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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某既然背弃杨氏而出,自当是不敢再做他想了。。愿得贵军容留也无不可之事。。”

    周本却是毫不犹豫的苦笑道。

    “其二,我要有言在先,就算周氏一族得救之后;若是其中有相应的不法、横暴之事,我依旧要为民声张而严惩不贷之。。可有异见呼。。”

    周淮安继续轻描淡写的道。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周本迟疑和惊讶了一下才当即道。

    “某唯求万一涉及个恩重别人等,哪怕抄没也好、刑罚也好,徒流也好,于严法之下给条活路就行。。”

    “只要不是太过罪大恶极,众怒难犯之辈,自然可以应允你就是。。但仅限五人以内。。”

    周淮安当即拍板道。只可惜这又是个被家族恩义亲情所束缚的人物。

    “这我便就可以安心了。。”

    周本也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对方愿意计较相应的条件,那就意味着相应诚意和用心的基本保证。

    “据我所知,庐州(合肥)城西角墙基,曾为大水所冲塌至今没能够修缮起来;而仅在原地夯土重筑了道单薄的外墙丕,而内里依旧是虚有其表尔。。”

    “若有足够分量的器械全力轰打,或是聚众凿击于城下,则就能于薄弱处摧倒之。。此时就算是那杨氏得了消息临时增筑,也是来不及了。。”

    。。。。。。。。。。

    而在洛阳大内,高耸阙楼之侧。

    已经被血流成河也忒染成赤色的厅室之中,忠武军(陈许)节度使周岌激烈喘着气,而红着血丝一片的眼睛举刀掩身在廊柱后。

    而随他前来的百余牙兵和虞候、傔从,大都已经变成了一地横七竖八,插满




第425章 如今全属指麾中
    庐州州城合肥郊外,已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如林刀枪旗帜,给围拢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其中只有有一部分是属于太平军的建制,但是漫山遍野俱是甲光与兵刃粼粼的反光,也足以让城上的大多数庐州官军,各种心摇胆寒了。

    而更让人惊颤和骇然的,则是这些太平贼所表现出来的构筑营地和土木作业的精通与迅猛之势;仅仅是昨天傍晚抵达之后的一夜之间,就已经在城外的东西北三面,构筑出数重壕沟、栏栅和拒马、胸墙,并且箭塔与哨楼林立的阵营来。

    而且,他们就是在守军的观望和窥探之下,用大车联接成基本的营盘轮廓和防阵。然后为围绕这些车阵布置,毫不掩饰照得遍地灯火通明、往来如织的连夜轮番挑灯赶工;就这么一直人声鼎沸的忙碌纷纷到天明才有所消停下来。

    从城头上可以看见和发现,他们拥有大量精良而方便的工具,也有充足的人力和技艺。更能够精密的策划和利用一切,就地可以可以取得的物质和条件。于是,就在天空泛出的鱼肚白当中,正对着城南城门位置的第一座土台就已经初见雏形了;

    在这座迅速堆积成型的第一座土台之下,已经站满了顶盔掼甲集结完成的青灰色出击阵列。

    “多谢领军给某这个机会,定不负所托。。”

    全身从头披挂到脚,内外足足穿了两重防护的周本,晃动着圆边铁盔上黑缨慨然拜谢道。

    “愿君得马到功成。。”

    周淮安口中祝愿着,却是暗自感叹道。

    这位真不愧是年轻时就能徒手搏虎的猛人。穿上里外两重铁鳞甲和镶皮甲,腰上插了一支铁鞭和一支八棱锤,手中捉了一杆锻铁厚背大刀之后,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而视若等闲的样子。这不由让人对接下来的攻城之战,充满了某种期待。

    而领命而走的周本心中亦是叹然,时隔数日之后就要对折一些相熟之人刀兵相见了。但是他虽有些愧疚和不忍的叹息,却未尝有多少后悔亦然的情绪;哪怕他主动投奔了这部太平贼之后,大可以坐观成败就好了。

    但是反过来说周本却是急切需要这个机会,来表现出自己在这个新团体和势力当中的价值;只要他能够表现出足够分量的用处来,日后才好在保全下周氏族人的求情中,获得更多的筹码和加成。

    当然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对庐州军其实并没有多少归属感。他原本是舒州的宿松县人,年少时有些浪荡无形,而看了《周处除三害传》才幡然醒悟,决心有所作为。然而最初他拿了荐书,前去投军的是族中有故池州刺史;

    直到半年多前的信州大战当中,准备驰援淮南行营军本阵的池州军,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内乱。乱军杀死了刺史赵辇,又为庐州军所并大部。而作为先头捉生将南下开路的周本,也不得不引得数百部众归还,莫名其妙就成了庐州军所收拢的从属了。

    虽然庐州防御使杨行愍颇为看重他勇力,而屡加笼络的样子;但是其实他在庐州军麾下效力,也不过数个月的光景而已,除了和州和舒州充为先登的夺门之战外,也没有太多建功和表现的机会。

    随后全力抓捕周氏族人的行举,以及突然将他幽禁起来的作为,已经足以让人离心离德而最后有一点恩义烟散了。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要为自己在新势力里的归属,博上这一把以为投效和表态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颠了颠手中的长柄大刀;乃是青灰色纹理的南海镔铁所百锻而成,前后配重均匀而密实紧致称手,刃口磨光水亮而前后分毫不差。很难想象这般精工细造的好东西,这只是太平贼中批量配属的制式军器之一。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某种自夸的泛泛而言;但是随后军中的整备官和匠师,就轻松给他展现出的足足数以百计,几乎分毫不差的全新军械制品,而不是那些杂七杂八新旧不等的货色任其挑选;然后他又发现就普通士卒连用来饮水、烹食和贮存的器具,也是上好精铁所制的;

    这下就让他彻底服了气,而对这支号称“贼众最为精良”“比官军更像官军”的太平贼,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体会了。或者说,他觉得这只军马不该再叫太平贼,而应该被叫做“太平铁军”。

    至少世上大多数官军还没有奢侈和阔气到,能够让士卒的衣食住行都使用和配备上各种名目的铁制品。而在当世间的诸多藩镇所属,能够拥有稳定而充足精良兵器来源和铁制器具的产出,也无疑代表了本身所拥有某种底蕴和实力所在;

    就像是在这庐州城中,拥有数百人的工匠之属和数处铁坊、炉冶,来营造和修缮兵器,就已经是足以称道一方

    的资本了;而据说在太平贼据有岭外南海县一地,就有数万人等专计开矿、冶炼和锻造,的相应营生,这简直是让人不可想象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这位白身崛起于贼中,而以数载功业就拥有如今局面的周氏同宗,愈发的敬畏和叹服起来了。

    顺着喇叭声吹响起来,周本不由本能端起大刀正欲拔腿;却发现左近却是纹丝不动而老神自在的阵列依旧;然后才有站得近的一名跳荡校尉低声提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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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如今全属指麾中(中
    而在庐州城头,在一阵微微的震感过后,一股灰烟在远处慢慢的升腾而起。

    “这是什么情形,还不快派人过去查探。。”

    随着城墙崩塌的沉闷动静,正在墙头督战和鼓舞士气,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的杨行愍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防御,大事不好了,西角城墙为贼所凿破,贼兵以那‘搏虎儿’(周本)当头杀进城来。已然连破七道栏栅和拒阵了。。”

    随即他派出的虞候还没走出多远,就迎面撞上另一位赶来报信的校尉,大声叫喊道。

    “虽有西门的田(頵)兵使和李(神福)团练先后就近前往阻挡,却都相继败下阵来了;如今安(仁义)锋将正前往迎战。。还请防御更多发兵援应啊。。”

    “这可怎生是好啊。。来人点起衙下,随我前往接敌。。”

    杨行愍不由的脸色大变怒喝道;然后他却被另一个人给拉住了手臂。

    “兄长,我曾犹闻停兵淮上的曹使君,乃是宽厚雅量而厚待部属之人。。”

    身为内亲的朱延寿当即对他急促劝声道。

    “万一这庐州城中时事难为,或可思量退路而往投之。。”

    “也罢,我此去击贼,你便火速回府筹备万一。。”

    杨行愍却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当机立断道

    “以防一旦事有不谐,则万万不可使之便宜了贼众。。”

    。。。。。。。。

    当周本从难以抑制的疼痛中重新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门板制成的案子上;活像是一头待宰的光猪一般赤着膀子任人处置,不由心中有些紧张和慌乱起来。

    依稀记忆当中,他不是一马当先破门冲入刺史的府衙,却是中了其中玉石俱焚的伏击。身上被抵近插了好几只弩箭而与那些杨憨子的护兵厮杀,一连斩倒十数人又将其追砍、逐出后门才力竭坐下;

    结果就这么一坐不起靠着墙边晕死过去了。眼下难道不幸失手被人给捉了去么然而他并没有听到兵战厮杀的喧闹声,反而闻到了一股子酸醋和生灰混杂的气味。

    “你算是醒了啊,身中十数创而犹自酣战,真是敢战当先的好男儿啊。。”

    然后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让他顿时又有些惶恐又有些紧张的想要当即跳起来,而急切喊道。

    “见过领军。。”

    “给我按住了他,别让缝了一半的伤创又给扯裂开来;眼下可没有多少血再给他流了。”

    正在忙碌着什么的周淮安,却还是有些不耐烦的转头对他喊道。

    “须知你带着箭创奋战数个时辰,原本小创口都拉扯的撕裂开来,若不能马上止住流血,你只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这又是为何啊。。小人怎敢当得领军如此。。”

    被再度死死按住手脚的周本,依旧有些懵然若声道;心中却是大为惶恐和惊诧起来,竟然是这位提领万军的人物在替自己疗伤。

    “不要紧张,你斩死了都将瞿章,捉住了团练使李神福,自然是当得这个待遇了。。。”

    周淮安头也不回的一边手中不停,一边自行说道

    “当然了,若不是你血流的多了怕是实在来不及,又何须令我重操旧业呢。只是许久没有亲手操作了,看起来手艺都有些生疏了。。居然把你弄醒过来了。。”

    “你也不要的想的太多了,你可是以保全全族的条件,要替我卖命十年之期的,要是初阵就平白折在这里,你固然是一了百了,那我却岂不是亏大了。。

    “却。。却。。却不知道领军还有这种本事。。”

    这一刻的周本虽然被身上的疼痛所牵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只能惨淡笑着呐呐道

    “这算什么,须得知全军中的战地救护本事,可都是头儿一手首创和教导出来的。。当初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都是头儿救下来的。。”

    在旁却是有人不怎么满意的聩然道

    “没有那么夸张拉,米宝。。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周淮安却是再度丢下一块染血的面纱,而半真半假的感叹道。

    “毕竟,当初我还俗出山的时候,可是抱着学医致用用救死扶伤,还能给自己安身立命的心思。。只是后来才发现,我的医术于这乱世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的小道;”

    “固然能救得了一个或是几个人、一群人;却救不了这世上沉沦苦海,而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受煎熬不得解脱的大多数人;更解决不了这世间,让他们世世代代受苦受难的最终根源啊。。”

    “故而,当我每救治一个人,这世上都还有更多的人在天灾**带来的病痛中死去。若是任其泛滥下去,最



第427章 如今全属指麾中(下
    当被包成半只粽子,而变得有点碍事的周本给重新抬下去之后,周淮安身边才重新恢复了些许的平静。

    “奴奴。。却叫郎君见笑了。。”

    小脸煞白的曹小娘,却是被揽在周淮安有些温暖和宽厚的臂弯里,害羞的耳根都红透了,用蚊纳般的支吾声音弱气道。

    然而这一刻周淮安对她的评价却是有所改观。因为自己一句半真半假的戏言,她居然当众应承了下来,并且强忍着血淋淋的不适与难过努力坚持了下来,最终生疏而笨拙的协助周淮安,完成了敷药和包扎的手尾。

    然后,这才忍不住要转身过去作势欲吐,又被周淮安顺势揽在怀中遮掩了当众的失态。虽然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动作,但是这么一个小女子能够当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足以令他叹然而赞许了。

    “却是无妨的,初见这些东西时,我也未必会比你好过多少呢。。”

    周淮安却是给她个温柔的笑着,顺手灌了几口心灵鸡汤。

    “然而,只要抱有一副悲悯匡计的心怀,就可透过这些令人不适的表象,而见到内在的真实意义与价值所在;自然就万事皆空百无禁忌的。。”

    就算她是身负使命,由别人派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和耳目;有这么一份的心意和态度在前;周淮安也自觉的姑且可以好好对待她才是。若是能被真情来打动,而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倾向那就更好了。

    就算是政治上的需要而相互接近的结果,也未必不能够谋求一个较好结局。因此,日后也不妨给她一些更多露脸和表现的机会,好藉此揭开身份和地位构成的额保护壳,以流露出真实一些的性情和心意来;

    另外,周淮安根据片刻接触的手感判断,她身体够软也够轻盈,还有股好闻的味道。比起那只长得像是布娃娃一般,时常被他当做抱枕来使用的小挂件,在轻音柔体易推倒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特质之外,却又多了些突翘起来的女人味了。

    好吧,相比需要花费日常水磨工夫的心意交流,他其实更在乎的是本人的实用性。正所谓是吃到嘴里才算数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上三竿、日久生情、日甚一日、日亲日近、日日弥新、日新月异、日积月累、日日夜夜、日夜兼程、日臻完善之类的基本说服道理啊。

    只是这点温情脉脉的独处时刻无法长久。在周淮安好言送别了这位有些真情流露的女孩儿,转头回到庐州署衙的时候,却是有一个声音响起。

    “今才方知,领军真有悲悯天下之志呼;又何苦背上那些残虐酷暴之名。。只要稍加宽待,便就是上下人心尽归了啊。。”

    乃是在旁随同的顾问僧虚中,一时感叹道。

    “此言差矣,这些世族门第、豪强大户、士绅望姓的所谓人心,我不要也罢;我若是因此宽待彼辈的话,那就是对于那些信重和追随我的微贱寒庶之大众,最大的暴虐和背弃了。。”

    周淮安却是对他摇摇头道。

    “就算是自欺欺人可以满混的一时,难道还能欺瞒时人一世么。毕竟这些旧势力与这积重难返的天下羁绊过甚,倘若不能顺应时势所趋而变通的话,那被大势所碾碎也是求仁得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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