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我不知道啊,”言氏疑惑地说,“话说这房间里住的是谁来着,抱歉刚睡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记忆开始拼凑,重组,熟悉的元素互相勾连起来,他猛地想起了这房间里住的正好是西泽拜托自己照顾好的莎尔!
“卧槽,”言氏连忙回过身趴在门前,对房间里喊道,“喂?喂?莎尔在里面吗?!”
没有任何回答。
“我先道歉了啊小莎尔!”他猛地推开门,却发现床上没有任何人影,洁白的被子被整齐地叠在一起,窗帘也被人拉上,其余东西都老老实实地摆在原地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这里就像从来没住过任何人似的,干净又清亮。
“看来已经晚了呢,”修女跟在言氏身后踏进房间,目光四下打量了一下,“莎尔大人应该已经跟在西泽大人身后了。”
“干,”言氏长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这样更好,但会不会显得我太没用了啊?”
修女歪了歪脑袋:“请不要这么想,言氏大人,我相信西泽大人也不会对您抱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应该说莎尔大人的魔法技艺高超。”
“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不,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修女的这种态度和某个女人太像了,言氏只得揉揉脑袋,发出一声哀叹:“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两个都没事吧。”
大概是早餐摊子渐渐在集市上撑起来的时候,西泽走到了熟悉的街道两旁,这里和白石城中心不一样,没有高大的钟楼也没有林立的建筑,街道两旁都是荆棘穿插的篱笆,西泽能感受到空气里丝丝弥漫开来的灰土气,他拉上口罩,不是为了屏蔽呼吸,而是为了掩住自己这张脸,斗篷挂在身后,兜帽盖在头上,他伸手将兜帽边沿向下拉了拉,在冬日漫长的寒气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白雾。
几棵长到弯折的老树在路口展示着自己光秃秃的枝丫,但仔细看的话还能从树皮上的缝隙间看见淡淡的绿意。
“呼,”西泽走近了几步,食指在树皮上略微摩擦,很快地就顺着疤痕找到了熟悉的一行字
西泽,吃饱
这是很久以前西泽用小刀刻在树上的,这种刀留下的伤口不会随着树干自身的生长而愈合,反而会从字体的边沿开始变得越来越凸起显眼。
“难得这棵树还没死,”西泽低声地感慨道。
就像是隐约的回应一样,微风拂过,已经近乎落光的枯枝上落下了最后的一片黄叶,叶子在风中翻滚了几圈,最终落在了西泽的手心里。
干净的枯枝在地面上拉长了阴影,将西泽整个人的影子都包裹在其中。
清晨温馨的阳光被树枝切得细碎,西泽将黄叶随手散在风里,看着它随着风落在更深远的世界。
白石城是个很没有意思的小城,大概只有王都十分之一的大小,小到根本不能以上中下的城区来类分,这里很简单,城墙之内就是白石城,城墙之外就是白石城的郊外。
而西泽之前便是住在与郊外十分临近的城墙之内。
一栋破旧的小楼。
水泥堆砌的石台,混凝土的灰色台阶,他顺着楼道走向深处,这是一个只有三层的小楼,是个有点寒酸的地方,连一点说得过去的装饰都没有,墙上的白漆碎成无数块,看样子已经有很多年没经过打理了。
隔着很远西泽就听见了阿敏大婶对自己儿子的呵斥声:“你看看你这孩子,书也不好好读,活也学不过来,人家西泽从小和你一起长大,那人家呢?人家怎么就能在王都混得那么好?”
“妈!”孩子只能这般无奈地哀嚎。
西泽笑了一声,将兜帽压得更低。
墙顶上不断有灰尘落下,西泽能感觉到土打在头顶的响动,他向四周望了一眼,从脖子上取下了一直不曾卸下的吊坠。
吊坠上是一枚钥匙,钥匙所勾起的回忆并没有拦下他的脚步,西泽继续向前走着,直到一户无比破落的门前才停下来。
门把上被一层厚厚的灰尘铺满,出乎意料的是,门前的地板上居然有不少带着字迹的白纸,西泽蹲下身捡起了一张,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发现上面大多是“轮亥保佑”“希望能借我一些财运”“愿吾子健康”之类的祈福语。
他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在某些人的眼里已经是类似吉祥物的象征了吗?
隔壁的屋门发出一声响动,西泽偏过头,发现一只手拎着菜篮的阿敏大婶正保持着一只手推开门的样子呆呆地打量着他。
“嘘。”西泽做了个这样的手势,阿敏大婶顿时明白过来,猛地把脚收了回去,门狠狠地砸在墙上发出震耳的响声,在一番闹腾之后西泽只听见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句:“今天你妈偷一天懒,帮你辅导辅导功课!”
“妈,问题是上次有你帮忙辅导的作业一共才对了一半不到啊”
“你小子懂个屁!”
听到这里,西泽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很久以前他的家里也是这番光景。
母亲用从王都里学来的特殊编织手艺编出一些布制品卖钱用以生活,家里供不起西泽上学,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西泽只能蹲在家里矮矮的餐桌前拿着母亲给自己出的一些题目来做,从早上母亲出门叫卖一直做到黄昏时母亲回来洗手给他做饭。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手感有些发涩,西泽微微用力,还是推开了门。
“我回来了。”他说。
就像看到一个美丽的妇人仍然坐在窗边的矮桌前,借着光给孩子织一件过冬的毛衣。
(iishu)是,,,,!
无关,新恋爱小说
【】(iishu),
()那已经是不久以前的事了。
流云带来潮汐的声音,起伏的海浪在地平线上汹涌,蝴蝶在女孩掌心里安静地蜷缩,几只松鼠从杉树上落下,顺着空荡无人的马路跑进了林间,玫瑰花园门外关着一只狐狸,她在等待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孩子回来。
我在嘈杂的铃声中放下手里的书,从幻想的世界中脱离,这才意识到午餐时间已经到了。
从食堂里买来一份简单的饭食,我熟练地走上了教学楼的顶楼天台,门半掩着,稍稍用力就能推开,在光随着门隙一点点扩大时,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满头黑发的老人还坐在熟悉的地方,筷子放在干净的餐盒上,手边是冒着热气的普洱茶。
他看见我,摆摆手微笑。
可我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记忆中的幻影。
天台上其实空荡荡的,谁也不在,几只白鸽成群结队,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看见有人来了之后也纷纷拍打着翅膀离开。
我望着它们离开的背影,心想老师是不是也会在这群白鸽之中。
挥手合上门,我向前迈了几步,坐在了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个水塔的阴影下,这座水塔已经很久都没人打理过了,学校早就用不上这样老久的东西,但它却没有被处理掉,就像是被刻意遗忘在了这里,水塔表面遍布锈迹,几乎看不清它原本绿色的表皮,白色的涂字卷曲在锈迹里,伸手轻轻一碰就能剥落下来。
我缓缓坐在水塔下的横杠上,年代久远,绿漆脱落,其中的铁杆反而愈发明亮。
我躲在阴影里,伸手理了理领口前的领带,白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了几颗。
这样略微偏向英伦风设计的校服好处是让好看的人更好看,对比之下不好看的人也就显得更不好看。
很明显我属于后者。
突如其来地,如噩梦忽然惊醒般,我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距离老师的葬礼,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已经伸出一半的筷子停在半空。
云雾在天空逝去,远处某个化工厂的烟囱不断涌出灰白的浓烟,就像色彩逐渐被时间剥夺,就像这座无人想起…的水塔,就像云层密集起来遮住了太阳。
黯淡的光照在水塔影子以外的地面上。
看了老师亲笔序言的那个晚上我终于决定继续去学校上课,第二天的早晨班长对此似乎很讶异,于是把短信里问过的内容对我又问了一遍,一个后排和我座位邻近的男生也在这时站起身来,来到了班长的身后,班里人缘很好的一个女孩忽然站了起来,因为根本算不上熟悉的原因我把她无视了。
“说话啊,钟瑜?”那个男生问。
我没有回答,看着班长和男生他们两个这副似有默契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一件班可能只有我不知道的事。
还好班主任在那时进门给我解了围,似乎我的父母那边是用我生病的理由帮忙糊弄了过去,班长对此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满,她斜着眼,和那个男生一起回到了座位上。
我之前从来没注意过这种事,男女之间,同学之间,爱恨交织,金铁铮鸣。
偌大的世界里只有书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我放下几乎没有减少的餐盒,从半个月前开始随身带着的袋子里拿出来一本厚厚的笔记。
虽然看起来厚实,但实际上里面的内容只有百分之一是清晰而有意义的,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空白,留给我去填补。
这就是老师除了回忆以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棕皮封面上的“林垄泽”苍劲有力,我为了保护这张宣纸特意找了透明的封皮将这本笔记又包了一层,虽然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拿着圆珠笔,开始试着在第一页写下一些东西。
第一页的标题是学校。
笔尖在空中悬了很久,尾端的塑料倒映着天际耀眼的光,最终我还是把笔收了起来,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清楚地定义这一章节究竟让我去写什么。
我还在思考老师留下的这本书意义是什么。
已经半个月了,我还只字未落,若是老师知道的话,大概会笑话我吧,我若有若无地想着。
就在这时天台顶楼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你……”
随着门发出的吱呀声,我注意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声音,那不是器具或者物品所发出的声音,如果硬要说的话,那是非常悦耳,却又透着清冷的女声,但我在此之前从没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声音,所以有些犹豫。
“为什么在这里?”
门被完推开,一个冰冷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端正的容姿,黑色的长发直直地垂在腰际,她的右手举起来,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左手松散地垂着,手里还握着小小的一本书,大概只有手掌大,身型高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明明穿在身上的是和其他学生一样的制服,给人的感觉却又完不同。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打量一个人,更不用说是这样的女孩。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轻轻拿出发卡夹在书页上,一边把那本书塞进了腰侧的口袋里,一边重新发问了一遍。
我有些倦于回答,所以干脆没有开口,一般人在见到我这副样子之后应该就会一边说着晦气一边走开了。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回避和他人的交流,虽然在意识里会有接触和交际的概念,但我确实觉得和人交流是没有必要的行为,因此我和往常一样选择了无视。
可这次遭遇的少女却明显和一般人不一样。
她径直朝着我走了过来,来到了我的近前,直至她棕色的方口皮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为止,我合上笔记抬起头,有些不解她这种在我看来相当诡异的坚持来自何处。
“你是钟瑜?”她很没有礼貌地直接开口发问,虽然我自己也清楚自己并没有吐槽这点的资格罢了。
我张了张嘴,终于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应该说些什么,可就在我还没有决定要说什么时她却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思路,脚步再度向前迈出,我的视线径直对着膝盖稍稍往上的百褶裙,还有透着浅皙肉色的深暗丝袜。
那双腿真好看。
在这样陌生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我就将视线猛地移开了。
“我之前找你找了三天,终于今天才从你的同学那里打听到了,”她的两手环抱起来,眼神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股视线是我所熟悉的厌恶,但我能看懂那里面还有几分其他的情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我只能摇头。
她猛地压过来,半个身子都倾在空中,右手一下子按在我膝盖上放着的,老师留下的那本书表面。
前所未有地,我一下子恼火起来,几乎就要立刻站起身来,因为只有这本书是不行的,只有这本书是我唯一重要
“我是林垄泽老师的孙女。”
那本是语气无比平静的一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冲了下来,将正准备发火的我浑身上下淋了个透彻,直至一丝火星都没有剩下。
“初次见面,我是林,”她缓缓直起纤细的腰,再度站在我的面前,“钟瑜,我终于抓到你了。”
这个少女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却又像是含着兽血的魔女在恐吓午夜未眠的孩子。
那时的云在天空聚在一起,空气阴沉,而天气预报并没有说过要下雨,我坐在废弃破旧的水塔下面,看着面前少女微笑的模样,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宛如这座陪了我两年时光的水塔再度涌出清泉,那些甘甜生冷的泉水在夏日里淹没了我,让我在窒息中陷入了黑暗。
而那便是我们并不愉快的初次邂逅。
雨,下了起来。
地面开始出现浅浅的水痕,我抬着头,表情仍处在茫然和痛苦中,她的眼神依旧冷漠,一滴雨水浸上她的黑发,她下意识地伸开手指,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摸了摸腰间的口袋,小书的封面是湛眼的蓝色,她掏出那本书拿在手里,紧接着偏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分不清那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但她的声音很清楚:“现在跟我走。”
我收了收膝盖,用上半身挡着怀里的笔记,生怕任何一滴雨落在上面,然后问道:“去哪里?”
没想到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样,也许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和其他人说话的缘故,听着自己的声音我甚至都感觉有些陌生。
她拿着书的手靠在腰上,像是有些意外,却又很快地恢复了平常的那种冷漠,开口说道:“心理咨询室。”
我愣了一下,心情忽然莫名变得有些沉重,我摇摇头说:“我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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