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者道途

    “若得此术之解，当可贯通神魂领域，参修元神大道！”

    李尘轻轻掂起手中之物，如同观察宝石，耐心检查着其禁制阵列的排布是否正确，神念打磨是否有所偏差。

    他一边看，一边对旁边好奇观望的梅萱解释：“有一说法，是把我们人体本身视作模因宿主，所谓生命，不过是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诸般材料混合而成的外壳，是一种基因控制的复制品，是机械运动的假象。”

    “生命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延续模因，而非基因。”

    “当生命走到尽头，也只不过是模因曾住的庐舍废弃，需要更换。”

    “一般为了方便，都要以基因储存遗传物质，构造与之前相近，甚至更为优越的躯壳，方便下一代的延续。”

    “正是靠着这种手段，最初的神秘之物，始终仍然还在薪火相传，生物不灭，永无止境。”

    “但某一日，我们这种营养物质和骨骼，血液，肌肤凝聚而成的躯壳产生了意识，不甘为常驻之物作嫁衣，便意图真灵永驻，真我唯一，那便是要逆天。”

    “难怪修真有逆天而行，还原本来面目之说。”

    “本来面目，究竟什么才是我们的本来面目”

    “修真者或称元神，真灵，科学家或称记忆，精神，归根结底，终有一物，承载着存在本身的意义！”

    “是故圣人著书立说，传下道统，仙神魔佛，亦有不灭香火，太上立德，都是为了模因的延续！”

    “但追溯至此，又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最初模因，化为真灵之物，到底因何而生”

    “道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由此而有生命为虚幻，万事万物，只不过是道之变化所生的说法。”

    “整个世界如同一盘沙土，组成我们身体的物质，灵魂的能量，尽皆都在沙盘之中繁复融合，崩散，不断交换。”

    “轮回转世，亦在其中……”

    李尘这一番话，结合了元神，基因，轮回诸般学说，从个人生命层次，谈及宇宙诞生之谜，乃是直指大道之言。

    不过就连他也无从判断哪一种认知模型才是最正确的，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同样的事物，不同角度和手段去认知，就会诞生不同的印象。

    但李尘如今所为，却是拥有着前人认知作为依据，他采用的是真灵模型，试图掌握元神和意志诞生的机理。

    如若能把林月之魂移动，他就可以通过观察新驻的庐舍变化，以及失去这具残魂之后的宝剑变化探明许多东西。

    接下来，他还打算把这具残魂补全，找回丢失的记忆。

    如此一来，林月是否能够找回散失的模因，实现死而复生

    “依照生命的定义，生命应当是肉身与元神的统一集合。”

    “以解体之法观念视之，残缺肢体，我仍然是我，推导至极限，乃为无躯。”

    “部分失忆，神魂不全，我仍然是我，推导至极限，乃为无魂。”

    “无躯，无魂，乃至于无心，无我，最终仍然指向那一元之始的模因。”

    “只要模因具足，真灵完备，割头换脑，更换舍身，即便魂飞魄散，经历了轮回转世，百转千回，我仍然还是我！”

    “虽然这仅仅只是理论上的可能，但也足以给人长生不朽，乃至于永生不灭的遐想。”

    梅萱听着，大皱眉头，这似乎不是传统的元神大道内容，元神大道只涉及元神本身，并没有辩证的与天地，外物相连。

    梅萱当即把自己的疑惑道了出来，李尘听罢，解释道：“不错，因为元神大道始终是建立在灵体根基之上，与元气，法力等能量构成物体息息相关。”

    他并没有再与梅萱细说，因为这其实与西方学说当中的本我之论相关，仔细解析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简而言之，本我是人格中最早，也是最原始的部分，是生物模因的贮存库，也即是真灵，精神，衍生为元神，灵魂之躯，由是而有命魂模型，转世投胎模型。

    但这一套模型和学说，依然没有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大自然如何创造了本我，如何创造了真灵！

    李尘信奉的是另外一套学说，即是与“道生一”相近的齐物论。

    一切事物归根到底都是相同的，没有什么差别，也没有是非、美丑、善恶、贵贱之分。

    庄子认为万物都是浑然一体的，并且在不断向其对立面转化，因而没有区别。

    因此很有可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灵，神魂，也没有个体，没有你，没有我。

    一切都是大道演化的结果，物化大同。

    这把一切灵魂，意识，物质，都视作是混沌虚空中自然造化所生的无因之果，同时也是无果之因，也即是最初的“道”和“元始”。

    虽然仍旧没有解决“道为何物”的问题，但毫无疑问，把“真灵由何而生”往上再推了一步。

    从这一套理论出发，人造元神就有了可能。

    不过即便李尘此刻“横看成岭”，也不意味着那山岭就比山峰容易攀登。

    还是得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来。




第15章 偃者造人
    等到环形玉佩造型的智能芯片造好之后，李尘施展出了偃道传统的祭炼法门——捉影炼魂！

    他在自己影子上凭空一摄，神魂无形，部分负责逻辑运算与理性思维的灵性被复制出去，然后如同幽幽鬼火，凝聚在手掌之中。

    地魂如影，飘摇不止，但没有在李尘手上停留太久，就又被塞进雷狱剑之中。

    林月之魂闷哼一声，当场显形。

    “点化通灵！”

    李尘翘起食中二指，在其额头一点。

    强大的法力凝聚成为宛若真灵实质的元神力量，充盈其灵魂。

    原本久处残缺状态的剑灵如同久旱逢甘霖，身上莫名多出几分生机。

    这是李尘在消耗自己生命元气和精神力量为其再造灵体，就如同肉身傀儡损坏之后，需要消耗宝材进行修补一般。

    但林月之魂仍旧冷漠看向看着李尘，仿佛毫无意识的低级女鬼。

    直至李尘一把凝聚法力抓起她，如同老鹰捉小鸡般往旁边走去，林月面上才露出动容之色，不安的挣扎起来。

    李尘直接把她的头往环形玉佩当中塞去，如同按火，生生的硬塞。

    这偌大一个人影便化作灵光，完全挤了进去。

    趁着玉佩山洞幽蓝色的光芒，如同生命的气机在其身上浮现，李尘飞快打开前往机关，如同手术台的长案上，一个被封装在金属盒中，以造倡秘法炼制而成的人造躯体展露在身前。

    此物是他结合基因克隆技术，以及偃者造倡的和泥化肉秘法炼制而成的特殊产物。

    为了得到她，李尘还特别叫人从棋山采集林家之人的血脉，选定祖上多次出现过合格掌兵使的嫡系之家，以便最大限度的保留这具人造躯体的血元特性。

    如若与自然所生的林家嫡系相比较，可能是当代嫡系子孙的孪生姐妹，或者结合多人特性的复制体。

    从技术上看，她的存在也突破了李尘过往所修造倡秘法的极限，把拟人化的傀儡完善程度推向另一个全新高度，几乎要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据传，最高等级的拟人傀儡，拥有真实人类所具的一切器官和遗传物质，甚至能够繁衍后代，造就传承基因的血肉躯壳！

    “新历七零零六二年，造化宗内曾爆出一大学术造假丑闻，乃是有人利用自然人类冒充人造人，与其繁育后代，以博取大匠功名。”

    “他假称自己以造倡秘法造就女仆之躯，然后亲自令女仆怀孕，由此证明生命之道上的成就。”

    “负责监管的大师一时不察，还真中招，采信了他的说法。”

    “结果被另一大师识破那女仆是早已有之的自然凡民，该准大匠直接被褫夺功名，大匠也被连累，直接贬为工匠。”

    “时人笑之，曰‘造了个假人’。”

    “不过那一由此而生的婴儿百年之后以父之名卷土重来，倒是凭着真材实料考上了大匠，从此抬头挺胸做人，还成就一段美谈。”

    “他所选取的课题同样是造倡秘法，拟人傀儡！同样是血元秘术，基因克隆！”

    “偃者大匠闭门造人的笑谈，由此而来……”

    李尘一边操作着环形玉佩的植入，一边对好奇围观的梅萱讲解偃道秘闻。

    这些都是他晋升大匠之后，通过宇波传讯接收了许多造化宗藏书才知道的，此事还被好事者立书作传，记载在《博古知今》系列丛书当中。

    它造就了“闭门造人”这个偃者世界的成语，还间接改革了大匠考核制度，三定两选，多位大师交叉审核的传统由此而来。

    梅萱听了，面色微红，暗啐道：“难怪我成不了优秀偃者，纯洁如我，总是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话虽如此，她还是探长了脖子，兴致勃勃的围观李尘打开傀儡脑壳，把环形玉佩植入脑体。

    泥人傀儡是造倡秘法的初级形态，所炼制之物，徒具外形，内里实质充满了血肉，但却并无具体的器官结构。

    有人把泥人傀儡称作“莲藕人”，就是由此而来。

    但拟人傀儡，乃是模拟真实人类所炼就。

    完全体的拟人，已经可以视作拥有真正生命的生物，其特性是具有生命体所应具备的一切特征。

    倘若点化通灵，甚至能够如同人类一般生活，修炼上进，拥有自己的情感意志和理想追求。

    虽然这种情感意志，理想追求，可能是人为预定，结合随机参数的人工智能所驱动，但从外在来看，已经难以和自然人类区分，非得进行血元检测，基因测试才行。

    不过那“造人大匠”的趣闻流传过后，坊间又再把判断标准增加了一重，就是非得拥有人造子宫之类的器官，能够孕育生命，正常繁衍，才算是完全体拟人。

    此种技艺极其高明，某种程度上，甚至较之灵人也丝毫不差。

    毕竟灵人注重修炼天赋，乃是人造道体的范畴，真要论及对生命奥秘的理解和运用，还真未必及得上完美拟人！

    李尘手底下这具……还没有达到完全体的程度，还欠一些关键技术未得突破。

    但李尘暂时没有关注这方面，他所关心的，还是“移舍”本身。

    李尘小心翼翼的以自身神念牵引，如同捉影炼魂一般，利用法力配合，将其灵体从玉佩里面牵引出来，覆盖拟人之躯的全身。

    武道功法，灵肉合一！

    许久之后，他额头都渗出了热汗，只感觉法力和神念前所未有的剧烈消耗，而拟人傀儡却始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死尸。

    “失败了吗”

    李尘紧张注视着那具拟人。

    突然，她的睫毛动了动，手指曲了起来。

    拟人睁开眼睛，带着几分茫然坐直身躯，呆萌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李尘眼中闪过一抹精芒：“林月，你能记起自己的事情吗”

    拟人转过头，正好与李尘炽热的目光对上，不由呆了一下。

    旋即，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一声：“啊！”

    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胸脯，曲起腿脚，涨红了脸。

    “你你你你……你是谁出去，快出去，别看了！”



第16章 真灵本质
    “好吧，我先转过身去。”

    李尘承认，这拟人林月身上衣衫是单薄了些，可那也是为了方便检查不是

    念动之间，有机械女仆从旁边的小门走出，递过一团如同汞浆的液态之物。

    那团液态之物迅速攀上林月的身躯，不一会儿，就幻化成为预设的合金外衣，极具玄幻风格的公主裙装穿戴在身。

    拟人林月这才如蒙大赦，结巴道：“可……可以了。”

    李尘转过头，好笑的看向她，眼中带着审视之意。

    这林月明显是多虑了，他身为偃者，什么机体皮囊没有见过意识之中接受的摄形画皮传承，更是把古今诸天的各方物种都描摹了个遍，区区拟人傀儡，还是自己亲手所炼就，看了几眼又算得什么

    只有凡人才会纠结于此，但实际上医生护士同样看遍你或者你老婆，除非你能永不生病，或者不用生育。

    一言以蔽之，少见多怪！

    “你能记起自己的事情吗”李尘再次问道。

    他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在他预计之中，这拟人林月，应当是能够继承林月残魂部分记忆的。

    真正的林月神魂残缺，平生的过往经历早已不可考，但结合了他的虚拟人格技艺和灵子化改造之法，通过移舍作用，应当能够合并和还原。

    这其实仍然还是以解脑之术为根基，但因为涉及神魂上面的操作，李尘已经有些不太确定。

    如若成功，那他才算是真正掌握“解神之术”，能把人的精气神意逐一分解，确定它们所需依赖的物质和能量根基，从而实现模仿和制作。

    也是由此，参修元婴和元神等物才有希望。

    如若连这一法都没有解决，就好比解剖学都还没有学会，就妄想器官移植，甚至人造器官。

    那等于痴人说梦。

    “我……我记不起来了！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月面露迷茫之色，

    “记不起来了你再好好想想。”李尘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