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于是越军将君子军置于中军,战车在君子军的右侧,主力集中在中心稍微偏右的方向,弓手也多置于中军偏右。
擂鼓进军,缓慢接近战场。
…………
义师阵中,适在土堆高台之上,墨家的旗帜高高飘扬。
看着远处的烟尘,适心中也是紧张无比。
这一次决战,墨家把所能动用的力量都已动员,自己在外面绕了三个月的圈子逼得越军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野战决战,甚至用了潡水和堡垒作为双支撑这样近乎完美的战场。
如果这一战不能获胜,墨家的局面就会极为难看,自己也再也别想染指巨子之位。
虽说紧张,但他心中最感慨的,还是骑兵的数量太少。
若是骑兵的数量再多一些,根本不需要琢磨着选定战场这样的事,即便己方的队形密集让阵线过短,那也无所畏惧。
越人缩短,骑兵机动到后方的机会更大。
越人敢拉长,己方骑兵只要在侧翼突破,越薄的阵线也容易被分割,又何至于用河水和堡垒做双支撑
现如今左右翼不会出现的侧翼被包抄的情况,但是相应的越人的阵线也加厚了,很容易出现己方中军被击穿的可能。
越人既已完成了部署,适这边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己方靠近潡水的右翼,此时集中了六个旅,所有的骑兵,二十五门轻便的火炮。
这面其实是最不需要骑兵掩护的侧翼,也是最不容易让骑兵迂回攻击的一面。
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逼得越人继续缩短战线支援他们的左翼、把兵力压缩到河岸附近,就不得不把骑兵部署在这边,迅速冲开越人的军阵,让越王恐慌,才能成功调动越人。
所有大口径的火炮都在中军,中军的主力却都是彭城、留和滕地的几个旅,虽然有老兵和墨者支撑,但是战斗力肯定不如沛县的这几个旅。
作为预备队的是墨家的那支精锐的旅,外加沛县的第一旅、第四旅,以及那些前来“助义”的游侠儿和游士。
一方面是方便调动,另一方面万一中军被越人击溃,还能弥补。
左翼,虽然不如右翼精锐,但也是战斗力和考核都比中军靠前的部队,十一门轻便的火炮布置在了左翼。
左翼虽然适合骑兵激动迂回,空间很大,但适担心过早迂回步兵跟不上,或者导致越人先行溃散,不能够先把骑兵的底露出来让越人察觉到危险。
虽然不知道越人如何布阵,但要设身处地站在越王翳的角度去考虑。
越人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从中军或者己方的左翼突破,否则从河边方向突破的话,己方依旧会有一个堡垒作为军阵的支撑点,最多打成一个乱局,却绝对不会出现瞬间崩盘之类的情况,大不了撤到堡垒内固守,机动兵力犹在。
之前几个月的乱转,适就是在和越王翳打心理战。
让越王翳担忧义师的机动性和攻城能力,从而在决战的时候也会选择全歼而不是击溃的想法,否则后勤的威胁依旧在,墨家守城的名声在那摆着,不是轻易可以攻下的,机动兵力又没打掉,那围城也就没意义了,后路随时可能被抄,还围个屁
此时越人已经行进到了一里之外,适正要命令炮兵准备的时候,只见对面越人军阵中涌出来三辆战车,正在中军方向,朝着这边疾驰。
第三七五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十六)
义师右翼。
中军传来的炮声,并不意味着右翼就要开始进攻。
第七旅布置在最右侧,与中军的阵型不同,这里的步卒的队列比起中军更薄一些。
火枪手在阵前等待,连队空隙间,那些轻便移动、被义师戏称作“大火枪”的小炮也在等待命令。
六指和七旅的旅帅在后面百无聊赖的等着命令。
旅帅是老墨者,参与过多次守城战,血海之中杀出来的人。六指年纪虽不大,可也是在彭城平叛的时候杀过不少人的主儿,两个人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并不紧张。
炮声隆隆,那旅帅便问道:“昨日适所言的,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理解了多少你最早跟着他,也是从他那学到最多的,如今天下,你听他说谁人可算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六指敲了敲顶在手指上的、旅帅一级的军官才有的铁片札甲头盔,想到了一个名字,说道:“适以前倒是常提魏西河之吴起,他应算得上吧。”
“其实,我倒是大约明白这个阵而后战,兵法之常算是什么意思了。阵法布置之初,那是静止不动的。可一旦打起来,想要获胜,就需要动起来,这就是变阵。”
“如咱们的计划,很明显适是准备让越人集中在河边,压缩在一起。可咱们要是一开始就布置左翼重兵靠前,中军靠后的阵型,越王翳就算是再傻,他也不可能把重兵布置在靠河的一侧让我们围住啊。”
旅帅若有所思,半晌道:“是这么回事。”
六指嘿嘿笑道:“其实,我觉得适吧,也是在用‘以史为鉴’之策,来让越人更容易落入陷阱之中。”
这是他昨晚上想了许久想出来的,将他这几年所学所听的与打仗有关的事都琢磨了一遍后,战前心痒,便说了一些。
“当年晋楚争霸,战于城濮。你可别忘了,适给咱们讲的时候,说那楚人因何而败”
这个之前就讲过,旅帅道:“因为子玉看到右翼崩溃,依旧想靠中军和左军突破晋人,没去管右翼的崩溃。”
六指拍了一下头盔道:“是啊,我们既知,这城濮之战越王如何能不知他若是看到自己的左翼有崩溃之势,必然会想当年城濮之事,不愿重蹈覆辙,定会支援左翼。这就将他们调动起来啦。”
旅帅琢磨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说,越人就无获胜的可能”
六指笑道:“昨夜想了许久,半夜不睡,倒也想出来一些。”
旅帅看了一下,命令还未下达,也正无趣,便道:“说说看。”
六指指了指右侧一里之外的潡水,又指了指背后的堡垒道:“咱们义师两个撑点。右翼靠河保护侧翼,左翼靠堡垒防止越人包抄。”
“越人只要想办法调动我们,将两个支撑点变为一个,那就有可能打成焦灼,最多小败。”
“我若为越王,当在河边布置纵深,第一道以弱兵,溃散之后,义师一旦追击,便离开了支撑点,侧翼就会暴露,就有可能获胜。”
“追的靠前了,就脱离了大军,便有围歼一部的可能。这是小胜。”
“追的不靠前,大军也向前维持阵列,那么我便收缩左翼,以右翼为轴,逐渐画出一个锐角,这样义师的右翼就远离了潡水,就剩下堡垒一个支撑点。”
他习惯性地用了许多从适那里学到的词汇来解释,说道:“这就像是原本我们的阵线与潡水垂直,而越人若是收缩左翼我们却前出,那就相当于以堡垒为圆心我们做半径滑动,不再与潡水垂直。若是越人继续引诱,让我们以堡垒为圆心,阵线却与潡水平行,那么我们就要输了。”
“这样,少了一个支撑点,同时越人兵又多,便有获胜的可能。只不过……这也只是说说,越人多农兵,靠他们诈败后退……只怕一哄而散,便成了真败。再者,以轴为点慢慢把阵线转向,那也不是越人的步卒能够做出的。”
他想了想,笑道:“唯一不败的可能,就是不打这一仗。可是适之前已经逼得他不得不打,也不敢围城,更不敢避战。所以还是没用。”
旅帅闻言,打趣道:“你这想法,也只是建立在同等数量的步卒军力,我们远胜越人之上。”
六指也大笑道:“要非如此,越人四万余,我们才两万余,那还打什么适和公造冶也都说自己非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之将,既是要打,那显然是觉得咱们的步卒更强,无需名将一样可以少胜多。”
正说着,一名传令兵从后面奔驰过来,喊道:“准备进攻。”
这是孟胜那边传来的命令,六指和旅帅各不说话,带上了头盔,六指前出到火枪手那里,指挥旅内全部的火枪手。旅帅自在后面指挥各个连队的矛手。
越人左翼的步卒已经前进到三百步内,那些被戏称作“大火枪”的小炮已经可以够得到。
火枪手前列,庶轻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几只烦人的苍蝇围着他乱转,嗡嗡的声音说不出心烦。
装填早已经结束,火绳燃烧的微苦味让人头脑清醒。
斜眼看了一下,头盔顶插着野鸡毛的六指就在队列的左侧,军鼓手和吹笛子的少年就在六指身旁。
连队的纵深配置,庶轻王和於菟也有考虑。
因为要轮换射击,头排都是墨者和老兵,后排也都是做了两三年的现在尚在役期的原本步卒。
只有中间一排才是一些新兵,只要前排不崩,他们就会按部就班。
轮换的时候,后排也是可能承受敌人最近距离的一批人,唯独中间的那一列算是最安全的。
新兵恐慌,往往会在装填的时候乱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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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六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十七)
等到他装填完毕,和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兵一样机械地执行着重新战队的命令后,发现前面第一波冲击的越人已经溃散。
火枪手的一次轮射,矛兵缓慢接近之后,对面的越人已经心慌。
而等到骑兵从侧翼出现发动了此时天下的第一波马镫骑兵的冲锋后,这一波越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能力。
骑兵从侧面绕过去,以长矛突入完全没有抵抗骑兵能力的持戈矛或是短剑的越人农兵,许多人被撞得飞了起来。
庶轻王看到骑兵在冲散了越人之后。并没有追击,而是迅速整队离开,队伍严整。
骑兵中的墨者比例更高,也有很多原本就名动一县一邑的游侠儿人物,他们原本没有骑过有鞍子和马镫的马,训练之后却很容易能够保持在马上作战。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很听命令,墨家的信条一直是“死不旋踵”,但死不旋踵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尊巨子之令,进退有度”。
第一波越人溃散后,这边的鼓声继续,各个连队按照既定的速度,缓慢地向前挪动着。
既不追击,也不冒进,反正己方有炮有火枪,完全不需要担心对面本就不多的弓手,队形就像是平时训练那样齐整。
行进到五十步停下重新整队平齐的时候,庶轻王向前看了看,发现从后面出现的骑兵给越人带来的极大的恐慌。
对面的越人完全没想到这支骑兵的存在,因为战车只能放置在阵前冲击,没有迂回冲击的条件,而这些骑着带有马镫和马鞍的骑兵却可以绕到远处从侧翼突袭。
看得出对面的越人极为慌乱,旗帜纷纷,正在加强自己的侧翼,应该是没有料到义师会主动进攻,更是担心那支骑兵会直接切到他们的侧后。
然而那支骑兵冲击了一次后,迅速脱离,只是在侧翼保持和步兵差不多的距离,并没有即刻冲击。
庶轻王调整了一下脚步,等待着第二次击鼓前进的鼓声响起后,却发现鼓声迟迟未响。
向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小炮的炮兵正在整理自己的家伙,好像要跟随步兵向前推进。这些炮很轻便,当然缺点就是威力不大,相对于中军的那些大炮而言威力确实不大,但是比起弓弩还是要大许多,也射的更远。
“那些炮跟上,先开几炮我们再冲,应该会很容易冲散越人。”
他想着,心中更加安心,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正应了矛手整天喊的那句话:“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矛手列阵打仗,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嘛,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
中军。
相对于右翼的主动进攻,中军要做的就是守住,撑住,所有的压力要靠右翼去吸引分担,而这边撑住才是之后不需要那么拼命撑的唯一可行办法。
九门大炮给越人带来了许多恐慌,但其实杀伤并不算大,越人的弓手向前和这边的火枪大炮进行了三轮对射。
弓手在百步距离只能选择抛射,火枪在百步距离也只是全凭天意,想要达成君子军冲阵的效果,那就需要弓手抵近以重箭怒射,把结阵的义师步兵射出缺口,才方便君子军的冲击。
双方对射,根本看不出各自军队的士气和勇武,就算是纸捏的的废物军队,在百步之内互射也能射一阵,真正的纪律和士气还是要看冲锋的那时候。
中军的火枪手和右翼的阵型完全不同,中军也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进攻的想法,火枪手只在阵前,一旦敌人冲近就撤到后面连续的矛手之后,并不是交叉夹在的进攻阵型。
在右翼已经击溃了越人的第一波攻击部队后,中军才刚刚开始接战,火枪手射完后,在越人距离还有三十步的时候撤回到了矛手的后方。
第一波冲击的越人被打的稀稀落落,和矛手接战后,根本无法冲开密集的矛阵,看得出这也不是精锐,应该还是消耗品,用来掩护越人精锐冲锋的一批人。
适在高处观望着战场的局势,现在中军还算安稳,右翼正在进攻,走的很慢,拉开的斜线空间也有连队填充,并无问题。
…………
左翼,靠近中军的地方。
这是越王翳这一次选择的突破点,精锐的车兵和君子军会在这个方向猛冲,从而达成他的计划,将义师分割成两半,逼一半退逃堡垒,另一半围歼在河岸。
义师的左翼有十一门小炮,还有一个装备了许多老式的、十五六斤重的火枪的火枪手。
左翼的最左边,是一个旅级方阵,火枪手在四角死守,完全放弃了机动性。
最外侧的旅级方阵微微靠后,缩短了和堡垒之间的距离,用以防备越人以步兵突袭侧翼。
不管是后世的罗克鲁瓦战役还是浑河血战,都证明在对方倘若没有大炮的前提下,很难围歼结阵的步兵密集方阵。
越人没有骑兵,这就决定了方阵配合火枪手和火炮死守,再加上特定的地形和以后面的堡垒为支撑点,越人完全没有从左翼包抄的可能。
《孙膑兵法》言,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锥行之阵,有雁行之阵,有钩行之阵,有玄襄之阵,有火阵,有水阵。
如今适摆出的,看上去属于是“数阵”,数阵是防御用的,各部之间不能随意追击,适合死守。缺点是一点若是纪律性不足有部队出击冲击,会导致整个阵线全都乱掉,摆数阵的要点是“阵整而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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