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子美兄稍安勿躁,说不定这是犯了律法而破家落魄之人,你帮得了他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杜甫并没有犹豫,而是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原也没打算救他一世,至少这亲眼所见的不平就不能这么糊涂过去”
杜甫还是那个性子,眼睛里不容沙子,就算已经身为封疆大吏,官场上的圆滑与糊涂依旧学不会当然,这也正是秦晋看好他的地方。
如果长衫客就此逃离,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了,偏偏不知是哪家的无赖子弟趁着他不注意,将他绊倒在地,也许是之前吃的急了,腹中未及消化的食物便一股脑的吐在了谪仙楼的正门外。
这一下可惹恼了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店家伙计。
“贼破落户,不将这些秽物舔干净了,休想离开谪仙楼”
说话间,那活计两三步冲了上去,揪着长衫客散乱的发髻就往地下按
“住手”
一声暴喝,陡然炸响,伙计本能的停住了动作,但发现是个身穿布衣的中年客,又是个从来没见过的生人,料想也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原本收敛起来的神色登时又嚣张起来。
“客官,听劝,有些闲事不要管为好”
 
第一千零六章:葡萄带曲红
韦济在秦晋的面前很是拘谨,当年的神武军中郎将现在已经成了权倾朝野,不,是手掌乾坤的权臣,就连天子都成了其手中的提线木偶,地位今非昔比,又岂能不战战兢兢呢
“有罪之人韦济,拜见”
韦济刚要下拜,秦晋手疾眼快,先一步扶住了他,是以他刚刚要玩下去的膝盖就没能在弯下去。在谪仙楼上毕竟人多眼杂,他和杜甫出来吃酒,一方面是叙旧,另一方面也是借机体察一下战乱对民间的影响究竟如何。
“便服在外,都不必拘礼,入座吧”
谪仙楼上最特异之处便是满满布置的胡桌胡凳。此时上流权贵中仍旧时兴分案分餐而食,这些楼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借着过硬的招牌和一众权贵达官的捧场,竟使得这种同桌共食的方式流行一时。尤其在长安陷落又被神武军克复以后,跟随神武军回到长安的有大量的胡人军将,同时胡人商队也在入冬时顺利抵达长安,各种因素作用在一起,胡桌共食的方式终究是火了起来。
“店家,店家”
乌护怀忠不认识韦济,是以他第一时间是招呼点伙计过来点菜。早就有几名伙计虎视眈眈的围了上来,其中就有那个被杜甫吓唬得落荒而逃的伙计。
“诸位,诸位,这里已经有主了,安定侯每日午后都要过来吃酒,还请,还请行个方便”
不过,店伙计的话很快被邻桌的客人戳穿了。
“店家莫欺生客,独孤家的五郎过了午时不来,就不会来了何故为难人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伙计们敢得罪生客,却不敢得罪邻桌的客人,显然他们不但是熟客,怕也同样与那所谓的安定侯一般,有着深厚的背景。
只见其中一位伙计反应的最快,马上点头哈腰的笑道:
“多亏了贵客提醒,是小人记性不好,记性让狗叼了去”
邻桌的熟客为秦晋、杜甫等人解围,也省却了他们多费唇舌,点了几样谪仙楼的招牌菜,再烫上一壶上好的烧春酒。不过,邻桌的熟客显然是极爱管闲事的,也不管是否礼貌,就隔着胡桌建议道:
“今岁有西域胡商送来的葡萄带曲红,诸位何不尝尝新鲜”
店伙计的脸上忽而显出一丝阴险的笑意,也赶忙附和着推荐道:
“客官一定要尝尝小店的带曲红,此酒色如鲜血,入口堪比琼浆,当真是人间难得的美酒,不,此酒只应天上才有”
说的天花乱坠,秦晋有点烦了,便同意上来一壶。
很快,一只精致的银瓶酒壶被端了上来,又高又细瓶颈,两度弯曲壶柄都显示着其浓浓的异域风格,细看下去,瓶身上的纹饰精美而细致,就连乌护怀忠这等粗人都看得出来,仅仅这酒壶都是价值不菲的。
不过,杜甫的眉头很快就凝成了一个疙瘩,有些不满的说道:
“大夫不该点此酒,据说一两带曲红顶得上百倍重的黄金”
他提起酒壶的壶柄,在手上掂了掂,粗略估计,至少得有两三斤重,刨除了酒壶的自重,这一壶“带曲红”起码得有一斤重。换言之,仅仅这一斤酒便价值百斤黄金
杜甫将这带曲红的来历与价格约略说了一遍,秦晋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带曲红”就是葡萄酒,却也实在想不到居然如此昂贵奢侈。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瞥向邻桌,却见邻桌的几位笑的有点尴尬,至于因何如此,想必也是起源自这瓶“带曲红”吧。
登时,秦晋有种被狠狠宰了一刀的感觉,来时的吃兴和酒兴登时也就败了。但来都来了,总不能一口酒不喝,一口菜不吃,便率先倒了一杯,送到唇边小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也不过如此,与其昂贵的价格显然是不匹配的。但是,此酒由西域远道运来,其间所消耗的人力畜力,怕也当真值得百金的价格。
放下酒杯,秦晋看向乌护怀忠,意在询问他带了多少钱。乌护怀忠心领神会,摸遍全身也只摸出了一锭十两重的黄金。
若是寻常吃饭喝酒,十两黄金足够吃上几十次,但是,因为昂贵奢侈的“带曲红”所差数额就太远了。
乌护怀忠小声道:
“大夫放心,俺这就回去取钱”
“不必了,谪仙楼不是可以挂账吗临走时挂上,回去再派人送来酒钱就是”
秦晋现在看得出来,杜甫有意为故人解难,便想尽快进入正题。不过,他对杜甫的这位故人的人品却是不以为然的,当初杜甫求到韦府上借钱,韦济本无意出手相助,只打算象征性的给杜甫仨瓜俩枣,臊得杜甫再也没脸shang en借钱。
恰巧那日秦晋与韦济同车而行,韦济表现出的凉薄一面都被他看了个正着。当然,韦济得知秦晋看重杜甫的态度以后,出于某些目的的考虑,就大笔的资助了杜甫,算是卖给秦晋一个人情。
只不过,秦晋知道当日借钱事件的内幕,杜甫却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韦济慷慨解囊,出手相助,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是雪中送炭呢
杜甫今日打算帮着韦济解难,也正是因由在此。在他的催促下,韦济简明扼要的讲述了自己近来落魄的遭遇。原来
第一千零八章:身份大白时
独孤倓从来都会喊打喊杀的报复人,在他看来那都是极为低级的手段。报复打击敌对者,无非就是两点,一者是精神上折磨,比如彻底摧毁对方的尊严。二者便是的毁灭。
这两者的顺序不可轻易颠倒,在毁灭之前的精神折磨才是报复最大的乐趣之所在。别看秦晋等人现在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过了一会京兆府的差役拿人下狱时,看他们怎么哭
通过此前种种的推断,独孤倓已经确定了秦晋等人是外地客,在地方上,豪门世族当然有着极大的势力,但这里乃是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任何地方大族到了这里,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想要强出头,下场是极惨的。
“韦济,你是知道的,夏相公和第五相公都佷极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听某一句劝,也劝劝你的同伴,莫要见了棺材再落泪,那时便一切都迟了”
今时今日的韦济在长安权贵圈子里已经成了笑柄,他有着极好的出身,又曾经官至门下侍郎,距离宰相也只有那么一步之遥,而今沦落成了沿街乞讨的破落户,但凡纨绔子弟见了难免都要奚落几分。
这数月以来,韦济受了不知多少屈辱,但他依旧顽强的坚持了下来,他知道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就真的再没有翻身之日了。
“安定侯,你也听韦济一句劝,趁着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早早的收手,见到棺材再落泪,就来不及了”
韦济将独孤倓的话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引得围观人众失声而笑,当然,这笑声是出自于对韦济的不自量力,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难道当真以为京兆府的大狱是小孩过家家的地方吗
“韦济啊,就听一句劝吧,虽然京兆府的大狱可以白吃白住,但毕竟不比外面自由,还要受那狱卒的欺压,可要想好了呢”
有人煽风点火的说着风凉话,但韦济却无动于衷,也不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那可是在长安城里一言九鼎的人物,就凭这谪仙楼上的几个废物一般的纨绔
陡得,韦济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想到自己数月以来所受的屈辱终于也要有发泄之时,他便有些癫狂失态了。不过,这失态落在围观者的眼里却是他得了失心疯,明明大祸临头还笑成这个德行。
独孤倓终于恼了,几步上前一把便揪住了韦济,别看他没有对秦晋、杜甫和乌护怀忠动粗,对于韦济却是一点顾虑都没有。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此前故意经营的稳重形象显然因此而大打折扣。
念及此处的瞬间,独孤倓又笑了,揪着韦济的手也松了开来,又趁势在韦济的肩膀上掸了掸。
“都说狗仗人势,不知你仗的是何人之势啊”
韦济本想说破秦晋的身份,以便使这场冲突尽快结束,但秦晋若有若无的摇了摇头。所以,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看着韦济欲言又止的模样,独孤倓以为他语塞了,便得意的笑道:
“现在服软还来得及,只要你乖乖的跪在某面前,磕三个响头,今日便算放过你了”
韦济又哈哈大笑:
“独孤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凭借着父祖的余荫耀武扬威而已,若没了父祖的荫蔽,你还算个屁啊”
数月的乞讨生活让韦济混迹于长安街头的最底层,在寺庙里和那些避难的无家可归之人混久了,身上的斯文气也渐渐被民间的烟火气所取代。这句话虽然骂的粗鄙不堪,但却点中了独孤倓的要害。
独孤倓身无尺寸之功,只有个正五品的散官在身,再加上世袭的爵位,能够勉强跻身于权贵的行列。他之所以能够在谪仙楼横行霸道,靠的还是家资巨万。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是钱做不到的。
不过,继承下来的钱,如果只出不进,早晚有一天也会坐吃山空。但是,偏偏在独孤倓看来,独孤家的资财就算花上三辈子也花不完,毕竟是积累了百余年的家业,有他足够可以炫耀和挥霍的资本。
但是,韦济的话还是戳中了他的软肋,身上没有功劳,没有功劳,这安定侯的爵位传到自己的嫡子那里就要打折扣了。
啪
恼羞成怒之下,独孤倓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韦济的脸上,这一巴掌扇的突如其来,就连秦晋都被吓了一跳,猛的睁开了眼睛。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就是你自找的”
当众动手可不是独孤倓的性格,但他今日也是气急了,这才忍不住扇了韦济一耳光。
只见韦济的脸上肿起了五指印,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惧意,脸上只泛起了阵阵冷笑。
“独孤倓,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便是韦某今日送与你的”
“京兆府来人了,都散开,散开”
伙计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独孤倓的脸上登时便由愤怒转而冷笑。
“那就看看究竟是哪个自作孽吧”
京兆府派来的人自然是与谪仙楼相熟的,他们都在独孤倓那里收钱收的腿软,当然都听从独孤倓的指挥调遣。
“这四个意图扰乱京师治安,按照治安条例,捉拿下狱吧”
治安条例是个很宽泛
第一千零九章:独孤倓求救
也许是因为双腿发软,独孤倓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原本在他身后狐假虎威的店伙计更是觉得魂飞天外,本以为搬来了京兆府的差役和神武军的巡城军卒就能一雪前耻,却那料得到竟是大祸临头了。。: 。
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吃了一惊,想不到那个身量高大的胡人就是秦晋身边的亲信,恐怕就算宰相到此也得给人家三分薄面啊,更何况这谪仙楼里的虾兵蟹将呢
的确,无论是安定侯也好,还是神武军的巡城军将,在乌护怀忠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那几个京兆府的差役更是连与人家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许多看热闹哄笑过的人下意识的就像退开几步,生怕那胡人脾气爆发以上伤及“无辜”。
秦晋以目光示意乌护怀忠不要当场实施报复,既然有神武军的人过来解围了,离开谪仙楼,躲开是非就是
乌护怀忠心领神会,叫过那军将低声吩咐了两句,那人这才仔细端详一直默不作声的锦袍人,登时便浑身一震,进来时他就觉得此人眼熟,经过提醒才认出来,这不就是秦大夫吗
不过,秦晋刻意低调,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乌护怀忠也交代的很清楚了,那军将便也装作若无其事的吩咐手下人驱散看热闹的食客。其实,所谓驱散也不是统统赶出去,就是在谪仙楼上隔离开一个相对隔绝的范围,以便让秦晋等人从容离开。
片刻功夫,闲杂人等隔离完毕,秦晋和杜甫先后起身下楼,韦济与乌护怀忠也紧随其后,跟着离开。
秦晋一走,神武军的军将当即招来谪仙楼的掌柜,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让他好好管教店伙计,谎报军情,眼算得上扰乱城中治安,所以,那个带头闹事的店伙计是绝不能轻饶的了。
店伙计见自己忽然成了替罪羔羊,恐惧之下不禁向刚刚站了起来的独孤倓求救:
“安定侯救我,救救小人啊”
独孤倓此时惊魂未定,心里乱成了一片,哪里有心思理会区区一个店伙计,只恶狠狠的骂道:
“闭上你狗嘴”
今日如果不是店伙计故意撺掇,他也未必就能上赶着去惹那胡人瘟神。细想一想,这伙计殊为可恨,便上前去狠狠的踢了两脚,两脚之后还不解恨,便又补了两脚。
“狗东西”
后面的话独孤倓没骂出来,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胡人瘟神,现在好了,闹的沸沸扬扬,用不了天黑就得传的满城风雨,他独孤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厄运临头呢
这时,不少食客也都重新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猜测着与那高大胡人同来吃酒之人的身份。
“胡人曾说那锦袍人是他的主人,莫非”
能被乌护怀忠称作主人的,除了秦晋还能有谁呢
“莫非就是秦大夫”
“未必吧,说不定就是随口一说,锦袍人看年岁也就二十五六的,秦大夫岂会如此年轻”
谪仙楼的食客许多都是权贵子弟,自然有人听说过秦晋的年龄样貌,多方印证之下就更觉得不离十。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