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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就像是一阵随着烈风刮过而来的骤雨暴打而下。霎那间这些站立或是端坐在船板上的身影,就像是箭猪或是糖葫芦把一般的带着满身尾羽,一声不吭或是凄呼惨叫着纷纷跌坠进水中,又扑溅起许多带着殷红颜色的浪花和水泡来。

    而其中又夹杂着许多带着烟迹的火箭,射钉在船板上就有捆扎的纸管炸裂和灼烧起来;其中一些更是荜拨有声的喷溅出许多刺鼻的毒烟来。

    这些毒烟和烈火,顿时让那些试图躲进船舱的官兵士卒们,也被烟熏火燎的再也存不住身,而只能带着身上点点火星和焦黑的斑痕,又竞相从竹棚盖布或是木条拱顶的船篷、舱顶下,荒不择路迸跳出来而纷纷坠投入水中。

    然而,哪怕在付出了不菲的死伤而躲进满是浮尸的河水里,这些幸存官兵的厄运也才刚刚开始。

    当他们努力手脚并用着划水和潜渡着,依靠漂浮尸体和受伤的同伴为掩护,努力躲避来自岸上芦荡中已经现身的成片弩手的乱射,而想要向着另一边威胁较少的岸上涉水攀爬而去;却发现这一边也早已经有举着长矛和弓箭的敌人徐徐的站了起来。。。。。

    而河中的战斗还在持续着,在那些中小河船都相继被点燃和烧沉之后,在这只船队的中部和后队,却还有十几艘形制较大的河船,依靠颇为坚固的舱板和挂满干舷的盾牌为掩护,挡下了许多投射而来的箭只;而又自在负隅顽抗着。

    它们多以凑在一起三两一组相互掩护着,一边挡下那些来自岸上的火箭而不停泼水扑灭着,一边放下渔网和绳索,收容和救助着那些挣扎沉浮在河水里的士卒,同时还有余力




第391章 伏帜草中低(中
    无名的桥头,艳阳高照,芳草萋萋,

    而久候的艇兵迟迟未能前来汇合,却看到上游缓缓飘下来的焦黑船只残骸,与浸泡在淡淡殷红中肿胀沉浮的尸体;浙东沿海兵马使张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铁青起来。

    之前击破草贼埋伏的那一一点成就感,也霎那间荡然无存而变成了愤怒和肉痛了。随他出战的这一千六百名艇兵,虽然只占据了账面上出战军额的十分之一,可都是长于水面而经验丰富的老手居多,

    如今在前往扫荡和迂回的上游方位,骤然遇敌而遭受损失却又情况不明,不由得让他心中焦虑和火急起来。

    “为什么还没有拿下来。。还要让这区区的草贼负隅顽抗到何时。。”

    然后他又望向了犹自厮杀震天的对岸,而对着左右吼道:

    “这些明州团练一路奔行而来,又了连击数阵贼势,已经是颇为疲惫了”

    一名长相老成的部将,顿然拱手求情道。

    “还请掌兵稍加体恤和悯之,且令人替换下来再战。。”

    “岂有此理,而今润州军情十万火急,尔辈却安敢与我讨教还价。。”

    张全闻言却是骤然举鞭猛笞在对方头脸身上,而厉声怒喝道。

    “所有从行的土团和镇兵都已发遣出去了,还不能拿下最后一点残贼来,怎当还有脸面求情换手;”

    “本阵的狼山子弟乃是以备万一不可轻动的最后手段,如今艇兵有失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若是援应丹徒有失,谁又来体恤和恩悯我呢。。”

    “张子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掌兵从戎日久一切自有计较,怎容你非言”

    “你真是发了失心疯了。。还不快服软认错。。”

    然后才有人连忙上前来求情,顺带拖开这名被抽打着满身是血的部将,而争相呵斥起来。。

    “回来,既然你大话说得好听,那就着你带着后队的壮勇,前去拿下这股残贼,”

    张全随即又喝声叫住被搀扶走的那名部将。

    “若不能拿下也就不要回来了,自己个儿抹了脖子省做丢人现眼。。”

    望着当下低头拜谢而一瘸一拐而去的对方身影,张全却是在嘴角露出一丝令人心寒的冷笑来。

    这名部将张子潜乃是明州当地的豪姓和海商世族出身;祖上张友信乃是与李邻德、李处人、李延孝等人并称一时的四大海商巨族之首。更是亲自迎奉过入唐求取佛法的倭国头陀王高岳,而在当年名闻一时。

    哪怕沿袭至今家什已经大为败落,但是依旧是当地头面人物和首望之家;哪怕在张全乘势占据了明州之后,也不可避免的要借助此辈来安抚和罗括地方。因此随着明州团练的重建,他也成为张全麾下军马的一个山头代表。

    只是相对于那些追随者及一路打出来的狼山子弟和艇兵、舟师;这些在占据了明州后的数年光景,才聚募起来的团练兵,及其其中充斥着地方豪姓子弟,无疑是他需要别样对待的存在;

    在平时固然是要有所笼络又敲打、分化之,以求治下的安稳。但是遇到这种名正言顺将他们拉出乡土来作战的机会,却又要尽可能的籍以讨贼之故驱驰在前,假敌之手尽量的削弱之。日后才能确保自己在明州占据的地盘益加稳固之。

    所以他这番的勃然作色,倒也不是什么刻薄寡恩或是一时起意。毕竟他已经决心搭上镇海周使君的路数,一旦解围丹徒成功而得到朝廷的封赏,这些地方豪姓对于他的价值和用处就大为减弱了,甚至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潜在妨碍了。

    想到这里,张全叫过另一名的亲信来道;

    “我着你带上所有的马队火速沿河而上,探明艇兵来处的究竟情形;若是遇敌也不要过多纠缠,全力回来报信即可。。”

    “诺。。”

    。。。。。

    而在对岸依旧厮杀的桥头战场当中,隶属于义军方面的情况就有些不好了。因为在来自明州的官军狂攻猛突之下,作为埋伏和阻击官军主力的几只义军部伍,都相继被击溃或是败逃而走;

    在这种毫无协调与配合的仓促逃遁之下,反而是把派来协助和监督他们的,足足一团有余的数百名太平军卒给落下在腹背受敌的困境中,而犹自在官军的包围之中苦苦拒战着。

    在背靠着土山而用少许车辆,尸体和临时挖掘的土沟,拼死抵挡着轮番攻杀的太平军阵列之外;已经倒了一圈交错层叠的尸骸累累。因为携行而来的箭矢已经射尽了,所以他们只能先入激烈而急促的短兵相接当中。

    几番拼杀下来,他们脚下的泥土已经被尸体间隙流淌的血水跑得发软,而踩上去尽如烂泥一般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唧唧作响;但是这种人造的泥泞,却对仰攻而上的官军造成了更大的妨碍;

    他们需要努力保持着身子的平衡,才不至于走两步滑三步的回落下去。而当他们冲到了义军面前的时候,想要挡格和劈开居高临下戳砍的刀枪,却是往往很容易受力不稳而扑倒在地上,或是被推挤、插架着滚落下去。

    因为哪怕他们阵列在官军的攻打下有所缩水,却是依旧没有让这些官军去德国明显的上风。而在刚刚轮换下来的战阵内圈,已然倒满了横七竖八的伤员和正待休息的士卒。

    “大兄,要守不住了啊,只怕我们这一阵都挺不过了。。这真是亏得大了,只怕命都要丢在这儿了。。”

    披头散发脸色青白而舔着干裂嘴唇的王审圭,也住着短刀喘着粗气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兄长王审潮而哀声道,

    “撑着点,老五他



第393章 伏帜草中低(续
    延陵城内城之中,海陵镇遏使高霸,已经是有些仓皇而徒然的望着城下,将自己团团包围起来的草贼大军如林旗帜。心中亦是一阵又一阵发寒。

    作为响应镇海节度使周宝的号召,前来讨贼三路官军之一的首要人物;泰州境内大小二十三镇戍、土团的总召集人。他到现在依旧有些不大明白,自己的麾下人马是怎么就突然而然的,在这城下溃决和战败了呢。

    相对于牵挂和眷顾乡土而急于灭贼为上的董昌;或又是一心想要拿下驰援镇海理所大功的张全,他属于那种两者兼有之的折中、权衡之辈;因为他麾下的成色比这两者更杂一些,相应的诉求和心思也更多一些。

    因此在长塘湖北分兵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北向攻往沦陷的延陵城而去;却是想要拿下这处据要之后,再籍此呼应驰援丹徒的张全所部,多少也伺机混上一个附从解围的功绩。

    然而这一路行来,就成了他灾难和噩梦的开端了。先是昼夜不停遭遇轮番上阵的骚扰和偷袭,有时候是一阵从河边突然射出乱箭,有时候是针对辎重一小股杀出来的埋伏,到了夜里又变成投掷的纵火油瓶和不断鼓噪声的骚扰。

    然而,面对如此寝食难安的走走停停,又总是要将大量时间用做警戒和对敌的进军行程。他麾下虽是空有诸多部众和偌大阵容,却始终抓不住对方来去如风或是进退有据的踪迹,也无法进行有效的遏止和反制。

    虽然他也很快想办法设下了埋伏,又用辎重队为诱饵,想要聚歼其中一些偷袭的贼人;但是这些贼人完全不以杀伤和缴获为念,也不吝箭矢器械的消耗,更兼有足够的骡马和舟船为之代步。

    虽然成功击退了数次,却又让对方变的更加奸猾和隐蔽起来;甚至还反过来埋伏和袭击了一直不顾号令,贸然前往追击的镇戍兵;而将上百颗的人头给堆在了路旁。很快这支烦不胜烦的阵伍,在短时之内就迅速变得精神疲沓和行动迟缓下来。

    但是随即又又更多的噩耗传播开来。因为在这些贼人不择手段的残害和肆虐之下,沿途地方的豪强大户,乡绅胥吏,大都死的死、逃的逃,却是在再也无法给他们这些官军,提供任何协力和帮助了。

    虽然他随后就放纵手下在沿途地方,好好清算和屠戮了几回乘机占据这些田庄产业的泥腿子们;为这些不幸死难的乡间基柱和积善之家,很是报仇和出气了一番。但是却依旧没能改善他如今无处筹给,而只能分兵私掠以为资军的麻烦境地。

    到了后来,他不得不果断抛弃了那些士气和斗志已然不堪用的部伍;而令其步步为营式的以那些庄子为依托,在沿途就地设垒驻防和警哨,兼带镇压那些不安分的泥腿子。

    这下才总算不至于变成彻底的瞎子和聋子,也算是提高了麾下的行军进程,而渐渐压缩和杜绝了那些贼人持续骚饶不断的活动空余。只是但他带着有些疲惫和涣散的部伍抵达了延陵城下之后,以及不足当初的半数人马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麾下万余人马当中,分出一只整好以暇的生力军来,对着城门以临时准备的木排和长梯发起尝试攻打。结果他没有见到预想当中的苦战和坚守;城头上那些贼军只是仓促射了几轮箭,就在与官军接战前相继弃守而逃了。

    于是,他们也士气大振的顺着出乎意料轻取而下的城门杀了进去;却发现了满地丢弃的粮草辎重财帛,一直沿着街道和零星翻倒的车辆散落了一路。

    于是这一刻高霸再也无法约束和遏制得住,这些先行进城的镇兵和土团首领们,亲自带着麾下士卒相互争抢所获,乃至蔓延到城中的肆意抄掠行径。

    他也只能派亲信站居住这出城门,而亲自带队从这些乱哄哄的士卒当中,给连抽代打的强行驱除和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而径直杀向延陵城内,相对狭小的内城而去。

    然而当他同样轻易夺取和占据了空空如也的内城,却才感觉到某种不对劲来的时候,原本亲信据守的城门却是突然升起了熏天的烟火。而其他城门处一时杀声四起,仿佛是有千军万马一起杀将出来似得,顿时就惊得他左右部属,相顾而骇然失色。

    而正四散在城中搜掠财货的其他镇兵、土团军们就更加不堪了。在群龙无首而各自为战之下,他们几乎是节节败退的被从各处城坊中驱赶出来。人人衣衫不整或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又像是慌不择路的猪羊群一般,被相继冲散、砍杀在街道上。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和怒骂、求饶声不绝于耳的,荡漾在这座格局不大的城池当中;横倒、摔滚在地的尸体、地面上流淌开来的血水,和重新散落开来的财货交错在一起;却是再没有任何人弯腰下去检视和关注;

    这些突然杀出来又汇聚在街道中的贼兵,就这么排成刀枪当前、弓弩居中的阵列,毫不犹豫的跨步踩踏而过;就像是滚动的铁流一般的从四面八方汇聚向了,拥有最后抵抗力量的内城所在。

    这时候,高霸才发现内城当中的诸事不妙;不但门栓和滚柱给人破坏了,就连内城的水渠和井口也被填塞了起来。这分明就是余下布置好,请君入瓮的死地啊。

    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灰心丧气的颜色,转而对部下故作欣然的道:

    “这些草贼便被我等给牵绊住了,只消董(昌)八都哪儿得到准信,就是彼辈的覆亡之时啊。。”

    眼见他如此一番信誓旦旦的作态,再加上许诺的犒赏在前,总算是把麾下有些浮动的人心,给暂且连哄带骗的安定下来了。

    只是当他驱使着部下全力用将内城的门道,用临时找来的土石给拥塞起来而暂时阻敌于外。又开始努



第394章 柳营时把阵图看
    城下又到了开始例行的唱歌和喊话时间。在预设挡板的掩护下,相应人员可以通过弯曲迂回的壕沟,直接靠近到城墙下相当近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弓箭射得到,但投石、滚木却尚且不及的距离之内。

    然后,自有同乡口音的义军士卒进行喊话,而间接的动摇和影响守军士气的行为。主要内容无非宣传义军的主张和行事口号,乃至允诺城中百姓可以逃出来,可以不受干扰的各归乡里云云。

    当然了,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另外一些事情而已。而城上的回应也就是回以乱箭和准头极差的投石而已,不过也因此将一些重点远程投射的位置,给变相的暴露和标记出来。

    而在一处作为中军立帐的大土台之上。周淮安也在独自端详着,根据润州境内的地形所制作的大沙盘,原本上头代表官军和义军交错在一起的各色小旗,已经被拔除或是替换了好些,而变得稀疏和明朗起来。

    主要是因为当下三路官军主力之一的沿海兵马使张全,在金坛附近的受挫而退;海陵镇扼使高霸在延陵城中的溃灭,而造成围城打援计划执行成了半调子的结果。

    而在余下的部分之中,代表规模最大的一支官军,八都团练使董昌所属的杭州团练兵,却是处于消息至少延迟了两天以上的不明状态。因此,也被重点的标注出来。

    在坐镇围城的这段日子里,周淮安算是变得稍微清闲下来一些;因为在注定了相应战略方向,而将具体事物交给部下去发挥的缘故,需要他亲自出力的庶务一下就变得省减下来许多。

    因此,也有更多时间用来处理那些通过水陆运输,辗转数地递交过来的岭內事项汇报和请示工作。

    比如,在太平军的治下各地,无论是民间的督促生产活动,还是编管地和屯田所里的集体春耕作业,都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

    经过了去年夏秋的抢种、收获和过冬的消耗之后;湖南境内大概还有十几万石粮食的缺口,需要从岭外水运过去进行调剂和补充;而岭西境内情况稍好一些,居然还有两万多石的结余,主要是来自桂州所在的桂林盆地的产出。

    另一个附带的相关好消息,就是新一批水轮车船已经投入到了,岭北各条支流的日常运输当中当中,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效;比如原本连州到郴州的骑田岭和越城岭两线,物资流通的效率至少增长了三成到五成。

    因此下一步的工作,就是在湖南境内继续制造和使用水轮车船,的相应论证和尝试项目了。此外,还有一个被牵扯出来的连带消息。

    就是随着太平军在岭外地盘的逐步稳固和安定下来,在广府和潮循等地开始出现一批主动向太平政权靠拢和请求提供协作的商人;依照他们所宣称的理由也很简单;

    既然这些世代行商的人家,大都依靠太平军重开航路和拓展域外贸易,得到了不少好处和便利;若是不能对这一切的缔造和维系者有所反馈和报偿的话,他们实在是没法安心和踏实的,继续把这些生意给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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