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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这时,摔得七荤八素的黄皓也慢慢转醒过来,只觉自己自己仿若是被门板扑打过似得,从头到脚都是无处不痛,口鼻更是充满了血腥味。

    暗中不由暗恨道,自己久经沙场而自持马步技艺高超,却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儿啄瞎了眼”,在这儿给栽翻了。眼见自己带进来的人等都被放到了,他不由的闷不做声匍匐爬行着,慢慢向外挪动而去。

    然后突然身后的风声大作,让他悚然一惊连忙侧身滚到一边,就见一个事物以分毫之差掠过他的脸面,而捣砸在地上,溅起好些尘泥石子来扑得他灰头土脸的。却是一根没剩多少肉的羊腿骨,斜斜贯插进地面。

    “孽障,还想去往何处。。”

    却是那个肥大的武僧刘梦龙,皮笑肉不笑的再度提拎起一只粗大灯柱沉声喝声道。

    就像是作为背景一般的,在这电光火石的几息之间,已然是远近哨声大作而响彻一时,随之而来的还有骤然激起的喊杀声声。

    “来人,快来人助我一臂之力,人都死到哪里去”

    这一刻还算是外形硬朗英挺的黄皓,却是再也无法维持住城府和气度,而外厉内荏的急声喊道;然后又在一阵高过一阵却始终没有人响应的喧嚣声中,迅速变成了有些结巴而底气不足的威胁。

    “住手,我乃王上的亲侄。。你不能擅自杀我。。”

    “那就先打断五肢好,留个能喘气的活口了。。”

    满脸堆笑起来的大和尚,这一刻在他眼中不谛于恶魔一般的道。

    “不要,住手啊,王上不会放过你的。。”

    黄皓又在地上奋力向前爬了几步喊道。

    “药儿、红药替我说句话啊,念在我们曾经兄妹一场。。莫要令我受此折辱啊。。念在叔母的份上。。”

    而站在大和尚身后的女孩儿,这一刻却是黯然掩面的靠向了窈娘;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这个曾经亲切如兄长,也抱有过幻想,却是私心甚重的男子;在事败之后的巨大心理落差和生死关头,所露出来的种种丑态和不堪了。

    “能不能。。”

    然而在凄厉叫喊声中,她最后还是鼓起最后一点勇气,对着戒素和尚弱声道。

    这时候,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却是黄皓突然乘着戒素分神之机,骤然跳起来越过了大和尚,想要飞身扑向她所站立的位置;却又不防被身侧宁大飞出短刀,刺穿了小腿而再度摔滚在了地上。

    这下女孩儿却是最后一点侥幸和顾念,都霎那间烟消云散而去了。

    。。。。。。。

    初夏的广府,积累了一天的暑热,好容易到了傍晚才被同样变清爽的海风,给徐徐然的吹散而去。

    而在光广门外的城下坊中,已经相继汇集起来了许多明火持杖的身影;虽然他们肤色颇杂且行装不一,但都人人都在膀子上缠上了素色的帛布。

    而随着天色的愈发昏暗下来,以及暗中涌动传播的消息,又有越来越多缠帛的人影在街头被聚集起来,又通过密如蛛网的巷道如百川汇流似得,相继出现在了光广门的附近。




第437章 三边近日往来通(续二
    愈发暗淡的灯火之下,照的人人面孔都变得有些诡异和生硬起来。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们想做什么都自行随意好了,为什么还要逼我呢。”

    脸色发苦的都尉张彪,亦是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

    这几名部下面面相觊了下,还要开声劝说些什么,就见张彪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踢倒在地,而带着满案子的酒菜咣当在地上,又泼洒溅落开来。

    这是这几人也吨觉得有些不妙,而纷纷把手抄刀几欲围上前去。刹那间就像是某种回声荡漾一般的,听得外间一片急促的嘶喝和怒吼,还有短暂的刀兵交击之后,类似皮囊被割裂刺破的声响。

    而后,才在破门而入掀卷起帘幕带着新鲜血腥味的夜风当中,见到了一群顶盔贯甲的亲兵冲进来,将他们给包围起来,又举着刀兵压制到墙角边上。才有为首一名年轻的校尉拱手道:

    “都尉,营中的异动和嫌疑之人都已然拿下了。。”

    “张头,这又是为何呢。。为什么要辜负我们的一番苦心。不用在屈居人下,自己做主一方不好么。。”

    这几名身陷重围的旧部,也不由的面色大变而有人急促喊道。

    “你以为你们勾结那些义军旧属的行迹,就做的是万无一失、纹丝不漏么。。事到临头却把我推出去做这个冤大头,这就是你们的报效和好心么。。”

    看起来干瘦黝黑的张彪,依旧是满脸愁苦的道。

    “我张某人的私心和把柄再多,再怎么眼界小不成器,再怎么贪财好色,也不会随便自寻死路啊。眼见得跟着那位贵人是一片前途无量的大好光景,尔等是多么愚钝和迟纳,才要做出这种为人火中取栗,有自寻死路的短浅勾当。。”

    说到这里,他用尽了气力摆了摆手道。

    “且把他们都拿下吧,尽量留个活口,好作为事后的见证。然后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让我先清静一下”

    而后,当一切都暂时恢复平静,他重新从还没倾倒的案几上,提领出一壶小烧,倒在在自己捡起来的杯盏当中,就此自斟自饮了起来。

    直到许久之后影子随着透入窗扉的月色,越发的拉长起来,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方才所说的那么多话语,可不仅仅是说给这些谋事不成的旧部们听,也是对着那些安排在自己亲从队里,分别隶属于士委会和社调、纠检各科的眼线和耳目们所说的。

    事实上,既然那位太平军之主的麾下,就连他从安南带出的子弟兵里,都能暗地里拉人过去作为暗子和监控手段;那更别说这几个原本就算不上行事周密的旧部了。

    。。。。。

    而在城南专门修养的别馆之中,

    “上一次,咱们这般的围炉把话,却是什么时候了啊。。”

    王蟠也在对着此刻前来拜访的旧部,如今广府屯田官之一的周庞叹息道。

    “那还在河南郓州的时候吧,咱们刚打了十几条大宅护院的狗子,就这么拿破瓦缸子装了雪、堆着柴草胡乱烧着吃。。”

    周庞亦是满脸缅怀的道。

    “那可是好好吃了一身的大汗淋漓啊,肚儿撑的就连落下的伤处都不觉得了。。结果来日睡起来那是加倍的疼死人啊。。”

    王蟠微微笑道。

    “那时候大伙吃饱肉,喝足了汤水,都说日后只要能天天如此的受用,便就死而无憾了啊。。结果两天后那宋老别就战死了,接着鲁木匠拼的创口崩裂,抬下来没几天也死了;后来许多人都死的死,不见得不见。。。”

    “这几年的光景,就只剩下咱几个了。现在虽然想吃条狗子,那也是动下嘴皮的等闲事,但却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滋味和受用了啊。。”

    周庞甚有感触接口道。

    “却也是如此啊。只是我如今还在养病,口腹上禁忌太多,却是没法与你一起受用了。。不过既然能劳动老周来与我话旧,怕是还有其他的因由吧;难道是有人私下里求到了你那儿么。”

    王蟠点点头,然后又追问道。

    如今随着太平军掌控的地盘益大,而作为最为稳定的岭东十三州一府当中,也不可避免在日趋严密的治理过程当中,出现了一些贪腐和舞弊,枉法徇私之类的形迹了。

    此外就是一些怠工耍滑、以次充好,偷拿多占,虚耗浪费之类的过失和错误,亦有留司下专门的风纪院及相应的风纪员,来进行巡察和处置。而这些,正好都在王蟠此时兼领的监察地方的职责当中。

    只是因为他几乎闭门不出的缘故,这些私下里想要求情之人,几乎找不到多少闻达于前的门路,而只能在他这些已经位数不对,可以登堂入室拜会的故旧身上打些主意了。

    “将头儿可真是明鉴分毫啊。。”

    然而,周庞此时的眼神,也慢慢变得坚定而陌生起来。

    “其实我只想问明将头一桩事情而已。或者说是,从你这儿求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呢。”

    与此同时。在穿街过巷打着火把的队列当中,全身披挂把肚腩处勒得紧紧,而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前义军头领南齐云;也在骂骂咧咧的催促着,用抬着自己的亲随。

    他乃是草莽中的出身,很小就随着饥荒中的村人,干起了劫道的营生。就此一直干到了成年,又弄死了压着自己的老头领,而在郓州大野泽下游的活动。

    后来王大将军兴兵过境,他也乘机并了前来商量对策的几股贼寇头领,就此拉起了一班人马前往投奔。因为他彪悍敢战又喜欢纵容手下寇掠的作风,就此落下专门的别号“南山贼”。

    后来补天王大将军兵败身死在黄梅,他却得以侥幸从官军的重围中之身脱走出来,重归到冲天黄大将军的麾下;又经历了许多事情,相继被打散了好几次队伍,起起落落的依旧是个中层头领的身份而已;

    于是在江州会盟时,他痛定思痛之后,决定带着这些年搜括来的身家,连同将部下们的归属为代价换到的资用;一起登船南下来到了这繁花四季的广府之地。

    他也就此很是过上了一番逍遥自在的上等人生活;只是钱总会是越花越少,而他同样也不善于理财置业;更舍不得将财帛投到海社、联号去,细水长流的慢慢孳息。而是听信了自己某个牙人介绍的番商,想要求取一番短而快捷的暴利。

    然后,就在没有然后了;船一出海就了无音讯了,牙人也同样是人间蒸发了。虽然剩下的身家和产业,还是足以让他个人余生过上富家翁的生活;但是对于已经习惯了维持着部曲和奴婢成群,前呼后拥排场和奉承不断的他,却是一个难以忍受的落差。

    于是,他本能的想要用熟悉的刀子,把一切给重新抢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安逸的生活当中,失去了大多数的凭仗,而被各种律法和规矩给约束住了。

    而后,又发生他手下自发重抄旧业做那入室劫夺的勾当,却才到事主门外就很快就被宵禁的巡兵,给捉拿和镇压了下去。但这也同样启发到了他,产生某种做些什么来彻底改变现状的念头。

    然后,又有人鞍子上们前来穿针引线,他就自然而然与那些各自有所诉求的人等,相互串联和抱团在了一起;为此又暗中散尽了身家,聚集了还能姑且拿得动刀剑的人手,就此谋一番功成名就的大事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打量了沿街坊区内一番灯火通明、丝竹缭绕而恍然未觉的动静,只要这次事成之后,就可以对他们予取予夺了。不由的心潮澎湃而一发的振作精神起来。

    眼见得他们眼前豁然开朗,而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宽街;以及不远处已然是门户大开的馆园所在。这就是他们这次行事的目标所在了。还有人站在门内外摇动着灯笼,奋力向他们招呼着什么。

    南齐云不由的心中大定,而对着身后低声鼓舞道:

    “孩儿们,是大口吃肉还是吃土啃草,就看这一着了。。”

    而在王蟠



第438章 远道不可思
    广州子(内)城的正街上,另一名义军首领马千竹,也在指挥着手下搜罗各种物件,就地轧制成各种攀梯和撞木,好要一鼓作气冲开留司府衙内,依旧封闭着得第二重的大门。

    比起那些只顾眼前或是为利所动的同伙们,他的目标和期望值可要远大得多。要知道他原本就是一个被裹挟从贼的斗升小吏出身,虽然长时间身在贼中,却是做梦都想着被朝廷招安,就此从贼众变成正编的官军,然后有次在官府的体制内过上居于人上,前呼后拥、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了。

    因此当他同样交卸了良莠不齐的部属,带着一干亲信来到广府之后,却是并不满足于眼下富贵安逸的生活,而是更加渴求起权柄与名位来。

    因此,他固然是一面与昔日的部旧和上官始终保持着联系不断,另一面也在暗中以游宴、赏玩的由头,时不时的召集和串联那些同样经历的前义军头领们;乃至与他们游猎与山野,来秘密磋商和操练、维持部伍。

    这样,一旦黄王为首的大将军府被朝廷招安而藩镇一路之后,他也能够凭借广府这边所掌握的局面,从中分到一杯羹而成为刺史、防御、团练使之尊位,那可真是得偿所愿了。

    然而他的畅想却被一阵刺鼻的焦臭给熏醒了过来。然后才发现,随着一阵渐渐弥散开来的烟雾,后方正在准备的那些攻城器械,却是在火光重重中莫名的烧了起来。

    “混账东西,这是怎么搞的。。。。不看着点么。。”

    只是他呵斥的话音未落,又见而后队之中更是变得嘈杂喧闹起来,又在人影绰约的混战厮杀成一片。

    眼见得这些杂合之众,尚没有来得及合力攻打府衙所在,却是先自相残杀的内讧起来;这简直把马千竹给气坏了。他虽然也动过类似的念头,但好歹是等到事成之后,再以分赃之名将头领们聚起来,以伏兵杀尽之而兼并其行伍,成为最后的赢家。

    “米郎,你到底在做什么。。得了失心疯么,还不快停手下来,与我分销”

    气急败坏带队而还的马千竹,对着最近一名正冲杀起劲的头领喊道。

    “当然是断了你们这些图谋不轨的贼人退路了。。”

    名为米郎的头领却是丝毫不停手中刀剑,而大声凛然道。

    “我米氏可是满门忠义,大侄子米宝就效力于军上帐中。若不是为了将彼辈尽数引出来一网打尽,又怎会与你这个乱贼之首虚以逶迤呢。。”

    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催化剂一般的引发了连锁反应似得动静,随即就有人连忙叫喊起来:

    “凡是社调科的,向我靠拢。。”

    “巡禁队的人手,在我这里集结。。”

    “我乃留司的线报。。。”

    “我是海舶司的自己人,”

    在这一阵子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之后,这股足足有数千人的反乱武装,就已然四分五裂得在左冲右突的厮杀中,脱离了一小半出来。他们几乎分别占据了街道和衙前广场的各处出入街口;

    随后与之呼应的,则是在密集响起的哨子声中,以及一片大亮起来的火光当中,密密麻麻站满了墙头、房顶的弓弩手,刹那间就攻守移位着,将这些叛乱德武装人员给反包围了起来。

    而站在禺山之上的第八(预备)军左厢都尉钟翼,也在冷眼观望着这一切。这群的利欲熏心之辈,想要作乱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在这个太平军经营最多核心和枢纽的广府之地。

    要是在其他作乱起来的话,或许还要花时间来分派和调集人马进行讨伐;也许要付出一些地方被扰乱和破坏的代价,但是选在作为屯田模范区和兵役组织、里坊动员样板的广府境内,那是自陷于绝地的行为了。

    而且,在这广州城内任何大股的兵械、物资和粮食供给的动向,真当是巡禁队和社调科、统筹科、普计房等处都是瞎子、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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