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莞尔wr
紫兰殿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太常寺的人正卜算着入殓时的良时。
嘉安帝坐在椅子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之前哭得厉害的燕骥此时乖乖坐在他身旁,还抽抽噎噎的,哭得鼻子眼睛通红。
“中宫无主,紫兰殿一切事宜,暂交贵妃打理。”
嘉安帝吩咐完,容妃的笑容便显得有些牵强。
崔贵妃应了声是。
太后丧葬事宜,是属大事,不归崔贵妃管。发丧、举哀、入殓、发引,都有宗正寺及太常寺的人安排,崔贵妃也只是暂且代管紫兰殿,做的也尽是些琐碎小事。
官员一到位,人一多,事情便井井有条了起来。
此时天气较热,傅明华在此之前便已经令人准备了冰块。
侍人将一桶桶的冰块抬进宫中时,嘉安帝目光朝傅明华看了半晌,才将头别开。
紫兰殿不是停放太后长久之所,太常寺的人以龟卜之仪卜算之后,暂且将太后抬置安放文思殿中,以待入殓。
忙了半日,傅明华只觉得头晕眼花,手心直出虚汗。
第五百零一章 玉蝉
崔贵妃瞧着傅明华神色不对,脸色发白,想起她进宫已经有些时间,怕是一直以来就没有片刻安宁的,不由心中一紧,正要说话,就见傅明华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荷包,放到鼻端闻了闻,才精神一些。
“元娘。”崔贵妃有些担忧的唤她,握了傅明华的手。她的手心出了不少汗,冰凉滑腻,离得近了,还能感觉到她身体紧绷,压制着轻轻的颤抖。
“你寻个地方,先坐一阵。”
崔贵妃打定了主意,转了转头,正要吩咐静姑,傅明华却将她反手握住,又拿了掌心里的荷包放到鼻端,闭了眼睛忍了一阵:“您不要担忧,荷包里装的是生姜,薛嬷嬷随我一道进宫的,稍后请她为我……”
话未说完,内侍唱报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拜见……”
正在说话的两人齐齐转过身,就看到已经换了哀服的长公主在定国公夫人彭氏的扶持下,颤巍巍的上了殿前的白玉墀,眼见要上殿了。
人还未到,哭声便传了过来。
长公主脸上尽是悲恸,紫兰殿中的侍人一见这情景,忙去搀扶她。
“怎么这样突然?前些日子都还好好的。”
长公主上了台阶,拿了帕子拭泪,似是随时都会昏厥一般。
“自听了消息,母亲一开始还不敢相信。”
彭氏在一旁,歉疚的冲崔贵妃及傅明华笑:“扶了长辈,一时不能全了礼数,还望贵妃娘娘、王妃娘娘见谅。”
“定国公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
崔贵妃微微一笑,叹了口气:“皇上暂且有事交待,稍后才来,太后如今在主殿之上,您进去瞧瞧她老人家。”
朝中要暂停朝五日,可是该嘉帝处理的事,仍得他来办。
还有一些要处理的公务,他一概得先处理完,换了衣裳才能前来。
长公主进了殿内,不时便听着悲痛的声音传来,哭得十分大声。
“算了时间,恐怕半个月后才会入殓,要等岐王回洛阳来。”崔贵妃听着殿中传来长公主悲痛异常的哭喊,也传来内侍们张罗着要将太后抬起的声音,拿帕子作势擦了擦眼睛,转头看了殿内一眼,才似笑非笑:“元娘瞧着,长公主心中有多少悲伤?”
她探了身,恰好就见着彭氏扶着长公主,两人都泪流不止的模样。
傅明华听了这话,便叹了口气。
长公主哭了半晌,侍人已经抬起了太后准备前往文思殿,那里後宫妃嫔是不能去的,唯有隔着一道宫墙,在靠近文思院的地方守灵罢了。
朝中大臣陆续赶来,外间已经听到了声响,内宫里的人都换成了素服,傅明华看到久未见面的郭嫔也来了。
她年纪还轻,应该是比崔贵妃岁数更小,可惜未生育,在这宫中又不得宠,看起来暮气沉沉,仿佛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两鬓头发都泛白。
宫中韶华易逝,不过这也是她自己在品尝自己当初种下的苦果罢了。
站了一阵,手里握着的荷包袋子都要被傅明华掌心里沁出的汗润湿,四周人渐渐多了,胭脂水粉的味儿熏得她直恶心想吐。
她寻了个借口,退远了人群一些。
紫兰殿东厢望出去的一角种了几株杏树,已经长得很大了。此时恰是杏花败零的时候,树梢上结了一串一串的青杏,显得生机勃勃。
只是大部份的枝芽被雕镂的窗格挡住,看不大真切。
这里人极少,紫兰殿的人几乎都已经靠向了守灵那边,连洒扫的宫人也没有,碧云见坐在木椅之上的傅明华脸色好看了许多,一面蹲下身来,掏出另一个锦囊:“您闻闻这个。”
她将傅明华掌心里已经被浸湿的生姜包取了出来,又将装了橘子皮的荷包塞到她手中。
与生姜辛辣的味道不同,傅明华将装了橘子皮的包放到鼻端一闻,很快便感觉好了许多,连那作呕的冲动也渐渐压下来了。
只是她一动,袖口里便有东西撞了一下,傅明华愣了愣,伸手将袖口中放着的之前温新递给她,说是太后所赐之物取了出来。
碧云看了一眼,便猜测着恐怕是之前自己被秉退时,温新给她的。
“这是……”
“这是太后留给我的念想吧。”傅明华伸手抚了抚锦袋上绣着的白玉兰花,轻轻的抿了抿嘴角。
物犹在,可惜斯人已逝。
她将袋子上的绳解开,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小盒子,盒子乃是紫檀所雕,精美非凡。
上面用银扣扣住,并没有锁。
傅明华把银扣拉开,盒子里摆了一块莹白温润的玉蝉。
“这是之前……”
碧云骇得脸色都变了,左右看了看,忙要伸手来捂住盒子,急得跳脚:“这分明就是之前皇上放入太后口中的玉蝉。”
当时嘉安帝匆匆赶来见了太后,坐在太后身侧时,亲自从腰间荷包袋子里取出来的一只玉蝉。
碧云那会儿也在紫兰殿中,瞧得分明。
这样的玉世所罕有,玉中不见丝毫杂质,细腻如羊脂,才会被嘉安帝最终取出,放进太后嘴里,随她将来入墓。
这价值连城的玉蝉,碧云是不可能会看走眼的。
“怎么会在您这里?”
四周虽然无人,但到碧云依旧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短短瞬间功夫,碧云就想到了,若是有人发现太后嘴中的玉蝉不见,宫里定会大肆搜查,要是教人得知玉在傅明华手中,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那后果,碧云身体直哆嗦。
“不要慌。”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将这玉蝉捏了起来,放到了掌心中。
那玉沉甸甸的,确实是与之前嘉安帝亲自洗过后放入太后口中的玉是一模一样。
她将手举了起来,仔细的看,这动作又引得碧云十分紧张,左右观望。
“不要担忧。”傅明华微微一笑,看她脸色惨白的模样,将手握了起来,把玉包裹在其中。
碧云能想得到的后果,傅明华自然也想得到的,但她却不认为是温新将自己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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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叹了一声,往文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这样突然呢?前几日也没有听见消息。”
她话音一落,原本另一侧坐着的容妃却不知何时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显然一开始哪怕与人说话,也在分心注意着这一侧,听到彭氏的话,便站了过来:“说得也是,前几日太后仍是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这样突然呢?”
能进宫里来在此处守灵的,都是与宗室有关的亲近之人,容妃的话一说出口,众人低垂着头,恨不能当个聋子似的。
长公主脸色灰败,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傅明华身上,不时拿着帕子捂着嘴咳一声,却没出声。
“今日听说秦王妃匆匆就进宫里来了,先去了蓬莱阁,不知与贵妃有什么样的话,成日总是说不完的。”容妃伸了玉指,掩唇轻轻的笑,目光中带着不怀好意之色:“不是母女,却如母女般亲近,实在是令我羡慕。”
她话里意有所指,崔贵妃听得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正要开口,傅明华道:“只可惜蜀王爷与王妃走得太早,无福留在洛阳,听您的教导。”
崔贵妃心中松了口气,容妃话里虽说有话,可傅明华没中她计,反倒若无其事将话挡回去了。
“晌午之后,王妃与太后说了些什么?怎么太后走得就这样巧?”
容妃笑容不变,仿佛没有听出傅明华话中的讥讽一般,语锋一转,又问道:“我的心里实在好奇得很,怎么太后早前还是好端端的,如今王妃一来,说了阵话,太后便匆匆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虽然仍是没有人搭话,但是傅明华却注意到,长公主及彭氏等人的神情都是一振,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叹了口气,捏了帕子压了压额:
“容妃娘娘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来问我的吗?”
傅明华仰起头来,看着容妃淡淡问。
显然容妃没想到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坐得住,并反问自己,不由呆了一呆,笑容一滞:“那倒没有。”
“既然如此,太后与我说了什么话,跟容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明华含着笑意,问了容妃一声。
殿中顿时气氛十分尴尬。
众人都习惯了软刀子的说话方式,冷不妨傅明华如此一直接,一干人等回过味来,都个个一脸尴尬之色,更不要提被傅明华点了名问话的容妃了。
她是丝毫脸面也没有给容妃留,也不在意什么面子情儿一般。
哪怕容妃再是镇定,听她这样一问,也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没有什么关系。”半晌之后,容妃回过神来,忍了心中一波接一波的杀意,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对于太后去世,心中觉得有些不妥,所以问一问罢了。”
容妃此时火气上涌,也学着傅明华一般,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觉得太后去得实在太过突然,到底与王妃说了些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去了呢?”
傅明华含着笑意,看着咳了两声,却没说话的长公主:“姑母也觉得是这样吗?”
长公主捏了帕子,捂着嘴直咳,仿佛说不出话来。
“您不要在意,只是太后去得突然,大家心里都十分难受伤心罢了。”定国公夫人彭氏安抚了一声。
第五百零四章 何事
傅明华忍不住冷笑,给正要准备说话的温新打了个眼色,又拉住了崔贵妃的手:“容妃娘娘也不知多久没有前往紫兰殿,拜见太后了,竟连太后病重也不知晓。”
傅明华叹息了一声,索性直接就道:
“今日晌午后,我进宫与母亲说说话,太后宫里的葛宁前来蓬莱阁唤我,说是太后想要见见我。”她话音一落,不远处的温新便点了点头:“不错,晌午时太后清醒过来,便提及了王妃,说是想念她了,奴婢得知王妃娘娘进宫,便派了葛宁去请王妃前来紫兰殿中,若是贵妃娘娘、容妃娘娘及长公主不信,奴婢可以将葛宁唤出来。”
葛宁是太后宫里的一等女官,再加上又有温新作证,长公主眉头一皱,没有出声。
容妃则是笑意吟吟,眼里却是寒意十足,看了说话的温新一眼。
“至于太后唤我,就是与我说说话,并告知说为我留了些东西。”
傅明华目光从长公主身上扫过,她这样直接一说,旁的人倒是再开不了口,容妃也说不出话来,坐了半晌,众人自然就散开来了。
崔贵妃脸上仍带薄怒,温新却靠了过来,崔贵妃看得出来她是有话要与傅明华说,便忍了气,转到一旁。
温新过来看了傅明华一眼:
“您已经知道锦囊中装的是何物了?”
温新小声的问道。
傅明华点了点头,猜到自己之前与碧云二人的行踪怕是已经暴露,所以温新才有此一问的。
毕竟这紫兰殿中,温新执掌多年,谁离开了一阵,她若是细心,必是能查问出来的。
更何况当时白玉兰树下虽然隐蔽,但也难保温新会发现自己,所以她也没有隐瞒。
温新叹了口气:“您也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是的,太后爱护我之意,实在是让我心中动容。”傅明华细细的应了一声,温新便比了个手势,引她前去角落:“既然如此,您也不该这样直说出来,毕竟定国公府如今的情况,您心中也是有数,长公主急于保护儿孙,是很想要得到那只玉蝉的。”
傅明华听了她这话,便忍不住笑了一声。
温新今日忙得不可开交,早前嘉安帝放置玉蝉进太后口中时,她又去寻燕骥了,看来是并不知道此事的。
“没有用的嬷嬷,今日饭含,你可知道,太后嘴中含的是什么?”
她这样一问,温新便愣了一愣,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嘴里却问:“是什么?”
“是只玉蝉,与太后留给我的,一模一样的。”傅明华叹了口气,将这事儿说出来。
温新愣了一下,她如此聪明,自然知道傅明华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几乎是一瞬间功夫,她的脸色就渐渐泛白,显然已经想通,这只玉蝉已经失去了太后赠予傅明华的意义了。
嘉安帝的心志之冷硬,远超温新想像了。
她的嘴唇微微发抖,好一阵之后才勉强笑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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