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风流
此刻,泡桐一嗓子,大家都冲常柳看去。
“常柳”常班主惊愕不已,“王爷、杜先生……这、你们抓柳儿干什么”
桂王道:“这把火他放的。”
“什么”常班主不敢置信,“柳儿放火,不可能……不可能放火。柳儿,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几位爷对你有什么误会”
常柳没说话,黑漆漆的夜色里,他的双眸空洞泛着白,倔强的令人生寒。
“杜先生,”常班主见常柳不说话,又无助地看着杜九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儿怎么会放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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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没有理由啊。”
杜九言道:“事情可能比您想的还要糟糕,一两句说不明白,等开堂审理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另外,他今年十几”杜九言问道。
常班主回道:“他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是十个月,现在是十六岁。”
“十四!”常柳说话了,声音凉凉地道:“我要到明年三月,才满十五岁。”
杜九言看着常柳忽然笑了,“你是算好时间了”
常柳又不说话了。
“怎么了”常班主问道:“年龄和他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杜九言道:“这关系着,他是判斩立决,还是绞监候!”
“什么”常班主惊的说不出话,他身后的孩子们也一个个面露骇然,凌戎问道:“是常柳放火的吗”
杜九言颔首,“是他放火的,我们亲眼所见。”
444 要请讼师(三)
“什么都不说。”单德全道:“他说他要请讼师!”
杜九言很惊讶,“他有钱”
单德全摇头,“我没答应。什么人都能请讼师,这就是给我们添乱。”
“不讲苏八娘是不是他杀的,就这个放火,我就想踢死他了。”单德全特别生气,尤其是常柳被抓到后,不哭不喊一脸漠然,仿佛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他一条命的德行,他就想弄死他。
“我去看看。”
一行人去了牢房,常柳坐在地上蜷缩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他们一眼,毫无情绪地道:“我要请讼师,这是我的权利。”
“太祖立法的时候就规定了,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也有权利请讼师。”
这一番话从常柳嘴里说出来,让杜九言很惊讶。因为常班主说了,戏班里的孩子们都是他给启蒙的,教的也只是识字而已。
至于读书,他没有钱买书,就算有心也无力。
所以,以常柳的见识和学问,这番话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和高度。
“这话,有人教你说的”杜九言问道。
常柳回道:“不用别人教我,戏文里什么都有。”
戏文里的话杜九言蹙眉。
“你有钱吗”杜九言道:“你的官司不好讼,讼费肯定很高,你出得起”
常柳回道:“这是我的事。”他抬头看着单德全,“如果你们不给我请,你们也是违律。”
单德全开门要打他。
“打死他。”桂王道:“出事我兜着,本王看这小子很不顺眼。”
单德全真开门去打。
“不明不白的把人弄死了,那我们这段时间岂不是白忙活了。”杜九言拉着单德全,“给他请讼师,该去哪里请就去哪里请。”
单德全啐了一口,“小子,你要去哪里请讼师”
“燕京!”常柳盯着杜九言,“我要燕京太阿院里的讼师。不高不低对付杜九言绰绰有余。”
桂王一脚将门踹开,进去照着常柳就踹了两脚。
“什么东西,说话阴阳怪气的!”
常柳被打的嘴里都是血,冷笑着趴在地上,道:“您可以打死我,反正都是死,被王爷打死也不亏。”
“我看谁敢给你辩讼。”桂王指着他道:“还燕京太阿院,你要求还真高。”
燕京和西南一样,讼行里分四个院子,别是湛卢院、赤霄院、太阿院和七星院。
当年去邵阳和杜九言辩讼的季仲岸就是七星院的讼师。四个院本不分高低,但是每年会考核分排名,排名第一的院子第二年无论是院里人的奉例还是讼案都是其他三个院子的一倍。
太阿院这半年排名都是第三,所以京中人都觉得太阿不如湛卢和赤霄。
“这是我的事。”常柳重复道。
杜九言拉着桂王出来,和单德全道:“给他请吧,不要多废话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跛子问道。
杜九言凝眉,道:“不知道,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就想要弄明白。”
单德全随手指了个小捕快,“去燕京走一趟,告诉他们有人要请讼师,要是他们愿意接,让他们派个太阿院的讼师过来。”
“那案情能说吗他们肯定会问。”
单德全挥着手道:“说!”
小捕快跑去燕京,直接找了太阿院的院长。
邵培怀十六岁考上举人后,便入了燕京学习,所以他虽年轻但已经在这个行当做了二十年。早年间他生的英俊潇洒,在讼师行当里颇有美名,大约七八年前,他得了白驳风,周身皮肤黑白斑驳,容貌不俊后他就鲜少见人。
“戏班的案子你们查明了,凶手要请讼师”邵培怀知道杭家班的案件,因为杀人手法精致,他们私下里也讨论过,没有想到抓到凶手后,居然还要请讼师,“凶手什么意思,是认罪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扬言他有权利请讼师。”小捕快道:“点名要太阿院的讼师。”
邵培怀想了想,颔首道:“这个案子比较特别,我要想一想,半个时辰后若是我们接了,我会派讼师直接去衙门。”
“好,”小捕快应是了,转身就走了。
邵培怀去找申道儒,将此案说了一遍,“……这个案子确实有些古怪,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样杀人手法应该做不出来,原告想要讼的罪行也过高了一些。”
“杀人的手法不能成为判别凶手是否杀人的标准。”申道儒道。
邵培怀颔首,“这个案子不太想接,输赢的意义都不大。”
两个戏班的戏子,社会影响力也不够。
“原告讼师是谁”申道儒问道。
邵培怀刚才已经问过了,回道:“是杜九言。她一开始就参与了调查,所以我们真要去讼被告
,赢她的机会也不高。”
申道儒否定道:“我倒觉得可以试试。杜九言的能力有目共睹,你的太阿院里的讼师,能和她堂上交锋切磋,是极好的机会。”
“小讼师输了不足为奇,毕竟对方是杜九言。可要是赢了呢”申道儒道:“遣送个资质好的,好好去调查卷宗,赢面至少有一半。”
邵培怀觉得申道儒说的很有道理,应是而去。
“先生,”赤霄院的院长牧琰进门来,一边给申道儒添茶,一边低声道:“您因为杜九言,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去走动,再不出去,京中讼行也要被杜九言折腾的千疮百孔了。”
“当初在邵阳就是这样的,她起初是要在西南做学生的,却被薛然拒绝,两方结仇后,一来二去西南就成了今日的样子了。”
“以我看来,杜九言此人打不如拉拢。我观察她这么久,觉得她其实是个不难相处的人,要不然我们试着结交一番”
申道儒道:“现在迟了,她和燕京不会友善来往的。”
“要不,我
445 神秘人物(四)
钱羽房间的门开着,桂王当先一脚进去,杜九言随在他身后,随即就看到了和钱羽对面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蓄着白须,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头发花白,仙风道骨超然脱俗。
“荆崖冲。”桂王负手看着对方,扬眉道:“你还没死啊。”
荆崖冲从罗汉床起身,冲着桂王行礼,道:“叩见王爷。小老儿倒是想死,只是这一年年活下来了,也是无可奈何。”
“死不了就好好活着吧。”桂王颔首,在钱羽让开的位置上坐下来。
钱羽给荆崖冲介绍杜九言和跛子,又给杜九言两人道:“这位是集贤书院的荆先生。”
“集贤书院是大周最有名气的学府,是所有读书人最想要进去的学习的地方。”钱羽见杜九言没什么反应,又含笑补充了两句,“集贤书院就是荆先生五十年前一手创办的。”
这么厉害啊,杜九言想起来自己也是读书人,忙上前行礼,道:“学生杜九言,荆先生好。”
“给你添麻烦了。”荆崖冲含笑回礼,道:“请杜先生做讼师,本来老夫是想亲自来的,但是这几日手中有些事情耽误了。”
“实在是抱歉。”
杜九言含笑道:“没有添麻烦。钱大人说所托之人不会有问题,我们其实就没有再好奇这件事了。”
“我们相信钱大人,钱大人相信您。所以,这件事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钱羽在一边听着嘴角都是笑意,杜九言这话,一下子捧了两个人,马屁拍的很溜啊。
“还是要说的。”荆崖冲道:“事情其实是这样。老夫和苏八娘认识有半年了。有一回老夫路过瓦肆,听到里面在唱木兰传,一时被声音吸引就进去听了一场。”
“苏八娘的声音或婉转或飒爽,非常多变,情绪和角色转换也非常快。”
“隔了一两日,老夫宴请远道而来的老友,两人下棋半日忽想起苏八娘,便托人请他到书院唱了一段木兰传,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荆崖冲道。
钱羽在一边解释,“荆先生喜爱交朋友,三教九流的朋友他都有。”
“你如果去他的九流竹园中,就会发现每一天他的院子里的客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从庙中高僧到市井肉贩,从无知孩童到饱学翰林皆有。”钱羽道。
原来如此,杜九言拱手道:“杜某才来京城,实在是孤陋寡闻,失礼失礼!”
“钱大人做官做久了,所有的事到他的口中就变成了大事。”荆崖冲道:“所以,一早听到苏八娘死的事,我就想着请杜先生来查。杭家班没什么钱,老夫又怕官府慢待,所以才做了冒失的事。”
“这个案子,还请杜先生多费心了,如有什么需要问老夫的,尽管问。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桂王在一边坐着喝茶,跛子也在椅子上坐下来悠哉地坐着。
“是,如果有问题,杜某一定去问先生。”杜九言道。
荆崖冲颔首,又冲着桂王行礼,道:“王爷得空去竹园坐坐,七年前您和老夫的那盘残局,老夫还留着。”
“嗯,知道了。”桂王点头。
荆崖冲就和众人一一行礼,“那老夫就告辞了。”
说着,由自己的小书童扶着出,一行人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轿子才回来。
“大人,荆先生高寿啊”杜九言问道。
“今年足有七十了。”钱羽道。
人到七十古来稀,荆崖冲的身体看上去还真是不错,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都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
“听说案子抓到凶手了是不是很快就开堂了”钱羽问道:“是同为杭家班的戏子”
杜九言颔首。
“行,你有事需要帮忙就说。”钱羽道。
这话也是客气,杜九言有桂王,哪还需要他钱羽帮忙。
“还真有。”杜九言一点不客气。
钱羽一怔,看了一眼桂王,笑呵呵地和杜九言问道:“何事”
“杭家班里好几位孩子没有户籍,大人您想想办法”杜九言笑着道。
钱羽愕然,哭笑不得地道:“可以。稍后我遣送人去办。”这是杀鸡用牛刀啊。她明明每天都在府衙进出,不说请齐代青,就是单德全随手也办了。
“多谢大人,那我们就告辞了。”
她找齐代青帮忙,就是她欠齐代青的人情,可找钱羽,就是钱羽还她的人情。
再说,这个案件是钱羽给她办的,她当然要回头来找他。
燕京讼行接了常柳的讼案,要求多给点时间。
所以齐代青将升堂时间定在腊月初二。
杜九言将整个案件整理了一遍。
十月末的时候一直下雪,路面积了半尺厚的雪,中间还下了一场雨,于是雪没化掉就结成了厚厚的冰。
走路的时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路面就跟镜面似的,一不留神就会滋溜很远。
杜九言里面穿着一件棉袄,亲了一口小萝卜,道:“告诉厨房,今晚咱们吃烫锅!”
“好!”宋吉艺举手同意,“我、我、我要、要、要、涮、涮羊羊、羊肉。”
杜九言指着他,“走,今天和我上堂去。”
“为、为、什、什么、是、是、是我”窦荣兴抱着门框,在暖烘烘的房间里不肯出来。
他早上吃了两碗稀饭,外加十几个虾饺,这会儿桌子上还有许多没吃完,他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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