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自大战开始以来,秦晋不曾有一刻合过眼,现在得了报捷,心下放松,竟至当场睡着,也是令人啧啧称奇。
秦晋这一觉并没有睡到自然醒,仅仅三个时辰之后,他就被人从睡梦中推醒,裴敬从孤山战场派回来了一名裨将。这名裨将是裴敬的族弟,为军中校尉裴献,亦是神武军复立后就在军中的。
裴献的身上满是血污,也分不清
第三百九十五章:风雨将欲来
“嗯,绛州一战彻底打通了关中和北都的通路,如果能够抓住时机,年内平定安贼,也未必不能!”
就在一日之前,李隆基还一直秉持着早就接受了的论调,平乱之战难以速胜。令高力士惊讶的是,这才短短的一夜功夫,天子竟然自信到了如此地步,真不知道应该喜还是应该悲。
“圣人,战事复杂,还当从长计议!”
高力士仍旧认为,当前局面下,虽然打了一两次的胜仗,一样需要稳扎稳打,在稳固了当前的胜果后,才能考虑恢复失陷各郡县的问题。但是,天子难得露出笑容,高力士不愿意扫了他的兴致,便只能跟着附和,不过他却不经意的将话题转移到了秦晋的身上。
“绛州一战的确是意义非凡,但凡有功人员,应当重赏,以激励国人力战之心。”
李隆基点了点头,高力士说的不错,在赏功这种事上的确不能疏忽,否则很可能就挫伤了中逐渐恢复的抗击贼兵的热情,但如何赏功还是一个让李隆基颇为头疼的事。毕竟秦晋对他造成的心理伤害不是旦夕之间可以抹去的,如果加以实权岂非更加加重了他在这方面的忧心可如果在赏功上稍有偏颇,所造成的后果又不是他所乐见的。
高力士跟随李隆基数十载,对于这位老迈天子的秉性和想法早就了然于胸,同样也猜得到他在担心什么。不过,这个难题却难不倒高力士。
“听闻圣人早就有意把虫娘下嫁秦晋,老奴以为,不如提上日程!”
听了高力士的建议,李隆基神色一动,他此前的确曾与霍国长公主商议并确定了虫娘的婚事,但日期却须等到平乱之后。如果将婚期提前,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如此一来既加恩于秦晋,让百官世人无可挑剔,又避免了重赏加恩使秦晋的权势过重。
“此事可以商榷,待朕与长公主见面再议出个章程。”
给天子解决了麻烦,高力士长长舒了口气,他很担心,过度的操劳和愤怒会压垮了李隆基的身体,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者,可不比盛年时的承受力。所以,但凡有大事,高力士都会以最缓和的方式对天子给予劝谏和建议。
高力士是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知道其中的滋味是如何的难受,所以他更加不希望天子也在内外交困的局面下垮掉,一旦垮掉则不仅仅是李隆基个人的悲剧,更是大唐的灾难。失去了御极天下四十余载的掌舵人,大唐这艘被安禄山戳的千疮百孔的破船几时回沉,还真就说不准了。
“朕让对魏方进委以全权,彻查京中谣言一事,已经过去两天了,还没有个准信。”
兴奋过后,李隆基又想起了烦心事,高仙芝勾结安禄山的谣言究竟是有心人故意散布,还是某些人疏忽大意不甚泄露出来的。但谣言毕竟是谣言,杨国忠呈送上来的那封礼单,却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哽嗓间,疼痛不已又吞吐不下。
不过,李隆基深知杨国忠与高仙芝有过节,所以才对与二者间关系疏离的魏方进委以全权。然而,他虽然对魏方进委以全权,却并不完全信任此人,总觉得此人会有意徇私。
“那个叫张惑的人老奴审过了几次,所言应当属实,不像作假。然则老奴却仍觉得其中有过多的蹊跷之处,高相公能在危亡之际奋不顾生死护卫圣人安危,又如何可能与叛贼暗中勾结老奴不相信啊!”
相对于天子,高力士对高仙芝还是比较信任的,认为高仙芝通敌一事,背后定然大有隐情。但是,他并不敢打包票,也无意站出来为高仙芝开脱,因为以他的经验,凡是卷入这种漩涡里的人绝没有一个会落好下场,现在的问题棘手之处在于高仙芝掌握着潼关大军,绝不是个轻易能够撼动的人。
“那个张惑朕也亲自讯问了,是个死脑筋,孙孝哲派了此人到长安来,难道是察人不明吗”
李隆基虽然老迈,但多年为天子的经验,早就让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在断人高下上几乎罕有失手。
思忖了一阵,李隆基三两步来到书案前坐下,提笔便龙飞凤舞起来。
……
潼关,高仙芝仍旧一如往日般的在关内外视察军务,一面又继续在关外深挖壕沟,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天。上秋以后战马膘肥体壮,也就等于到了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现在的任何松懈,都会在将来的战斗中得到报应,所以去岁曾深受其苦的高仙芝,此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然则,令他心情沉重的事却一桩接着一桩,天子驳回了他的上书,明谕蒲津归属冯翊郡,秦晋又从无过失,朝廷没有理由允准他夺取蒲津的上书。
高仙芝叹了口气,诚然他谋夺蒲津的举动可能会被某些人解读为飞扬跋扈,攻讦同僚。但实际上他却是谋国多于谋身,难道他就意识不到这么做只会使他背上更坏的名声吗当然意识得到,但绛州战局的糜烂只在迟早,一旦秦晋被打的七零八落,如果不能及时在蒲津组织反击,后果也许会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存着心
第三百九十六章:相公不奉诏?
据说闻喜县城门在被围的当夜就被内应打开,所以城内遭到的破坏几近微乎其微,甚至连人都没死几个,而城中守军的将领出了个别人以外,也多被俘虏。
想到这些,崔焕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激动,他甚至有点不想回潼关复命了,但毕竟使命在身,见过秦晋以后,他也就该准备收拾行装,南下返回潼关,
来到闻喜县廷时,秦晋正在亲自讯问被俘守将,他要知道史思明部在河东道所留叛军的具体人数,以及史思明的最终图谋,不过对方显然是块硬石头,任凭秦晋如何威逼利诱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下吏崔焕见过使君!”
秦晋抬起头,看着一脸神情复杂的崔焕,耸了耸肩膀。
“来的正好,护送你南下的随从都已经准备完毕,几时可以动身”
崔焕稳定了一下心神,从容施礼。
“明日一早即可!”
秦晋“嗯”了一声,招手示意甲士将那闻喜守将押了下去,然后引着崔焕往县廷的后堂走去,一边走他又一边说着:“绛州一战过后,秦某的主要精力今后可能会有两条路,一则向北,一则向东。”
这也在崔焕的预料之中,一旦在河东道南部站稳了脚跟,唐.军的主要目标可定会瞄准幽燕之地,而如果要夺取幽燕之地,首当其冲的目标就是河北道。
“使君放心,下吏回到潼关以后,一定会尽力劝说高相公,对神武军攻略河北道的计划予以襄助。”
此时此刻,崔焕对神武军的偏见早就被扫到了九霄云外,秦晋虽然在朝廷上名声一般,但深入接触下来之后,他能够感受到,此人诛除安贼之心的强烈,绛州一战亦绝非是从中牟利的投机之举。
然而,秦晋却摇了摇头。
“高相公在潼关什么都不必做,只牵制了孙孝哲的二十万大军,对神武军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助力了。更何况,以潼关大军的处境,所面临的压力又远甚于神武军。回到潼关以后,你非但要劝阻高相公偶有的贸然之举,更要告知高相公,只有时间才是对付安贼叛军最有力的武器!”
“时间”
崔焕愣住了,取得绛州一战的胜利以后,此前他胸中那些悲观的积郁之气一扫而空,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大刀阔斧的进击,接连收复失地,但秦晋却又变得保收起来,这是作何因由
“当此大好时机,不一鼓作气,反而要夹起尾巴,这是为何”
“绛州一战的胜利有极大的偶然性,并非可以代表唐.军已经足以和安贼叛军精锐正面抗衡了。别忘了,这次胜利是神武军后军一万五千将士的性命换来的,而叛军的伤亡才不满七千。这一战之后,神武军最大的所得就是收复了闻喜和绛县,除此之外无一处可只得夸耀。”
秦晋还有一个原因没有明说,那就是叛军虽然丢了闻喜和绛县,但是在孤山追剿裴敬所领后军的叛军主力却大部未损,在得知了闻喜与绛县相继被唐.军攻陷后,就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撤退。
所以,这与战报上所说的,不敌而溃逃是有实际出入的。
秦晋相信,自己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崔焕一定会理解他的苦衷,只要能够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然后再尽量避免与叛军主力决战,安史叛军不愁不灭。其实,这也是他在绛州一战之后才意识到的,神武军后军在孤山凭借地利防守仍旧被史思明部叛军打的死伤惨重,如此惨况使得秦晋清醒的认清了当前两军的实力差距。
新安一战与崤山大火的胜利毕竟是不可复制的,他秦晋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将所有战场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因而在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形下,韬光养晦保存实力,拖垮安贼叛军才是关键。
这种在绛州之战后逐步成型的想法,秦晋将其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崔焕。
崔焕听到最后,才凝眉说道:
“使君的想法固然是好,但安贼叛军内部若无剧变,反而上下一心,岂非事与愿违了”
说穿了,崔焕认为,这种将希望寄托在对方犯错的想法,比起赌博更不切实际。
秦晋这么认为自然有他的理由,崔焕不知道历史的走势发展,也高估了安贼叛军内部的团结力。
“据可靠消息,安贼已经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其部将史思明狼子野心,又素来与安庆绪不和,两贼翻脸,刀枪相向只是迟早之间……”
这些话都是崔焕此前闻所未闻的,尤其是安禄山病重的消息,不啻于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中。
“安贼病重万一是叛军故布疑阵呢”
别的秦晋不敢保证,但安禄山的病情他却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一点史书上早有明确记载,安禄山身材肥胖,在兵进洛阳不久之后就发病眼盲,而且身上多处生疮溃烂,这些都是典型的糖尿病并发症,而且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就算在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并发症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乖乖等死,何况是当前医学认知极为落后的唐代呢
除了以上推测之外,秦晋还经由杜乾运所组织的商队于洛阳内外探听消息,所得亦可佐证。
如果安禄山因为眼盲病重而失去了对权力的掌控能力,他麾下可都是一群没有任何道德约束的虎豹豺狼,自相残杀只在迟早之
第三百九十七章:自当有对策
“不奉诏此一时,彼一时。 ”
高仙芝轻声重复了一句,又从书案上翻出了一封书信,让崔焕去看。
这封书信显然是高仙芝在长安城中眼线的密报,高仙芝肯于让他观看,显然是信任到了极点。崔焕怀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翻开了手中的书信,才看了一行,就惊得双手颤抖,险些连轻如鸿毛的信笺都拿捏不住。
“这,这分明是别有居心之人的谣言,天子圣明,岂能轻信”
其实崔焕说这话,连他自己都底气不足,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外如是,如果天子真的信任高仙芝,也就不会身在长安而对领兵在外的高仙芝指手画脚了。表面上看,天子诏书中的理由十分完备,借着商阳关和绛州两战连胜的机会,此消彼长之下,乘胜追击,争取一举夺回东都洛阳,把安禄山撵回范阳。但在谣言满天飞的背景下,细细思量,这分明就是天子对高仙芝产生了疑虑和忌惮,继而进行的试探。
崔焕虽然初入官场,对权力斗争的许多丑恶一面见识不足,但并不意味着他看不透此封诏书背后的弯弯心思。催促高仙芝尽快与叛军决战,一旦大战展开,双方针尖对麦芒,谣言首先就破了一半。
然后再看接下来的战局进展,如果高仙芝连战连捷,谣言的另一半也就跟着不攻自破。假使连战失利,也就给了天子处置高仙芝名正言顺的理由。
崔焕不会质疑天子的决断力,仅从诛杀哥舒翰一事上,已然可见一斑,他只担心天子也如法炮制对付高仙芝,那对唐朝而言可真是自毁长城,再无挽救之理了。
高仙芝好像看出了崔焕的担心,便安慰道:
“放心,只要高某奉诏,路未必便会越走越窄,崔参军过于悲观了!”
至此,崔焕才恍然,原来高仙芝的本意竟与秦晋的想法如出一辙,继而失声问道:
“难道,难道高相公赞同秦使君的建议”
高仙芝点了点头,很明确的表达了肯定。
“不过秦晋的推测比高某更为大胆,高某其实是在等封二……”说道此处,他忽然顿了一下。“等着封二在河北道将史思明打的兵尽粮绝……就算不能击败史思明,只要叛军拖的时日久了,军心也必然会走下坡路而开始颓丧……”
封二所指的自然是前御史大夫封常清,此人负罪而走之后,原本已经销声匿迹,但过了年之后不知何故竟又在河北道突然现身,而且就在上个月还打了个十分难得的打胜仗,全歼了史思明上万骑兵,使得史思明不得不放弃了针对河东道的大局攻略,而全力回师河北道。
原来高相公是在等封常清,崔焕暗想,但他忽然又有些奇怪,如此轰动的河北道战况,秦晋又因何不能计算在内呢难道是他疏忽了
不可能!崔焕不相信,勇悍睿智如秦晋这等人能够出现如此大的纰漏,一定是其中还有他所不知的原因。
但不论如何,高仙芝并非如自己此前想的那么顽固,恰恰相反,高相公并没有因为对秦晋的偏见而彻底否定了神武军的一切,比如对待叛军的最佳战术是拖延时间,神武军在绛州取得的大胜对于朝廷的意义重要非凡……
看来秦使君还是低估了高相公的心胸,崔焕如此暗暗想着。
“难道除了出兵就别无他法了吗”
一切回到最初的问题,对潼关大军而言最好的方略是动不如静,可如此贸贸然的与叛军挑衅,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尤其高仙芝在军中很是信任的火拔归仁,此人求战立功心切,是军中坚定的求战派,一旦失去了控制,很难想象他会捅出何等难以收拾的大窟窿。
崔焕本想建议高仙芝不要重用此人,但他自问从不做这等在背后说人是非的小人之举,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
“确实没有别的办法,高某已经下令契苾贺于商阳关向谷城方向佯动,不日就会有一场难得一见的大战。”
崔焕呆住了,看来在自己回到潼关之前,高仙芝就已经有了决断。而且这个决断已经定下,几乎就立即开始执行,既然契苾贺那里已经开始动作,那么潼关的大军肯定亦已进入战备状态。
他忽然想起火拔归仁被高仙芝撵走时,投向自己的嘲讽目光,顿时就全明白了。他的所有努力,所有的语言,不过是在白费功夫而已。结局早就注定了。
意识到了真相,反而令崔焕沮丧到了极点,明明知道此时不宜妄动刀兵,偏偏却不能对天子诏书置之不理;明明古往今来有着无数领兵大将不奉诏的先例,偏偏高相公的处境却难以容许。
这就仿如一手的臭棋,令崔焕憋闷不已,但下棋可以输了重来,可这等军国重事,又岂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圣明天子啊,圣明天子啊,那个圣明睿智的天子究竟去哪了放眼满朝上下,还有哪一个比高相公更终于唐朝的吗天子为什么要将杨国忠这等卑劣小人,魏方进这等无能自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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