但是在这种不同的利益集团碰撞中,那不因个人意志而家破人亡的戏码此起彼伏,还是深深地震撼了她们。
饶是各自以智计才学为傲,在这种集团对垒中,才晓得个人的计谋才学,除非超越整个时代,否则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再者,南北一统恁多年尚有隔阂,借此契机,也算是为皇帝陛下做点微小贡献,朝廷命官,也不能总不干事不是?
张德带着点恶趣味,看着神情还有些发懵的两个女郎如是说道。
第二十三章 活跃的气氛
咸宁市草料坊二期工程的工地上,正在休息的土木工人各自找了地方猫起来闲聊,听说府内多了一批奴工,多少让这些工人有些小心思。会不会开几个,会不会少工钱,会不会午餐少放一块肉,只是聊着聊着,便把这等烦恼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自古以来除了癖好特殊的死宅,所谓聊天,大约分两种:一种是男人在一起聊女人,另外一种是女人在一起聊男人。
工头各自带着老家来的兄弟伙,坐在镐头把上吹牛逼。
不是哥胡吹,哥当年也在长安混过!国公门口瞧过没?马车里都是塞的美娇娘,都等着送过去让国公老大人查验盘条
吔。哥哥诶,国公家里弄个女子,也用马车的?
咋不用?皇帝也用马车啊。
那皇帝的马车是不是特别大?比俺们上工的‘三十人’还要大?
不但大,还镶金!
哥哥诶,你咋不说皇帝的钉耙也镶金呢。镶金的马车,那还不给人抠了去?
你还别说,别家不知道啊,这李皇帝家的钉耙,还真是镶金的。
噫!钉耙镶金,扁担是不是也是金的啊。
还真是啊,兄弟也去过长安?
然而这一回,工头还真没骗人。太子府的皇四代李象,他就很清楚,自己的老爹有一条扁担,还是黄金打造的。
当然也不是暖男太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实在是有番邦老铁发现天朝储君居然亲自下地,感觉不可思议,于是琢磨这是不是上国传统,就给贡了一条金扁担。
不但有扁担,还有钉耙锄头
东宫又有纳贡的业务在,于是就收了。收可能觉得难受,但不收更难受,那可是金的,就算不是纯金,里头包的是银和铜,可这外面一层金刮下来,不也得几十上百两?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番邦老铁干的事儿惹了晦气,没多久家乡就和高达国一起被灭了,连带着跟高达国王子一样,没了音讯。
于是将来哪天暖男太子真个登基了,还别说,皇帝的金扁担还真是成立的。
工人们的话题从职业规划变成了人生规划,紧接着一个急转弯,老司机开车甩到大保健身上,接着又跳跃式地到了皇帝老子的钉耙到底有多么闪耀能吃饱饭的土木工人,思想那是相当的活跃。
不远处作为监工存在的江王殿下,听着一帮短衫汉编排他的大侄子,内心也是毫无波动,别说大侄子了,就是二哥也照样编排。要不是做官的没心思跟苍头黔首较真,治一个大不敬轻轻松松。
入娘的,老子当初出来,是想寻欢作乐,怎么来武汉就快活了几天,现在居然成了工头?
工地历练出一身黑皮满身腱子肉的李元祥满脸纠结地抱怨着,他现在这个卖相,去洛阳风流薮泽之地走一遭,除了会被轰出来,大概也没什么别的可能。当然了,行头换一换,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更让老子郁闷的,老子居然还挺愿意做工头
李元祥说到这里,一脸便秘的模样,甚至还有点想哭。
那我是不是应该为寻欢公子默哀一下?
同样满身黑皮的上官庭芝面无表情,他曾经在扬州以平平无奇的外貌勾动不知道多少隔墙怀春的少女。而且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才学,家学渊源,使得他不但书法俊逸,诗赋也是极为优秀。
但是现在,上官庭芝只想回家把玳瑁龟壳盖身上可即便盖上了,也逃避不了现实,反而会琢磨,玳瑁龟壳的容积大概是多少。
一开始他们只是实习来着的。
鬼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
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我会在工地上?红烧肉真好吃。
老子需要一场改变。
不错,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上官庭芝认可了这个观点,再这样下去,他会忘了怎么作赋,忘了怎么写诗,甚至忘了温文尔雅。
因为上个月他居然带着自己工地上的人,去和另外一个片区的工人打群架。理由很不可思议,仅仅是因为在同一个大食堂吃饭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
打架已经不对了,更何况还是打群架,更何况还是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
然而上官庭芝感觉自己已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因为打赢了。他还踹了一个出身荥阳郑氏的王八蛋一脚,好爽的样子。
你们二片区怎么搞的?!甲一分区的土方量怎么才这么点?中旬进度完不成,等着扣分吧!
正当寻欢公子和上官金虹琢磨着要改变生活的时候,进度巡查的吏员过来表示对他们负责的二片区进度很不满。
这也扣分?规定上没这么说吧?这地方是深窖贮藏区,哪里需要赶进度?工程进度表上没这回事吧!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怎么没见到通知?
你们管通知干什么?我只管进度,完不成就扣分。
扣你娘的分,老子干你祖宗的鳖孙,进度好好的就你屁事多!入娘的想黑钱直接说,装你娘的规定,你他娘的算个屁——
放肆!你个小郎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满嘴喷粪活像狂犬!本来只是跟你好说好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通融,见你这模样
老子见你个下贱模样,你个狗干驴日的,老子今日不敲你个残废,老子他娘的不姓李!
李兄,李兄,冷静!冷静!
侮辱上差!你!你你等着!
你老子我就等着,等着你下崽来叫爷,入娘的贱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他娘的算老几?老子被吓大的?!
放肆!放肆!老夫老夫今日跟你没完!还看着干什么?!这小子满嘴喷粪,给老夫打!
大约是吏员的乡党,听到指令后,立刻就冲了过来。
老子怕你个鸟,今天就干死你个贱货!
别动手,别动手,都别动手哎哟!
有个冲过来的皂衣汉子上来就是一巴掌,结果李元祥没拍到,拍上官庭芝的脑袋上去了。
你他娘的打我?!
上官庭芝猛地抬头,抄起一块泥土块就砸了过去,敢打你老子,你他娘的就是找死——
冷不丁这么一下,皂衣汉子整张脸都被糊了泥土块的碎末,粉尘就像是炸开的一样,灰蒙蒙的一片。
不远处猫着休息的工人们都是听到了动静,有人喊道:不好了!扣分的打了金虹哥——
什么?!
哪儿!在哪儿呢?!
上官庭芝一下得手,连忙叫嚷起来:都他娘的死了?!看老子挨打?!
鳖孙休跑——
扣分的老狗,你他娘的站住!
二片区的动静陡然闹大,上官庭芝浑身热血都在沸腾,叫嚣着,敢打老子,老子兄弟好几百,你他娘的敢跟老子斗狠,不自量力!
冷静!冷静!金虹,金虹,事情别闹大了啊,赶紧把人叫回来!
李元祥猛地一把抱住上官庭芝,劝说的人顿时调转了身份。
冷静个屁,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拿着鸡毛当令箭,当我们是好欺负的!老子先锤他一顿再说!
看着上官金虹带着人追逐,江王殿下一脸懵逼:说好不能这样继续下去的呢?
第二十四章 问道于盲
咸宁市工程处的办公室内,张德气极反笑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半晌没说话,就这么坐在暖座里,斜看着他们。
姐夫,这不能怪我们,那老货太气人了。我跟
你叫我什么?
江王殿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心里嘟囔了一句要不老子叫你侄女婿?,但最终还是低着头细声细气:使君。
一旁上官庭芝听到江王殿下喊人姐夫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年纪小,胆子也小当然了,在一个标准大气压下,他胆子小。
我让你们在一线熟悉业务,你们倒也真是熟悉,由内而外的。三个月带人打群架五回,要不是你们两个家底还算丰厚,老婆本都被罚光了吧。
师伯,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个小吏招人恨,有点小权就要耀武扬威。一个事情分成五六七八件来做,这不是戏耍人么?上回我们打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个龟孙偏帮一片区,就因为一片区是他乡党,盖个章一天妥当。到我们就是要跑十几回,还汉阳江夏两头跑,过江不要钱啊。
你打群架还打出傲然志气了?
老张气的哭笑不得,少年意气就是这点不稳,心意固然好,可办事儿毛糙。两个人一个亲王一个上官子弟,玩弄规章业务不如小吏,反而靠暴力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也没解决多大问题,这不是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吗?
师伯,我就想着,武汉怎可同他处一般?吏员偷奸耍滑玩弄文牍,那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上官庭芝的正义感都快从嘴里喷出来了,那架势,简直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读书就是这点好,道理消化的快,搞事情一套套的。
天下的乌鸦,本来就是一般黑的。
老张说了一句很扎心的话,让上官庭芝和李元祥都是震了一下,眼神中浮现出不甘心,这种不甘心,让老张很欣慰。
少年人就应该有这种志气,而不是和混混沌沌的老油条一样。哪怕少年人将来也会变成老油条,但在此时此刻,也该有这种志气,有英雄梦。
人数过万,千奇百怪。你们觉得武汉日新月异,但这种日新月异,和别处并无甚不同。只要干活的做官的行商的还是人,这就是极为难办的事情。
怎会不同呢?短短十数年,丁口百万,财富无算。江上船舶张帆,可以遮天蔽日;岸上车马相连,可以横跨江海!这是千古伟业,怎可等同别处!
李元祥有些激动,他不认可,当然他也不想认可。
原本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出来浪一下,做个寻欢公子岂不美哉?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其实何尝不是幸福?沧州所产的家猪,圈养起来好吃好喝的,在被宰杀之前,它们也是快活的,无忧无虑。
这算个屁的千古伟业,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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