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禀告官长:甲器三点三,乙器四点五,丙器二。三个风速计未经校准,风速全然不同。
风向?红牟再问。
风向一百六十五度。仍是南风,整个舰队包括那艘新下水的飞剪船朱雀号,全都落下了主帆。现在推到海舟南下的是速度缓慢的沿岸流,速度大概只有两节。
风向还未逆转啊。熊荆的目光从风速计上转回,对着红牟笑了笑。
禀告大王,闽越之君驺无诸就站在熊荆旁边。以常例,风向当在数日内逆转。
东亚沿岸的季风在什么时候转向,熊荆大致是清楚的。南风转北风福建沿海一般是在公历九月;而北方转南风,一般是公历三月后北风减弱(期间会有偶然的南风天气),真正稳定的南风要到在公历五至七月——和北风逐渐南进一样,南风也是一节一节往北推的,南风到达最北端的华北要在七八月。
后世的季风情况和这个时代相仿,唯一的差别在于历法。熊荆对什么时候转北风并不担心。舰队之所以提早南下,是为了给红洋舰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谓红洋舰队就是西进舰队。说舰队实在是打肿脸充胖子,整个舰队只有两艘船,一艘少司命级的新船山鬼号,一艘饕餮(taotie)级的首船饕餮号。少司命级不需多说,饕餮级是横帆货船,长三十五米,龙骨二十九米,宽九点八米,排水约五百二十吨,载货四百吨。
从东亚去美洲的航线是确定的,时间也很确定,但去印度西亚的航线很不确定。熊荆所知道的只有大致的季风情况大致的航线,对孟加拉湾的风暴他并不熟悉。因此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红洋舰队未等季风转向就顺着沿岸流从朱方出发,航向最南端的番禺。在番禺补充最后一批淡水蔬菜后,舰队将在季风的吹拂下直航南洋。
因为不知准确的新加坡纬度,这次一次航行存在危险。舰队很可能会在南洋无数岛屿中迷失方向,又或者迷失在印度洋上找不到陆地。虽然航校第一期学员已经在去年到今年的海上航行中得到了磨练,日渐习惯看不到陆地的海上航行,可熊荆还是担心他们发生意外。
六分仪气压计磁罗盘最为精确的地图(依照回忆绘制地图不可避免的存在很多误差,这些误差不可忽视)风速计,总之,只要是能做出来的航海仪器都配备给了红洋舰队。山鬼号饕餮上还装满了各氏给养,甚至连淡水都用马口铁罐装了一部分,以防止淡水舱渗入海水或者水质发生腐坏。
这些准备工作之外,雒越之君驺夫善瓯雒安阳王的使者正等候在番禺。他们都带了几个经常航海的越人,如果迷路,他们或许能指明航道。再不济,也能与南洋诸岛上的土人做一番交流;运气如果好点,或许能遇见划着独木舟劈波斩浪的马来水手。
请大王回舱稍歇。熊荆没有回答驺无诸的话,只是点头。长姜以为他累了,便请他回舱。
不必。头顶太阳正炽,尾桅三角帆被船艏方向的南风吹得鼓涨,帆缘不时抖动,砰砰作响。早知如此,当乘朱雀号先至番禺。
逆风航行实在是太慢,朱雀号虽然能够真逆风航行,但为了整个舰队,它只能收帆慢行。熊荆这样说,身边的人不由笑起。驺无诸以地主的身份道:大王若要换舟,可也。往南百里有岛,可换于朱雀号。
闽越定都越迁山(今长乐),瓯越以南到越迁山,越迁山以南两千余里都是闽越的统治范围。但与驺无诸此前吹嘘的不同,他的父亲驺睦未死,他只是代行闽越之政,还不是真正的闽越之君。熊荆到越迁山时,驺睦前来觐见。
楚越联合,百越的长老与楚臣同朝议事,对越人是利好之举。现在熊荆要开拓南方,驶往中洲之南的印度,诸越对此也全力支持。楚人不是越人,素来不喜欢南方,怕蛇怕热怕瘴气,五岭以南就不想去了。驶往印度所经之处皆在番禺之南,这些地方开拓了也是越人驻守,坐楚人的顺风船南下扩地,何乐而不为?
第五十章 南下2
越人有越人的考虑,楚人也有楚人的谋算。几次冗长的会议后,粟米就像根绞绳,勒在熊荆脖子上。七年可积攒四年粟米,也不过支撑四到五年,五年之后怎么办?
迁徙江东是防线问题,因为一旦失去大梁,那就只能退守江淮。当今的天下,越往南越贫瘠,越往南越难积粟。必须在七年内寻获东洲三谷并普及播种,也必须在七年内构建中洲以及西洲的贸易网,靠贸易利润运回粮食。
前者能靠蓝洋舰队的努力,按计划他们将在明年春天起航前往东洲大陆;后者因为季风的关系,今年就要出航西去。不过贸易除了商品还需水手和商船,更需要金钱和物资。
缺钱是一件极为头疼的事情。积粟,会让整个楚国的金钱流向魏齐两国;造战舟,六百艘卒翼战舟加上大约两百艘同样吨位的补给船,将耗尽楚国现有的易伐的大章。贸易商船只能靠贸易自我积累。
这不是一个物资丰富的时代,有钱买不到东西的情况比比皆是。楚国能外购的,一是魏韩三千多万石粟,二是齐国生产的可弥补楚国的布冠衣履,三是赵齐韩三国深山里的大章。
要指出的是,韩魏粟米与齐国布衣的供应存在矛盾关系,如果楚国买下韩魏的粟米,那缺粮的齐国就没法卖出布衣;要买齐国的布衣,那就只能让齐国买走两千万石粟。另外赵国虽然坐拥太行,但战争中的赵国南部显然没办法卖出大章。即便能卖出,一旦赵国粟米不足,庶民也就没办法入山伐木,齐国韩国同样如此。因此,金钱和物资必须是两笔账。
一艘饕餮横帆货船需要八百金,以金钱论,一次贸易就能回本(前期商船较少贸易利润较高的情况下);但以物资论,一船横帆货船运输粮食不过三万石,百钱一石也就只有三百一十二金,这是一年,横帆货船一年只能跑一次。
本来这还要减去水手一年的薪俸,可考虑到金钱充足,一船七八十名水手消耗的物资并不多,因此薪俸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真正要扣除的是修船费用,大致上一艘商船能赚两百五十金左右的物资。减去失事船只的损失,一艘饕餮货船需要四年才能在物资上完全回本。
贸易商船队通过自我积累建造,最开始本钱当然是公主们的嫁妆,七千金一年,一年大概能下水十艘横帆货船。这些货船通过贸易赚取利润,而利润将购买魏国剩下的一千万石粟。如果能买下那一千万石粟,以当下的物价,就能建造六十五艘饕餮。
一年六十五艘(总排水33800吨),十年就是六百五十艘。可惜大章不是无尽的,时间也不是无穷的,一旦能砍伐的大章砍伐完,或者赵齐韩三国灭亡,这样的好事就不可能再有。
知彼司没办法统计赵齐韩三国深山里的大章准确数量,公输坚通过全天下的鲁国木匠倒大致估计出了一个数字,即赵齐韩三国能砍伐的大章或在十万根左右,加上楚国造卒翼战舟剩下的,总计十五万根,这些大章能够建造两百艘左右的横帆货船。
这当然是乐观的估计,一旦赵齐魏韩四国为秦所灭,再想建造货船,那就只能靠物资利润驱使越人去砍伐东南亚的柚木。这个时候贸易利润已无价值,有价值的是每年每船两百五十金左右的物资利润。虽然每四年商船队的规模就能翻一番,如果一开始基数过小,比如最初只有一百艘横帆货船,那么需要八年才能将数量扩大到四百艘。
赵齐魏韩四国灭亡,秦国接下来肯定进攻楚国。如果此时只有一百艘横帆货船,守住大梁还好,守不住大梁丢失淮上粮食主产地,高库仓禀又没有余粮,那么全国三百多万人口——如果淮上庶民全部迁徙,军需司认为当年可能要饿死四分之一庶民。
最少需要四百艘货船,才能使庶民迁徙的当年免于饿死;也必须要有五百艘横帆货船一千五百万石的商船净吨(粮食必须去壳),才能勉强养活二十万军队以及军队背后的后勤军工系统,才能与秦军继续作战。当然,如果种植东洲三谷能实现增产,商船净吨可以减少。能减少多少,还要看越地鄱阳湖几处耕地的亩产。按照现在的耕种,情况不容乐观。
换船之后,朱雀号全帆装逆风行驶,高达十节的航速让驺无诸等人啧啧称奇,他几次忍不住想向熊荆讨要这种海舟,可惜无功不受禄,他自觉自己没立什么功劳,这样的要求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在朱雀号上钻来穿去,一饱眼福。
换船的海岛距离番禺湾已经不远,次日中午,开始顺风往西行驶的朱雀号主桅桅盘上的了望手,就看见了矗立在番禺湾外海岛上的灯塔以及出港迎接的大翼战舟。不知是飞剪船高耸的帆装把大翼战舟上的越人舟吏吓到了,还是他们自己发懵犯蠢,两艘迎接的大翼战舟竟然在避让航道时自己和自己撞上了。
大翼战舟没有水密舱,被撞的那艘大翼以看得见的速度倾斜,舟上的越人纷纷跳水。这些人水性一流,百十个人飘在海里看着朱雀号以十节航速转舵入湾。
入湾之后,水手们立即攀着桅杆上横桁收帆。从湾口到番禺港这五十多海里海湾岛屿密布,速度不降下来,没办法跟引水船入港。安全起见,舰长无勾长还将一个越人舟吏接上了船,由他站在轮舵旁比划,以使舵手选择正确的航道。
船行甚慢,五十多海里走到第二天下午,才望见番禺城外码头上迎接的公师隅以及他的臣子臣民。这时候熊荆才从枯燥乏味的数字计算里解脱出来,看向两千年的广州城。虽然有心理准备,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这哪里是城,这根本就是个院子,封人纠又有得忙了。
抱歉,今天更少了,耽误了。
第五十一章 当伐
龙骨都是都柱做的,长二十九米,是以朱雀号与饕餮号身长相同,但宽度不同,朱雀号长宽比接近七比一,饕餮号长宽比三点五比一。除此,朱雀号桅杆长度也高过饕餮号,占全船长度的四分之三,减去没入船身的部分,高出海面也还有二十五米。
二十五米的桅杆挂着宽达十二米的风帆,没有桨也没有撸,庞然大物就这么从海上飘过来,对于没有见过帆船的人来说,确实挺吓人的。而见过少司命级的公师巳,心里也一阵震惊。他以为百吨级的少司命已经是大舟了,少司命级和朱雀号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雷公神保佑!瓯雒国的使者犀含祈祷雷神保佑,安阳王派他来本想展现瓯雒国的威仪,准备了一大堆精美的铜鼓和武士,另外还有瓯雒最好的跨海独木舟,然而楚人的海舟几若一座海上城市,强大和弱小先进与落后,全已了然。
知畏,是一种本能的自然的习惯。越人粗鄙,不像齐人那般骄傲。朱雀号落锚抛缆熊荆下梯登岸时,使者犀含已紧随驺夫善上来行礼了。
臣等见过大王。公师巳驺夫善两人站在最前,身侧是椎髻贯头衣的部落大长老,大长老的后面,是一些小部落酋长。部落套部落,这就是越人统治模式。
免礼。熊荆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公师巳驺夫善等人身上,而是看向他们身后的臣民。他们倒不像中原人那样侧脸背身,反而好奇的看着从海舟上下来的自己。前面的一些可能是商贾,他们上衣下裳,穿的多是绫绸,头上还戴着缁布冠,再后面就是普通越人,无冠椎髻,贯头衣下**着黝黑的双腿。人之外,还有大象,一排大象卷着鼻子,是不是鸣叫几声。
丁口番禺城周不过三里,城高一丈有余,这么小的城邑丁口自然很少。
熊荆一提人丁,公师巳就觉脸红。他解释道:越人不喜城居而喜山居,故而番禺人丁不多。
还不如我越迁山。与熊荆一同前来的驺无诸很不给面子,熊荆都只说‘丁口’二字,他倒好,直言南越不如闽越,顿时惹来公师巳身边大长老的怒视。
丁口会有的。熊荆不想他们吵起来。只要粮秣足够,医术精进。
大王所言甚是。公师巳点头道。南武已种粟米,于郢都学医者明年便可返城。铁器胜于铜器石器,人人称便。
大王,此乃瓯雒安阳王使臣犀含。驺夫善趁着空档,向熊荆介绍瓯雒使臣犀含。
犀含先震惊于朱雀号的庞大,可庞大的海船下来一个童声未去的楚王,又让他觉得无比的诧异。好在他没有忘记驺夫善教给他的礼数,介绍之后便向熊荆揖礼,满口越语。
大王,使臣言从未见过如此之舟,也未见过如此之王。驺夫善翻译着犀含的话。瓯雒之君愿与楚国永盟不伐。
雒越与瓯雒紧邻,但雒越毕竟不如南越,南越有番禺城,雒越连番禺城都没有,只在合浦有一片干栏建筑。而在后世河内建国的瓯雒城(思龙城,或称古螺城),周长二十里,确实可以藐视雒越和南越。只是和楚国相比,自以为文明的瓯越也不过是先进一点的蛮夷,有自知之明的犀含是以希望两国能‘永盟不伐’,很担心楚国人会打到瓯雒去。
不佞此来,只为通航,不欲攻伐。熊荆打量着这位瓯雒使臣,与驺夫善相比,他身上脸上的纹身很少,衣裳全是绸制的,脚下穿履。然雒越泰等部族大长老于楚国正朝议事,彼等若要攻伐他族,不佞无法阻拦。
驺夫善花了很长一段话才把‘正朝’‘议事’向犀含解释清楚,因为楚越联合,原来很小的部落也可以狐假虎威了,甚至比狐假虎威还严重。正朝的百越大长老确实可以提议发兵,以惩戒某个不属于楚越联盟的部族或邦国。越来越明白楚越联盟实质的犀含神色越发凝重,他不说话,只对熊荆再次揖礼。
禀告大王,瓯雒使臣敬献象牙二十对,铜鼓二十面,珠百颗,象十对驺夫善又提及了瓯雒的礼物,其中包括了二十头大象。
收下吧。熊荆看向长姜。酌情回赠便可。
请大王入城。瓯雒使臣的事情说完,公师巳请熊荆入城。码头距离城邑还有很长一段路,可这里并没有道路通向番禺,代步的工具是大象。骑马熊荆熟悉,骑象可就
大王或可骑马。右史看出熊荆的犹豫,郢都苑囿也有大象,但从无人骑。
无事。象师已经让大象跪下,象身上垂下了木梯,熊荆踩着木梯就坐了上去。
哞——!大象又鸣,肉山一样的身躯一阵耸动,然后才缓缓前行。楚人惊讶间,码头周围的越人也大喊起来。熊荆听不懂越语,不明白他们在喊什么。
贵国大王既已言退娉,便不当出尔反尔。郢都令尹府,齐使看着以驺开为首的诸敖如此说道。一女不可嫁二夫,既然齐秦联姻,那就要与楚国退娉,只是除了那日熊荆说了一句未曾娉过之外,楚国并未遣使去临淄要求退婚。
贵使此言差矣。驺开用商量好的口径说道。楚齐联姻天下皆知,岂有解娉之理?寡君之言,愤慨之言耳,贵国何必当真?鄙国亦未遣使入齐,何来退娉?
楚国大王出尔反尔?齐使本以为退娉水到渠成,不想楚人竟然不答应。
若言寡君出尔反尔,齐国大王若何?成介插言道,他看齐人越来越不顺眼。
寡君会盟之言未经众议,故而不盟。齐使气势一挫,忙为田建解释。
寡君退娉之言亦未经众议,故而不退。抢在成介前面,极力表示存在感的驺开急道。
岂有此理!齐使有些急了。寡君因楚王退娉之故,已与秦人联姻,以可嘉公主为秦太子妃。楚王既然有言在先,必要退娉。
齐楚会盟歃血加坑,岂可如此儿戏!成介怒道。寡君若知此事,必然大怒。
此皆因楚王言退娉之故,何以怪罪鄙国?齐使极力争辩道。楚王纳征之礼,本使已带至郢都,可嘉公主陪嫁之礼,寡君以为贵国可不退还。
齐国若将寡君之妻许以秦人淖狡拦住怒极了的成介,瞪着齐使道。后果自负。
有何后果?齐使追问。前岁若非鄙国助以粮秣,楚国早已饿殍满道。
辱我楚国,必要讨伐!成介一脚把身前的几案踢飞,就想拔剑。
齐王真与秦国联姻?诸敖里东野固的火气是最小的,楚齐交恶,最受伤的是鲁人。
然也。齐使看向东野固,楚齐歃血为盟,誓不攻伐,且楚王退娉之言在先,既楚王有意退娉,我齐国自可将公主许与他人,此何错之有?
然寡君未曾退娉啊!东野固不断的摇头。齐使确实说的没错,可问题是楚国退娉不退娉,朝议根本就没有个结果,更未派人前往齐国退娉。现在齐人擅作主张,着实可恨。
子坚何须与其多言!成介不满东野固温声和气,只道:齐人多诈善欺,何谓寡君之言在先,实则是齐国欲助秦为虐,与秦盟好而已。大刑用兵甲,我等必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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