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程校尉倒霉些,江安义看出他是带头的,手中加了三分劲,程节宜被兜腹一掌打得飞身而起,越过栏杆向楼下落去。人在空中,腹中有如刀绞,刚才吃的酒食从嘴中喷吐而出,楼中弥散着一股酸腐臭味。
古亚楼身经百战,虽然醉意十足,但对敌的反应着实不慢,将手中搂着锦华朝江安义推去,挡住他的进路,身子往后撤身,想腾出空间摆开架式防御。看到锦华扑撞过来,江安义轻轻用手一带,巧力一旋,化去前扑之势,顺手塞向身后的亲卫。
“砰”的一声,程节宜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感觉全身痛楚难忍,但此刻事急,古校尉喝得大醉,八成要落在对方手中,要救古校尉,只有回营搬救兵。顾不上一身狼藉,程节宜强忍疼痛扶着身旁的桌椅站起,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去。
楼上过廊,古亚楼清醒了几分,背靠着壁板,通红地眼睛喝问江安义:“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殴打官兵,想造反不成”
“呸”,江安义愤愤地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也配得上官兵二字,军中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可还记得”
古亚楼从军近二十年,军中禁令自是熟知,只是在黔州,天高皇帝远,安西都护府一手遮天,军纪松驰,没有多少人把军纪当一回事。此刻听到江安义口中说出军纪二字,彻底清醒过来,自己不是在黔州,而是被遣送到了化州屯田。
“你是何人可是军中兄弟,古某醉酒失礼,望兄弟海涵。”
“凌虐百姓、不遵禁训,当由司马府裁处”,江安义吩咐身后的朴天豪等人,“将他们绑了。”
古亚楼狂笑道:“谁敢动手,古某可是奉天子旨意、你们刺史大人请来的屯兵,绑了我,你们如何向刺史大人交待。”
没想到古亚楼居然树起自己的大旗来了,江安义想到方别驾等人送来的公文中有不少屯兵就是以客兵自居,无法无天,屯田令及各县县令投鼠忌器,拿他们没有办法。既然遇上,索性就拿眼前这人做榜样,杀鸡儆猴。
想到这里,江安义逼上前,抓向古亚楼的肩头,道:“是非曲直等到了会野府再分辩。”
江安义出手如电,古亚楼原本醉得不轻,避让不及,感到肩上有如重山压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朴天豪十分鄙夷此人,解下古亚楼身上的束腰带将其反绑。
丁县令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壮着胆子走到门边,一眼看到江安义。
“刺史大人,你怎么到了这里,下官有礼了。”丁佐伟又惊又喜地道。
“罢了”,江安义道:“你带了多少人来,把这些作乱的贼兵先押到县里去。”
古亚楼听丁县令说出刺史大人几个字,心中一凛,哀告道:“刺史大人,末将醉酒无德,还望大人恕罪,所幸并无伤亡,我愿赔给那女子百两白银,还请大人放末将一回,末将一定竭尽心力为大人屯田效力。”
锦华缓过点神来,跪倒在地,嘤嘤哭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还望大人替小女子做主,严惩凶徒。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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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孤身闯营
“大人,不可。”朴天豪和丁县令异口同声地道。
只身前往军心不稳的三千人大营,用身入龙潭虎穴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一个不经易的举动都可能引发营啸军变,那时就算江安义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在众兵的围攻中脱身。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打架不行,引经据典可是丁县令的强项,片刻之间丁县令便组织了一箩筐的话向江刺史表示关心。
江安义摆手止住丁县令的啰嗦,偏过头对朴天豪道:“天豪,你随我一同前往。”
朴天豪跟随江安义不久,却深为江安义所折服。井门关一战,他和手下弟兄的性命是江安义所救,江安义招揽他,委以官职,让他统率亲卫队,让朴天豪更是感激万分。作为亲卫长,在江安义身边的几个月里,他亲眼目瞩江大人的言行,当得起“守正不阿”四个字,朴天豪已经决定视江安义为主公,只是时日尚短,想着立下功劳后再向江安义恳求。
此刻江安义要他一起前往军营,朴天豪生起激越豪情,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主公正是他要效忠之人,毫不犹豫地挺胸应道“是”。另外两名亲卫见没有自己的事,连忙上前一步道:“大人,我俩也愿追随大人前往。”
“你们立刻动身前往会野府,请管将军带兵前来。”
黑夜中,丁县令和万县尉带着衙役押着古亚楼前往县城,两名亲卫连夜动身赶往会野府,江安义和朴天豪前往镇外屯兵的驻地。
屯兵驻地没有设立栅栏、壕沟、望楼等物,甚至连营寨边守卫的人都没有。江安义和朴天豪轻松地踏进军营中,营中乱糟糟吵闹异常,篝火边东一堆西地堆的人群议论着发生的事情,没人留意到营中来了两个外人。
朴天豪摇头轻声叹道:“这样的军营,别说三千人,就算有万人朴某率领百名亲卫也能轻松取胜。”
江安义颇有同感。两人站在入口处略微扫看了一下,沿着帐篷的暗影向中间的大帐行去,偶尔遇上经过的兵丁也没人向他们看上一眼,更不用说上前盘问。
营寨扎成梅花状,将营居中,总算有点军中气象。江安义和朴天豪靠近将营,看到将营外围了一圈人,火把通明,刀枪闪光,营帐内传出争吵之声。
从前面硬闯进去有难度,江安义带着朴天豪悄悄转到营帐后面,果然这里没有人看守。等了半刻,也不见有人巡逻。江安义和朴天豪悄悄贴近营帐,争吵声清晰地传出。
“……如果让他们带走古将军,咱们安西都护府的颜面何在,将来在诸军之中也抬不起头来。”
“不错,那狗官敢不把咱们放在眼中,咱们就给他
个下马威,带人抢了古将军回来。”
一个尖细的声音讥道:“抢回古将军,是不是要杀了刺史,索性造反啊”
营帐内一静,以三千屯兵杀官造反,不说安西大营就在并州,就是化州驻扎的万人也能轻松把他们送进鬼门关。
程宁宜的声音冷冷地传出:“咱们本来就是弃子,才会被发配到化州屯田,如今得罪了刺史,在化州的日子可想而知。造反的事我们不能做,可也不能任由刺史将古将军带走。”
“刚才那个刺史不是说不怪罪我们,古将军会公允发落吗”
“文官的承诺也能信”不是谁冷不丁冒出一句,大帐内又安静下来,粗重的喘息声传出。
程宁宜的声音响起,“唯今之计,只有大伙一起前去请愿,逼刺史大人放了古将军,让他小小责罚几军棍将此事揭过。如果让刺史将古将军带到会野府,止不定会生出什么风波来,同为军中袍泽,大家不能见死不救。”
“对,程将军说的对”、“大伙一起去,阻住刺史,不能让他看扁了咱们”、“法不责众,咱们这么多人刺史也拿咱们没办法”。
帐内一阵乱糟糟的吵嚷,听得出帐内众人被程宁宜鼓动起来,几句反对之声很快被淹没。江安义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发现程宁宜目光不善,决定再来军营安抚,屯兵们果然疑虑未消,如果被程宁宜煽动起来,无论最终哪种结局都会影响军屯大业,而且对自己的仕途也不利。
从腰间抽出佩刀,轻轻地在帐篷一拉,真气贯在刀锋之上,牛皮大帐有如宣纸,被轻松地划开一道口子不,江安义横竖几刀,在帐篷上开出一道大口子,屋中的吵闹清晰地传来,居然没有人发现帐篷被割开。
江安义从豁口处钻入帐内,高声道:“诸位将军,不必疑虑,江某亲
第四百六十八章屋漏逢雨
小别胜新婚,分离一个多月,两口子有说不尽的悄悄话。红绡帐内,江安义轻抚着欣菲隆起的肚子,轻声地与腹中的小生命喃喃细语,欣菲支着瑶首微笑着,眉眼里流敞着柔情蜜意。
第二天开衙的鼓声没有惊动刺史老爷,等江安义睁开眼,日头已升起老高。匆匆洗漱吃过早饭来到大堂,江安义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大群人在大堂内等他。踏入堂内,方别驾、华司马等衙门的官吏纷纷站起行礼,一个多月刺史巡视在外,积了一大堆事情要等他签字用印。
处理完简单的公务后,大堂上留下方别驾和华司马。华思诚开口道:“安义,屯田定边是国之良策,不过自屯兵来后问题不断,斗殴、偷摸、欺压百姓之事接连发生,如不妥善解决,我怕屯田之策反成扰民之政。”
方别驾深以同感,叹道:“朝庭的屯田制度始于国初,距今已有一百四十多年,一些规定过于粗放,甚至不适今日之用,要改变屯兵扰民现状,必须对屯田制度加以修订完善。”
改变祖制,可不是张口说得那么容易,江安义愁眉不展地道:“此次巡视,江某在南洪县与安西都护府遣来的屯兵相遇……”
听江安义把双溪镇的遭遇说完,华思诚愤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欺凌百姓凌虐妇女,按律当斩,安义当场就该把他杀了,以儆效尤,何必把此等禽兽押到会野府来。”
江安义苦笑道:“古亚楼手下有三千屯兵,如若引发兵变,岂不因小失大。”
“我不管他有多少兵马,既然到了司马府,华某就要依律处置。这三千屯兵进了驻军营,谅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华思诚义愤填膺地道。
方别驾人老持重,抚着胡须道:“华大人莫要义气行事,此事刺史大人处置的很稳妥,事涉军务,大意不得。这古亚楼是安西都护府的人,又是北来的屯兵,他的处置最好是呈请兵部决定。”
小小的一个古亚楼,不过是八品的宣节校尉,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化州府的三巨头都感到棘手。屯兵带来的困扰,让三人异口同声地摇头叹气。
大堂外,一名衙役奔进来禀道:“管将军求见。”
“请”,江安义站起身,带着方、华两人出大堂相迎。
管平仲脚步匆匆,抱拳与江安义等人见礼,边往大堂内走边道:“大人,井门关刚送来急报,戎弥二千轻骑在关外出现,请求驻军前去增援。”
江安义一惊,西域联军寇边刚过去一年多点时间,难道又准备入侵,如果让西域军突破边关,那自己的辛劳就都要化为流水。从管平仲手中接过急报,上面写得清楚:四月十日,井门关外出现一支戎弥旗号的骑队,抢劫杀戮商队。镇将冯平仲率守军出关与其接战,戎弥援军到来,击溃冯平仲所部,趁机攻关,被关军所败。因交战轻骑打着戎弥飞鹰旗
号,故向化州驻军和安北都护府求援。
飞虎、飞彪、飞狮、飞鹰旗是戎弥国四大亲军旗帜,其他部队不能用这四种旗帜,飞鹰旗的出现标明戎弥国的主力部队出现在井门关外,所以管平仲接到急报后立刻前来见江安义要求驰援。
身为大将,管平仲闻战而喜,他的驻军采用江安义的操练方法训练后,战力大增。前次井门关江安义率二十余骑亲卫以一敌十,战功斐然,天子赏赐丰厚,刺激得驻军个个磨拳擦掌,从管平仲到普通小兵,都渴望沙场建功,军心可用。
来到大堂后,管平仲也不坐下,对江安义道:“大人,军情紧急,管某准备亲率八千兵丁前去救援井门关,粮草物资还要大人派人运送。”
江安义感觉头大如斗,事情接踵而来,坏消息不断,让人心烦意乱。作为刺史,地方文官,江安义可不想发生战争,至少现在不想,他的施政才刚刚开始,如果战事一起,万事皆休。
稳了稳心情,江安义示意管平仲先坐下,然后问道:“管将军勿急,除了井门关的急报,龙卫可有谍报,督监衙门可以行文秦督监可有什么消息”
欣菲怀孕后,天子下旨暂免去欣菲的督监之职,与江安义在并州有过一面之缘的冯玉才(龙卫副都统)被委任为新的督监(正四品下),王佐国和秦子炎为左右副监(正五品下)。冯玉才把督监衙门搬到了并州武阳府,王佐国随着冯督监去了武阳府,秦子炎兼着化州龙卫州统的职务,又是欣菲的旧部,冯玉才让他负责化州、青州的事务,尤其是对西域诸国的谍报侦查。
一连串的发问让管平仲平静下来,摇头道:“还不曾接到龙卫的谍报。”
江安义派人去请秦子炎,功夫不大,秦子炎来到府衙。秦子炎是熟人,江安义径直问道:“老秦,戎弥国派兵攻打井门关,龙卫为何不见
第四百六十九章戎弥打算(一)
鲜血渗入黄沙,转眼被吸食得干净。陈汉从仍在抽搐的戎弥兵身上剥下盔甲套在自己身上,摘下羊角毡帽,套在自己的头上,取下他腰间的佩刀,俨然就是个戎弥兵了。
箭塔处没有异常,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能见度变得极低。陈汉拉着尸体来到藏身的凹处,从怀中掏出短刀。短长尺许,寒光四射,是他从一个勒离商人手中用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刀是百练精钢,刚才用它抹开戎弥兵的脖子有如杀鸡,锃亮的刀身滴血不粘。陈汉用短刀割下戎弥兵的左耳,军纪规定杀敌取耳记功,一个人头除了记功一次还能赏银二十两。
将敌耳用油布包好塞入怀中,陈汉翻身上了戎弥兵的战马,鼓了鼓劲,向着军寨驰去。军寨门前有看守,见陈汉驰来,以为是刚才拉尿的士兵,笑骂了几句,没有阻挡。
进入军寨之后,陈汉发现灯火连绵数里,比想像中的面积要大出近倍。将马拴在偏僻的树荫处,陈汉不敢走营帐划分出来的大道,沿着边边角角的暗影摸索着往里走,一边计算着帐篷的多少。
陈汉是化州府的龙卫,对西域军队的扎营习惯有些了解,知道戎弥人的帐篷两两相对,十顶帐篷为一组,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挖有排水沟,严禁士兵乱窜。算了一下帐篷数量,找到了一排茅厕,军营两侧对称的话应该有三千左右军队,除了攻打井门关的二千轻骑外,这里还驻扎着千余戎弥兵。
听到马嘶声,陈汉的动作越发小心,从帐篷的暗影处探出身向前张望,一箭开外是木栅围起来的马厩,木栅外每隔十丈便有一座箭塔。木栅中间是寨门,灯火通明,有两列戎弥兵把守,一柱香的功夫,陈汉就看到三队持枪的队伍巡逻经过。马厩前有条水沟,将前面的营房和后面的马厩隔开,顺着水沟往前影影绰绰有些建筑,不知是什么所在,关键是这里有水,足以支撑三千戎弥兵在戈壁滩的生存。
观察了一刻,陈汉放弃了潜入马厩的打算,此处无疑是戎弥人的储用军资的据点,探知的情报已经足够自己立下大功,能安全回去送信才有机会受赏。陈汉顺着原路返还,月亮升到中天,应该是亥末时分,经过营帐时能听到帐篷内传出熟睡的鼾声。
整个大营很安静,陈汉蹑手蹑脚地走着,生恐弄出声响吵醒营帐中的士兵。那匹马依然拴在树下,很幸运,没有人发现自己。从腰间的束带中摸出把炒黄豆来,喂给马吃,炒黄豆既是干粮也是马饲料,陈汉骑来的马藏在离寨子二里外的胡杨林中。
喂完马,陈汉觉得轻松了许多,轻手轻脚地向寨门行去。进营容易出营难,此刻寨门已经关闭,寨门前燃烧的两盆熊熊炭火,有十多名戎弥兵抱着长枪在烤火取暖。陈汉隐在离寨门十余丈远的旗杆后,盘算着如何才能出营,硬冲肯定不行,寨门前十多个兵丁就能把自己缠住,箭塔上有弓手,不用惊动大营内的士兵就能把自己留下。
声东击西,引燃帐篷,趁乱脱逃念头闪过,陈汉立时否决了,火焰一起,就是告诉戎弥人自己潜在营中,要知道这是戎弥的飞鹰军,是戎弥国的精锐,乱未起自己八成就被抓了。假做传令兵、巡逻兵,骗开寨门出去,陈汉苦笑摇头,
第四百六十九章戎弥打算(二)
急促的琴声中,舞娘旋转得越发疯狂,带动着腰间的铃铛有如急雨,柔软的腰肢,变幻的手指,在烛光下有如魔幻般动人,看得众人如痴如醉。琴声停下,舞娘的裙把有如花儿盛放,尖尖的手指妩媚地指向居中而坐的虎利。
“哈哈哈哈,好,有赏。”虎利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从身侧打开的箱子中抓了一把宝石,随意地扫向屋正中的织毯。宝石在烛光下闪着耀人的光彩,那些舞女和乐师们争相抢夺。见这些人如同狗儿抢食般地趴伏在地上,虎利又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带着两千飞鹰军离开王都新月城已有十七天了,离开了父王犀利的目光、大哥讨厌的挑剔,带着二千轻骑在戈壁滩上纵横驰骋,掳掠商队抢夺财物,甚至还到井门关下肆虐了一回,虎利感觉自己就像出柙的猛虎、展翅的雄鹰,说不出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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