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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但是作为一支动辄数以百计的船团领头人,他自然有着相应的底气和凭仗。除了船上相对精良的投射火器和使用强弓硬弩的太平水师劲卒之外;还有那些跟随船团前来的海商家族和行会、社团,有的是可为驱从和助力的人手。

    至少在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的动机驱使下,他们根本不介意在这些目无王法的域外之地,稍加展示一下来自闽中和岭南之地,浪里捞食出海人家的武德充沛之所在。

    只可惜更西边的大食国和安息故地正在闹内乱,以至于海上盗匪横行而意外频繁,不然再多西行上一段距离的东土物产价钱,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虽然他自认有可以力压这些靠近东土的边鄙小邦、城主的实力,但是在远离故土的地方面对上大食这样域外大国的地方势力,还是未免有些力有未逮或者说是后力不继的重大风险。

    因此不出意外的话,这处名为隶属于普拉蒂特王藩属之一小邦君,名为龛多(坎德拉附近)的港市,将会是他将来海上行程的最西端终点了。

    当然了,在这一切的背后他还有另外一种重要任务,就是继续给岭外的太平军政权或者说是那位领军,收罗各种来自域外的物种和样本。其中的重点目标之一,就有来自大食之地的安息马和来自北天竺(今巴基斯坦大部)的信德马(马瓦里马的祖源)。

    这会在这西天竺之地港市所属大食商人团体那里,肥孔用就用十几匹“御供”的锦缎给置换到了足足十几匹颇为神骏的良马,也算是这次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驻地,一座货栈临时改造而来,具有占地甚广的木质栅墙和多出哨楼的营区当中;他才放下脸上那副总也不耐烦和高高在上神情来,又赶走了揽在身边作为摆设的两名胡姬,郑重其事的听取起十多名相应负责人的呈报来。

    虽然目前只能止步于此,但是丝毫不妨碍他继续安排和招揽人手,长期的收集收编的消息和传闻,作为每年例行数度大小船团出航前后的参考和凭据,以便在现有逐步增加的海上载运配额的调剂下,最大限度的获取相应的利益。

    比如回程路上用来压舱的硝石和其他指定物产资源,就必需保持一个雷打不动的基本指标;然后剩余的部分,才是按照亲疏远近的差别和一路上的出力和贡献程度,由内而外的分配给那些跟随船团而来的广府、扈州、交州、潮州、闽地海商的大小团体和家族。

    所以作为一个随行的总协调人,他的职责可谓是极为重要而又诸务繁忙。在他手中协调和调配的钱财和资源之多,只要稍稍偏向哪一边一点点,都有可能早就一夜暴富的神话。

    他也很是享受这种大权在握而掌管他人前程的感觉,而愈发珍重起自己的职责来了。所以十几次出航下来之后,他不但没有恢复原本的大腹便便,反倒是明显的消瘦下来了。

    当一轮事物和汇总结束众人相继散去。并且有记事员将在场言行隽抄分档数份,而郑重其事的与各船收集而来的航海图志、沿途风物记、买卖经手账目一起,封存进了一只特别打造的大铁柜中。

    肥孔这才算是落的片刻的清闲下来,而为自己点上一炉醒脑提神的龙瑞香来。

    “孔主事,”

    这时就有一名精瘦竣黑的汉子走到他身边道

    “团中新混上来那些鼠辈的手尾,都已经处置干净了。。证据也已经取得一些了。。”

    “那就通知海兵营的人动手吧,你们负




第389章 血洒阵云飞(续
    茅山脚下,长塘湖之畔。

    仓促退走的官军所留下一片狼藉营盘当中,满脸沧桑而明显增加许多皱纹褶子的义军南路都统盖洪,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而嘶哑着粗粝如砂纸打磨一般的嗓子。

    “这些狗东西总算是退走了。。”

    当初从江州进发号称五万人马的南路义军,经过了一路的分兵和转战,最盛时达到了八万人而号称十数万大军。然而随

    后在各州赶赴而来的官军、土团交手之下,连遭数路的败绩和损失让他们迅速缩水过半。

    最后在官军的层层堵截下,一路且战且走的退到了这里时;却因为内部关于出路和去向的争议与分歧,又错失了两突围

    的良机,被团团包围了起来而再也进退不得。

    由于这一路败退下来,丢了大部分的辎重和斩获,骡马、车具和其他用度。因此义军们只能在这里饿着肚子,忍着饥渴

    与四面八方围拢、挤压过来,形似鬣狗和兀鹫一般缓缓蚕食着他们的官军和土团,努力周旋和厮杀着。

    虽然靠的是湖畔,但是这么多的人马想要喝水解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初几天还能让大伙儿轮番道岸边去取水

    ,但是随即官军站满弓手的河船就开始出现在了湖面上。

    于是义军将士们想要保证基本的饮水,就变成一件得用性命来冒风险的事情;那些装在各色器物当中被装载回来的湖水

    ,时不时是被血水给染红的。而湖畔也迅速堆满了连夜冒险取水的士卒尸体。

    然后所有能够找到牲口和坐骑,都被宰杀了用来果腹;所有能够烧起来东西都被用作来夜里取暖。有人开始罗掘草根和

    树皮,将装具和甲衣上皮子用刀子割成一条条,嚼烂了吞下去骗肚子。

    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所机会,能够突走出去一部分人来作为求援的信使;但是随着这些不同归属的官军内部协调

    的完成,任何尝试性的图为就变成了一种有限的奢望了。

    虽然官军在义军困兽犹斗的拼力抵抗之下,放松了攻势而变成了日常不断的骚扰和围困、蚕食;但是他们缺衣少食的境

    况,并没有因此改善多少。反倒是因为紧绷松懈下来的缘故,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内部问题来。

    比如私下里,有人为了争夺有限得食水开始拳脚相见,甚至发展成为了刀兵相见的火并。虽然很快就被盖洪给强压下去

    了,但是裂隙和不满义军在内部成型。

    在后来的日子里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而接二连三出现的成群结队逃跑,或是干脆成批成批的向当面官军投降;因此义军

    临时立下的营盘和防阵也不断缩小,如今只剩下他身边的这七八千人而已。

    而前两天,还有一部义军头领暗通官军想要里应外合的反水;虽然很快就被他身先士卒的镇压下去,结果又折损了足足

    两千多人。

    他眉梢上糊着膏药的一道伤口,就是一名试图偷袭他,而拿下人头向官军投献的叛变头领,所给留下来的记号。要知道

    这位被他亲手反杀于刀下的头领,可是他一手提携起来又委以重任的河南老兄弟出身啊,

    而就在这次巡营过程暴起的仓促刺杀,又在失败后演变成哗变和冲营当中,他一连失去了自己的好几个子侄在内十多名

    部下。他们的尸体甚至来不及掩埋,就这么血糊糊的临时排列在露天里;因为官军已经乘乱攻杀过来了。

    然后,是在那些官军的轮番攻打下,艰苦卓绝而几无喘息的连日战斗;又失去了许多老兄弟;打到后来,甚至连能够走

    得动,站得起身的义军伤员们,都被驱使上前去拼命。结果很多人拼着拼着就一头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而剩下的人也是虚弱、困乏之极。而唯一的指望和支撑理由,就是留在江宁城中,尚有余力的太平军所部能够得到消息

    前来救援了;他们早也盼,晚也盼的望眼欲穿,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在饥饿寒冷的睡梦中,再也醒不过了。

    就当盖洪已经暗下了决心,让军中最为年少的数百个士卒集结起来;以义军残余的本阵为掩护,向着茅山之中全力突走

    然后原本骚扰频繁的官军慢慢的消停下来。等到第二天,就有人带着一小队骑卒出人意料的轻易杀穿外围的封锁和围困

    ,出现在了这支濒临绝境的残师弱旅面前;并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预期当中的后援太平军是来不了了;因为他们正在全力攻打丹徒城;好消息是,因为丹徒城被围困的缘故,

    这些原本在围攻他们的官军,也早在数日之前就连夜悄然相继撤军回师了。

    因此如今的外围敌营之中,就只剩下满地的旗帜和一些镇戍、土团、乡兵之属。根本挡不得士气复振全力反扑的义军一

    个照面攻打,就丢盔弃甲的竞相溃散出逃了。

    巡视完了偌大的战场之后,盖洪这才转身过来,对着冒险突进来传讯和报信的太平军旗牌官张归霸道。

    “虚兄弟真是好样的,竟然已经围了丹徒城。。无怪这些官狗都相继退走不及了。。只可叹我得信的晚了,未能好好衔

    尾收拾一番,管教这些狗贼不得安生脱走。。”

    “不知道老都统还有多少余力,可否参与后续的战事呼。。”

    张归霸却是一本正经的拱手相询道。

    “击溃了这些土团的缴获,足以让俺们好好整队歇一歇了。。”

    盖洪却是不以为然的道。

    “眼下营里虽说疲弱得很,倒还可以再凑出千八百的人手来暂听使唤,。。绝海。。”

    随着盖洪的叫唤,顿然走过来一个形容消瘦如韧竹而目如隼视的军将来,然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身上,浓的化不开

    的血腥味。他就是各路义军当中勇冠一时人称“飞山虎”的孟绝海。

    “但凭老都统吩咐。。”

    只见他不苟言笑抿动单薄的嘴唇,对着盖洪沉声道。

    “我要你带着营中还能动起来的弟兄,随着这位张军牌前去协从虚领军所部行事;”

    一下子打开话匣子的盖洪,不由有些絮絮叨叨的交代起来。

    “给我多多讨杀一些官狗,以为此番死难弟兄们的告慰。。还有那些背弃义军的杂碎,见一个就杀一个决



第390章 伏帜草中低
    而在远离这处无名桥渡的一处山包下,

    “只要跟着冲阵三次活着回来,就能当场转入军伍了么。。我可是受够了泡在污泥里,就指望这点出息了。。”

    已经换了一身毫无标识灰布袍的王审之兄弟,也在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的点点烟尘。

    “这个自然,我是亲眼见到那些人给开脱出来的。。。只是阵上刀枪无眼,万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陪同在旁的王审潮,却是不厌其烦的往复叮嘱道。为了让这两个观察期限尚且不足的兄弟,抓住并得到这个机会,他可是用自己的身份做了担保的。

    “这片前胸甲子你可要穿戴好了,虽然破了点但这战阵上可是有一分防护就算一分的,还要保持足够的轻便和灵敏呢,那些不够机灵的货也是最容易没命的,”

    “对了,我托彦复打听过了,你们能用的货色都是战阵中捡回来,啥子玩意都有;你记得其他东西不急,先要给自个而挑块合用的手牌(小方盾)或是团牌(圆盾);再选口称手的好刀,短些没关系但一定要厚实耐劈。。。”

    “千万不要贪方便挑了那些长家伙。。一旦陷入敌我不分的乱战,靠这玩意可是撑不了多久的;最少也要坚持到本阵的人马跟上来才行。。”

    “那就只能生死有命的搏这一把,我可想要时常能开荤,隔三差五有口酒水喝,时日久了还有口分田。。。就像是五哥儿那般的光景也好啊”

    年纪最轻的王审邽,不由的隐约憧憬起来。

    因为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堂兄王彦复因为表现俱佳,被队上的虞候看中点选了去做打下手的旗头,如今已经比照老卒的待遇拿起了半份的津贴,每隔一旬就会配给三个罐头呢。

    “给分口分田,这种事情你也敢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好事啊。。”

    一个冷淡的声音打岔道,却是同为俘虏的一名小校符存。

    “当年平定裘甫之乱的王祖恕、王使君,也是说过要给银刀兵和牙军七营分授田产的;最后还不是杀得血流成河。。这些领军贵人们的允诺,可不是寻常人等消受得了,更不如落袋的钱帛财货更安心。。”

    这符存也算是他们光州老家隔壁陈州宛丘(今河南淮阳)的老乡。只是相较于他们这些卒头和军吏,与主将的关系也更近一些;当初跟着李(罕之)将主突围时踩到了沟子里摔伤了腿,实在跟不上了(被抛弃了)才成了义军的俘获。

    “那你又为何要在这儿,与我等为伍呢,继续去挑臭泥和挖沟子岂不是好的很。。”

    被浇了盆冷水的王审知,却是不甘示弱的瞪着他道。

    “我自然也是为了从这些繁重苛琐的苦役里开脱出来,我辈的这身本事,又怎可埋没在这污滥臭渠里。。”

    被顶了话头的符存依旧冷着脸,却没有怎么生气的道。

    “只是若能从阵中归还,我也不会继续与贼为伍的。。太平贼不是说无意者去留自便还给路费么;我也不指望能给啥子路费,能还我个囫囵白身自行离去便就好了。。”

    “既然有这个心那就好了,还请老符与我家兄弟阵前相互照应了。。”

    王审潮却是不以为意的当即笑道。

    “我这里还有几件一时用不上的东西,正好你们分去用一用,也能在阵中挺得久一些不是。。”

    “这又是什么玩意。。”

    王审圭却是捡起其中一片最大的道。

    “这可是纸甲,据说是早年义军用桑皮纸和胶捣打而成的甲子;别看它这副破烂模样里头可是好的,隔得稍远一些寻常弓箭就射不透了;虽然这玩意不怎么耐久也怕浸水,但是用做对付一时却已经够了”

    王审潮连忙解释道。

    “虽说只有这残余的半片,但是绑在胸口上也是个遮护啊。。”

    这时,久违的哨子声终于吹响了起来,在紧握着上弦连弩和铁单弩的军士簇拥下,一辆堆放着各色兵器的大车也被推到了他们这些临时开释的战俘和自告奋勇求出身的杂役面前来。

    “一切保重,”

    。。。。。。

    随着凄厉的哨子声,在河畔成片的苇荡中响彻云霄;霎那间嗡嗡作响如漫天飞蝗一般的箭雨,就交错笼盖在了一支正沿着平缓而略宽的河道徐徐摇橹、划桨行进的船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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