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玖拾陆
这话一出,众人都乐了。
朱嬷嬷咯咯笑着道:“难怪夫人说要出人手,原来根源在你这儿,夫人是想着法子给你送银子哩。”
众人各自散了。
等杜云萝到了花厅里,一眼就见到了神色愉悦的练氏。
“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练氏笑得舒坦,“都是以讹传讹,胡乱吓唬人。”
杜云萝颔首:“可不就是这样嘛,夜巡的人手还是继续安排着,我们也巡上十天半个月的,就都太平了。”
练氏重重颔首,赏出去的那点银子都是公中出的,数量也不多,谁也不心疼。
初十夜里亦是一切如常。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十一夜里,巡夜的婆子们瞧见了一闪而过的影子。
“是不是看走眼了?”大清早,得了信的练氏沉下了脸。
董嬷嬷连连摇头:“太太,昨儿个巡夜,奴婢也在其中,确实是看见了。”
“那你给我说说,看见的是个什么样儿的?”练氏抬高了声音,一下子镇住了花厅里的婆子娘子们。
董嬷嬷咽了口唾沫:“一闪而过的,奴婢没看清楚是什么样……”
练氏咬牙,指着董嬷嬷就要发作。
“二婶娘,”杜云萝拦了练氏,道,“等一会儿做法事的师父们就来了,等诵起经来,什么脏东西都不见了,您消消气吧。”
练氏胸口起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这才没有和董嬷嬷计较。
她也没空一直跟董嬷嬷计较,师父们入府,练氏要带着杜云萝把事事都安排好。
师父们被安置在前院的厢房里,这几间厢房离校场近,校场地方宽阔,做法事方便些。
等准备妥当了,杜云萝才随着练氏一道回内院。
“夫人。”
走至半途,突然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清脆的声音唤她。
杜云萝转过身去,就见九溪小跑着过来。
九溪笑容清爽,半大不小的,他还没开始窜个头,这会儿只与杜云萝一般高。
九溪给练氏和杜云萝问了安,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道:“太太、夫人,世子和二爷送回来的家书,奴才刚刚才从驿馆取回来的。”
练氏眼睛倏然亮了起来:“我这一直盼着呢,连诚那臭小子,都不知道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他那个媳妇的心思,都不记得寄信回来。喏!一会拆开看看,要不是连潇要写信,连诚定是想不起来的。”
杜云萝抿唇笑了,从九溪手中接过家书,又添了赏银:“就晓得你机灵。”
九溪捏着碎银子咧嘴笑了。
练氏心急,可又不能在半途上就拆了,拉着杜云萝快步去了柏节堂。
芭蕉打了帘子,练氏笑着迈进去,抬声道:“老太君,连诚和连潇送家书回来了。”
吴老太君的声音传了出来:“赶紧拿进来我瞧瞧。”
杜云萝把信交到了吴老太君手中。
吴老太君的眼神还很好,拆了火漆,抽出厚厚的一叠来。
三张纸,并几个小一号的信封。
吴老太君眯着眼看了看:“这两封是连潇给他娘和媳妇的,这两封是连诚给你和他媳妇的。”
练氏堆着笑把信接了过来。
杜云萝没有急着拿,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她抿唇笑了。
吴老太君摊开了那三张纸,一字一字来回看了两遍:“说是一切都好,吃穿不能和府里比,但戍守边疆嘛,自然比不得京里讲究。”
练氏接过信细细看了,这才轮到杜云萝。
杜云萝快速看了一遍。
信上说,除了三五不时的小打小闹,穆连潇到边疆之后,也和鞑子大战了一回。
邵老将军坐镇中帐,穆连潇和穆连诚虽是侯门将后,但别说是领军作战的经验,自个儿都没上过战场,因此,正跟随邵老将军与其余骁勇善战的老将们学习,每日里除了操练,也要遵照邵老将军的命令各处巡视。
穆连诚到边疆之后自请为先锋,穆连潇亦不落人后,此番与鞑子大战,兄弟两人都是一马当先。
杜云萝看得入神。
周氏快步进来,道:“老太君,我听说他们兄弟两个送家书回来了?”
周氏来得匆忙,外头又热,她的汗水沾湿了额发,不见平日里的端庄稳重。
吴老太君知他心情,指了指杜云萝:“喏,在你媳妇手上。”
杜云萝赶紧把信交给了周氏。
周氏捏着信纸,双手微颤,待看完了,紧抿着的唇才松开些,往上弯了个浅浅的弧度:“都是好样的,这份英勇果敢,对得起老侯爷,对得起他们父亲叔伯。”
吴老太君眸色深深:“定远侯府的荣耀,都是马背上打出来的,自当一马当先。”
杜云萝的心重重一跳。
她记得穆连潇战死后吴老太君和周氏的悲恸,亦见过徐氏和陆氏的眼泪。
每个人都是那样的伤心和痛苦,可她的记忆里,她从未见过她们眼中流露出过后悔和惧怕。
支撑她们的是心中的骄傲和信仰。
杜云萝突然想起从来吴老太君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老太君说:“作为将门的女人,就要有父亲、丈夫、儿子一去不回的觉悟。”
定远侯府不需要懦夫,也不需要懦“妇”,世袭罔替的爵位,必须要用胆略去换,即便是付出生命马革裹尸,也是荣光。
战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给定远侯府几代忠烈抹黑。
吴老太君一直都是这么教导子弟们的。
杜云萝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坚强的吴老太君,在知道老侯爷和儿孙的死的真相的时候,会是如何心境?
第322章 家书(月票280+)
练氏拿着穆连诚给他们夫妻和蒋玉暖的信回去了。
家书让她心情舒畅,连之前耿耿于怀的巡夜事体都抛到了脑后。
善终分节阅读247
周氏打开了穆连潇给她的信。
杜云萝自不会凑过去看,她只是观察着周氏的神情。
周氏的嘴唇含笑,眸中几分担忧几分心疼几分自豪,那是母亲看到儿子成长时才有的神态。
就像杜云萝曾经见过的,甄氏看杜云荻家书时的模样。
杜云萝伸手取了属于她的家书来,以目光描摹着信封上的字。
从前,穆连潇出征在外,也会经常寄家书回来,杜云萝心中闹脾气,拆开看过了就扔在一旁。
好在,锦蕊细心,一一都帮她收了起来。
在穆连潇死后的岁月里,杜云萝就是靠着这些家书寄托哀思,对着信上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写、一笔一划地练。
她有大把大把无处消磨的时光,她能把穆连潇的字模仿得谁都分不出真假,可穆连潇不在了。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
杜云萝拆开了信,还未看内容,只是想到了穆连潇,她就觉得,那信中的墨香味都变得缱绻起来。
抬眸悄悄看了吴老太君和周氏一眼,见她们没有盯着她,杜云萝才低着头看信。
因着是给她一人看的,这封信的内容和刚才的大不相同。
说了边疆那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光,说了巡视时偶然抓到的野兔,说了被城中奔放的姑娘追着跑的鸣柳……
也说了他穿着她亲手做的中衣,亲手纳的鞋垫,合身又舒服。
还说了他想她了,很想她。
仅仅只是信上的几个字,就叫杜云萝的耳根子都烧了起来,唇角笑意掩都掩不住。
她拿信纸挡着脸,心虚地探头又去看吴老太君和周氏,对上吴老太君的目光,杜云萝赶紧垂了眼帘。
“这孩子!”吴老太君哈哈笑了,“连潇给你写什么了?叫你慌成这样。”
周氏亦望了过来,目光温柔,笑道:“小夫妻两个腻腻歪歪的,我们当长辈的才不看哩。”
这下,杜云萝连后背都烫了。
她脸皮厚归厚,可也没厚到在吴老太君和周氏跟前,还能镇定自若的“腻腻歪歪”。
吴老太君挥了挥手:“行了,不笑话你了,回去躲起来慢慢看。”
杜云萝起身告退,在吴老太君和周氏的笑容里,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落荒而逃”。
待回到了韶熙园,那如坐针毡的感觉才散了。
没留人在跟前伺候,杜云萝掏出怀中的信封,从中取出被她收回去的信,歪在榻子上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不知道边疆的风光到底有哪里不一样,没有亲眼所见,只看三言两语的描述,没法切身体会那壮阔之感;那只野兔定是叫穆连潇烤了吃了,他走前,他们两个还在说烤肉,火上刚烤好的滋滋冒着油光的肉最香最鲜,穆连潇答应过烤给她吃的,她连香味都没闻见,穆连潇就先吃上了,哼;还有追着鸣柳跑的姑娘,鸣柳长得就跟个姑娘家似的,细皮嫩肉秀气极了,换身姑娘家的衣裳,谁都瞧不出真假来,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自惭形秽,敢追着他跑?
还有那些中衣、鞋垫,也不知道够不够穿了,若是破了,穆连潇就不说了,鸣柳和疏影不知道会不会补。
杜云萝心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甜蜜之中又带着担忧,以至于她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是穆连潇说的想她了,让她整颗心都跳快了许多。
她也想他了,很想很想。
原来,收到心爱之人的家书是这样的心境,她从前都没有体味过。
直到看得能把上头内容背下来了,杜云萝才把信收回到信封里,又把信封收到了首饰盒底下。
待用过了午饭,略歇息了会儿,法事就开始了。
校场上的诵经声木鱼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杜云萝陪着吴老太君念经祈福,而佛音佛语让这几日吓坏了的人松了一口气。
法事从十二日要做到十八日。
夜里的巡视没有停下,除了正好中元那日,有婆子说看到了之外,其他日子倒也太平。
七月十七日,练氏冷冷看着花厅里的婆子娘子们。
“明日师父们就要回去了。”贾婆子习惯了当枪,面无表情说道。
“那有如何?”练氏抬声,哼笑道,“要我看,哪有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定是有人寻事!你们自个儿想想,前天夜里是通宵诵经的,竟然也叫人看到了?那是哪儿来的神仙?那么高的道行!”
“正好中元呀……”有人嘀咕了一声。
练氏冷眼一瞪:“巡夜时给我看仔细了,抓到那装神弄鬼之人,必有重赏!”
底下人只好诺诺应了。
重赏之下,也没立竿见影。
师父们一走,人心自然浮动。
当夜又轮到了马婆子,洪金宝家的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
“夜巡了这么多日子了,总不能一直只刮风不下雨的,二太太说是人,那就只能是人了,你瞪大眼睛瞧着,若抓到了那兴风作浪的人,记了头功,夫人自是重重有赏的,对了,这些铜板你收好,其他人若胆子小,多叫她们吃两杯酒,酒劲上来了,胆儿也就有了。”
马婆子眯眼看着手中的铜板,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胆子大,一定看仔细,只要发现那作乱之人,定会擒下!”
洪金宝家的眼睛一转,附耳道:“不晓得那人是什么来历,若是不好对付的……你记得寻朱妈妈,有二太太的令箭,有谁拿不下?”
马婆子点头:“我晓得分寸,不会给夫人惹祸的。”
夜色降临时,突然下了雷雨。
雨势极大,半点不见转小,巡夜的婆子们吃了酒,硬着头皮干活了。
古福来家的趁着大雨出去了,熟门熟路绕到了满荷园附近。
等了大半个时辰,她才看到一个影子从满荷园的墙上一跃而过。
古福来家的转身离开了。
马婆子带着几个婆子沿着庑廊走,嘴上抱怨着大雨,又必须四处张望。
突然间,一个婆子叫了起来:“哎呦!有人!”
所有人都唬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去,只看大雨中一个人影飞奔而来……
第323章 夜闯(月票290+)
是朝着她们来的。
马婆子上前一步:“谁?”
“妈妈们、妈妈们!”
来人一面叫一面跑,待到了近前,几人才认出来,是园子里司花的小丫鬟福满。
“大半夜的,你跑什么?”马婆子沉声喝道。
福满一张脸煞白,叫雨水淋得冰冷的手拽紧了马婆子,道:“我、我瞧见了!”
“瞧见什么了?”马婆子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就应了一句,话一出口,自个儿先反应了过来,“瞧见啦?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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