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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随后在那位同样是草贼出身,却被招安成官军的李罕之、李刺史手下一干就是好几年;直到遇上了太平贼战败被

    俘之后,他们兄弟才知道原来生为人子,竟还有另一种的全新活法和人生。

    然而,既然可以有所尊严和体面的活着,那谁又愿意去继续遵循那些官军之中,看似习以为常的凌剥百姓以为衣

    食用度的惯例,或是做那些为虎作伥的糟心事呢,

    只是当初想过更好日子的决心依旧没有多少变化,而且还变得更加强烈而已。而且相比已经获得提携作了旗头的

    堂弟王彦复,或又是正在重新捡起早年读过的文字,努力学习各种操条训令向着一名军吏谋求的兄长王审潮。

    乃至是一心想要到跳荡队里去拿生死博前程的弟弟王审珪;王审知却是在丹徒之战后被太平军火器的力量所震慑

    和打动,就此决意自请投报到投火队中做了一名(候补)辅卒。

    虽然是候补性质的辅助序列,但是相应的要求和标准可是一点儿都不轻松。每天要拿着几种不同分量和形制的模

    拟重物,往复投掷锻炼了无数次,以掌握和熟悉相应的手感和分量;

    待到手掌磨出相应的老茧,也有足够的熟敛和身体条件反射之后,才会进入到下一一个选拔和淘汰阶段,开始训

    练相应的准头和距离。而在这时,他才得正式以获得一名投火辅卒的身份和凭牌。

    他们这些被挑选出来的投手,先是从五步之外的大木框子开始,然后变成十步外的中木框子,十五步外的小木框

    子,最后才是二十步为基准的藤筐子。

    然而,据说其中最出色的老手,甚至可以在二三十步内把东西直接丢中具体的人靶头上,因此也有资格凌驾于诸

    多掷弹手、掷弹兵之上,而领取额外津贴被给称之为“老掷弹兵”。

    然后,才是轮到相应投掷距离的加强训练。所用的器械也从木头和石质的模型,开始变成了填塞铁渣和沙子的真

    实弹体,而接触到了模拟战场环境的骚扰




第531章 古来治理初无别(下
    满是厮杀声的丁平庄,最后还是走向了第二类的结果。

    因此,对此驾熟就轻的太平军武装工作队,及其负责后续支援的驻队团,也开始执行事先制定好的预案之一,开始对于庄子执行暂停甄别手段的“乙类而等(肃清)作战”。

    毕竟是号称汾阳王之后的支系家族,祖上又做过国公的显赫门第,哪怕迁居到南阳来生息繁衍也不过几代人,比起东汉太傅、高密侯邓禹之后的邓氏,高氏、崔氏、杨、刘等本地望族,在家世和底蕴上尚且有所不如。

    但是也拥有这些历史悠久本地土族大姓,所不曾具有的另一大优势。就是当年源自大名鼎鼎定难克乱,军功最著的朔方(节度使)军体系,所衍生出来的朔方、振武、夏绥、邠宁、泾原和鄜坊等诸多军镇的渊源;

    历代相继退养于郭氏家族的边镇老卒及其后裔子弟,构成了郭氏几个支族在地方上,足以横断一时或是力压局面的家将、部曲群体。

    世代以忠义为名和恩结手段维系下来的他们,也是如今庄子被打破之后,抵抗最激烈最坚决的存在。因为相比那些不得不托庇、投献于门下的广大佃客、荫包户、寄名户,这座庄子才是他们世代生计的根本所在。

    更兼前些年为了备盗捕寇,而让朝廷开了民间拥有甲弩长兵的禁令,也让拥有官军器械来源的庄子里,家家户户都藏有刀兵和弓箭,而甚至可以组织起相应披甲比率的土团来。

    只是其中的相当部分青壮,已然在外间太平军针对疑似盗贼的歼灭战中,再也没法回来了。因此在庄子里所宣称的国仇家恨言论,和立身之基即将不复的威胁之下,也是爆发出了相当程度的斗志和狂热来。

    故而,在这座占地甚广的坞壁攻战烟火之中,无论是男女老幼都有可能拿着武器跳杀出来,而成为近在咫尺的潜在敌人和威胁,这也让那些隶属于二三线驻队序列的士卒,很有些不适应和错愕不已;

    随着这些熟悉地形和拥有强烈斗志的敌人,成群结队的从防不甚防的街巷、房屋中杀将出来,这些只有过低强度治安战斗和剿匪经验的驻队士卒,也一度被从几个重要节点上给击退了多次。

    甚至还被来自屋上偷袭的弓箭,给射死了一名旅帅而当场有些士气消沉,变得畏手畏脚起来;不过这暂时的失利和下风,很快就随着由刀牌手簇拥和环护下,开始投入战斗中的投火队成员,而被逐步的扭转过来。

    王审知亦是身在其中背靠着一处高墙,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奔走往来的动静,而将一个截短拔火引燃的轰爆弹,给信手曲线刁钻的高高抛过墙头,又在近在咫尺的墙内另一面骤然爆响,迸溅起一大股黑烟和参差不齐的惨叫声来。

    随着从头顶气浪一起喷出来的,居然还有一只残缺不全的断手,打在了王审知身边的护牌上;这时候,紧跟在身后几步短刀圆盾的突兵,也一鼓作气的顺势撑扶、攀跳过残缺不全的墙角,而扑杀向了墙内去。

    短促的惨叫和刀兵格击声之后,一处看起来颇为隐蔽的暗门,被从死巷的遮掩物背后打拉开了;在口令声中重新走出一些沾满血迹的身影来。领头的粗壮突兵当即赞叹道:

    “王兄弟你可丢的正准了,墙里最少当面炸死了三个,还有七八个都受了不良于行的伤,根本没法逃脱开来,就被咋们给收拾了。。”

    而话音未落在他斜对面的街口。随着一名中箭后捂住血淋淋臂膀退回来的牌手叫喊声,另一名以交叉视野相互掩护推进的掷弹手,也对着一处疑似偷袭来源的破败窗口,投入了一枚装满粘稠猛火油的燃烧弹。

    霎那间从屋舍的门窗等各处间隙,轰然喷溅出来的黑烟和火苗,烧的瓦顶和梁柱荜拨作响起来;又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和哀号声,争相从中撞破壁板、门窗跳逃出来几个人影,还没能跑出多远就被烧得栽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这也是他们的基本配置之一;驱逐巷战中的敌人用会爆燃的毒(烟)火球,攻坚破垒用轰爆弹,而面对可燃、易燃建筑中的威胁,当然就是纵火用的燃烧弹了。

    他们就这里组成了许多个战团,以掷弹手为核心的攻坚小组当头开路之下,以不断消耗掉几大藤筐由辅卒背负的火器,以及零星冷箭受伤为代价;最终逼近到了庄子中间看起来最为高大,且宏伟壮阔的连云建筑前。

    而在这片连云建筑当中,最为显眼无疑是最大一座土台木构,雕粱斗拱的巨型楼阁;只是相比外围那些夯土垒以碎石的坞壁,这些水磨灰瓦和褐土砖的围墙,就更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了。

    随着三下五除二,被精钢锹铲从墙根下造挖出缺口,又轰然推倒而下的围墙缺口;一片与外间迥然相异的世界开始呈现在了王审知他们的眼前。

    那是许多亭台楼阁、水榭池泊、花石假山所构成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新而啧啧称奇或是惊叹不已的偌大园林,以及被风景如画的园林绿荫重重、建筑栋栋,都簇拥在其中的高耸台垒和巨型楼阁。

    突然一个跳下来的人影,顿然将王审知身边的牌手给砸倒在地;那是一个披头撒发的年轻女子;姣好的面容,苍白如雪的肌理,涣散的眼神,还有不断吐出血来的朱唇,构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残酷之美。

    然后,这就像是个开端一般的,接二连三的有人跌坠下来;几乎都是形形色色的女子之属,其中从半老徐娘到年轻貌美的娇娥,再到不足及笄的侍儿、女婢之流。

    而在这座高楼顶端,丁平庄的主人兼大家长郭璟,也看着底下正在逐渐清理完附近,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或是烟火熏天的街坊和建筑群落,而相继拢过来的铁甲青袍的身影,不由满心悲愤与激昂的哀叹着。

    “难道这是天不假郭氏。。而令我世代忠烈满门终不得善全么。。”

    而在他身下的露台上,多名面无表情而隐然有决死之态的壮汉,也在将楼台之中驱赶出来披头散发、衣裙凌乱的女眷们,一个个挣扎拖曳哭喊着拖到露台阑干边上,再齐声用力的推投下去。

    也有人痛哭流涕的哀求和咒骂着,却是丝毫打动不了郭璟此刻绝然如铁石的心肠。任由着她们就像是在天上降下来的纷纷扬扬彩色衣裙的蝴蝶,手舞足蹈的凌空而坠。

    最终又在此起彼伏戛然而止的凄厉声中,变成溅射、散落在各处花石、亭台、水榭之间,血色绽放而扭曲成不可名状形态的凄惨景象。而那些贼军也像是为之所惊一般的相继收缩和退后。

    郭璟这才满是悲悯和悸动情怀的叹声道:

    “唯愿诸位早巳往生,免得将我世代忠烈的家名,就此折辱与贼手啊。。”

     



第532章 古来治理初无别(续
    王审知闻言不由冷着脸挥刀便奋力斩下。

    然而闭目待死的女子,却是没有感受到痛楚和血流如注的轻快解脱,重重喘了几口气后又睁开眼来。却是缠挂住她枝杈被举高的刀刃劈断了好几支。

    “为何如此。。难不成奴这半死不活的残缺之身,还能令贵部有所受用么”

    女子才用沙哑声音无力反问道道。

    “我辈进可是吊民伐罪为困苦声张的义军,又不是滥杀无度的贼寇和残民逞欲的官兵,一切行事皆有章程和目的所在。。”

    王审知却是不由生出一股子反逆和气结的复杂心态,而用一种自己也无法形容的语气一边道来,一边再度砍下了一根树杈。

    “勿论你该不该死,当不当受这个遭遇;只要是还是活着一口气,都得先经过公审和论罪之后才能定夺。。

    “若是令人当众为千夫所指,那奴还不若就此死了也罢。。”

    那女子一动不动依旧趴在树上,有气无力道。

    然而这时又有一支树枝被王审知砍断下来,却是撕拉一声也钩扯下来了这女子的裙衫,顿时露出大片雪白得让人一时转不开眼睛的腰肌曲线来。

    “奴这副皮囊,可还入得军爷眼中呼。。”

    女子却是盯着有些面皮发红的王审知。脸色愈发苍雪的惨笑道。

    “只是,还请看在这副皮囊尚可一用的份上,莫要再骗奴这将死之人了。。岂不闻,落入贼军手中的官宦贵家富室的女眷,只怕是生生不堪得想速速求死都要难了。。”

    “这又是什么混帐话。。不过是满肚子阴私的小人之心而已。。”

    王审知不由有些怒不可遏的停手下来,大声反斥道。

    “那些廉耻寡义的贼子是那些贼子,太平军自有太平军的做法和章程。从来就不齿为欺凌寡弱、侵暴妇孺之辈,素来是撞见一个就捉杀一个以儆效尤的。”

    然后他又气不过的补充到。

    “更莫说我太平大都督府之下,亦是有妇人光明正大出来从军和做事、入官的。。如今正在这园中协从行事,稍后便可到来,倒叫你这个只会阴私度人的愚顽婆娘,好好见识一番。。”

    “倒是你这婆娘,又是怎么落到半死不活与树上的这般地步。。倒还有脸面质疑和揣测他人么。。”

    “竟有此事么。。不过,军爷倒是所言不假。。”

    听到这话女子顿然无比暗淡下来,而愈发脸色苍白垂下臻首,用一种自艾自怨乃至自嘲的语气幽然道:

    “之前妾身总觉得自己该是那人心中最特殊的一个。。却不想事到临头的危难之际,也是最先被推出去的那一个。。”

    然后,女子突然又开声道。

    “既然如此,奴家忽然不想要死了。。这位军爷,可有心立下个大功劳么,只要能让奴。。。”

    然而她的这番话音刚落,随着最后一根斩断的枝条彻底撕裂开来的裙裳,而令衣不蔽体的她就此落在了有些错愕的王审知手臂之间。

    “哪队的小子,竟敢欺凌妇女。。”

    正在两者近在咫尺的面面向觎之际,突然远方传来了一个破锣般的怒吼声。却是生的比王审知还要粗壮的女卒队头杜胡雯,正迈动两支簸箕般的大脚飞奔而来。

    这一刻的王审知不由心惊胆寒而胯下生凉,甚至出现了隐隐的幻肢痛来,而失手就把这全身几无遮掩还有好几处裂伤的女子,给不管不顾的信手管丢在了泥地上,再度娇声痛呼起来。

    ——我是分割线——

    江陵附近的一条新修碎石覆土的道路上,一辆运载了四五个临时乘客的宽边牛车,也在慢吞吞的行驶着。

    因为几个月时间内相对出色的表现,而被推举兼职了所在乡里的宣教干事,并且还刚刚参加完短期培训和传达会的王仁寿,也在车上心情复杂的患得患失之中,看着自己将要带回去宣讲的几本小册子。

    因为在这一刻,他只觉得不是这世道变得疯狂了,便就是自己已经疯了。因为他在这基本小册子上看到了许多似曾相识的东西,而让一度自负所学的他不免充满了饱受打击的震惊和失落。

    但是更让他吃惊的是,据说这种册子居然给印制了上万的数量,来发放到太平军治下的各处工场、矿山,田所和屯庄之中,以为当地夜校宣讲之用。

    可要知道,这世上哪里有一路反贼,会事无巨细而长篇大论的阐述自己为何要造反的道理和因由,还想办法要广而告之的,想方设法令那些出身微贱的泥腿子人人知晓呢。

    难道不该是对着大多数蒙昧不明的世人,随便喊几句高大上的“吊民伐罪”“清君侧”之类口号,最多具列一下“七大恨”什么因由;好令道理越简单越能使有心人,可以自行解读余地才算好么。

    更别说这几本小册里,不但简明列举了许多造反的因由,还透露了各种造反的方法和路子;以及造反之后如何建章立制,如何区分敌我来肃清内部和团结盟助,甚至如何打击和摧垮那些把持了晋身之途和社会资源的旧势力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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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古来治理初无别(续二
    四十九年前及第,同年唯有老夫存。

    今日殷勤访吾子,稳将鬐鬣上龙门。

    《报何泽》:晚唐,崔安潜

    ——我是分割线——

    而在王仁寿所挂念的家乡所在——河东道,北都(太原郡)城外,

    检校太尉、中书令,兼任滑州刺史、义成军节度使、郑滑观察处置使,兼充京城四面行营都统的崔安潜,也面无表情轻轻捻动着手中拂尘,看着校场内成排搁置在架子上的血粼粼头颅,

    那都是隶属于昔日的代北行营麾下,参与了太原军变的河东、昭义、忠武、滑州、代州等各路兵马中的领头军将,及其亲信部属所在。

    他们被以接受朝廷犒赏和封赠为由,纷纷引兵聚集到了雁门附近的关城内,然后被埋伏的朔方健儿给围住拿下,逐一论罪斩杀于城下;

    而郑从镗带领的行营牙军和重建的太原团结兵,也突然赶到当场而包围了这些藩镇兵马;在许多原本还算忠于朝廷的将校里应外合治下,迅速镇压和控制住了这些群龙无首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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