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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我也……还是轻些好了」。少女一脸憧憬,吃吃发笑。

    埋好了两枚果核,顾盼伸腿拨土掩实,又将被沾染了污泥的足面在池水中洗

    净。她的动作极尽调皮又显优雅,绷直的足尖嵌入水面,忽然膝弯与足尖同时发

    力上挑。澈净的池水淌过光洁幼嫩的足肤,犹如刚灌出泉眼般淅沥沥顺流而下,

    在足跟部汇成一条细线涓涓滴入清池,看了令人垂涎欲滴,其青春魅力又足以令

    人目眩神迷。

    抬头望了望天空偏西的日头判定了时辰,顾盼无奈地晾干玉足穿好鞋袜,撅

    着小嘴起身离去。这一路上的鹅卵石遭了秧,少女带着火气足下连环,砰砰砰将

    它们踢落水中,溅起一排整齐的水花。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那里有你最亲的人给你最多的温暖,即使没有人,屋

    里的一切也都是你最熟悉也最喜欢的,能给你无限的温馨与最好的安全感。然而

    顾盼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家。

    随着人丁渐多,顾家也有了两处间隔的单独小院。至于真实的原因人人心知

    肚明却又不敢提起——顾不凡与陆菲嫣二人经年不睦常有吵闹,奚半楼才特地多

    安排一处给陆菲嫣与顾盼母女,以免同处一室诸多不谐。顾盼要回家每回都得先

    经过顾不凡平妻陶文诗的居所。

    小院建在山坡下,比起这一处的阳光明媚,顾盼的居所便要阴冷潮湿许多。

    虽说当年是陆菲嫣二话不说便主动搬走,时年尚幼的顾盼小小的心灵里仍留下许

    多阴影。每回路过此间时念及母女俩孤苦伶仃,心中便是一团燃烧的怒火与不忿。

    小院里传来隐隐绰绰的语声,顾不凡前日回山后顾盼便处处躲着他,闻声皱

    着眉头快步走过。

    「夫君……不是妾身多嘴,大姐住在吴府之内与师侄日夜相对。妾身自然信

    得过大姐,可吴府里没有旁人,现下闲话都已传到了妾身耳朵里来,于顾家面子

    上需不好看」。

    话语声隔得虽远,顾盼耳聪目明修为也已达五品上听得一清二楚。母亲与吴

    征自打小便是她最亲近之人,闻言心头原本的火气犹如添了把干柴,呼啦啦地冲

    天而起:「哪里来的长舌妇在乱嚼舌根子污人清白?」。

    女儿清脆的喝骂声响起,顾不凡略显尴尬。他当然知道顾盼正经过门前,可

    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心中倒暗暗纳罕:女儿虽一贯与自己不亲,倒也

    被陆菲嫣教养得知书达理,像个名门闺秀。怎地今日敢公然出言顶撞?

    「盼儿。你在胡说什么?」。顾不凡拉开院门威严道。家有家风,女儿的事情

    一贯由陆菲嫣处理,但顶撞长辈还是要管教的。

    顾盼妙目一扫,掠过父亲转向身后诚惶诚恐的陶文诗,嘴角毫不掩饰讥讽的

    笑容欠身道:「原来是二娘。盼儿没听出来,还请见谅」。

    顾不凡见她毫无收敛,心中也怒:「没大没小毫无规矩,你娘就是这么教你

    的?」。

    顾盼虽半低着头,目中却显坚毅冰冷应道:「娘教我谨守为人之德不可背后

    说人闲话,更要尊敬长辈与同门。有人在背后说娘与大师兄的坏话,女儿出声阻

    止,并未做错」。

    「你……」顾不凡本就被吴征与陆菲嫣的流言蜚语惹得烦闷,闻言更怒道:

    「家人议事何来背后闲话之说?你二娘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世人多愚夫蠢妇,流言蜚语哪能管得过来?顾家本是名门,又是昆仑弟子,

    若和他们一般岂不是惹人笑话?」。小丫头的伶牙俐齿着实不俗,思路也清晰得很,

    连带着骂人都不吐脏字儿。

    「顾家当然是名门,更不可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顾不凡向前一步圆睁虎

    目道:「小孩子家家不努力用功,把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五品上便了不得了么?

    你弟弟都已踏入五品修为眼看着便要赶上来。何况你学的还是易于精进的《浮云

    七绝》」。

    「夫君莫要责怪盼儿」。陶文诗见父女俩争吵过激,忙壮着胆子上前劝阻道:

    「都怪妾身多嘴,今后妾身再不说也就是了」。

    「不是你二娘求情,今日定要重重责罚于你。回你的屋去,禁足三日不许外

    出」。顾不凡板着脸喝道。

    「是」。顾盼微微欠身,嘟着嘴大踏步地离去,临走还不忘瞪了陶文诗一眼,

    警告意味甚浓。

    青春少女本是天真浪漫的年华,可近年来的孤独亦给了她满腹难言的心事。

    空空落落的屋里更缺人气,一时愤懑难平,提笔随意在纸上写道:「尘世浮生苦

    独行,孤鹭伏翼落沙汀。无由籍慰凄风寒,何夕红日照山明?」。

    顾盼自小受吴征影响,极喜文学。吴征读书细致,除故事说的精彩以外,常

    也间杂吟哦书中诗句,诸如: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四十二年真命

    主,将军因得显神威等等,让小小的顾盼也热血沸腾,时不时也爱自己写上两首。

    那一笔字迹娟秀,隐隐然有大家风范,只可惜身为女子,多了些婉转哀愁,少了

    些大气磅礴。

    「唉……大师兄看了这些不知道要怎生数落人家?」。发泄了一通,顾盼念及

    吴征心情豁然开朗,起身在桌前虚点着装腔作势道:「你啊,小小姑娘哪来那么

    多又悲又苦的哀怨?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嘻嘻」。

    一想最亲近的两人都在吴府,那一颗早已放飞的心思便怎么也收不回来。满

    腔的思念更是涌起一股热血上头:离开这里。

    空洞的屋舍,孤单的身影,只需偷偷摸摸跑到大师兄身边去,再像幼时一样

    求他几句,向来疼爱自己的大师兄怎舍得让自己回来受苦受罪?定然会想方设法

    把自己留在成都。届时又能与他天天呆在一起,岂不好过在山上许多?嘻嘻,人

    家长大啦,大师兄不是说要给人家讲么?

    一时冲动顿时化作燎原大火,顾盼几乎没做旁的想法,将些细软打包斜挎,

    又将兵刃收起缚于身后,待得夜深人静便悄悄推开窗门,放慢脚步拉开段距离后,

    几个轻轻的纵跃消失于小屋后山的小树林里。

    自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团之后,昆仑派上下为防止意外守备甚严,机关俱

    开,暗哨昼夜不停。但于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顾盼而言却不是问题,这里的一草

    一木都无比熟悉。绕过几条山路,再穿过些荒无人烟,茅草长得一人多高的小道,

    顾盼已来到后山饲养扑天雕的山崖前。

    几只小雕在一只成年雕儿的带领下正在后山巡弋以防陌生人摸上来,但对这

    名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小姑娘已无比熟悉,自不会出声示警——雕儿灵性再足,

    也不会知晓顾盼被禁足于屋,何况顾不凡的谕令只是口头,并未知会全派。

    「顾小姐,您这是……」雕奴见顾盼深夜来临愕然不解,但她身份尊贵,不

    仅是代掌昆仑顾不凡的女儿,本身也是这一辈弟子中武学潜力最出众之一,恐怕

    仅逊于名满天下的大师兄吴征。

    「怎么只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顾盼面露不悦,倒有几分威严之色。

    「这里夜间轮值,有雕儿在出不了乱子,现下是老奴当班」。雕奴弯腰低头

    讨好,唯恐得罪了惹不得的这位小姑奶奶,可又抗不过门派禁令嗫喏了半天才道:

    「顾小姐,依门派之令夜间不得随意外出,老奴斗胆请小姐示下令谕」。

    顾盼带着随身包裹一看就是要出门,若无令谕在身不仅不能唤雕儿给她,只

    怕还得硬着头皮出声示警。

    「好麻烦」。顾盼作势抬手欲取令谕,忽然中道变向,纤指展若幽兰,接二

    连三拂中雕奴身上大穴。

    雕奴身手不弱也身居四品修为,可怎么也想不到顾盼会出手偷袭,待得反应

    过来周身要穴被制脱力软倒在地,惊愕惶恐不已。

    「嘻嘻,别怕,本小姐不是要你性命」。顾盼得意万分,显是对这一手流雾

    颇为满意:「你能动啦就去禀报,我到江州找姥爷姥姥去了,让大家无须挂念」。

    少女朝天招手,她还指挥不动大雕,但作为昆仑最具潜力的门人,有只幼雕

    却是为她饲养的。幼雕见主人招手忙收起双翅利箭般坠地,伏在顾盼身前。

    「好雕儿,赶快带人家去找大师兄」。顾盼笑嘻嘻地跃上雕背。雕儿虽尚幼,

    少女也足够轻灵,得了主人的号令奋力扑腾着展翅飞起划空而去,身姿倒显平稳。

    厚重的朱漆大门闭上,吴府里前院的喧嚣也随着月升星耀归于平静。北城令

    大人久未坐堂,却在府里大兴土木,坊间纷飞的流言怕已传遍成都城。关于这位

    少年官员的风评也急转直下,即使没有网络仅靠口口相传的年代里,流言的传播

    也异常恐怖。若不是吴征在亭城与长安立下难以磨灭的功劳,只怕已有人在吏部

    衙门口击鼓递状。

    可吴府里没有半点回应,前院日里总有人进进出出,却从未有人看见过吴征,

    后院里那道紧闭的门扉则如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谁也探不明门后的一切。

    「胡大人已备好了奏章,随时可面见圣上……瞿捕头与杨宜知日夜暗查探访,

    文毅所关产业里枉法之事俱掌握得周全,几家青楼里多有来历不明的女子,料想

    俱是拐卖来的。至于常出入青楼一些隐晦不敢露面的人物不少,孟前辈暗中观察

    他们的武功动作,确认暗香零落中的贼党不下三十余人,祝家主已安排妥当锁定

    目标……韩大将军传来口信,破虏将军处已准备妥当,要你趁夜出城,往城西五

    十里处的军营一晤……」。

    吴府大兴土木,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便多啦,要传递起消息来也简便快捷许多。

    四面八方的消息被汇总到陆菲嫣手里加以整理,拣选其中关键处编制成册,一切

    都条理清晰命中要害。这一回事关重大,原本该由韩克军,胡浩,祝雅瞳三人坐

    镇,吴府里自当是由祝雅瞳亲自操办才对。可她指点了两人四日时光后便撒手不

    管,日夜在外奔波。吴征明白她是担忧那个神秘莫测的鬼面人。

    忧无病已知祝雅瞳来到大秦且与吴征联了手,吴征也已展开过针对暗香零落

    的行动。照常理而言贼党该有警戒之心,可破绽依然处处都有,甚至不时有些欲

    火焚身的教众前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一如平常。祝雅瞳此时担起沟通联络,探

    查情报的责任也是无奈之举。——若情报有失,则局面怕是要彻底失控。

    「去军营干什么?」。吴征喃喃自语,他藏在吴府深处故弄玄虚已是早就定下

    的。此刻冒险出府,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知,祝家主已将奔宵牵去南城外等候,你看……」陆菲嫣也是疑云重重,

    茫然不解。

    吴征起身道:「箭在弦上,事不宜迟,也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搞什么鬼」。

    「你小心些」。陆菲嫣恋恋不舍,红着脸在吴征唇上啄了一口。

    「安心。城里的事便累你了」。

    在陆菲嫣送别的目光中,吴征汇合了拙性大师一同翻越院墙,青烟般钻入备

    下的马车里。赶车的车夫鞭梢一抖,拉车的瘦马吃力地拉起车轱辘嘎吱直响,后

    头还空着车斗的破车,缓缓向城门口行去。

    夜色已深,长街上除了露宿的乞丐与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早已没了人影。马

    车一路行至南城门,守门的兵丁虽不敢在要地偷懒打盹,可看见有人夜闯城门,

    本已烦躁不爽的闷气更是腾地冒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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