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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随着他的话音放落又过了好一阵子,隐隐约约的月色开始西沉,而众人都在门楼内侯待的有些不耐了;就突然见到埋伏蹲坐在城垛的甲兵突然就动了起来。

    又许多沙沙作响的声响,随着昏暗不明的夜色而在城墙下越来越近;




第403章 人心不尽足(下
    坍塌半边的三层门楼下,精心打理和保养的须发上尽是灰烬和尘土的周宝,也在脸色铁青的望着这一切;心中徘徊着懊恼、悔恨之类的复杂心绪。

    显然自己还是过于托大和轻敌了。这些草贼营治的器械早就应该能够远及城头上,却再之前一直引而不发也未尽全力,故而使人不免懈怠和轻疏起来;结果才有了这么一番的灾厄。

    现在就到了为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虽然再那些草贼的火器骤然轰城之际,他的亲卫就在第一时间搀扶着,排众夺门而出又遮掩着他奔走进藏兵洞躲避;但是那些被他着急而来留在门楼里观战,权作鼓舞士气的数十位文武官属就没有这种运气了。

    随后周宝才得知,在门楼被火石击中之后的混乱中;他们有的在门楼连中数枚的火石中被砸死砸伤、有的被后续火起给烧死、烫伤,还有在惊慌之中相互践踏而死;最后又有数人因为体弱被推挤着摔倒、撞晕,而活埋在了烧塌的门楼之下。

    最后能够得以囫囵跟着跑出来而没有什么大碍的,就是十几名因为身强体壮而反应迅速使然的军将而已;就他连身为衙内兵马使长子周玙,也被砸伤了腿脚而行动不便起来。

    其他包括周宝宠信和重用的节衙司马朱隆、长史第五信、掌书记李管在内,许多人都免不了或死或伤不能视事的厄运。几乎等于是,负责协助他治理镇海地方和城中日常运作的诸多衙门官长,就此瘫痪了一大半还多。

    的坏消息还远不止这一桩。城下临近城坊里待机的各部官军,更是因为城坊当中接连失火和乱坠打击的惊慌遭遇,在不明情形对射的乱箭中,糊里糊涂变成了一场自相残杀的混战。等到天明后出动门内待机的牙兵给重新平定下来,相应的死伤已达两千多人了;

    此外,城墙为贼火器所轰击时,因为数量太过密集躲闪不及,相继死伤在城头上的行营兵和宣润弩士,更是达到八百之多。而居间指挥和弹压的左虞侯将周让,亦在混乱当中被推挤撞倒着跌坠入城去,只怕凶多吉少了。

    而城内清理出来的具体战果,也不过是数十头烧的全身焦黑不成模样的牲畜而已;若不是城上及时放下了门闸来隔断后续的贼势,只怕让他们冲进来之后更加不堪收拾了。

    至于城外所连夜杀伤的贼人更是寥寥无几,就连相应尸体都被连夜带走了;只留下少许血迹和许多插满箭矢的挡板和大牌,被遗弃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嘲笑着守军。

    这一切无不在证明着另一个真相和事实,城外贼军方面在事到临头突然发觉了什么端倪,而将计就计的进行反制和对策。

    “岂有此理,这是怎么走漏的消息。。又是那个地方出了纰漏和疏失”

    想到这里周宝对着聚拢在了身边,而同样灰头土脸的军将们大声的呵斥道。

    “一定要罗根掘地的查,就从那些叛逆日常往来之人开始严加拷逼,毋须漏过一个。。”

    瘸着腿而满脸后怕之情的周玙,亦是连声附和到。

    “可否有余孽心怀怨望而暗中在城头与贼传讯。。当日所有在这处城头值守的团结子弟都有所嫌疑。。”

    “诺。。”

    “得令。。”

    相继有数名牙兵和行营将出列领命道。然后又随着一片杂嚣渐起,变成参差不齐的哭喊和告饶声来。

    而奉命在另一面城墙上担惊受怕的忙碌了一夜之后,孔目官李师成有些步履蹒跚的走下城墙;家生子出身的老仆连忙过来搀扶;并顺便告诉他一个消息。

    “玉锦坊的孙家派人过府报丧呢。。”

    “什么。。”

    李师成不由浑身一个激灵,悚然振作精神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前日晚间呢,据说是醉酒后失足溺毙了。。家人找了一整天才在坊边白池里发觉了。”

    老家人不明里就的应道。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李师成不由的喃喃自语道,心中却是回想起这位同僚兼的生平种种。虽然各种大小毛病不少,唯独没有什么贪杯酗酒的习惯啊。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后背冷汗沉沉而下,又变成了某种莫名的悲愤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对方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任何干系么。

    然而,就在他满肚子心思徘徊着回到自己宅邸的时候,却又见到一名蓝袍武弁冠的生脸虞候,正面上有些不耐的坐在厅下。

    “李孔目,你的一番好事和际遇来了啊。。”

    见到李师成之后,这名虞候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

    天亮之后,已经恢复一片忙碌的围城营地中,再起响起整齐的号子和军歌声。

    “好吧,其实我会望气之法,”

    周淮安对着满脸惊讶和求知欲的顾问僧虚中道。

    “望气。。之术。。”

    虚中不由眼角抽搐了下,不由露出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神态来。

    “可以通过观瞻远方的云气、风尘的细微变化,来知微见著的揣测和断定一些事情而已。。”

    周淮安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真真假假得道。

    “这莫不是上古传说中,鬼谷子、孙膑等先贤已然散失的兵家技艺么。。”

    然而在旁外形敦实的特殊代表钱具美,却是有些匪夷所思惊叹道。

    “你觉得呢。。”

    周淮安胸有成竹的矜持一笑道。

    “道理说白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神异和出奇,只是人在城墙后聚集的多了,不免长时间呼气成烟。又没有夜风来吹散,反而遇到下坠的寒流,就很容易形成相应一时成片的隐然烟云和霭气了。。”

    说到这里,他又比划了一下自己营盘的方位,以及笼罩在上空各种活动所搅扰起来的烟尘。

    “只要用心观察的多了,自然会发现其中细微差别和端倪,无非就是观察是否足够细致,经验积少成多的过程长短而已。”

    “某,却是受教匪浅了。。”

    钱具美不由拱手一礼道,心中却在感叹这位



第404章 候烽河外暗
    在柳絮飞扬而桃李璨璨的运河之畔,无数甲光烁烁着倒映在清波荡漾的水面上。

    已然率军沿着京杭大运河的南端,润州与苏州之间的水道,抵达了丹徒西南面小丹阳市的董昌;此刻也在一片余烬袅袅的废墟上,眺望着丹徒成所在的方向,以及那些远远跟随在天边的草贼骑兵。

    虽然,已经派人与那位太平贼之首虚和尚,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密约,但是他北上的这一路却是实实在在从各地势头再起的草贼之中,真刀真枪的打过来的。

    当然了,他并没有去强行攻拔那些被草贼大部队占据、或是与太平贼相干的城邑。而只是在一番“苦战”和“激斗”之后,从败退的贼军手中陆陆续续夺取了,沿着运河分布的多处大镇、市邑、作为后续的粮台和临时驻地。

    由此造成损失的大头,也主要是那些随行前来又被支派出去哨粮和肃清乡野,却时常被草贼的击溃,的常、润、湖地方土团、镇戍兵之属;前后加起来也有五六千人之众。

    而就在数日之前,随着另一只盖氏草贼残部南下湖州,攻掠太湖沿岸的消息传来;他聚附起来的这些地方武装中,陆陆续续又不告而别或是跑散了大大小小的十几股,约摸又有三四千人。

    所以能够随他坚持攻战到这里的,大都只剩下与杭州八都相关的人马了。

    而他所在的本部,亦是吸取了其他记录收拢下来的败兵教训,严厉约束部属放弃了沿途顺带劫掠地方和筹给军资的打算和好处;也严惩诸多可能的节外生枝行为。

    在日常行军布阵之间,更是一切都以随军携行的辎重粮草器械为依托,勿论怎么前来袭扰的贼兵是怎么撩拨和挑动,也大都坚决不为所动。

    因此,稳扎稳打和步步为营式的,基本保持大部建制齐整的推进和抵达了丹徒境内;这才派人沿着运河潜渡到大江里,又沿着岸边试图混进重围,而与丹徒城中取得一定的联系。

    然而,行事如此顺利之下,他反而是愈发提高了警惕和戒备;虽然一切消息都在直接或是间接的证明,那些号称贼中最为凶悍也最似官军的太平贼,俱在收聚兵马而只待决战之时。

    如今这一路上也只剩下零零散散,不停袭扰、牵制和变相监视的少许贼军骑卒,但是他还是谨慎有加而不厌其烦的,将各支人马驱使起来布阵立营,而丝毫不给对方任何阵战之外的可乘之机。

    而在他的不远处,来自杭州军中的堪舆师,正扛着水平、照版、度竿等测距之物,根据《海岛算经》中的地据法,在参照着远处的低矮群丘和道路交汇处的封堆(路标),重新计里和确定着立营方位所在。

    随后,在临时设立的牛皮覆布大帐之中,一张来自来自镇海节度使理所赐予的《浙西浙东宣歙镇烽戍道路等图》的精致蓦版,正摊在数只长案组成的桌面上。

    来自他麾下的吴繇、秦昌裕、卢勤、朱瓒、董庠、李畅、薛辽等军将部属,也团团围拢在这张可称是军机枢要的图版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直到带着数名虞候和亲将的董昌走进来后,才亦是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如今的情势,诸君可有什么见底呼。。尽可畅所欲言。。”

    董昌大马金刀的坐到上首居中留下来的高脚绳床上,这才开门见山直接道。

    “不敢有瞒都团,眼下这太平贼想干的消息还是少了些,”

    随后在一片面面相觊觎之后,才有一名格外显老成的军将开口道,却是八都将之一的盐官都镇将吴繇,也是仅次于石镜都的富镇。

    “就算是有那些几路败卒的口述声称,但还不足以辨明和窥全其根本战力所在;只知晓其甚是善用骑卒,也能以舟船为折冲;在阵战中所用弓弩极多,又间杂以投火纵烟的器械。”

    “一旦所中便是四下糜烂而毒烟难挡就此乱了阵势,遂得马步掩杀其上;是以本地官军一旦令其聚附成势,便就是难逃败亡之厄了。。”

    “你那头又有什么的消息么。。”

    然后董昌又转向军中另一个上头,唐山都镇将秦昌裕道。

    “回禀都团,除了金坛城中,有人混进去得了些许确切消息之外,其他曲阿、延陵、句容各处,都是城防禁闭而不得出入。。只要有人抵近城墙就被射杀无疑;连带我军先行潜入的惯用人手也被困住一时,无法递出消息了。。”

    “虽说各处城中贼势不明,但无论虚张声势否,还是严阵以待呼,都不得掉以轻心。。继续多派人手以为警哨。”

    董昌却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但真正的要害还得落在太平贼头上,只要能够击破当下或是重挫之,则余贼皆不足挂齿。。愿诸君与某戮力共赴,”

    “都团,难不成真要与那太平贼做上一场。。”

    待到众人散去之后,才有新任的石镜都副将薛辽低声请示道

    “当然是临阵伺机而为了。。”

    董昌却是不以为然的摆手道

    “你们都听好了,若是贼势正强,我们就是好好依约做场局面交代一番算了;可要是贼势言过其实的话,那又何妨乘势为朝廷尽忠再三呢。。”

    “但勿论如何行事都要记住,杭州八都各有所长,靠的是同心协力才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号令所向之处便是我的麾下,也要前赴后继、死不旋踵。。才有将来的前程和指望。。”

    然而,随后他又对走进来的亲将董嚣道

    “战阵中给我看紧了石镜、富阳、龙泉三都,若有异动就许你处置当场。唯有临安附近这三都子弟乃是我辈的根本所在,不到最后一刻不准轻动。。。其他的人马不妨令其阵前多多建功就是了。。”

     



第405章 候烽河外暗(中
    “此战我部当有三利三长”

    负责撩敌掠阵的杭州军勇将,临安附属五镇之一的武康镇将李慈飞,亦须发泵张的在阵前策马举矛高喊鼓舞道。

    “我军乃是一路讨贼未尝败绩而来的新锐之师,而太平贼则是城下之围的师老疲敝之众。。此当其一”

    “我军乃是多以本乡子弟驱驰在前,既有熟悉地利之便,亦有潜在的人和之势。。而贼自外来之众,又残剥士绅以为给用,已然既失人心又不得乡野之望。。又当其二。”

    “我军又有丹徒城中的镇海精兵为呼应,而贼军亦有腹背受敌之厄。。此为其三。。”

    说到这里,他再次振声大呼到。

    “既有如此大好机缘,还不快随我杀贼报效,功荫家门,荣华富贵,人人有份。。”

    “杀贼报效”

    “杀贼报效”

    一片振臂如林的起哄声响彻一时,又变成大片裹卷着杀气腾腾而出的浩荡阵列。而在前方,第一支前来迎击的太平军青旗,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半响之后,已然稳稳逼近敌阵的镇将李慈飞,却是不由得形容舒展的哈哈大笑起来。

    “车阵,居然是车阵,这些岭贼竟然想用车阵来对阵,难道不知晓这田间水网多是软土湿泥之地,最不利于车马趋行么。。他们又是怎么才挪移到这地头来的,畔水面泽而比邻道路,这岂不是个自行困死的局面么。。”

    “让跋足队提前准备,合该我部先拿下这一阵了。。”

    杭州八都原本是王郢之乱中,杭州八县各出乡兵一千为都,以各县豪长为领军,号称八都子弟的地方常备行伍。演变至今自然不可能仅仅局限于原本的八都八千子弟;

    除了各都扩充有余之外,而又新设和兼并了其他多处从属朝廷配下的镇戍,自此号称八都十三镇对外抱团一至的基本盘。

    而这只由从属于盐官都都将徐及名下,大多数由风气彪悍的盐户子弟构成的武康镇兵,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翘楚所在。在本地的豪长怂恿和支持下,他们甚至敢于驱除朝廷的税关和胥吏之属,进堂而皇之而私设关卡收税,以盐利来置办兵器装具。

    也是时下各地军伍当中,对于肆虐两浙的群贼,最为痛恨和坚定打击之属。自从出阵以来,屡屡以寡击众击溃过好些数倍于己的贼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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