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太傅能否使人相问上卿所献何计?灵袂犹豫半响之后还是决心问策。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司空马之计便展现在灵袂眼前:赵国地图之上,西东流向的呼沱水被重重标了出来。以呼沱水为界,南面只占赵国国土面积七分之一甚至八分之一,司空马之计,就是将呼沱水以南的赵地全数割让给秦国,以换取秦国罢兵。
视觉是会欺骗人的。地图上表达的只是国土面积,实际上燕山以北的国土毫无耕种价值。呼沱水以南的河间之地邯郸平原一旦割让给了赵国,那赵国剩下可耕种的地方就很少了,即便有燕国督亢之地的补充,国力也将大损。
如此,赵国可存?不知呼沱水以南代表什么的灵袂看向郭开。
臣以为然。郭开连连点头。秦伐赵,乃因赵据燕地,惧赵复强也。若割国之半与秦,赵弱也。赵既弱,秦自当伐楚伐齐,赵国存也。相邦不用此计而求楚国救赵,先不言楚国是否救我,只言楚国与秦国三年大战,已无救赵之力,除非
郭开这时候也想到了鹖冠子想到的东西:如果楚国恼怒了秦国,很可能会出现伐楚救赵这样的结果。只是,楚国有那么傻吗?
除非如何?灵袂见他愣住,赶紧追问。
若楚能攻秦,秦自要伐楚。秦伐楚,赵亦存也。郭开实话实说,他和春平侯虽是政敌,但这只是政见尤其是对秦交涉所采取策略的不同,不是说他真的想出卖赵国。
郭通虢,郭氏乃虢国公族之后,为晋所灭。赵简子开拓晋阳时,郭氏遂融入赵国,其后赵国迁都邯郸,郭氏的冶铁工匠跟着迁徙。两百多年的联姻,郭氏已成为赵国贵族的一部分。出卖赵国对郭氏并没有什么好处,聪明如郭开,完全能预料到赵国亡国后郭氏的下场。他也明白赵国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秦国的连续进攻,以当下的形势,不能祸水南引就只能壮士断腕。
那楚国可否攻秦?祸水南引的诱惑让灵袂再一次呼吸急促,如果秦国能再伐楚三年,赵国就安全了。可否请楚国太后
臣以为不能。郭开想了一想,最终摇头。楚国太后无权也。楚国之政,不在楚王之手而在诸敖之手。诸敖又由公族誉士推选,其下情上达,王权制肘,楚王不可一念而兴兵。
唯闻楚王于高唐会盟时,诸敖之一成介拔剑怒杀秦使,其又辱秦王,言其非秦庄襄王之子,乃文信侯吕不韦之子,唤其为吕政。秦王若怒,或将攻楚。
郭开提起高唐会盟传来的新闻。杀秦使姚贾之外最具轰动性的就是秦王乃吕不韦之子。关东诸国仇秦久矣。这道消息一出就好象长了翅膀,几天之内就传到邯郸,十几天之内就传遍齐国赵国魏国韩国楚国。
吕不韦‘献匿身姬’的故事并未在这个时代流传,这是汉朝才有的故事,司马迁记于《史记·吕不韦列传后,若敖氏之后班固又将其写进了《汉书。
事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赵政是吕不韦之子。当初吕不韦想的不过是‘立国家之主’,既然只是为了‘立国家之主’,就没有必要冒险送一个有孕的美人给未来的‘国家之主’。万一事发——即便赵姬不言,知情之人不言,生下来的孩子也很有可能长得像吕不韦。
这一点不但概率极大,还无法改变。商贾出身的吕不韦赌的是‘立国家之主’,而非给秦国送嗣子。即便事情侥幸成功,秦国依然姓赢氏赵,吕政祭祀赵氏先祖而非祭祀吕氏先祖,说不定为了保密还要尽诛吕氏,根本不可能‘泽可以遗世’。
只是,正如塔西陀所言:一旦皇帝成了人们憎恨的对象,他做的好事和坏事就同样会引起人们对他的厌恶。天下诸国都憎恨秦国,一些已经成为‘秦人’的新黔首更憎恨秦国。谣言一旦传出,距离关东最近的洛阳最先传扬秦王氏吕非氏赵。洛阳令很快就以‘诽谤者族’将传扬此事的人连坐诛族,可消息还是不可控制的传入关中,传到了咸阳。
禀告大王,诽谤者已诛其三族。闻此者已经尽迁廷尉李斯趴在正朝章台宫秦王案前,说起传谣者的处置方式。他听见了赵政咬牙发出的格格格之音。
大王,臣有一策可破此谣。右丞相昌平君熊启进言,他见赵政看过来立即道:长公子扶苏肖极先王,臣以为可立长公子扶苏为秦之太子,并告之天下:秦立长公子扶苏为太子,乃因其肖极先王之故。人之生子,或肖父或肖母,若真若谣言所传,长公子何以肖极先王?
臣以为可也。隗状等大臣立刻附和。请大王立长公子扶苏为太子。
大王,王子扶苏尚幼,若熊启借力打力,就是想立楚女之子为太子。窥见大王并没有大悦答应,不属于楚系的御史大夫冯去疾立即出言表示反对。臣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此事越辨仇秦之人越信之,应当不辩,诛族即可。
冯大夫缪矣。抓住机会的熊启不愿放手。正因为此事不应与仇秦之人对辩,方要立长公子扶苏为太子,以长公子肖极先王而驳谣言。大王,此事关乎大秦社稷,万勿懈怠。
此谣乃荆敖成介所传,若要驳谣言,应伐荆人。熊启一说立太子,卫缭就知道他的谋算,因此特意提请伐荆。右相以为如何?
荆人杀我使臣,又辱我大王,必要伐之。熊启装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大拜道:请大王伐荆,以为惩戒。
秦军已经全面伐赵,改为伐楚乃视军国大事为儿戏。与楚国保持密切联系的熊启对此乃求之不得,大司马府认为他最要做的就是促使秦国的国策摇摆不定,一年伐楚一年伐赵,一年又伐魏等等。唯有打乱秦国一扫天下的战略节奏,对楚国才最有利。
卫缭没想到熊启真的请赵政举兵伐楚,一时语塞,好在王位上的赵政冷言一声‘退朝’,这才解除了他的尴尬。
第四十八章 说齐
大王万不可早立太子!退朝后追入正寝的卫缭急道。
为何不可早立。赵政知道卫缭会跟来了,特意走慢了几步等着他。
天下未定,诸公子又未长成,不当早立。卫缭揖告道,他说到这里见赵政仍瞪着自己,只好低头再道:当年先君昭襄王逐四贵而用范睢,若非范睢远交近攻之策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之策,大秦怎有今日之威势?大王若早立长公子扶苏,他日朝廷之上又是四贵当朝。
哦。赵政算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卫卿只是要寡人晚立太子?
然也。卫缭道。大王春秋正盛,何须早立太子,扫灭六国再立亦不迟。
那荆人如何?赵政眼睛眯了起来。他已经生过气了,可现在还想生气。荆人杀我使臣,辱及先王和母后,这当如何处置?
臣以为不当伐荆。卫缭道。一旦伐赵,便不能使赵国得以休息。秦胜关东诸国何也?单论兵事,乃甲士粟米马匹多于诸国。秦可连年而战,关东诸国却不可连年而战。故当一伐再伐,久伐方见其功,若是攻伐不定,不可灭国也。
荆人猖狂,臣闻荆王欲解荆齐之娉,齐人素以荆人为蛮夷,视此为大辱,臣以为可间之。
如何间之?赵政深呼吸几下以压抑着又要起来的怒气。
臣请大王再遣使入齐,不问齐王之罪而与齐联姻。卫缭道。齐王既爱可嘉公主,便为长公子扶苏娉之。
扶苏?!你扶苏和那什么齐国可嘉公主年龄相差太大。只是赵政已有王后,即便他娶一个齐国公主,也没有日后太子妃这样的份量来得重。
然。卫缭道。荆赵以齐国相通,战时荆赵都曾向齐国求粮。若齐国与秦为盟,非但荆赵交通相绝,齐国也将不再与荆赵会盟。即便荆赵从海路相通,亦要绕过齐国成山,齐国舟师若能相阻,楚国不得马匹,赵国不得钜甲。再则,臣闻齐国有破城之器二十部,若与齐国相盟,可得也。
齐国真有破城之器?没有什么比破城之器更为重要,赵政急问。
有。卫缭点头。前岁楚国缺粮而售予齐国。
破城之器破城之器赵政念了好几遍,终于下定决心道:诺。便遣人入齐,与齐联姻。只要只要齐王能将破城之器予寡人。
国尉府以前有一个结论:即大秦扫灭六国的战争多是攻城战而非野战,若能得破城之器,那半年才能拔下大城,两三个月或能拔下;两三个月能拔下的小城因为破城之器的威慑,说不定发射几枚石弹后就开门请降。
破城之器如此重要,几年前伐楚时秦国就曾要求楚国献上破城之器,可惜计策未成。少府单凭战场目测根本了解不了破城之器抛射四百斤铁弹的原理。现在楚国以外赵国也有破城之器,齐国也有。从赵国得到破城之器是不可能的,现在齐楚交恶却是一个机会。
咸阳定策,秦国新的使者很快顺水东下。听闻秦使前来,因为对楚之策争吵了许久的临淄朝廷当日鸦雀无声。谁也不知秦使来临淄是干什么?是问罪?是宣战?是责备?是
朝臣们心里直犯嘀咕,谁也不想开口,生怕一开口就被齐王田建问策。对楚国或还有策略,对秦国能有什么策略?除了贿秦就是投降,贿秦也好投降也好都要被人唾骂。
秦人来使,众卿以为当如何?短短一个多月,齐王田建好似老了十岁。
大麻摧毁了他的**,他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感兴趣,甚至觉得长生不死亦豪无意义;而熊荆那日退娉之语则凌辱了他的精神,退娉是**裸的羞辱,可这种羞辱却是自找的,每每想起他就耳根发烫,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几耳光。
臣以为,没人说话,除了田假。当遣人至驿馆,如此才知秦人所欲。
善。便由王弟至驿馆与秦使相商。田建让田假去驿馆见秦使,朝堂上的大臣当即松了口气,他们就知道,这种事情谁出主意谁倒霉。
国相田建看向后胜,他的意思国相也要去,谁让后胜亲秦呢。
大王,臣臣后胜苦着脸摸着头就要喊疼。秦使他只熟悉姚贾,这次来的是听也没听过的王敖,他不想去。臣近日头疾。
禀大王,臣一人即可。田假没看后胜,他并不觉得秦使有多可怕。
他当然猜对了,秦使王敖前来并非是为问罪,而是来联姻的。后胜得知此讯喜不自胜,他在田假会面之后立即去了驿馆,与秦使畅谈后才在燕朝上大放厥词。
大王,臣以为当速与秦国联姻。如此,齐国可不再惧楚赵相伐也。臣又闻秦王素爱王后,亦爱长公子扶苏,可嘉公主嫁于秦国长公子,他日便是秦国王后。既为齐国王后,秦国必不会伐齐也。
国相何等荒谬!田假怒斥道。可嘉年年已七岁,秦国长公子扶苏不及两岁,年龄如此不合,何以成婚?秦国与我齐国联姻,乃欲使我齐国不助楚赵,非真欲与我盟也。他日楚赵皆亡,齐国亦亡。秦乃虎狼之国,无信无义,大王万不可与秦人联姻为盟啊。
高唐之后,田建的逆鳞又多了一块。听闻田假说秦国无信,他很不舒服的动了动,屁股挪了挪位置。察言观色的后胜立即责备田假:你竟敢借秦人之名言大王无信?
我何曾言大王无信?田假茫然,他明明说的是秦国。
那你是何意?后胜再道。大王不与楚赵会盟,此何等之英明!
大王不与楚赵会盟,此田假究竟不是后胜,他没办法违心赞扬田建的食言之举,是以话出了半句就卡在哪里。
抓住机会的后胜急问道:此如何?此如何?此非英明之举否?
此田假不再看后胜而是看向田建。臣以为,此不妥也。
果然!后胜激动地大叫。你借秦人之名诋毁大王,言大王无信无义。大王,他
大王,臣并非此意。田假急忙辩解,可田建已经在怒视他。臣以为大王不该对楚王赵王食言,三国理当同舟共济
无礼!你竟敢诋毁大王,还不向大王请罪?后胜见田建脸越来越沉,于是再道。
退下!田建不要田假请罪,他只是不想再看到田假这个弟弟。
大王,大王请听臣一眼田假只想辩驳,可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退下——!田建突然站了起来,而后大喝,声音直震屋宇。田假顿时就被吓呆,不待田建再言,寝外的殳卒立即将他请出了正寝。
大王,田假当受楚人之贿,不然何以言楚人之好田假被赶走后胜心里暗喜,他正要趁机加强田健对他的厌恶时,落座后的田建问道:秦人真欲与我齐国为盟?
然也。后胜听出田建言辞中的厌倦,赶紧说道:两国如若联姻,秦军必不伐我。秦伐赵乃为复燕,绝非灭赵。楚王言秦国欲扫六国而一天下,此恐吓之辞也。不如此,如何使大王与楚赵两国会盟?
长平之战,秦人坑杀赵军四十万,迄今丹水仍见白骨;鄢郢之战,秦军以水灌城,淹毙楚人三十余万,尸臭数月可闻。两国皆与秦世仇,恨秦久矣。此皆与齐国无干,秦若灭齐,大可沿河济而下,直抵临淄,然秦国未有也。
齐王喜欢什么,害怕什么,后胜心知肚明;齐国需要什么,害怕什么,他同样一清二楚。齐国最害怕的不是楚**北夹击,最害怕是秦军于东郡顺水南下。一旦南下,齐国必亡。
前岁齐国上下本对赵国出兵秦国东郡久久观望,如果赵国真能趁机出兵攻拔东郡,齐国是乐意出兵分一杯羹的,如此,三国同盟不成也成。可惜赵国犹豫了几个月,直到大河冰封都没有出兵攻秦,齐人也就彻底失望了。
同意三国会盟是齐王个人的许诺,与楚国一样,齐王也不能完全左右齐国的大事,齐国的权力不在临淄,而在各邑大夫之手。他不是无信,也非不勇,只是在不死药的诱惑下言辞不谨。
精神饱受折磨的齐王田建亟需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寡人本无错,错的是世界。后胜的孤言陋语恰恰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个理由,听着听着,他最后大笑起来。
联姻之事便交由你。笑毕,田建再也不想什么无信食言了,楚赵两国本就不怀好意,要把齐国拖入他们与秦国的战争中。他们恨秦国,齐国可不恨秦国。
大王,秦使还需联姻既然答应了,那其他事情都好说,后胜又提起了投石机。
余事也交由你处置。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好心情,田建不想再听别的,他打了个哈欠,挥挥袖让后胜退下。
第四十九章 南下
初秋时节的南海照旧有些炎热,好在清风徐徐,舒服的让人站在甲板上不愿离去。艉楼上的熊荆没有在意秋风吹的舒服,他的目光正盯在几个小东西上。
第一个好似烛台,但这个烛台有一个水平侧伸,夹角成九十度的手臂,手臂与烛台柱之间镶嵌着扇面,扇面的边缘满是刻度,一块薄的不能再薄的轻木板硬悬挂在台柱和手臂的夹角间。因为清风的吹拂,木板并非垂直,而是与台柱呈一定的夹角,硬连接木板的细木杆指示着扇面边缘上的刻度。
这是一部胡克式风速计。简单直接,使用重力原理测量风速。它旁边的则是一部后世常见的风杯式风速计。三个风杯在水平面上呈一百二十度夹角,风一旦吹来,风杯便会在水平面上旋转。如同车轱,风杯旋转连接处的轴承也随之旋转,这种旋转将带动下端的齿轮,齿轮连着指针,不同速度的旋转会有数值不同的读数。
并且,整个风速计还可以显示风向。箭头式的风向标横按在风速计上端,风向标的尾巴好似胡克风速计的那片薄板,只有在侧对风向时才能稳定。一旦薄板在风中静止,另一端的箭头就指示出了风向。当然,方向也有可能会相反,一百八十度和零度都是侧对风向。
风杯式风速计的旁边还有模样完全相同的第三部风速计,但是,这部风速计不靠齿轮测速。因为不能计算渐开线,齿轮工作久了自然磨损,传送效率会发生变化,转速和读数之间正比值也会因此产生变动,造成读数不准。
所以第部风速计舍弃了齿轮传动,原理等同手摇式发电机。风杯处的轴承带动线圈在天然磁石的磁场中旋转,磁通变化产生感应电动势,电动势以直流电压输出,以电流强弱牵动电流表磁针。只是这毕竟不是电流表,电流表线圈是静止的,风速计的线圈上高速转动的,转动转动金线上的包漆就会破裂,最终要在髹漆的金线上包麻线,才可保护绝缘包漆。
风速几何?熊荆注视间,少司命舰长红牟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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