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万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秦晾晾
青黛涂了药,给她小心翼翼的揉着,心疼道:“姑娘可是金贵呢,这要是留下什么痕迹来,孟姨娘可是得悔死呢。”
不知怎么的,被青黛这样揉着淤青,程岐想起了除夕的前一夜,和程衍在海康的曲宣客栈时发生的事情,那人沉重灼热的呼吸,坚挺白皙的鼻梁,还有脖颈肌肤处,那缓缓从里层渗透出来的酥麻之意。
“姑娘”
见程岐突然发起呆来,青黛连连唤了几声:“姑娘您怎么了”
程岐摇头回神,只觉得从脸颊顺到耳朵,热的快要爆炸了,用手捂了捂,瞧着天色有些晚了,便叫她们都下去二楼休息。
“如果姑娘疼的太厉害,就叫奴上来给您揉一揉。”青黛不放心道。
程岐连连点头,推着她要她们都下去,随即坐回帐床前,从那软枕下面摸出一个冰凉的瓷瓶来,里面装着的,正是那瓶被掺了蛆麻草的,复颜祛疤的药膏。
她紧紧的握着那药膏,随即又小心翼翼的松开手指,自己的脸上现在不光有上吊那日留下的疤痕,还有当日兵变被唐耀划伤的伤口。
程岐拿过旁边扣着的铜镜,瞧着自己脸上的狼狈,可也奇了,那么深的伤口短短几日便恢复了三分之一,按照这种进度,不到三个月就能完美如初了。
如果说,自己脸上的伤口就算不消失,皇帝都坚持让她入宫,那更何况伤疤消失了呢,想到这里,程岐的脑仁都要爆炸了。
既如此,只能拼一把了。
程岐看着那瓶药膏,如果把这个涂在脸上的话,伤口会加速溃烂,到时候再把声势闹得大些,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毁容了,兴许不入宫的几率还能大些。
但是,但是有个但是。
虽然自己以现代人的灵魂在古代,伤口会飞快的重新生长,但愈合后,却会留下正常的疤痕,如果想让皇帝厌弃自己,就需要弄出很大一片在脸上……
那么问题就来了。
就算不入宫了,脸上留下如此狼藉,日后也很难见人了啊。
程岐陷入这种两难之中,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干脆一个猛子扎在了柔软的锦被上,撅着屁股,咬牙切齿道:“……我擦。”
…
…
就在程岐在汀兰水榭纠结擦不擦那药膏的时候,临溪台的正厅里,季氏也在给程姝的脸上擦着什么,带着一股寡淡的异香。
而旁边的圆凳上,坐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妪,她一丝不苟的盯着程姝,似乎在打量着她的肌肤情况,冰冷道:‘这东西虽然,但物极必反,玉儿姑娘的肌肤瓷白如玉,晶莹剔透,没半月涂一次即刻,千万不要贪多。’
程姝轻轻点头:“多谢牵婆婆。”
这个牵婆婆,和当时被程岐跳大神的马婆婆是一样的性质,都是那些山里面隐居多年,身上带着许多怪异传说的世外高人。
这次,是季氏特地去大邑山将牵婆婆给请了出来,弄了些古方,给程姝涂在脸上,求的是永葆青春,肌肤复原。
说实话,程姝身为十五岁的妙龄少女,肌肤状态正是鼎盛时期,这样加倍补的话,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但季氏却偏不这样想,她这辈子最恨的,除去二房那个,让程云夺魂牵梦绕了半辈子的郑昉,就是程岐的那张,远远超出程姝的脸。
现在程岐在兵变中被二次毁容,这正是程姝反超的大好时机,别说牵婆婆的这个古怪方子不顶用,这才涂了两次,就见得皮肤晶莹剔透,饱满雪白。
“牵婆婆。”
季氏高兴的同时,留个心眼儿多问了一句:“不知道您这古方里面,都藏了什么好东西,能叫玉儿的脸色红润细腻,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谁知牵婆婆抬眼,瞳孔内多了三分的意味深长。
“这个。”
她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就是了。”锤了锤左腿,复又道,“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一听这话,季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和旁边的程姝对视一眼,那人垂眸,嘴角勾起来的笑意多了三分苦涩,那枯寂的内心,也漾出些不甘心来。
不管是程云夺的魔鬼式教导,还是如今季氏千方百计给自己弄来的古方,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超过程岐,超过她的天生丽质。
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后天不管怎么努力,都敢不让别人的先天资本。
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这种情况,饶是程姝的教养再好,心里面还是有些复杂的,她想着前些日子林知墨横死的事情,平静的眨了眨眼,然后将视线投去自己的妆台前。
那个妆奁子下层的抽屉里,还装着段贵妃赏给自己的那只金镯子。
“听说。”
季氏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那人在给程姝揉着手臂,每一处都不肯放过:“那个庞家的二姑娘,前些日子被歹人给羞辱了,还怀了孽种。”
牵婆婆闻言,点了下头。
程姝也听说这件事情了,关于庞家二姑娘的谣言,锡平传了两种,一种是那二姑娘私生活紊乱,小小年纪,闺房里竟一个伺候的女婢都没有,全都是清一水的长相俊俏的小郎,这次有孕,不知道是其中哪个倒霉催的。
第二种,便是庞家官方辟谣,歹人袭击一说。
而对于这两种说话,程姝是颇有些倾向第一种的,从前她们一些闺中姑娘凑在一起玩耍时,就总能听到些关于那庞家二姑娘不好的话,都说她不检点,也没人和她坐在一起,况且看那人的举止,便可知道,那些话还有三分真。
若是和家中小厮鬼混怀孕,程姝还是觉得有可能的。
而季氏继续问道:“我还听说,是那庞家老爷特地去了大邑山,请婆婆您出手将那个孽种拿掉的,这般折损阳寿阴德的事情,您也敢做。”
程姝也看了过去,那面容皴黑的老婆婆闻言,丝毫不在意的理了理袖子,像她这种人,早就活透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便道:“为何不敢做。”
季氏可听说了那牵婆婆给庞家二姑娘落胎时的情形,那是要多血腥有多血腥,光是幻想一下她可就要吐了,脸色白了白,还听说,那二姑娘丢了半条命去。
这牵婆婆下手可是不轻啊。
在锡平,像这种未婚先孕的女子,如果要落胎的话,是没有几个正经郎中敢下手的,因为这是损阳寿阴德的事情,也会损及自己身为医者的名声。
所以即便牵婆婆下手特别狠,庞家人也只能认了,谁让自家的府宅里,出了这么一件丢了祖宗脸面的事情,更有那庞家大姑娘,被自家妹妹的丑事牵连,受不了满锡平的风言风语,最后上吊把自己给勒死了。
可怜一朵娇俏之花,就这样消香玉陨在这世俗的口舌中了。
“那还真是辛苦婆婆了。”
程姝不知思忖着什么,低低道:“这样的事,做久了总是不好。”
“玉儿姑娘放心。”
牵婆婆冰冷道:“这种事情,老婆子我一共就只做过两次而已。”
季氏好奇,立刻又瞪大眼睛问道:“那第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她那猎奇的样子看的程姝不舒服,敲了敲她的手,示意她不要问,但季氏却偏不听,她还就想知道,又是哪家的姑娘不自尊自爱,婚前和野汉鬼混。
谁知牵婆婆眼露狐疑,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季氏一愣:“您说什么”
“我说。”牵婆婆又不解的重复了一次,“你难道不知道,我上一次是给谁拿掉了孩子吗”深吸一口气,“说起来,
第176章 偷鸡不成、沈鹿回来
那牵婆婆虽然怪术厉害,但在体能上哪里是村妇出身的孟姨娘的对手,那人一个厉害的巴掌打过来,她登时眼冒金星,趔趄疾步倒在地上。
牵婆婆好歹也是挺大岁数的人了,孟姨娘还这样下手,可见这件事情有多激怒了她,季氏也被骇了一跳,微咽口水,起身退了退。
这孟云太生猛冲动,万一冲过来连自己一起打可就不妙了。
“我说孟云!”
季氏扯着陆二在旁边,皱眉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在蘅芜院,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你也太没有规矩了!你视程家家法为无物吗!”
她这样喊着,却躲在陆二的旁边,实在也没什么气势,孟姨娘冰冷的甩她一眼,然后说道:“那你季邰平在蘅芜院,翻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来羞辱大夫人,有把老夫人放在眼里,有把程家的规矩家法放在眼里吗”
季氏一听这话,推开陆二上前,瞪眼恶狠道:“我说孟云,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宾,一点儿好歹也不知,我这可是替你伸冤!替你打抱不平!”
“你季邰平如何会有这样的好心。”
孟姨娘无情的反驳着她,也将这人今夜好容易塑造出来的公平伪善,给撕扯的一干二净:“你不过是想用此事,叫我们长房生出内讧,从而自相残杀,你好在一旁看热闹,至时坐收渔翁之利不是吗”
她这样一说,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便从孟姨娘和顾氏的身上,转移到了季氏的身上,那人神色慌乱局促,怒不可遏:“……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而她说完,却见孟姨娘缓缓的走向顾氏,所有人都被这个举动弄得屏住呼吸,程岐则微微伸臂在顾氏面前,生怕孟姨娘一个暴怒,伤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氏。
谁知,孟姨娘在走到顾氏面前后,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在全体人员的注目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恳切道:“夫人恕罪。”
程岐一惊,对面的季氏更是瞪大了眼睛,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所以。
顾氏被孟姨娘这样一跪,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捂着帕子哽咽道:“都是你当年冲动,如今……又叫人翻出来说,可是再戳你的心啊。”
孟姨娘不知不觉也红了眼圈儿:“夫人,都是我不好,当年一意孤行,叫夫人如今受了这天大的委屈,还要被这满府人的挂在嘴上羞辱。”说罢,又狠狠的掴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我孟云的错!”
“阿云!”
瞧着孟云的嘴角飙血,顾氏险些急的昏过去,想要起身扶她,却听左手边响起一道疲惫而又庄严的声音,那人道:“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原来是深夜而起的程老夫人,而大家也心照不宣,方才的一切程老夫人是都听见了的,但她从来不闻不问,只叫这些小辈们自行解决,但果然一提到儿孙自私的大事,她便坐不住,要出来讨要个真相。
“给祖母请安。”
“给老夫人请安。”
满厅子的人扑啦啦的起身行礼,程老夫人厌烦的皱了皱眉,叫他们免礼,随即坐在上座上,腿上盖着周妈妈拿来的毯子,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大半夜这样吵吵闹闹,弄得内宅不宁,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这话分明是在指责季氏,那人咬了咬牙,瞥眼同样眼底含恨的孟姨娘,咬了咬牙和程老夫人顶嘴道:“可是母亲,受委屈的人不能明理伸冤,加害者却能逍遥法外,阖府的风气都被大嫂带歪了,这样,难道不会被天下人耻笑吗”
程老夫人斜睨着她,然后是周妈妈开了口教训道:“三夫人,注意分寸。”
季氏牙咬的咯咯直响:“母亲,这件事情,一定得说个清楚。”
她不肯放弃,而这也是程老夫人想知道的内情,便道:“孟云。”
孟姨娘听见,赶紧过去厅中的冷地上跪下:“老夫人。”
程老夫人摸索着毯子上的花纹,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年前你小产的那个女儿,到底是不是顾宁指使那个婆子做的”瞥眼顾氏,“如果真是这样,身为大户闺秀,又是望门宗妇,这样狭隘的心胸,不配入程家。”
“老夫人明鉴!”
一听到程老夫人要责怪顾氏,孟姨娘忙撑身解释道:“老夫人,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无奈的咬了咬嘴唇,“这件事情,我本打算瞒一辈子的,但如今不说的话,就委屈了夫人,所以我说了之后,老夫人要怪,就怪我吧。”
“你且说。”程老夫人道。
孟姨娘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这个十年前的秘辛道了出来:“我的出身实在太低,家里养不起,要将我卖身为奴,从良民改贱籍,是夫人遇到我,接济了我许多年,而后又亲自做媒,让我做了大爷的妾室。”
“我本意是绝对不从的,夫人待我这样的好,我如果做了大爷的妾室,那就成了忘恩负义没心没肺的小人了,但夫人说,自己身体弱,没法照顾大爷,希望能让我进府,替她侍奉大爷,但我却是想要好好的伺候夫人,所以就答应了,而后进府的几年,也一直没有与大爷同房。”
“再后来,大爷一次醉酒,错入了我的房间,才算是有了实际,但我当初发誓绝对不与夫人争宠,所以这个孩子我绝对不能留,夫人要我留下,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贴心的,是我倔强,执意叫牵婆婆将这个孩子拿下去了。”
孟姨娘洋洋洒洒一席话,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个一清二楚,长房的几个孩子也放下心来,程岚也甚至红了眼眶,愧疚自己方才竟然真的起了疑心。
就知道孟姨娘和顾氏关系亲如姐妹,是不会互相伤害的。
程岐也松了口气,同时,对那个连诗都念不出几句的孟姨娘刮目相看,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孟姨娘一句衷心,还真的坚守了一辈子。
只是,私断程家香火,这样的罪过,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过去的。
程岐看向程老夫人,那人在孟姨娘说话的时候,从头至尾都没露出什么其余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孟姨娘。
“孟云。”
这样紧张压抑的气氛下,程老夫人蓦地开口:“你好大的胆子。”
孟姨娘咬牙,深深叩首道:“老夫人息怒。”下定了决心,“您若是生气便尽管罚我的,只是不要怪罪夫人,当初夫人一定要我留下那个孩子,但是进府之前我发了毒誓,要用一生一世来报答夫人的恩情,绝对不僭越分毫,所以就算是现在让我再选一遍,我还是会把那个孩子打掉!”
程岐闻言,更加佩服这个莽妇了,这天底下的人,都几个能做到说到做到的,而面前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不但做到了,甚至为了遵守这个誓言,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舍弃,虽说虎毒不食子,但这般衷心,也可见一斑。
“姨娘。”她忍不住心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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