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她站起身来，先走到梅迪拉王妃身前，拉起她的手，又拉起埃丝特王妃的手，她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贝莎王妃冲着瑞格暹恩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退场吧，剩下来是儿子们的事情。”

    梅迪拉和埃丝特顺从地跟在贝莎王妃的身后，瑞格暹恩也站起身来，她刚刚要去拉娜基娅的手，娜基娅

    躲开了，说道:“我要留在这里。”

    贝莎王妃有些惊诧，不过她没有流露出来，她腾出一只手，拉住瑞格暹恩，说道:“娜基娅表现得像个儿子，你就由她。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瑞格暹恩拉住了身边的索菲娅，五个年纪差着几乎四十岁的女人们相互搀扶着离开，留下加萨尼王的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正厅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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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消失的父亲
    瑞秋的骆驼队进王城的时候便费了许多周折，逼得娜基娅指定守卫城门的卫兵到加萨尼王王府找来杜安总管到城门处作证，这才允许驼队进到王城中。在加萨尼王王府中也不让瑞秋觉得安心，除了卸载加萨尼王的尸骸时候略微庄重了一会之外，加萨尼王府邸中上下人等对驼队是一付蔑视嫌弃的姿态，骆驼队本身在王府府邸中也处处显得不合适，这让瑞秋十分恼怒。但同时她满可以谅解娜基娅此时正处于安慰母亲和兄弟们的忙碌当中，照顾不到她这里来。

    她跟盖娅说了要带驼队城中去住下，然后在城中找寻父亲，要离开她们一段时间，但没提她感觉不快的地方。瑞秋到泰西封寻找父亲本来是预计中的事情，盖娅也不好阻拦，便送到王府门口。

    瑞秋指挥雇工们赶着骆驼队出了王城，往泰西封平城行去。进了城她问着商会位置，带着驼队行到商会，在商会附近租下一个院子，停放骆驼和货物。她让其他人就地休整，到市场打听各样商品的价格，但不忙交易。她自己拎出法比恩，要他陪自己到商会去做交涉。

    泰西封的商会大约是安条克商会的四倍大，不像安条克商会像是一个围起来的城砦，而是集中在一起又分散的一大片区域中的四个交易场，分别做着来自东方粟里克人，来自东南方向笈多王朝，以及西方的罗马，还有到交阯的海路生意。各个市场的商品大有不同，有瑞秋熟悉的品种，也有许多瑞秋闻所未闻的奇异商品。

    东南市场的许多鸟兽鱼虫，孔雀和犀牛让瑞秋挪不开眼睛；东方市场的丝绸和瓷器她虽然见过，但这里聚集的商品种类之多，品质之高，又是她从未见过的了，她看得差不多目瞪口呆，几乎忘掉来这里的本来目的。

    每个市场各有各的主监，主监也未必守在市场里自己的办公室。瑞秋四处转了许久，问了许多人，总算找到罗马市场的主监加拉，就在市场中站着问他，有个来自安条克的商人名叫诺里奇的他是否知道，诺里奇一直没有回到安条克，他的家人在找寻他。

    加拉是个中年人，身躯肥胖，胡须满面，刚刚从调停两笔欠款的纠纷中清闲下来，正有无穷的斗志，他打量了瑞秋一番，说道:“诺里奇，你是他的什么人”

    “诺里奇是我爸爸，我从安条克来。”

    加拉又看着法比恩，说道:“这位又是谁”

    瑞秋抢着说道:“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商队的成员。”

    加拉耸耸肩，说道:“你是说你爸爸不见了，所以组了一个新的商队从安条克来到泰西封，你们打算做什么生意”

    “做交易是附带的，我是来找我的爸爸。”

    “我知道诺里奇，但是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我还以为他退休了呢。”

    瑞秋心中

    一沉，追问道:“好几个月到底是几个月”

    加拉心算了一下，说道:“五个半月，几乎有半年了。”

    “不对，我爸爸他两个月前还回过安条克，像往常一样在安条克市场交易，又出发到泰西封，怎么会是五个月呢。”

    “我确实有五个多月没见到他了，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到办公室，查阅交易记录，会证明我的记忆不差。”

    “好。”瑞秋有些迟疑地说道，她知道加拉有信心说查阅交易记录，那多半事实就如他所说，而这意味着父亲两个多月前回家时对她撒了谎。

    她抱着一线希望，和法比恩一起，跟着加拉来到他的办公室。加拉翻出过去几个月的交易记录来，摊在桌面上，视线也手指飞快地移动着检索。瑞秋却觉得他实在翻得太快了，眼睛这样快的扫过，怎么会不产生很多遗漏呢

    翻了许久，加拉把手中的一卷文书递到瑞秋面前，说道:“你看，我的记忆没错，他的最后一次交易记录是在二月十七日，距今天正好是五个半月。”

    瑞秋摇摇头，说道:“这是你找到的最后一条记录，可是这后面的，你怎么能保证没有遗漏呢”

    加拉瞪大了眼睛，表示对瑞秋的指控感到匪夷所思，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我敬佩你对父亲的忠诚和认真，所有的记录都在这里，你自己一条一条地看，看能否找到和我不同的结果来。”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说道:“我大约到中午饭的时候才回来，也许一个小时足够你看完这些记录了。如果你们需要帮助，比伯可以帮助你们。”他指的的是在门口站着的他的助手。

    瑞秋把留在桌上的羊皮纸账册分了一半给法比恩，说道:“你向我保证，你会非常仔细地看每一条记录，如果有字迹不清楚的地方，你会拿给我确认一下。”

    法比恩说道:“当然，我会看每一条，我看得慢一些，确保不会遗漏。”

    他们埋头看了许久，所有交易记录都分别由波斯语和希腊语记录，他们只需要查看买卖双方的姓名，而无需查看交易的内容，那部分不论是瑞秋还是法比恩，他们会说会听，但是写法还真不容易读对，但只看姓名又容易得多。

    瑞秋低着头，眼睛盯着手指尖慢慢移动，口中一边默念，确保不会遗漏甚至错行。她看了许久，眼睛都看得发花，才看完她的部分。她抬头看法比恩才看了他手中账册全部的四分之三，心里先是埋怨法比恩笨拙，然后才觉得这是他看得格外认真仔细，觉得倍加安慰，从他手中剩下的部分又抽了一半给自己，细细地看。

    最后，他们差不多同时看完了全部的账册，瑞秋说道:“也许他并没有把所有的记录都拿出来。”她这样说，但心里知道并非如此。

    加拉回来，瑞秋沮丧地向他致歉，说道:“也许我们这个方式是不对的，他是只留下了这些交易的记录，但是他在泰西封有熟悉的朋友吗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问到更新的消息来。”

    加拉想了一想，说道:“事实上，我刚刚也在市场里打听过了，他有一个在泰西封本地的朋友，叫埃米勒，他应该知道他在泰西封租住的地方和仓库。有些时候，他们可能转换了交易市场，他们对手中的生意感到不满，想要换个出路。但与其让你到另外三个市场去一一查询，我看你去找埃米勒会更快一些。他就在本区的第三个交易区的第七个柜台，他现在就在那里，我和他说了你会去拜访他。”

    瑞秋感激地上前拥抱了一下加拉，加拉说道:“看得出，你是一个不错的商人，我这里欢迎你常来，但也许我不会常看到你。”

    瑞秋对他做了个鬼脸，表示他说得对。

    他们离开加拉的办公室，很快就在市场中找到了埃米勒。

    埃米勒是个满面愁容的中年人，



第255章 突如其来的求婚
    一个侍女匆匆地跑到娜基娅身边，对着她说了几句话。娜基娅脸色变得有些惊恐，她站起身来，焦躁地转了两回身，拉住盖娅的手，凄惶而恳切地望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盖娅觉得娜基娅手中力气用得不小，显然是把她当成是唯一可以倚靠的对象，心中也有些怪异，便对娜基娅点了点头，意思是不论什么事情，我都会跟在你身边。

    娜基娅并没有松手，她牵着盖娅，走出静阁，出了花园，顺着回廊朝前厅走去。盖娅见这时候原本静谧的府邸中忽然许多人快步地来去，口中发出急促的话语，像是将要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她们穿出前厅，走过柱廊，出到庭园的外侧，又走过大理石水池居中的广场，一直走到王府的前门，并且走出前门才停下。

    这里已经有许多人都已经到了，他们站在大门的左侧，排成一个倾斜的队列，迎向一个即将到来的显贵客人。艾瑞芒王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队列的外面，队列最前面是贝莎王妃，接下来是梅迪拉和埃丝特王妃以及瑞格暹恩王妃。王妃再往后是王子们，伯尼王子与德恩布王子，海格王子依次站立。他们的随扈都站在队列后侧几步的位置。娜基娅站到海格王子旁，她拽住了盖娅，不让她离开。盖娅没有办法，只好把身子稍微掩藏在娜基娅的后面。

    他们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一个衣着华丽的擎旗骑兵从大道上奔来，他旁若无人地奔过等待的队伍面前，拉住马审视了一番，又打马朝来时方向奔去。又过了一会儿，道路上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响，大约两百名白袍金甲骑士擎着镶黄边的狮子旗由远而近轻快地奔来，骑队的中间，行着一辆四名马夫驾驭着九匹马拉着的巨大车辇。

    骑队的前列在王府门前奔过而去，放缓脚步，在王府的右侧停下。车辇行到王府门前等候的队列前面停下，从上面走下两名甲士，立在车前的两侧，接着，一名穿着红色宽袍，头戴王冠的青年从车辇上走下来，走到艾瑞芒王子的面前停下。

    艾瑞芒单膝跪下，亲吻那人的手。亲吻已毕，那人将艾瑞芒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说道:“艾瑞芒兄弟，请节哀。”然后他走向贝莎王妃，对贝莎王妃说道:“叔母。”贝莎王妃对他行屈膝礼，其余几位王妃都跪下行礼。盖娅看到这里，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已经知道这人一定就是萨珊波斯的新众王之王沙普尔。

    沙普尔走到伯尼面前，伯尼也单膝跪下，亲吻他的左手，德恩布和海格也都单膝跪下。娜基娅站在远处不动，既不屈膝，也不跪下。盖娅觉得奇怪，她自己倒没什么讲究，只是既然娜基娅不动，她便也不动。她知道此时不应该直视沙普尔，便把头偏在一边，但实际

    目光却转回来，仔细地端详沙普尔。

    沙普尔大约接近三十岁，身材伟岸，面貌粗犷，目光刚毅而内敛。盖娅不知怎的忽然心中一动，觉得虽然外貌完全不像，但沙普尔和洛里斯倒有七分的内在相似，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沙普尔走到娜基娅面前站定，挤出一点微笑来，对娜基娅说道:“娜娅，好久不见。”

    娜基娅嘴唇紧逼，盯着沙普尔，神情肃穆，不发一言。

    沙普尔有些尴尬，他冲着娜基娅又再点头致意，然后转身走回到艾瑞芒身边，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然后他站在一边，等艾瑞芒起身，走在前面引导，带着他走进王府。沙普尔的两名甲士紧随其后。等他们几人走进王府大门，沙普尔来时队伍中后面的骑兵，俱都下马，分成两列鱼贯进了王府。

    王府前列队迎候的众人这时候才纷纷站起来，回到王府之中，又到前厅外等候。娜基娅仍拉着盖娅的手不肯放开，盖娅便由着她跟在一起，站着等候。

    加萨尼王的尸体和灵台停放在中厅之中，已经用香油清洗过，穿戴如同生前一样，一把镶嵌满宝石的弯刀放在他身体右侧，一盏火焰摆放在他头顶不远处。

    沙普尔等艾瑞芒先行拜过，然后才站在加萨尼王的躯体前，斜对着他，安静地伫立片刻。

    默哀完毕，沙普尔走到艾瑞芒身前，艾瑞芒又在前面引路，走进中厅的一间侧室。沙普尔制止了他的两位卫士跟进来的意图，一个人跟了进去，还把门完全关上。

    许久，门又打开，艾瑞芒一个人出来。卫士瞥见沙普尔在屋内站立着等待，并没出什么事情，这才允许艾瑞芒离去。

    艾瑞芒走出中厅，由侧面回廊绕到前厅之外，找着娜基娅，对娜基娅说道:“沙普尔要单独见你，在中厅。”

    他说的简单，并没有商量的语气。娜基娅心中一慌，转身朝盖娅看去，盖娅见她楚楚可怜，面带祈求，但又不知道艾瑞芒说些什么，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好对她重重地点头，表示她去哪儿，她便跟着保护她。

    娜基娅心下稍定，她牵着盖娅走，走到中厅，见两名卫士守在一个房间，门开着，沙普尔就在里面，面朝着门外。她示意盖娅停下，站在这里等待，盖娅明白她的意思，便站住不动。娜基娅一个人走进了房间。

    沙普尔见娜基娅进来，随意地走到她身后，将门关上。娜基娅心中又是一慌，但想到盖娅就在几步之外，心中略微安定。

    沙普尔绕回到娜基娅面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刚刚忘记对你说节哀了，请节哀。”

    娜基娅点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沙普尔停顿一下，又说道:“很遗憾叔叔遭遇这样的不幸，艾瑞芒兄弟会是一个好的继承人。”

    娜基娅轻轻地说道:“是

    的。”

    沙普尔见娜基娅终于开口，面上浮现出喜色，又说道:“我是想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娜基娅摇摇头，说道:“我自己会考虑，考虑清楚以后我给艾瑞芒说。”

    沙普尔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事实上，我来是想问你，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王后。”

    他的话毫无先兆，娜基娅心中一颤，抬起头看着沙普尔，针锋相对地，哆嗦地说道:“你敢说，你和我爸爸的死没有关系”

    沙普尔面色变了一变，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当然和叔叔的死没有关系。”

    娜基娅轻轻冷笑，说道:“或许你还会说，我爸爸是死在罗马人的袭击之下。”

    沙普尔沉默下来，他来回踱了



第256章 忠诚的奴隶
    若恩在静室中静思。

    在这个只有黑白两色，室内全无任何器物，只有一张坐席的所在，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能让他平心静气地思索往事和未来之事。

    他没有再想安克雷的杰西蜜和萨拉，也没有想安纳托的克洛伊，甚至也没有想在安条克遇见的娜基娅，在泰西封城外对他面颊轻轻一吻的瑞秋在他思绪的地平线上稍纵即逝，他想的是传说中的不列颠，高卢，日耳曼尼亚，罗马，希腊、色雷斯和埃及，再往东的君士坦丁堡、小亚细亚、叙利亚，直到泰西封，在泰西封往东望去，是连绵不绝的高原和荒漠构成的陆地走廊，那里有更多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地名和王国名，都含糊不清地阻塞在一起。在阻塞的另一端，则忽然变得清亮明媚起来，那是他被孕育的所在，父母之国的大秦，长安城。这些土地上生活着的所有的人，他似乎听到他们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他什么也听不清，可又觉得听到了所有一切。这让他欣喜欢畅，又悲戚哀伤。

    长安再往东，则是大海，犹如罗马和君士坦丁堡之外是海洋一般。海洋，他想到海洋，忽然陷入到某种绝望当中，他清晰地感受到海洋是一个更大的世界，大到他无力去想象，即便戈德说全世界的水是共通的，他也无法去想象全世界的海洋是个何等样的面貌，这像是一堵墙，堵在了他的去路。

    本尼达轻轻地走进来，在他面前三尺外坐下。

    若恩一惊，对本尼达问道:“见沙普尔王的事情，已经定下时间了吗”

    本尼达表情肃穆，还有些恐惧，这是若恩见他以来从未有过的，他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当时你在安条克城外，你说要觐见埃兰的万王之王，要说服他不再歧见埃兰境内的阿卡夏教教徒，你有什么样的信心说服他听你的建议”

    若恩心中转了几个念头，反问本尼达道:“在你看来，信心是什么”

    本尼达沉思了一下，说道:“信心就是相信自己可以达到所设定的目的的程度，好比我领兵打仗，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我是不会动作的；即便如此，我也有过不少的败绩。你觉得你说服沙普尔王听你的建议，大约有几成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