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莞尔wr
他人一走,碧云几人这才进来,脸上带着战战兢兢之色。
燕追之前突然回来,好似面色不愉,中间将众人赶了出去,几个侍候的丫头站在外面听到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响,进来看到落了一地的匣子,面面相觑,又不敢有人发问,只得轻手轻脚的收了东西。
梳头的宫人动作小心的为傅明华挽起了长发,碧云偷偷看了她的脸色一眼,不像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也不知这夫妻俩究竟有没有吵架。
傅明华如今还在孕中,也不知王爷什么事情,发了那样大的火。
碧云是有事装在心里,转过身却是担忧,一整天时间都是闷闷不乐。
直到晚间侍候傅明华洗沐,衣裳才脱一半,傅明华就发现她眼中的忧色,不由就问:“怎么了?”
“您怎么这样问?”她摇了摇头,脱衣裳的动作一顿,又借故去摸池水的温度。
傅明华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中有事了。
“我记事起,你就在我身边,我们主仆之间,相处时间超过了父母,如今连话都不能对我说了?”
碧云听她这样一说,动作便是一顿。
半晌之后站起了身来,眼圈有些发红:
“娘娘,今日世子夫人来寻您说话,是不是惹了王爷不开心了?”
傅明华听她问出这话,顿时便想起了燕追当时挥落在地的匣奁等物,再看碧云忍了泪水的眼,张了小嘴,说不出话来。
这都是哪跟哪!
她知道碧云误会,却没办法与碧云明说。
只是自己若是不说清楚,怕是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日日不得安宁的。
“没有的事。”傅明华心跳快了几拍,碧云听她这话,又为她脱了裙子,便看到她晌午时撞得通红的膝盖,当即含了眼泪也不说话,又除了短襦,再看到有些乌青的手肘,眼泪刹时便流了出来:“奴婢去取药来。”
傅明华看她急急的出去,咬着嘴唇,哑口无言。
她又将衣裳收拢,碧云进来时,强作欢笑,她叹了口气,温柔的说道:“今日宝儿来寻我说话,为的是哪桩事,你也知晓。”
在春色锦城的海棠园中时,容大夫人玩笑似的提及自己的女儿与定国公府的亲事,将彭氏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般,“你当宝儿前来,是为了此事而求情?”
碧云抬起头来,神情困惑,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眼中露出的神色傅明华却一看就明白了。
“定国公府乃是世袭罔替,薛晋荣如今在左领军卫所任职,算是极得圣宠。”
傅明华说到此处,脸上的笑意渐渐就淡了些:“而定国公府世子娶的是阴氏之女,与世族联姻。丹阳嫁的是武安公府世子,而这武安公府,与定国公府亦是相差不多。”都是得受先后两代帝皇隆恩,既掌实权,又有爵位之家。
武安公府世居南诏,将在外手握重兵,又无质子在洛阳,已经会是皇帝猜疑的对象。
定国公府与其联姻,自然也加重了嘉安帝的怀疑。
“不过如今长公主仍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嘉安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尤其是太后只要在世一日,长公主亦还活着,定国公府便会多一日富贵。
近一年来长公主身体欠佳,数次病情严重,全靠参药保命。定国公府与其说是保长公主性命,不如说是为了薛家长治久安罢了。
只是薛家越是如此,嘉安帝将来定会秋后算账。
这些事薛家未必是想不通的,傅明华能想得通,燕追可以想得到,定国公府里人老成精的长公主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阴丽芝今日前来,与其说是求傅明华为她解容府之难,倒不如说是阴丽芝是来投诚,寻求一个依靠。
所以傅明华与她说了那些话,当时的阴丽芝沉默不语,怕也是明白她话中意思的。
“王爷只是回来与我说说话的。”傅明华微微一笑,衣裳脱了下来时,露出肌肤上斑驳的指痕,碧云张了张嘴,当即心中便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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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容府之中,容七娘子正与容大夫人韩氏说着悄悄话。
“母亲,难道您真的看中了薛家?”
她嘟着嘴,对于韩氏昨日递了贴子到薛府有些不满。
“您不是说,将来四表哥登基之后,是要将我送入宫的吗?”
容家如今年纪相配,身份尊贵又是嫡出的娘子中,她是最适合的。
可是如今韩氏却好似有意拿她与定国公府结亲,容七娘子心中自然不快。
薛家虽然富贵,可与将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宫里容妃如今十分受宠,七叔父也因此而受皇上宠信提携,韩氏私下甚至与她说,嘉安帝有意提容涂英为同中书省门下平章事,那可是半步丞相之位。
这一切全是因为容妃得宠的缘故。
定国公府与之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无论如何显贵,又哪及得上皇家?
第四百八十六章 神通
韩氏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的笑了起来:
“自然不是,只是如今你七叔父有大事要办,薛家非要拉拢不可。就是不将其拉拢,也必要使他袖手旁观,丢了那左领军卫大将军之职不可!”韩氏说到后来时,声音渐小,遂又吩咐女儿:“你可不要任性胡来,误了你七叔父大事,否则将来我也难保你的。”说完,韩氏又想起自己之前说话语气太硬,又哄容七娘:“你放心就是,事成之后,你七叔父必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将来燕氏下一代所出,必有容氏血脉就是了。”
这也是容妃所应允容家的。
容七娘子听了这话,似懂非懂,却仍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燕追定了二月初七回幽州,前一晚却制定将来与忠信郡王对上时,可能会用得上的行军路线图,直到二更时分,徐子升等人相继散去,书房内灯却未熄,燕追仍奋笔疾书,准备为妻子备下的书信。
姚释走在最后,脚步一顿,看他神情认真,不由便问:“您还不歇息?”
时辰不早,燕追白日时又要赶路,行军路线图之前已经绘制完,可此时燕追却又提了笔仿佛是在绘制什么东西。
姚释转过头来,看到铺开的宣纸上,燕追挥毫而就画的一笔笔树从,他提了笔沾了些朱砂点在上面。
“稍晚一些。”
燕追头也不抬,应了一句。
他虽不常作画,但仍看得出来他功底不差,师从孟孝淳,眼界笔力都不同凡响。姚释看出他要画的是海棠林,不由便愣了一愣。
“前几日王妃前往海棠园时,我便想画幅图来送她。”
姚释站在门口,燕追便抬起手臂,又沾了些墨,嘴里才淡淡的开口。
他陪傅明华的时间并不多,如今又要远行,留她一人在府里。她虽少有微词,更是没有向他抱怨过此事,可想起当日海棠园中,她幽幽提起‘讨厌二月’时的情景,燕追却心里疼惜。
近来在公务之余,他抽空写些书信,画些手卷下来,以便她将来闲暇时翻上一番,能忆及他也好些。
姚释有些意外自己会从燕追口中听到这样温情默默的话来。
他向来冷静,尤其是近几年,更是情绪不外露,内敛而深沉。
与当初姚释才进洛阳跟在他身边时相较,如今的燕追无疑更是要成熟而城府很深。他性情严峻,心思莫测。
年少之时虽说为了傅大娘子,曾做过几桩傻事,从戚绍口中姚释也曾听到过一些。
可姚释还以为,那些少年慕艾的心情,会随着他的成长之后,渐渐消弭于婚后的相敬如宾之上,那时的冲动会逐渐淡去,直至将来他成为皇储,以后的君临天下。
但姚释没想到,他仍会坚守本心,与当初未婚时讨好傅大娘子的三皇子并无二致。
他远行在即,想的却是要为妻子绘出一幅图来,如此体贴入微,百般周到细致。
“殿下……”姚释叹了口气,想起傅明华温柔平静的笑容来,又回头去看了燕追一眼。
他唤的是‘殿下’而非王爷,燕追却聚精会神,并没有注意到他小声的叹息。
画纸上一个靠卧在海棠树下的美人儿雏形已经被他勾绘了出来,燕追喝了口茶水,抬起头来,看了姚释一眼:“你怎么还在?”
姚释失笑,他神情专注,竟忘了自己仍未离开。
想着又觉得心中有趣,拱了拱手:
“您早些歇息。”
燕追挥了挥手,姚释出了门来。
夜里风大,吹得他胡须不住的摇晃,今夜风清月朗,夜色极好,他的衣袍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侍候的侍人问他:“夫子可要回屋歇息?”
姚释心情却十分畅快,燕追日渐成熟、强大,可某一方面却与当年的他又并无二致,这样的情况怎么就那么有趣呢?
侍人再问了一句,他便一挥手:
“歇什么?今夜星繁月朗,莫要辜负了这天赐美景,找子升喝酒去!”
他大笑着,朝徐子升追赶了过去,侍人愣了一下,摇头苦笑了两声,才跟了上去。
燕追将一幅《海棠春睡》图画完,回房时傅明华睡得正香。
值夜的是碧蓝,披了衣裳正要说话,他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碧蓝便小声的问:“娘娘睡前吩咐过了,让厨房里温着膳食,还备下了热水……”
他一摆手:“不必要膳食,打些热水来就是。”
碧蓝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出去,燕追洗沐一番,将头发胡乱一擦,才坐上了床。
屏风外点了昏黄的灯光,隔着雕镂的玉屏风透了些光线进来,只是三进的床榻内,层层叠叠的纱缦垂了下来,又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傅明华睡在床中,规规矩矩。
她向来都是这样,好几回燕追夜半回来,她若睡着,必是睡姿工整,可见自懂事以来,在这规矩上是吃过大苦头的,否则不会本能的睡着都能约束着自己。
燕追自个儿也是如此过来的,但见她这样,仍是心疼。
他才刚坐上床,傅明华便伸了手,朝他摸了过来,他心中一软,将那柔若无骨的娇躯搂在怀中,稍一用力,便将人圈在臂间,亲了又亲,怎么也觉得爱不完。
她被扰得乖乖仰了脸承接他轻柔如春雨般的吻,看得他更是咬紧了牙,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时时刻刻跟随在自己身侧。
傅明华早上是被冷醒的,她身上盖了丝衾,却仍是觉得身上寒冷,不由缩起了脚尖。
耳旁能听到头顶上的琉璃瓦被雨打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春蚕食桑似的。
年幼之时她曾听女夫子授课,讲过此事。那位女夫子还出身自蜀川诗礼之家,可惜家道中落,到其祖父时期便没落了。
后辗转随其母投奔江洲亲姨母,而后在谢家为奴,随即因为颇有些学识,懂诗书礼仪,遂被派往洛阳,侍候傅明华的。
那位女夫子出身川蜀,家乡时多有人喂养雪蛾,她来了洛阳,也专门养了两只蚕,傅明华小时还曾见过,硕大白胖的样子,蚕食桑叶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与此时的声音有些相似。
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意
只是后来被人告到白氏处,此后便再也没看到过了。
她睡眼迷蒙间,思绪有些不大清楚,恍若梦中一般:“有谁养蚕了吗?”
话一说完,碧云从外头进来,问她:“娘娘醒了?”
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是怕将她吵醒了。
傅明华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才发现应该是下雨了。
“王爷呢?”
她拥了被子坐起身,确实是已经清醒了,碧云便打了帘子进来,温声哄她:“王爷寅时中便走了,临行时吩咐奴婢们不要吵醒了您。天色尚早,夜里又下了雨,您再睡一会儿吧?”
傅明华神情忡怔,依碧云言点了点头,又被她扶着躺回床铺里,碧云替她盖好了被子,又轻手轻脚的拍在她臂间,如小时哄她一般:“法律存,道德在,白旗天子出东海。陇西人,莫*,黄鹄绕天飞,宛转花园里。”
这是大唐初立时,民间流传的童谣,朗朗上口,碧云哄她睡时,总念来安抚她。
前陈朝末,群雄并起,一个朝代即将灭亡,总会出现一些谶谣,使百姓相信开国皇帝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的。
傅明华躺在床上,听了半晌,不由就问:
“王爷走时,可带够了衣裳?”
昨夜里下了雨,地湿路滑,天又阴冷,他一路还得长途奔波,早晨走得又早。
碧云便替她抚了抚被角,含笑道:“您放心就是,走时穿得极厚,还披了内里镶皮的连帽斗蓬。王爷说了,让您醒来之后,奴婢们便为您去取含宏院书房里的一封信,那里面有王爷对您说的话呢。”
傅明华一听这话,挣扎着便要起身,碧云阻止她:“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此时看信也伤眼睛,王爷写信给您,绝不是用意如此的。”
她勉强躺了下去,却翻来翻去又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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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华还从没试过如此心绪不宁,一会儿想着燕追走得这样急,可惜她却还没来得及与他说话,一会儿又在想他信里写了些什么。
心中装了事,好半日才在碧云柔声的轻哄,及那轻轻拍打的节奏下,闭上了眼睛。
她今日心情不差,梦到年幼时的情景,远比她梦到另一个‘傅明华’悲惨的一生要好得多。
仿佛她耳边还能听到幼时女夫子循循教导的声音,时而严厉,时而又温和,她梦到了夫子手中那两条胖硕的蚕,梦到了自己未出阁时闺房外的屋檐下她时时修剪的那两盆花。
手摸出去,燕追留下的温度还在,他躺过的地方仿佛仍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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