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廿廿只能叹口气。
就知道这十七爷就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
他是自小儿在内廷居住的,先帝爷都不拘束他,旁人就更没人敢管他,他从小到大都自由自在惯了。
便是后来分府出宫居住了,那也都是乾隆六十年的事儿了,算到今日都没几年。更因为先帝爷还在,他是先帝爷的老儿子,还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便每日依旧跟从前似的出入内廷,还跟在自己家似的随便进出,自也没人敢拦着。
他这就习惯了,从来脑子里就没有那么一根儿进内廷要守着规矩的弦儿。
廿廿故意板起脸来道,“是你自己先违反了宫规,有过错就是该罚,你怎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倒跑到我跟前来说你哥哥委屈你了”
永璘说不出话来,急得直翻白眼儿。
尽管眼前的小嫂子比他可小十岁呢,可是他打小儿就气势上总是莫名其妙地矮她一头似的,就算在他哥跟前他还能扯着脖子给自己争辩两句,可到了小嫂子这儿,反倒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自己给自己的解释是,谁让这虽说是嫂子,可也比他小了十岁呢他要是跟他嫂子争,那不成了以大欺小了么
廿廿只能又叹口气,“十七爷,您今年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三十而立,您得立住喽才成啊。如今皇上朝务繁忙,原本多少事儿都指望着您帮着给分担呢;您便是不爱担事儿,但是您别给你哥添乱,行么”
廿廿虽身为皇后,可是这一番话的说辞,却更是家长里短的说法儿,便如同长嫂盘腿坐在炕头儿,手里举着大烟袋,
509、帝王手腕
509、
廿廿哼了一声,“我说十七爷不识大体,怎么着,十七爷还不同意”
永璘扁了扁嘴,“弟弟不敢……”
这一声自称的“弟弟”倒叫廿廿绷不住了,她忍住笑,又哼了一声,“还成,看来不识大体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有些大体还是分得清的。”
永璘皱眉道,“那嫂子方才说我什么不识大体了啊”
廿廿扬了扬眉,“这天下最大的‘大体’,就是你哥的旨意。你连你哥的旨意你都听不懂,这不叫不识大体,又要叫什么才好”
永璘眨巴眨巴眼睛,“我哥不是说将我退出乾清门行走了么不是还说叫宗人府继续议处么我没听错啊。”
廿廿白他一眼,“你哥说将你退出‘乾清门行走’,不是还保留了你‘内廷行走’么你‘乾清门行走’,那不过是侍卫的差事;可是‘内廷行走’呢,你可是以‘内廷行走王’的身份啊!”
“八王爷、十一王爷都刚刚获得皇上‘内廷行走’的施恩,而你呢,便是因过错受罚,却是保留了‘内廷行走’的资格……便由此可见,十七爷,你可真是皇上的亲弟弟,倒比八王爷、十一王爷更受隆恩呢!”
永璘张了张嘴。
廿廿都不由得摇了摇头,“皇上对十七爷你啊,一向都是嘴上说要打要罚的,可是事实上哪次不是将最实惠的都留给你去了亏你还在这儿怨天怨地的,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还跟这儿站着,我得赶紧撞墙去;要是怕疼,那就不如直接进你哥那前殿去,一个头磕在地上才好,才不枉了你哥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去。”
永璘想了想,便使劲儿点头,“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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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皇帝忙完了,廿廿亲自陪着皇上用晚膳。
皇帝抬眸凝视廿廿,“我今儿瞧着,老十七像个跳马猴子似的在院子里窜动,我知道他自以为有理,对我召大臣议他的罪,心下不服。可等我殿内议完事儿了,我还正琢磨着怎么跟他说,结果他倒是自己进来,一个头给我磕在地下了……”
“倒叫我啊,满肚子的恨铁不成钢都说不出来了。反倒心疼,还得亲自下去把他给扶起来。”
廿廿忍不住勾起唇角来。
这个十七爷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皇上对他,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容忍着呢。
廿廿却故意道,“皇上扶他做什么就叫他跪着好了。他那膝盖也不比别人娇贵,跪又跪不坏。”
“再说了,反正现在汗阿玛和额娘都不在了,咱们当哥哥嫂子的,看着也没那么心疼。总归我是能狠下心来看着他不管的,皇上也狠狠心就是了。”
皇帝都没词儿了,只能盯着廿廿,无奈地笑。
半晌,他才觉着他这个当天子的,总不能在媳妇儿面前哑口无言啊;更何况,只是个小媳妇儿呢。
“……还说嘴你当我真不知道老十七忽然跑进来给我磕头,是谁点化他了”
廿廿想想,便挑眸望望天,“他跟皇上是同父同母的本生兄弟,他的一应脑筋想法儿,便自跟皇上一样儿,都承袭自汗阿玛和额娘那两位老人家呗。”
皇帝也没辙了,却也当真是没法儿反驳,只能猛然伸臂,隔着炕桌将廿廿给逮住,扯过来给搂进怀里。
“……这个跳马猴儿啊,从前我还好护着他、规束着他,不过如今我自是要更顾着整个朝堂、整个天下,有时候儿当真没法儿专只盯着他去。幸亏有你,如护着咱们的幼子一般地看着他。”
“也难为他了,这么大的人,还得你这个小嫂子来教他为人处世。”
廿廿轻笑,却是摇头,抬手抚了抚皇帝的下颌,“这么说,皇上不介意我管着他了皇上可不呷那口陈年的老……”
皇帝一听会意,尴尬地赶紧捏住了廿廿下颌,将她的嘴给捂上。
“哪有!”
廿廿便也不出声了,只是眼中璨若琉璃,凝着皇帝微笑。
皇帝松了手,轻哼一声,“你又是笑什么呢”
廿廿轻垂臻首,“我啊,是笑十七爷好命呗。我便忍不住想起绵恺来……如果将来绵恺也能如十七爷一般,当个如此好命的王爷,我啊倒也能放下心了。”
皇帝不由得倏然抬眸。
不过良久之后,皇帝却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样的话,当年额涅何尝就没与我说过可是终究,我还是要扛起肩上这副担子来。”
廿廿静静想了一会子,便也点点头,握了握皇帝的手,便起身告退,回她自己在后殿东耳房的寝殿去了。
虽说天色已经晚了,皇上还要召见值夜班的军机大臣,商讨西南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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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院子不大,从前殿回后殿,一个穿堂而已,一共也没几步路。
可是廿廿还是喜欢这片刻之间的松泛,这便刻意放慢了步伐,缓缓地走进这灯光与夜色交融之间去。
月桂陪着廿廿,轻声道,“也不知道十七王爷今儿这是何必呢倒叫皇上恼了一回子。按说十七王爷便是年少的时候再不懂事,可是如今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当了阿玛的,怎么还这么着呢”
廿廿立住,扶着穿堂的窗棂,望向窗外。
“……他若不如此,又如何当得起他‘荒唐王爷’的名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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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月桂便是一怔,从主子的话里隐约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思来。
廿廿轻声叹口气,“这么算算,十七爷已然‘成熟稳重’好几年了。要是再没有他眼前这宗事儿啊,我都快忘了他曾经年少轻狂的模样,倒以为他年长稳重,早已该摘了‘荒唐王爷’的帽子去了呢。”
月桂惊得张大了嘴,“……主子的意思,难道是说十七王爷有可能是故意的”
廿廿轻轻莞尔,“颖贵太妃的千秋生辰是每年一回,又不是只有今年才过。他既然每年都要派人进宫送礼,怎地从前那些年都没犯了宫里的规矩,该回明皇上之处都事先回明了……怎么就今年忽然犯了糊涂,不经回明皇上,就自己派太监往宫里送寿礼了呢”
月桂也一拍手,“是呀!倘若十七爷是真糊涂,他该年年都犯这个错儿才是!”
廿廿缓缓舒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只因小时候就相识,她这些年倒是对十七爷的脾气秉性多看了些,便也能多体会一些来,便也知道,他闹得越热闹的时候儿,反而那事情背后越是有他深沉的心意。
月桂跟上来,悄声问,“那这回,十七爷他为何忽然就赶在今年,这么闹了呢”
廿廿回眸望月桂一眼,“十七爷是皇上的本生兄弟,可是如今的身份却也已是宗室王爷。皇上从去年以来,与各家王府之间颇有些不睦。皇上革了恒谨的王爵,呵斥了定亲王和睿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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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多事的二月
510、
有这样两位虽无血缘,却情深如生母的母妃,是皇上之福。
皇上将这二位迎入寿康宫尊养的心意,便一切都来得如此值得。
廿廿便也松了口气,告退离开。
途中缓缓前行,月桐都忍不住道,“……方才奴才在跟前听见两位老太妃所说的话,才知道皇上便是想护着自己的家人,都这样不容易啊。”
廿廿眉眼宁静,“是啊,因为他是天子,是天下之主、万民之父,所有人都希望他公而无私。倘若护着自己的家人,便是偏私,便是护短,便不是个好帝王。”
月桐不由得咬牙,“故此才有人总是想找皇上最亲近之家人的短处!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故意叫皇上为难去!”
廿廿点头,“天子执掌江山,何尝不是一场他独自一人面对天下万人的博弈啊每一颗棋子、每一招路数,都要慎之又慎,否则就会将自己迫入困绝之境去。”
月桂也道,“要不,古来天子,全都是‘寡人’呢。”
月桐轻轻扁了嘴,“……主子,奴才以后一定尽心替主子分忧。”
皇上如此,皇后何尝不也是如此。尽管这后宫并没有江山之大,可是内里的波诡云谲何尝就曾经少过一点去
廿廿欣慰,伸手过来轻轻摸摸月桐发顶,“好。有你们在,我总觉着我还是比皇上幸福些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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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五年的二月,姗姗而来。
这个二月,对于廿廿来说,极为忙碌。
一来,有三年一届的八旗秀女选看;二来,这当中有她自己的小妹祗若。
三来,便是绵恺正式进学的日子也定了——就在二月十八日。
那在二月十八日之前,便又要完成绵恺从她寝宫里移居到阿哥所的一切事宜。
无论是自己小妹,还是自己的儿子,这一切对于廿廿来说,都是牵心连肉的。
廿廿先忍住不舍,亲自为绵恺操持移居阿哥所之事。
因此时皇上只有两位皇子,尚未有皇孙,故此这阿哥所便唯有这兄弟两个居住。
虽说阿哥所的地方儿也不小,绵恺自不用随绵宁住一个院子里,可终究是要比邻而居。
——这便是廿廿最最放心不下之处。
进学还好说,终究上书房里还另外有其他的宗室子弟一起念书,偏是这居住起来,总归是朝夕相处。
廿廿便是信得过二阿哥本人,却也总归忍不住担心二阿哥身旁那些人。
他们能叫绵恺在孝期里于御花园唱一回戏,那以后绵恺都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了,恐怕想闹出什么来,对于那些人就也更容易去了。
思来想去,廿廿望望窗外,问,“今儿,二阿哥可也来了”
四喜忙道,“来了。二阿哥每日晨起去上学之前,晚上散学之后,都要来储秀宫门前候着,想给主子请安……便是主子这些日子挪到养心殿去住着,二阿哥还是每日按时都来储秀门外候着,奴才们说明白了,二阿哥却也还是来。”
廿廿心下也有些不得劲儿。
廿廿又沉吟了一会子,“叫他进来吧。”
四喜都有些不敢确定,这便抬头来又看一眼廿廿的神色,以期确认皇后主子的意思。
廿廿笃定点头,“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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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储秀门外等了半年之久的绵宁,终于获宣入内。在踏入储秀门的门槛的刹那,他鼻尖都是一酸。
曾经那样亲近的两个人,如今之间却已经隔了如此厚重的、无形的墙。
这是他自己所不愿意看见的,却也是——无力阻止的。
或许这就是生在皇家,在高贵和煊赫背后,无法逃脱的悲哀吧
廿廿升座正殿见绵宁,这不是家礼,更有些像是国礼了。
绵宁便赶紧撩袍跪倒,行跪安大礼。
廿廿点点头,“本宫安,二阿哥也好。”
廿廿说着抬眼望望绵宁身后,“二阿哥福晋可好侧福晋可好”
这样长达半年的等待里,绵宁也曾无病乱投医,带着舒舒或者是侧福晋富察氏一起来。
带着舒舒的缘故,是期望廿廿能看在同族的面儿上而心软一回;而带着富察氏来,则带有一种类似负荆请罪的意味了。
可惜,廿廿连他的情面都不肯给,就更何况只是两个福晋了,照样儿门都不开,只叫免了请安,叫他们都回去。
绵宁掩不住尴尬,还有丝丝缕缕隐隐约约的疲惫,“回小额娘,儿子想着怕是小额娘都并不想见她们,这便再没叫她们跟着来。”
廿廿也是忍不住轻叹一声,“二阿哥,我今儿叫你来,是为了你兄弟。”
绵宁心下便是微微一震。
他何尝不明白,他与她之间的裂痕,就是起在绵恺的身上。
廿廿静静抬眸,“二阿哥每日里在上书房里念书,应该早就知道,今年的二月十八,就是你兄弟正式进学的日子。”
绵宁如何不懂宫里的规矩,况且他本就是心细如发的人,故此还没等廿廿说完,他自己就又跪下了,“……小额娘尽管将三弟交给儿子!无论是在阿哥所,还是在上书房里,儿子必定陪伴在三弟左右!”
廿廿凝眸,定定地望着绵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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