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他家劳力本多,父亲又是个早年就逃亡的有胆魄的人,墨家来了之后,生活有了希望,运气又好,短短四年时间就偿还了铁器和牛马的分歧偿付。
庶轻王回来后,凭借在义师夜校学的本事,把村社的人组织了一下,凭借自己的关系,又请了两名最早造纸的工匠,在村社组建了一个造纸作坊。
平时各家都种植稼穑,等到农闲的时候便在村社的造纸作坊中劳作,以换钱财。
这造纸作坊虽然简陋,但也不是一家两户能够支撑起来的。庶轻王凭着自己的名号和威望,说动了村社百余户一同入股,开办了这家造纸作坊。
短短两年,墨家放开了造纸的限制,墨家的官营作坊只造一些用以做钱的纸张,剩余的纸张允许私营,鼓励村社合营,而且还多给支持。
主要是造纸这行赚不到什么暴利了,墨家自己不想要了,而且又实在缺纸,就散布出去。
庶轻王村社的造纸作坊,主要靠的就是两个原本在墨家作坊做工的人撑起来的,其余人也多是劳力,当初墨家扶植的时候就说的明白,这造纸作坊那两名工匠得有一笔股。
现如今很多村社都有村社自己的产业,手工业很赚钱,可是土地又舍不得扔了正式变业,便采用了这样的办法。
有榨油的,有造纸的,有弹花的,有做木器的,多是靠回到村社的第一批本地墨者在义师中学到的支撑起来。
现如今已是九月,刚刚前往乡公所缴纳完了村社今年的税粮,各家准备了冬天的马草,剩余的一些秸秆之类就浸泡到原本的浸麻池中,泡烂之后明年砸浆以捞纸。
棉花在沛县普及之后,很少有人再种植麻了,原本泡麻的池子也就正好用来泡纸料。
庶轻王此时做的,就是在往里面扔料,后面几个人推着几辆墨车,里面装着石灰,听着旁边一名工匠的指挥准备往里面加。
推车的人就像是平时闲聊一样嘀咕道:“石灰的价又涨了,那几个村社这几年可是赚的多了。”
另一人道:“那也没什么。墨家已经定了咱们明年的纸,钱都商量好了,总归有得赚。”
庶轻王笑道:“那也得做好才行,去年有村社做的不好,根本不达标准。不收不说,在乡公所还被人嘲笑了一番,我可不想咱们这样没颜面。”
他现在不到三十,正值壮年,穿着一身义师的旧军装,下身是条靛蓝色的裤子,腰间用一条棉布的腰带系着。
偶尔出门的时候,会在胸前佩戴上那三枚黄铜的奖章,走路的时候每每引来不少人的注视。
家里一切都好,这几年家里人开了一百二十亩地,弟弟是为数不多跟随适学习的孩子。
姊妹都嫁了出去,家里的铁器和牛马都赎买完毕归了自己,去年在归了自己后马生了个驹子,若是早生一年还要送还墨家,去年赎买完毕生出来的,便是自己的。
妻子去年又生了对双胞胎,现在自己有了四个孩子,倒也不愁。若是聪慧些,就像小弟那样去学堂上学,不聪慧就从军,或是将来长大后分家,分出去的墨家也会组织共耕社去开垦荒地,总不会地越来越少。
沛县不收人头税,只按照土地的亩数来收,孩子越多,家里的劳动力也就越多,而且还可以组织垦耕,当真是生的越多越好。
虽说沛县都知道墨家人说话和和气气,但要是隐匿土地亩数,被查到,那可是大罪。
庶轻王退回家中的这两年,日子过得很好,父亲每每喝了点酒唠叨起来的时候,总会说说当年墨者没来之前逃亡沛泽的
第三六零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二)
村社众人听到要打打仗的消息,也都没了做事的心思。
这一次收到前往沛郭的命令的,村社里除了庶轻王,还有四个人,都是一些打过商丘之战、或是后来在军中做到伍长或者司马长的老兵。
庶轻王见状,索性让大家停了,就在浸泡纸料的池边坐下,说说这一次他要去沛郭的事。
村社一共一百二十户,现如今在军中的有二十个,退回来的农夫有二十个,今年冬天要前往义师服役操练的还有十八个。
明天要一同前往沛郭的有四个。
既说要打打仗,可能退回来务农的都要归建,今年冬天要服役操练的可能也得参加运输后勤之类的事。
这不是春天滕国复国那样的小战役,那一战根本没有总动员,沛县众人基本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
可现在从骑手透出的风声来看,这一仗怕是要持续一年,村社的年轻劳动力基本要被抽干净了,这就不得不商量一下。
庶轻王既是墨者派驻在村社的代表,也是村社推选出来的民意代表,这两个身份融为一体,但是负责的事却不能融为一体。
村社里的大部分都聚在了池边,谁也先不做声,那些退回来的曾在义师服役过的人看着庶轻王,等他说话。
庶轻王咂摸了半天,看着村社里的众人道:“我看这仗肯定是要打起来的。我觉得得打,总归说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可不能忘了本啊。墨者倒是说劳作创造财富,可咱们以前也是干活不休,却没过上这样的日子啊……现如今除了咱们这,天下还不是一个样王公贵族一个个啥也不用做,便过得好,咱们可不想回到以前那样啊。”
“那个……怎么唱的来着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是吧”
百十号人纷纷道:“忘不了本,既然别人不认咱们这里的规矩,那就得打。轻王,打仗倒没什么,以往墨家没来的时候也好服役从军,还要做劳役……只不过……”
几个人欲言又止,庶轻王笑道:“有什么就说。我既是有志于利天下的墨者,不也是你们选出的村社代表嘛。”
一人看看其余人都不做声,只好站出来道:“这一打仗,轻壮都要抽走一大半啊……”
庶轻王急忙道:“这道理不是早就说过嘛现在打仗,是为了以后不打。若说是天下王公贵族都愿意让咱们过这样的日子,何必要打”
说话那人急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道理大家都明白。我是说,轻壮一下子抽走一大半,地肯定是种不过来忙不过来的。我的意思是说,你缺了沛郭,是不是代表村里说一下,明年的税能不能免一些这按地征税,本也没的说,可是估计明年村社实在是种不过来那么多地啊。”
他说的也没错,村社一百二十户,若真要打起来,抽调到军中服役的就得有五六十人,还有随军的民夫之类,相当于村社的轻壮劳力大半数都被拉空了。
以土地为基础,轻壮劳力征调半数,很多耕地根本忙不过来,尤其是一些颇费人工的作物。
村社里的几个年轻人却咭格起来,略带几分嘲讽地冲那中年人道:“以往王公贵族在的时候,征发劳役军役,可没见你们这样还价。谁人敢啊如今倒是敢了……”
这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年轻人想的少,听的多,经常听一些墨者宣传,不免想的就简单些。
那中年人脸上有些挂不住,知道这话说的没错,以往时候,庶民哪有什么说话的权力贵族领主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春要公田,夏要除草,秋要缮庐,冬要演武……谁人也不敢说什么,最多也就是唱几句《伐檀》、《七月》之类,发发牢骚。
庶轻王看着那几个年轻人,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呀。墨家是为了利天下,这利天下有大利小利,长利短利。但终究是为了利天下万民,咱们都是天下万民,自己想要什么,得说出来,这也正常。”
中年人听庶轻王这么说,脸上颜色终于恢复,讷讷道:“是哩,我就是这个意思。就像是我家,两个人服役,家里的地少说也得少种二十亩才能忙过来,可收税还是要按着以前契上的亩数收……”
他也只是这么说说,尝试争取一下,毕竟当初墨家在村社活动的时候,叫各个村社选派代表以作公意的时候,就曾说过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
虽然那些长利、短利、大利、小利之类的区别,需要墨家宣义部的人给众人解答,但是在解答之前,并不阻碍众人提出什么想法。
庶轻王是为墨者,想的退回家之前适和他说的话:“你是墨者,可以传播墨者的理念,但却不能要求那些非是墨者的人都有利天下之心。”
他又是村社选出的公意代表,这话还是要听,至于行不行那不是他要管的。再说就算要管,要讲道理,也得等去了沛郭开会之后,明白这道理在哪,才能给众人讲。
于是从怀里摸出个小本本,掏出一支木炭棒,写了几个字后道:“那这事我就提提。还有什么事不大家都琢磨琢磨,等我去
第三六一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二)
女人躺在一床塞着棉花的褥子上,这在别处许是稀罕物,多数人还是睡在麦草麦秸之中,但在沛县不少家都已经有了一床棉布棉花的被褥。
离别总是愁的。
庶轻王叹息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给你唱首在军中的歌吧,说的也是以往戍边服役的人。”
他回忆了一下以往常唱的歌,怕吵了孩子醒来,小声轻唱。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其实这首歌在军中唱的并不多,反倒是一些以女人口吻写就的歌,传唱的比较多。
比如那首《君子于役》。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庶轻王在军中学唱过的诗歌不少,却最喜欢这一首,只不过这首写的太好太直白,这时候若是给妻子唱,怕是妻子那强忍着的眼泪就要流下来。
难得有机会和家中女人讲讲这些东西,他就一一按照当年学唱的时候学到的那些,解释起来每句话是什么意思,女人小声跟着唱了几句,本想着温存一下,却不想吵醒了孩子,只好起身去看看孩子。
折腾到半夜,女人也累了,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他怀里睡了,枕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怕他半夜就溜走了一样。
庶轻王想,夜里还要喂喂马,自己走了后也不知道弟弟能不能像自己怎么勤快。
于是轻轻翻了个身,将手臂抽出,去马厩里添了草,摸了摸小马驹顺滑的皮毛,心想等回来,这马驹子就该长大了。
坐在马厩旁,怎么也睡不着,并不是害怕打仗的紧张,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看着月亮挂在天上,呵斥了几声许是听错了动静汪汪吠叫的狗。
第二天一早,他也没怎么睡,弟弟已经牵着马去河边饮了回来,安上了马镫和鞍子,让他骑着去沛郭,反正很快就要回来。
气质打好了包裹,拴在马鞍子上,他也不做那些离别愁,吃了饭上了马,家人扶着他的膝盖跟着他,说了会话。
他俯下身抱了一下妻子,叮嘱了几句。
村社里和他同收到前往沛郭命令的四个人也都来了,喊了他一声,他便和家人点点头,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家人什么都没说。
他却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答应谁。
双腿一夹,跟上了村社其余人的马,回头望了一下,发现家人还站在道边,他冲着家人喊了声回去吧,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便回过头和村社那四个人闲聊。
到了乡里,会和了一起去沛郭的六十多人,半数他都认得,原本都是军中服役的。
多人结伴,走的就慢了些,夜里在村社投宿,四五个人一组,各去人家家里睡一夜。
庶轻王和自己同村的四个人,拿出了家里准备的干饼和一些鱼干,叫人热了热,就和那家人一起吃。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听过庶轻王的名字,一直缠着庶轻王让他讲讲当年商丘城下的事。
这孩子应该是家中独子,家里的老人年纪已经四十多了,已然衰老。
饭桌上就感慨了一句:“这是要打大仗了啊!”
那年轻人听父亲这么说,立刻反驳道:“什么叫打仗啊这叫利天下!打仗那也得分是义战和不义之战啊……”
话没说完,老人拿起旁边的棍子就骂道:“我让你利!我让你利!”
说罢就装着要去打孩子,那年轻人躲闪了一下,脸上嬉皮笑脸,知道父亲舍不得打。
那老人叹气道:“我就这么一个活下来的孩子,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他可倒好,整天想着去打仗……”
几个人就笑,庶轻王道:“你不用担忧,如今都编策在籍,家中独子的不必从军。这娃就算去,人家也不要。”
他看看那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知道村社里如今这样的年轻人极多,便道:“娃子,利天下也得分什么事,不是非要从军才能利天下的。真要是用你们这些人上的时候,那也得等我们死光了才行。”
“不过滕地一战,咱们可是一个人没死啊。这天下诸侯,想把咱们逼到你这样的独子也要从军服役,也不容易。”
“谁愿意打仗啊还不是为了以后不打你们在家好好做事,缴纳粮赋,一样是利天下了……”
老人听了这话才放心,年轻人还想说点什么,就被错开了话题,一众人聊了聊庄稼地里的事,吃了饭也就各自散去歇着了。
第二日起早,庶轻王等人便上了路,看起来各个村社都已经知道要打大仗的事了。只不过并没有什么恐慌的情绪,热忱居多,忧虑却少。
待到了沛郭,已然是人声鼎沸,穿着黑色制服的巡逻队在街上不断往来,全县各个村社和乡里,聚集到这里的有数百人。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去向,和庶轻王同来的四个人先要去外面的军营,他也去报了个道,然后便和那些过几日要参加传达会议的村社的墨者代表们分到了沛郭内的一处住宿地。
拿着纸
第三六二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三)
庶轻王的话,引来一阵阵议论声,这里面以前是火枪手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原本的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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